“他是……”

齊耀正打算給葉契介紹言辭，話還沒說完就被言辭本人打斷了。

言辭一手攬著齊耀，另一只手伸到葉契面前。

“我叫言辭，是齊耀的……朋友。”言辭面無表情地自我介紹，在說到自己和齊耀之間的關系時，他停頓了片刻，黑亮的眼睛裏多了點焦慮。

葉契毫不猶豫地伸手握住了言辭的伸過來的手，他歪著腦袋盯著言辭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才一臉不高興地自報家門。“葉契。”

各自介紹完自己後，言辭和葉契也沒急著松手，跟賭氣一樣互相捏著對方的手不放。葉契雖然長著一張娃娃臉，可從小被爹媽折騰出來，能打能抗。言辭這個家裏蹲對上葉契來說，實力懸殊。

不爭饅頭爭口氣，言辭在誰面前跌份都不想在齊耀面前丟臉。葉契手勁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言辭的手掌被他捏出幾道白杠。疼歸疼，言辭也是個天生的倔驢，讓他服輸沒可能。一來二去，他和葉契倆卯著，誰都沒放手的意思。

“你們倆這是想幹嘛，再磨蹭是要半夜吃晚飯嗎？”齊耀壓低聲音不悅地警告面前這兩個幼稚的人。

這兩人從剛剛起，已經在自己面前較勁了好幾分鐘。要是他現在有足夠的力氣，他真想左手一拳右腿一腳，把這兩人丟出去，眼不見好心不煩。

齊耀莫名地煩躁，他一腳踹開虛掩著的鐵門，冷著臉先進了門。原本夾在門上的黑熊，也因為齊耀這一腳踹的掉在地上滾了幾個圈，跌落在面面相覷的言辭和葉契面前。

“脾氣怎麽變得這麽大。”葉契趕緊松開言辭的手，看著齊耀的背影嘟囔著。

這問題齊耀自己也很困惑，最近氣溫已經開始慢慢往下降，照理來說他不應該這麽暴躁易怒才對。剛剛那種狀況明明只要他出手阻止，葉契那家夥就不會再繼續。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甚至想一個人腦門上拍一巴掌讓他們清醒清醒。

齊耀拿了沙發上的抱枕遮住臉，仰面倒在沙發上思考人生。自從言辭和某個意外發生之後，他好像開始變得有點不太像自己了。這麽一想，齊耀又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把言辭拎過來打一頓。

“齊耀，喝點水吧。”

言辭捧著水杯走過來，在齊耀身邊慢慢坐了下來。他湊到身邊，伸手緩緩把齊耀覆在臉上的抱枕給拿了下來。“別生氣了，你還生病呢。”

“哦，原來你還知道我在生病。”齊耀冷著臉轉過頭，他松開抱枕抓著言辭的臉捏了捏，他仿佛自言自語地低低地說了一句，“你到底有什麽好的。”

他聲音很小，言辭光聽見前面那句，沒聽見後邊那句。他蹙著眉頭，著急地打量齊耀的臉，“怎麽了？你還有哪不舒服嗎？”

齊耀搖搖頭，把言辭手裏的水杯拿了過來。他抿了一小口水，水是溫的，裏面還加了塊糖，有股子淡淡的奶香味。他嘆了一口氣，把杯子放下來，“我餓了。”

“那你先睡著，我馬上就好。”

看著言辭的身影進了廚房之後，齊耀抓過被自己放在一旁的杯子又喝了一口。他從小就愛吃甜的，小時候的最愛就是學校小賣部叫不出名字的奶糖。後來，一次意外被老頭子發現自己這個不算愛好的愛好，從那之後他就很少再嘗過那個味道了。長大之後，他偶然想起，也提不起回味的勁來。

就連甜食也一樣，他都快忘記自己最原本的口味了。

他轉了身，側躺在沙發上看在廚房裏忙碌的言辭。自己曾經的愛好連葉契都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小菜鳥會一次又一次歪打正著？

“渴死我了。”葉契從廚房裏走出來，手一直錘著腰，圓圓的眼睛在齊耀面前跟個探照燈似掃視茶幾上可以喝的玩意。

他盯上了齊耀那半杯水，作為從穿開襠褲時就在一起玩的兄弟，齊耀嫌不嫌棄葉契不知道，反正他是不嫌棄。之前光顧著生氣，沒什麽感覺，現在一放松下來，他腰酸背痛又口幹舌燥，亟需要喝口熱水補補

齊耀拿起抱枕毫不留情地砸葉契腦門上，“自己倒。”

“齊耀，你真的最近脾氣變差勁了。”葉契跟個腰間盤突出的老太太似的慢慢靠著齊耀坐下。他懶鬼一個，不想再進廚房倒水，索性抓起茶幾上擺的橘子，三下兩下撕了皮囫圇吞進嘴裏。

他一邊吃，一邊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問齊耀，“裏頭那位是你兒子另外一個老爸？”

“怎麽？你看出什麽問題了麽？”齊耀別過頭，細長的眼睛微微瞇起，透著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慵懶。

葉契看的一楞，嘴裏還沒咽下去的橘子差點沒忍住嗆出來。幸好他捂嘴捂的快，不然等會兒噴齊耀一臉，他非得被人揍死。他努力把橘子咽下去，然後老老實實扶著腰去廚房倒水喝。有些事，還是得他狀態開滿的時候才能好好坐下來跟人談談。他見不得齊耀那樣，得避避，緩緩。

他一進廚房，之前在門口跟他卯勁的言辭給他遞來一杯水。

“嗯？”葉契被這麽猝不及防的示好嚇了一跳。

等他再擡起頭，言辭一副不想跟他說話的架勢，把玻璃杯放在一旁，沒有繼續搭理他的意思。言辭在齊耀和在自己面前完全不同的態度讓葉契有點傻眼，這誰家教出來的傻孩子，挺缺心眼的。

“謝謝。”葉契道謝之後本來想直接走人了，結果回頭一看，言辭抓著鍋鏟的手還有自己捏出來的五道杠。

想著言辭現在的身份，葉契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之前的事對不住了。”

說完葉契端著水杯又跟個老太太似的，腳步緩慢地從廚房挪到客廳。

“你家那家夥脾氣挺大啊，都不帶用正眼看我的。”葉契坐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告狀。

“怎麽你們一個個的都這麽說。”

齊耀揉了揉眉心，煩心勁又上來了。他起身從茶幾上拿起一包話梅，拆開往嘴裏塞了一顆，然後又往肚子裏倒了小半杯水才勉強壓下內心的煩躁不安。

之前王暉清說的時候，他還以為王暉清在說笑話。這會葉契說，他也開始隱約覺得有點不太對勁。言辭今天對葉契散發出來的敵意，連他都感覺到了，和平時完全不同，甚至讓他心生排斥的氣場。

“脾氣大歸大，心還挺好。”葉契一看齊耀變了臉，心知自己剛剛說錯話，他趕緊出聲補救。

“嗯？”

葉契晃了晃手裏的水杯，“這個，那位幫我倒的，看不出來還挺好心。”

齊耀笑道：“你這算是誇還是貶？”

“算誇吧。”

葉契靠過來，他學著齊耀的姿勢跟著一起仰面躺在沙發上。他現在的心情很覆雜，即便是表面平靜下來，內裏還是苦澀無邊。他和齊耀從小一起長大，齊耀是個既獨立又強大的人。同樣，齊耀很孤單，這種孤單是他和其他幾個朋友驅逐不了的頑石。

他以前也想過，自己是不是可能會成為對於齊耀來說特殊的人。一次試探過後，他再也不敢越過那條線，只能站在岸邊看齊耀一個人越走越遠。

今天看見言辭的時候他很生氣，生氣過後，他又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不知道齊耀本人怎麽想，但作為旁觀者他清楚地看見齊耀變了。他很慶幸，齊耀開始從一個人的汪洋裏準備往上走。

“葉契，昨天你去哪兒了。”

就在葉契回想之前種種的時候，齊耀的聲音突然冷不丁地在他耳邊響起。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齊耀所問何事，齊耀毫不留情在他腦袋上扇了一巴掌。

“又出去鬼混了？葉叔三番五次讓我看好你，你這才消停了幾次？”齊耀的臉色有點不好看。很明顯，葉契這樣是吃虧了。

他不知道葉契腦子裏想的那些，要不是剛剛自己不經意間看到葉契身上留的痕跡，等葉契這樣回家休息，少不了被他爹一頓板子。

“啊？你怎麽知道……”葉契說到一半猛地彈起來，他趕緊從沙發上翻了下去，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光著腳直奔浴室。

果然，昨天晚上的痕跡很明顯地印在他脖子上。葉契揮拳用力砸在浴室的墻壁上，眼睛裏染上一絲戾氣。那王八蛋，下次見面等著被他揍死吧。想著葉契用力又錘了幾拳，骨頭和墻壁碰撞發出的悶響讓隨後跟過來的齊耀聽得直皺眉。

“行了，昨天晚上浪的時候你能有這股狠勁，也犯不著現在拿自己出氣。”齊耀抓著葉契的手看了幾眼。葉契對自己下手還挺狠，每根手指幾乎都破皮了，指骨處已經紅腫了起來。

“這點不算工傷，明天照常上班。”

齊耀淡淡地說了一句，獨自一人下了樓。葉契僵著身體跟在齊耀身後，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每次齊耀用這種語氣說話，他都得遭殃。

“齊耀，飯好了。”下了樓，言辭正坐在沙發上巴巴地往樓上看。一看見齊耀他立馬走了過去，一雙黑亮的眼睛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

“嗯，今天晚上睡我這。”那邊的賬等會兒再算，他要先理清這邊的。

齊耀推開言辭伸過來的手，望向言辭的模樣銳利的仿佛能看穿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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