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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今天破例帶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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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今天破例帶著你”

回到恒遠時,正是中午休息時間。大廈員工們已經陸陸續續都往餐廳走。

任果把車停好後,下車替程維開門。

程維從車裏出來,看了一眼手表。

“人事給你員工卡了麽?”他問任果。

“沒有。”任果搖搖頭,上午手續都還沒辦完,她就已經上崗了。

“那你怎麽吃飯?”程維才問完這話,不等她回答,他又兀自說道,“這樣吧,你先跟著我。”

“哦,好。”任果以為他要帶自己去人事部拿卡,於是鎖了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頭。

程維在前面走著,不坐公共電梯,而是帶她坐了自己的專梯。

人臉識別後,按了一樓的電梯鍵。

大廈一樓後面有一棟小樓,是恒遠集團的員工餐廳。任果沒來過,等聞到飯香時,她才知道程維讓她跟著自己是什麽意思。

想到要和老板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她便有些緊張。可是這時候又不好拒絕,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他走。

一路上遇到不少員工和他問好。他對他們點頭,而在那些人看向她時,她也只能笑著對他們點點頭。仿佛有種狐假虎威的氣勢。

恒遠的餐廳好大,就像是星級酒店的自助餐廳,想吃什麽都能隨意取用,只要刷員工卡就可以。

說實話,任果心裏高興得不行。因為從前開出租,她的一日三餐,都只能湊合著對付。每年體檢,她都要擔心自己的胃是否會出問題。

幸好,她現在來了恒遠,以後再也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民以食為天,這是最大的事兒!

一路走過來,她在心中大概有數,一會兒該拿哪些菜,該舍哪些菜。第一次來,而且還是和總裁一起用餐,一定不能貪得無厭。就挑最想吃的三樣菜就好了,剩下的,等日後她再慢慢享用。

就在小算盤已經打好後,程維回過頭說:“等有了員工卡,你可以來這裏用餐。二樓是高管餐廳,平時你應該去不到那裏。三樓是我吃飯的地方,今天破例帶著你。”

合著就是帶著她來這兒轉一圈,認認路……

天知道,她有多不想讓他破例。

然而,她又怎麽會知道,這還是他頭一次帶一個員工來餐廳踩點。

兩人在員工餐廳轉了轉,打算乘電梯去三樓。

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秦景新笑著朝他們跑過來。

“程總!”

程維板著臉,而在他身後的任果卻是綻了一臉的笑。

她的手藏在身前,偷偷地朝秦景新豎起大拇指。

秦景新懂,自己這是救了她一命。

收回目光,秦景新向程維匯報道:“程總,我那位老同學出差去了,沒能見上。不過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解到了一些情況。等過兩天他回北京,我再和他見面詳談。”

“知道了。”程維點了一下頭。

秦景新看向任果,故意問道:“任師傅是不是還沒員工卡?沒有的話,中午我先帶著你。”

程維雙手插兜,目不斜視,耳朵卻在聽著身後的動靜。

“那……那程總,我就和秦秘書一起了。”任果用請示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對站在自己前面的那堵“墻”說。

那堵“墻”默了兩秒,邁開腿,丟下幾個字:“你們隨意。”

……

秦景新和任果相看兩眼,松了一口氣,笑了。

既然是刷秦景新的卡,任果也就沒必要客氣了。看著不賴的菜,全都點了一遍,光是飯後甜點,她就拿了三樣。

幸福啊~

她搓搓手,拿起筷子開動。

“怎麽樣?味道還不錯吧?”秦景新看她吃得開心,他也挺開心的。

“不錯不錯,真不錯。”任果嘴裏塞得鼓鼓的,眼裏全是盤子裏的美味,“怪不得你下了班都不回家吃飯。我看進門大屏幕上寫的,這餐廳居然是二十四小時供應。”

“我可沒你那麽饞。”秦景新笑著給她遞過去一張紙巾,“恒遠加班的人多,這也算是給加班員工的福利。”

任果認同地點點頭,“大企業就是好,現在我也算是掉進蜜罐兒了。景新哥,這事兒,我得敬你一杯。”

她端起果汁,煞有介事的樣子。

“你能來,我也很高興。”秦景新笑,舉杯,和她碰了一下,“不過,有件事我想和你聊一聊。”

任果擡頭看他,忽然有些緊張,“什麽事兒?”

秦景新斂了笑,說話聲也小了下來,“今天去新世界,那邊的祁總提到了你原來的樂隊。”

任果臉上的表情凝住,嘴裏的咀嚼也停了下來。

“祁總說,如果他提的三支樂隊都有意向參加節目,合作才能達成。所以,程總後續應該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到這三支樂隊。包括你原來那支。”

任果眉頭皺了起來,“什麽節目?為什麽非要找樂隊?”

“類似以樂隊為主的音綜……”秦景新回答道。其實他也不是很明白,程總不惜一切代價要做成這檔節目的意圖是什麽。也沒見他多喜歡聽那些音樂啊……

任果嘆了口氣,低頭又開始搛菜,“那他還是別想了。這合作啊,談不成。”

先別說另外兩支樂隊了,她的樂隊是不可能再聚到一起,重返舞臺。

“不管談不談得成,這都是我接下來的工作。我就是和你提個醒兒,到時候肯定會調查每個樂隊成員的情況。”秦景新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到時候程總要是問起,你要怎麽回答?”

“一碼歸一碼。”任果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給他當司機,那是我的工作。其餘的事兒,難道我也必須要聽他的命令嗎?包括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兒?”

“果兒。”秦景新很認真地看著她,“你是真的,不喜歡做回以前的事兒了嗎?”

秦景新的問題,讓任果的心悶痛了一下。

她想不出答案,也不想去想。

現在的生活挺好的,想那些,沒有意義。

“吃飯吃飯,別老給我添堵了。”任果搛了一個大雞腿到他碗裏。

秦景新沒再說下去,但他大體已經明白了。

有些事,的確不能強求,時機的問題而已。

*

任果運氣好,第一天上班並沒有怎麽加班。

程維晚上沒有應酬,不到七點就放她走了,並且允許她把車開走。這樣的話,明早她直接開車去接他,就不用地鐵公交的來回倒騰了。

想到這一點,任果覺得,她這個看起來不太好相處的老板,其實還是挺人性的。

她一路哼著歌回到家,開門就看到那對爺孫倆——

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坐在小板凳上,各自前面放著一個泡腳桶。一個喝茶,一個喝奶,齊齊盯著電視裏的天氣預報。

見任果回來,又齊齊轉頭看向她。

“媽媽——”

“呦,我閨女回來啦——”

任果一面換鞋,一面笑著應道:“你們爺倆兒可夠舒坦的啊!”

“這不,我內釣友,今兒送了我幾袋泡腳的藥包。說是中醫院知名專家給配的藥,天冷泡一泡,百病全都消!兜兜看到了也非要泡,我就給他也弄一小盆兒,沒給他放藥包。”任衛國拿起邊兒上的布,準備擦腳。

她爸開了一輩子出租,粗糙慣了,但帶兜兜卻是耐心又仔細。

“今兒又去釣魚了?多冷啊,河沒凍上?”任果脫了外套走過來,先揉了揉兜兜毛茸茸的腦袋。

“南邊兒的河還沒凍瓷實,緊著再釣兩天。”任衛國起身,還沒來得及彎腰,泡腳桶已經被任果接過去。

“人釣友天天給您送這送那,您也不回回禮?”任果把水拿到衛生間裏去倒了,又順帶洗了個手。

“怎麽沒送?內老頭兒好養花兒,我把咱家那盆養了好幾年的四季海棠送出去了。”任衛國等她從衛生間出來,他也進去洗手。

“謔,那您可挺大方。”看來,她爹和這位釣友的友誼已經上升到了一定階段,連自己鐘愛的四季海棠都舍得送給人家。

任果去廚房尋摸點兒吃的。

任衛國跟著進來,給她從鍋裏拿出晚飯時蒸的花卷兒。

桌上還有些剩菜,他把扣在上面的碗拿開,而後坐到女兒旁邊。

“怎麽樣?第一天上班,老板沒為難你吧?”任衛國一臉緊張的表情。

“沒。挺好的。”任果嘴裏塞著花卷兒,說話含含糊糊,“他還讓我把車開回來了,省得我明兒擠公交去。”

“什麽?就那大勞?開……開咱家來了?”任衛國有些吃驚。很多老板都不願意司機把公車開回家,看起來她這老板還真不小心眼兒!

“嗯,是啊。就是咱家小區忒難停,我是出租開慣了,頭一次開這好車,都怕進門給蹭了。”

任果隨口一句抱怨,惹得任衛國罵罵咧咧地站起來,“丫的!就這破物業早該換了!大門口的保安就收錢來勁,亂停車的從來都不管!你等著,我找他們去!”

“那您找歸找,別沖人嚷嚷,更別動手。”任果知道勸不住她爹,只是囑咐幾句,也就隨他去了。

回遷房,物業不作為,就算打電話舉報也無濟於事,只能靠業主三天兩頭的鬧一鬧。

任果家不窮,但比起那些拆遷賠了好幾套房的人來說,她也絕不能算是可以躺平的拆二代。

如果五年內,她能夠掙夠錢,把這房一賣,換個好點兒的房,那麽她這眾多人生目標裏的其中之一,也就實現了。

只是,恒遠和她所簽的那紙合同,連薪酬都沒定下來。不知道這個人生目標,五年內還能不能實現……

兒子站在門外,探了探腦袋,神秘兮兮地叫她:“媽媽~”

任果思緒被打斷。放下筷子,對兒子招招手,“兜兜,來~”

五歲的小兜兜,屁顛屁顛地跑進來,兩只小手藏在身後,偷偷對任果說:“媽媽,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任果滿臉驚喜,“是嗎?快拿出來給媽媽看看!”

小兜兜小手拿出來,攤開來。

是一張也就他手掌心大小的畫。

“哇!是小雪人嗎?”任果看著畫上歪歪扭扭的小雪人,誇張驚嘆。

“噓~”小兜兜把食指豎在嘴上,“今天陳老師讓我們做手工,我用剩下的紙畫的。可是媽媽,我就來得及畫一張。等明天陳老師再讓我們做手工,我再給姥爺也畫一張。”

“哈哈哈……”任果笑起來,把兒子抱到自己腿上坐著,親了又親。

乖兜兜,等媽媽掙了錢,想要什麽,媽媽都給你買……

*

每半個月都有一天,程維要回父親那裏,向他匯報工作。

下了班,任果開車,送他先回自己的住處。之後,他在車庫挑了一輛他私人常開的跑車,一個人開著出門。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鐘就開到了。

進大門前,管家老邱就向程正遠說了程維回來的事兒。

老爺子為了能和兒子多待一會兒,趕緊從書房出來,下樓去了後院。

後院有個溫室花棚,裏面栽種著各色鮮花。哪怕是在這嚴寒的冬季,它們也開得繽紛燦爛。

除了工作,聊聊花兒,興許還能和兒子多說兩句。每一回程維來,程正遠都有這樣的期盼。

老邱帶程維到花棚時,程正遠正在故作認真地擺弄一盆水粉色的四季海棠。

“回來了?”

“嗯。”

父子倆眼神並不交流。簡單打過招呼後,一個仍在忙活兒,而另一個站著,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

“新城那塊地,前幾天已經拍下,比預期中的要順利。”

程維說完一項工作,接著又說另一項。

“我計劃,明年對萬辰的入駐商鋪實行優勝劣汰制度。季度營業額達不到的要求的,需要撤店。具體事項還在擬定,下個月股東大會上,可以就這個議題進行討論。”

程正遠聽到這裏,擡起手來,示意他暫停,“工作的事就先說到這裏。股東那邊,你如果有什麽搞不定的,再來找我。”

他拍了拍手裏的土,指著那盆四季海棠,問程維:“這花兒怎麽樣?據說都養了好幾年了,還能開成這樣,真是不容易。”

程維只瞧了那花兒一眼,便看向別處。

沒有答話。

“今天我去釣魚了。”程正遠兀自嘆了聲氣,“人老了,不中用了。才釣了一個小時,手就抖得不行。”

他故意舉起那只手,程維瞥見,說了一句:“零下十度,不抖也難。”

“……”

程正遠被噎,但還不氣餒,“也是,這天兒太冷。怪不得我那釣友跟我炫耀,他家閨女給他買的保暖內衣有多暖和。他手就不抖。”

“缺衣服穿就和邱叔說,萬辰哪家門店的電話他沒有?”程維不為所動。

程正遠輕咳了兩聲,心裏已經有氣。

“只跟我談工作是吧?”他看向程維,“那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麽非要做那檔吃力不討好的節目?恒遠的重心一向就不在文娛領域,你想鬧著玩我不管,但不要拿恒遠的招牌去開玩笑。”

“懂了。”程維答。

“你懂什麽了?”程正遠蹙眉,渾濁的眼睛忽而變得銳利。

“這檔節目,我會用我個人的名義和錢投資策劃,不會牽扯恒遠一分一毫。”

父子倆的眼神終於交會。然而毫無溫度,針鋒相對。

“走吧……”

最終,還是做父親的先敗下陣來。他長嘆一聲,已有不少皺紋的臉上,神情沮喪。

程維沒再說話,轉身,真的走了。

……

油門轟到底,黑色的跑車如鬼魅般飛馳。

駛離他從前的“家”,也遠離他並不知道要怎麽去面對的父親。

長大後的每一次都是這樣,今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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