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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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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薛雁尤覺一記驚雷在耳邊轟然作響, 姐姐竟要她入王府日夜陪伴姐姐的夫君。且寧王霍鈺此人多疑,不好糊弄,她又如何能堅持十日。

“不行。”

薛凝急紅了眼, 淚珠不斷滾落下來,“我知這個要求對你來說很過分,但若是二表哥有個三長兩短, 姐姐也不活了,姐姐求你了!妹妹,你也愛慕二表哥,難道你想眼睜睜的看著他變成一個廢人,毀了他一生嗎?”

薛凝緊緊抓住她的手,跪在地上苦苦懇求, “他本是天之驕子,難道妹妹忍心看他深陷泥潭,碌碌無為,頹然度過此生嗎?”

薛凝眼眶中盈滿淚水,不住墜落, 神色淒苦, “姐姐向你保證,待表哥痊愈, 我必定會同你換回。寧王根本就不喜歡我,他已搬去了書房, 絕不會踏入寢房一步。再說妹妹曾扮成我的模樣入珍寶閣查案卻無人察覺。妹妹入王府定不會被人發現的。”

薛雁只覺一股涼意傳遍全身,半響無言。見姐姐面臉淒苦之色, 可見她對二表哥用情至深, 甚至甘願付出一切。

而謝玉卿也願意為姐姐豁出性命,他們郎情妾意, 心意相通,自己反而成了破壞他們感情的第三者。

“妹妹,若是你不答應,我便長跪不起。”

薛雁神色漠然,“容我考慮幾日。

薛凝見她松了口,一改近日的憂慮,歡喜道:“我會安排好一切,只等妹妹入王府。”

出了海棠院,薛凝心情極好,便對慧兒說:“你讓人將這個消息告訴二表哥,我只盼著他聽到這個消息能快點好起來。”

慧兒遲疑道:“王妃,這樣做真的好嗎?若是被人知道您瞞著王爺竟做出如此膽大之事,恐會夫妻離心。”

薛凝卻道:“我只知我不能沒有二表哥,而我已明白他心中只有我,我放不下他。”

慧兒還待要勸。薛凝卻態度堅決,打斷了她的話,“今夜先回王府吧。再暗中替我去尋些食譜藥膳,我要為二表哥調理身體。他得盡快好起來才行。”

*

薛雁一夜未眠,想起自己曾差點被誘拐,是謝玉卿路過出手相救,猶如神衹降臨,助她擺脫厄運。

事後,她對謝玉卿道謝,而謝玉卿卻說看到她想起了一位故人。

後來她知道了那位故人便是姐姐。

謝家遭逢大難,她幾天幾夜衣不解帶照顧謝玉卿和謝母。自董菀尋死,她便接過管家權,打理謝家事務,府中仆從的日常采買安排都來問她,她忙得腳不沾地,但將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可謝玉卿昏迷時,念的是姐姐的名字,他從未忘了姐姐。

從前薛雁心存妄念,覺得只要自己真心付出,總能換回同等真心的對待,能捂熱謝玉卿的心。

如今她知謝玉卿的心裏絕沒有自己,她雖然覺得難過,倒也能坦然放下了。

或許她該入王府,成全謝玉卿和姐姐。

她提筆寫了一封信箋,讓人送去謝府。謝玉卿接連遇刺,她心中已有了懷疑的人選,只苦於沒有證據,但刺客未抓到,謝玉卿依然很危險。這封信是為了提醒謝玉卿要小心庶母董菀,謝玉琦出事後,謝玉卿最有可能繼承爵位,董菀為了侯爵之位必不會放過謝玉卿。

信送出去之後的一個時辰,福寶也從謝府帶回了謝玉卿的消息。

但她支支吾吾不肯說。

薛雁問道:“二表哥到底說了什麽,竟讓你這般為難。說吧,我已經不會難過了。”

經過這一遭,她覺得自己終於能放下了,當她不再執著得到二表哥的真心時,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自在,如釋重負。

而薛凝那邊也來了消息,說是明日派人接她入府。

福寶一面替薛雁收拾行李,卻覷著薛雁的臉色說道:“謝二公子說自己死過一次,才知道大小姐對他最重要,他絕不能辜負大小姐。”

福寶心中不平,氣鼓鼓地說:“若不是二小姐,他早死八百回了!真是不知好歹,二小姐的一片真心都餵了狗。”

薛雁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忙碌,將用來易容扮裝的胭脂水粉全都裝在箱籠中,打算帶進王府。

若說她方才心中還有點念想,如今知曉謝玉卿的態度卻是心灰意冷,嘴角掛著自嘲的冷笑,心想倘若二表哥一直沒有回應,從未說過要娶她,她或許早該放下了。

“那便請二表哥將婚書退還,盡早退婚便是。”

她背過身去,悄悄抹去臉頰的淚。

又將桌上畫的圖樣遞給福寶,“讓珍寶閣按這圖樣去做這支發釵,作為當季新品,銀子都由我來出。”

圖樣是一支極普通的銀釵。

福寶沒多問,按薛雁的吩咐交給了小廝送去珍寶閣。

“二小姐別難過,眼下倒也不必走到退婚這一步,只等謝二公子病愈,您再同大小姐換回便是。”

福寶見薛雁眼神堅決,似已經徹底放下了,她在薛雁身邊伺候多年,最是知曉二小姐的性子,一旦下定決心,絕不可能再回頭了。

那謝二公子再也沒有機會了。

*

自從謝玉卿受傷後,這是他第一次在桌前提筆書寫,雖然久臥床榻,面色蒼白,但眼中卻恢覆了往日的神采,得知薛凝要來府中,他更是迫不及待,一刻也坐不住了。

“二郎。”

謝玉卿微擡眼,見母親強撐病體來到他的書房中,便趕緊上前將母親請到上首。

“二郎瘦了,也憔悴了。”秦氏常年臥病,纏綿病榻,說話也顯得有氣無力的。

謝玉卿起身,對母親恭敬行禮,“孩兒不孝,讓母親擔憂了。”

秦氏搖了搖頭,“你兄長出了這麽大的事,因你在病中,我便沒讓人打擾你,今後武德候府可要靠你獨自支撐了。”

想起長子被人陷害丟了爵位,秦氏很是痛心,抹去眼角的淚痕,目光滿是憐愛,看向受傷未愈的次子。

謝玉卿恭敬說道:“兒子定會重振武德候府,光耀門楣,請母親安心養命。”

秦氏滿足地笑道:“我知你素來孝順,你要盡快振作起來,你和雁兒的婚事也應該早些定下來。府裏出事,多虧這孩子幫著料理,雁兒對你癡心一片,連續數日不眠不休的照顧你。還時常來寬慰我,陪我說話解悶,伺候湯藥,你可不許辜負了她。”

謝玉卿眼神閃避,不敢直視母親的目光,“母親,兒子死過一次才知道自己始終放不下凝兒,她心裏也有我……”

秦氏激動得劇烈咳嗽起來,“二郎,你糊塗啊!凝兒已經是寧王妃,你怎可還想著她!男子漢大丈夫最忌諱拖泥帶水,當斷不斷,必受其害,到時候傷了凝兒和雁兒。”

母親從未對他說過重話,今日這般嚴肅正色,可見是氣得不輕。

“你可知在你昏迷不醒時,她為你擦拭退燒,在你床邊守了幾天幾夜,晚上守著你,白天親手為你煎藥,凡事親力親為,一守便是四個時辰。有一次,那藥罐破了,藥汁濺到她的臉上,燙傷了臉,腫好幾日,卻擔心你會被人謀害,不敢離開半步。她替你守著院子,替你設計抓住那些前來行刺你的賊人,沒日沒夜的熬著照顧你,她卻從不叫苦,也從不說自己害怕,可她也是個未出閨閣的女子啊!”

謝母一口氣說完,激動得劇烈咳嗽起來,謝玉卿趕緊替她奉茶。

謝母抓住他的手,尤感痛心,“她本該被夫君保護,有人替她撐起一片天,可她卻甘願為你撐起這個家,承擔照顧你、照顧全府的重擔,對你不離不棄。”

“竟從未聽她提起過。”謝玉卿感嘆道。

沒想到自己昏迷的這幾日,薛雁竟為他做了那麽多。他的房中被褥幹凈整潔,還帶著陽光的味道,可見是常換常曬的,琉璃瓶中每日都換了插瓶的鮮花,房中無半點藥味。

見兒子如此執迷不悟,謝母急切道:“做人要講良心,要懂得知恩圖報。難道就因為她從小流落在外,從未得到過家人的疼愛,你仗著她喜歡你,便可隨意欺負她嗎?雁兒最希望有人疼她、愛她,對她好,你怎就不明白她的心思。”

“母親,我不是……”

正在這時,清竹前來通傳,“二公子,薛二小姐派人來取婚書。還說要退婚。”

饒是一向好脾氣的秦氏也徹底大怒,“你到底做了什麽!竟讓雁兒心灰意冷找你討要婚書退婚。我只認雁兒是我謝家的兒媳婦,除非我死了,你若是執迷不悟,給謝家帶來滅頂之災,看你今後有何顏面去見你的父親和祖父。”

謝玉卿沒想到母親的態度如此強硬,更沒想到薛雁為了他默默做了這麽多事,見母親虛弱得快要暈倒,他掙紮著起身去攙扶母親,秦氏卻道:“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定要將雁兒給我追回來,否則任何人都休想進我謝家的門。”

秦氏雖看上去病弱,但性子最是倔強,認定之事便絕不回頭。

她出生武將之家,當年不顧父親反對下嫁謝梟,謝梟上戰場十年未歸,她便獨自撫養兩個孩兒,骨子裏帶著堅毅不屈,只是後來謝梟帶回了戰友托孤的女兒,將年僅十四歲的董菀納進門,之後極寵愛董菀,還妄想擡為平妻,謝母將劍架在自己和兒子的脖子上,逼迫謝梟斷了念頭。

謝梟之後雖再未提此事,可夫妻間卻生了嫌隙。後來謝梟在戰場遇險,她親自上戰場救夫,在戰場受了重傷,護著謝梟一路逃亡撤退,好不容易揀回了一條性命,卻因中毒箭,落下病根,自此便纏綿病榻,再也無法痊愈。

起初謝梟還念著她的恩情,對她多為敬重,可時間一長,那點恩情也耗盡,連看也不再不看她一眼。

多年臥病,謝母那強硬的性子也慢慢磨平,因有心無力,也沒有精力再管府中的事。而這些年,董菀也一直安分守已,行事從未逾越,她和董菀便也相安無事,直到謝府出事。

她惱謝玉卿拎不清,更擔心他錯過了薛雁將來要後悔,不得不態度強硬點醒他。

此刻耗費了精力,她累得虛汗淋漓,長嘆一聲,不再理會謝玉卿,被人攙扶著離開月輝堂。

謝玉卿奉母親之命派清竹去薛府走一趟,其實他心裏也很糾結,一面放不下對薛凝的感情,一面又覺得對不起薛雁對他的付出。便打算明日先穩住薛雁,安撫她先不要退婚,他一向極重孝道,如此做也算是對母親有所交代。

次日,清竹帶回了消息,薛雁已入王府,清竹去了薛府迎回了薛凝。

*

此番入王府,為了不讓寧王察覺,薛雁穿著姐姐常穿的衣裳,易容喬裝成姐姐的模樣,仔細遮了眼下的那顆淚痣,她化妝易容的技藝高超,若非極熟悉她的人,旁人絕對瞧不出任何破綻。

而王府的情形,正如姐姐所說,霍鈺婚大婚當天便搬回書房,並不在寢房過夜。

為了不讓霍鈺生疑,特地帶了姐姐的丫鬟慧兒,將福寶留給姐姐。

慧兒熟悉王府,也認識王府的下人,這一路上又提前給薛雁介紹了王府的管家周全、徒弟李安,及一幹重要下人。薛雁原已認識霍鈺身邊的長隨辛榮,和那個時常登門的言觀。

其他人她都事先從慧兒口中了解了他們的相貌特征。薛雁行商做生意,最基本的便是記住人的相貌名字,大致性情,最擅長與人打交道。

她進府之後,記住下人的名字,主動打招呼,甚至見面問候幾句,這些事自是難不倒她。

最難應付的是寧王,但聽說寧王軍務繁忙,自成婚後都宿在書房,夜裏不會前來,她倒是樂得自在,打算混過十天後,同姐姐換回。

只不過她不會再嫁給謝玉卿,等到十天過後,她便回到盧州,替義父打理那幾間鋪子,下半生做個富貴閑人。

可她的美夢竟在入府當天夜裏被打碎。

*

月妃好不容易盼著寧王娶了妻,又急切想要抱上孫子,來彌補深宮寂寞難熬的日子,早在寧王成婚當天便將自己的眼線安插進寧王府,就是怕他不情願娶妻,娶了妻也將王妃晾在一旁。

得知寧王和王妃並未圓房,她更是氣惱寧王不爭氣,便派出自己的心腹桂嬤嬤,桂嬤嬤原是掌管東宮太子司寢宮女的教習嬤嬤。

讓桂嬤嬤在三日內讓王爺和王妃圓房。

只要圓了房,月妃便有機會早日抱上孫子。她望向明月宮幽深靜謐的竹林,心想這漫漫長夜,若是有孫兒在宮裏陪著她,明月宮從此歡聲笑語,不至於如此冷清寂寞。

“將雪球抱過來。”

她從靜和的手裏接過雪球,塗著紅色蔻丹的指甲輕柔地撫摸懷中的雪白無一絲雜色的貓,貓兒乖巧的依偎在她懷中,頗為享受,發出“瞄嗚”的叫聲。

“聽說秦宓要回京了。”

靜和道:“是,在莊子上養了大半年,聽說患了嚴重的夢魘癥,徹夜難眠。”

“倒是個可憐的孩子。”

靜和看向月妃,見她微垂著眼眸,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娘娘要見她嗎?”

月妃笑道:“不見了,見了徒增傷感,見到她我便想到我的啟兒。”

許是那細長的指甲刮到了雪球,雪球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前爪在月妃的手上狠狠撓了一下,頓時手臂上出現了一道清晰的爪印,滲出了鮮血。

“娘娘,它抓傷了您,那畜生定是野性未化,奴婢這就將它關起來。”

月妃搖了搖頭,“罷了,將它送去寧王府,讓周全養著吧。”

她伴君二十五年,皇上卻不知她不喜養寵物,更不喜歡貓。

還每次都送一模一樣的白貓給她。

這貓她見了便覺得堵心,今日這貓兒發狂還抓傷了她。

“你去告訴鈺兒,查先太子之事只怕沒這麽簡單,讓他小心些,暗箭難防。”

*

寧王府書房中,辛榮前來回稟:“蘭桂坊抓捕的犯人被殺,盡數被滅口。”

霍鈺目光一凜,問道:“可查到什麽線索。”

辛榮道:“是薛貴妃所為。”

霍鈺剛一回京,便卷入了蘭桂坊的一場命案,當日那兇犯分明就是沖他而來,有人想趁他回京想取他性命,他在暗中查薛貴妃,薛貴妃在宮裏手眼通天,必定也有所察覺。

那兇犯是個硬骨頭,什麽也不肯透露,辛榮便讓人將犯人從錦衣衛的詔獄中提了出來,送交刑部大牢,交給趙謙審問,趙家和薛家是死對頭,必會替他盯牢了犯人,想方設法審出些什麽,兇犯在刑部大牢,他很放心。

但薛貴妃坐不住了,派人殺了兇犯,也暴露了自己。

“可留下什麽線索。”

辛榮搖了搖頭,“看手法是用毒高手,每天在讓人在飯食中下了少量毒藥,七日後,那兇犯便毒發身亡。”

霍鈺道:“是七日毒。”

中此劇毒者,七日便能魂歸九泉。七日毒產於雲南,那薛貴妃曾與陛下相識於大理的鮮花節,這下毒之人必定是薛貴妃無疑。

他將那銀釵從懷中取出,把玩著銀釵上的銀鈴鐺,鈴鐺撞擊,發出幾聲輕脆悅耳的聲響,就像是那日在謝府的玉蘭院,她同他藏身窄小的櫃中,她坐在他的腿上,他們幾乎緊貼在一起,在他耳邊發出的聲聲嬌/吟。

“可曾查到這支銀釵的來歷?”

辛榮拿出和一模一樣的銀釵放在桌案上,“這是珍寶閣推出的新品。蘭桂坊花魁娘子如煙娘子在宮中獻舞時戴過,如今全京城的小娘子幾乎人手一支。”

既然滿大街的路人都戴著這支發釵,那又能從何查起。

霍鈺卻笑道:“查不出就對了。她一向狡猾,見找我要不回發釵,自然會想其他的辦法。”

他將兩支發釵放在一起,除了原來的那支發釵顏色舊了些,兩支發釵幾乎一模一樣,根本難以分辨。

他突然想到王妃薛凝在新婚當日面對自己時那般拘謹陌生,毫無往日的半分靈動機靈。

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會不會他所見的薛凝和眼前的這兩支發釵一樣,也是換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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