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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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他來過
傍晚，大學門口，黑色幻影停在道路一側。
陳黎打電話來，“十分鐘以後校門口見。”
天色將暗未暗，兩人立在樹影下，一時無言。
馬路寬闊，偶爾車輛經過，燈打得晃眼。林易舟換了個位置，擋在她身前。
暮色裏，男人脊背筆直如松。
她抿著唇。視線越過他肩膀定在昏黃的某處，忽的鼻尖有點酸。
阮知秋早就習慣了離別。
父親的缺席是她人生的第一課。而後六年前被分手，四年前跨越萬裏求學。
離散二字，在她生活裏是最平常不過。
這一次，有些好笑的，竟生出一些別樣的情緒來。
等待陳黎的間隙裏，她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嗓音幹澀：“你什麽時候回國。”
“治好了就回去。”
嗯，一句沒頭沒尾，挑不出刺的話。想再問又終究熄了餘燼。
她低垂了眉眼，“治得有點慢。”
白花花的燈光時不時打亮他半邊側臉，她瞇了眼，隱約看到他眸光裏湧動的覆雜。
想看清楚些，轉瞬又消失。
“確實有點。”他說。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不多時，已瞧見陳黎出了校門，遠遠在朝她招手。
“我……”
倏地，她被男人攬進懷裏。
他低頭親吻她的長發，聲音沈沈，“等我回來。”
-
這一幕落在陳黎眼裏，原本飛奔的腳步頓住，慢悠悠踱步到二人面前。
“帥哥，別難舍難分了。現在開始，秋秋是我的咯。”
他淺笑了聲，“路上小心。”
陳黎：“保證完成任務~”
待將二人送上車，男人彎腰，對駕駛位上的程浦低聲吩咐了句，“開慢點。”
車窗隨即關上。
男人身形挺拔，站在原處久久未動。與後視鏡裏的光怪陸離漸漸融合，直至消失於視野深處。
阮知秋斂回視線，有一瞬的怔忡。
四十分鐘後到達機場。
阮知秋從程浦手中接過行李箱，“真的麻煩你了，宋寅看到你被我們來回差遣，還不得心疼死。”
“那倒不會。今天他們晚上有聚餐，我本也不想參加。”她搖搖頭，“一幫老學究。”
離值機仍有一段時間。
深夜，布拉德利機場上空的航線依舊繁忙。每隔幾分鐘，便有閃爍的尾燈劃過夜幕，轟隆聲響徹。
阮知秋咬了根煙，倚在候機廳前的欄桿處，和陳黎最後告別。
“兩年前我回國，也是你送我走的。”煙霧繚繞中，她漫不經心開了口。
陳黎睨她一眼，“煙還沒戒呢？走的時候怎麽答應我的？”
她笑笑，“難了。”
“等你好消息了唄。“陳黎說，”再見面的時候不會太遠了吧？”
阮知秋沒答，好幾天不抽，只覺得煙霧有些嗆人。
她其實也說不清為什麽。
林易舟在身邊時，總有一種沈醉其中的眩暈感。大腦放空，跟隨他的節奏往前，似乎也不賴。
一旦他不在身邊，人又瞬間變回清醒而警覺。得到的早晚會失去，在更重要的人事面前，她就變得不值一提。現在這樣，很好。
眼底添了幾分涼薄，“誰知道呢。”
幾天下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渣得徹底。不主動，不拒絕，外加一個不負責。
不習慣讓話題冷下來，她又說，“和宋寅明天回紐約？”
“嗯，明天一早便走。學校安排了酒店，在紐黑文住一晚。”
阮知秋瞇了眼睛，“有些懷念我們住對門的日子了。該帶宋寅去你那個狗窩看看。”
陳黎大笑，“那他還不得瘋？”
陳黎最是隨性不愛收拾，每回走到她公寓裏，找個下腳地都很難。
有時候周末陳黎喊她過去吃飯。她常盯著沙發上、床上堆滿的雜物發怔，不知道自己怎麽和她成為的朋友。
“一絲不茍使人缺乏創意，天才大多隨心所欲。尤其是我們這種學建築的，什麽都照著規矩來，腦袋就空了。”
阮知秋嗤笑了聲，“歪理一堆。你房東要是看到屋裏亂成那樣，一定後悔租給你。”
煙燃到最後一小截。
她擡手看了看表，站直身體，準備進去值機。
身後倏地安靜。
陳黎站在那，又一架飛機從頭頂盤旋而過。轟隆聲於耳膜處共振，險些將她的話蓋過去。
她面色古怪，“我的房東是林先生，你不知道嗎？”
候機廳前，風獵獵作響。
拉著行李箱的女人頓了腳步。回頭時，眼神安靜清凜，看不出一絲異樣。
“你說什麽？”
陳黎咬了咬牙，“兩年前我見過他一次。你代表學校去哈佛參加競賽，那一整周你都不在學校。正巧我房間電路有些故障，想問問房東怎麽處理。得知他人在紐黑文，我們便見了一面。”
“當時我並不知道你們的關系。直到前幾天在商場遇到槍擊，我看見他來找你，才明白過來。”
“他當時應該是來看你的。”
機場廣播不斷播報值機提示。
沈默良久的人，上前給了陳黎一個擁抱，“我先進去。”
兩艙優先登機。
飛機上，她靠在座椅裏，側頭看窗外漆黑的夜色。
直到今晚以前，她都在猶疑。
分開的岔路口，她獨自在泥潭裏爬行數年，以為林易舟早就往前走了。
功成名就後，男人終於想起這個被他丟下白月光，轉過身來，放低姿態拉了她一把。
不可謂不深情。
她不再怪他，卻始終不知怎麽說服自己，接受他當年的權衡利弊。
清醒後沈淪，沈淪著又清醒。折磨過了頭，人也漸生疲態。
重逢後的畫面一幕幕閃現，直至此刻，混沌的大腦漸漸變明晰。她終於清楚知道——
林易舟從未向前走。
困住她六年的泥潭，也困住了那個人。
他拼了命向她努力伸出的手，同樣沾滿泥濘。
她遠赴重洋兩年，所有不被選擇的辛酸和孤獨，都不約而同指向一個事實。
他對她不是待價而沽，他早已將一顆真心捧出。
她從不是一個人，他來過。
飛機穿越重重夜幕，由美加北部群島進入北極圈時，積蓄已久的熱淚終悉數落下。
“漂亮阿姨，你怎麽哭了？”
頭等艙裏，過道另一側的毛頭小孩歪著頭，疑惑看她。
“阿姨想到了一些往事。”
“是在傷心嗎？”大眼睛撲閃撲閃：“媽媽說，人傷心了會哭。”
她偷偷抹去淚水。
“沒有噢，小朋友長大了就知道，太高興也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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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黎打電話來，“十分鐘以後校門口見。”
天色將暗未暗，兩人立在樹影下，一時無言。
馬路寬闊，偶爾車輛經過，燈打得晃眼。林易舟換了個位置，擋在她身前。
暮色裏，男人脊背筆直如松。
她抿著唇。視線越過他肩膀定在昏黃的某處，忽的鼻尖有點酸。
阮知秋早就習慣了離別。
父親的缺席是她人生的第一課。而後六年前被分手，四年前跨越萬裏求學。
離散二字，在她生活裏是最平常不過。
這一次，有些好笑的，竟生出一些別樣的情緒來。
等待陳黎的間隙裏，她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嗓音幹澀：“你什麽時候回國。”
“治好了就回去。”
嗯，一句沒頭沒尾，挑不出刺的話。想再問又終究熄了餘燼。
她低垂了眉眼，“治得有點慢。”
白花花的燈光時不時打亮他半邊側臉，她瞇了眼，隱約看到他眸光裏湧動的覆雜。
想看清楚些，轉瞬又消失。
“確實有點。”他說。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不多時，已瞧見陳黎出了校門，遠遠在朝她招手。
“我……”
倏地，她被男人攬進懷裏。
他低頭親吻她的長發，聲音沈沈，“等我回來。”
-
這一幕落在陳黎眼裏，原本飛奔的腳步頓住，慢悠悠踱步到二人面前。
“帥哥，別難舍難分了。現在開始，秋秋是我的咯。”
他淺笑了聲，“路上小心。”
陳黎：“保證完成任務~”
待將二人送上車，男人彎腰，對駕駛位上的程浦低聲吩咐了句，“開慢點。”
車窗隨即關上。
男人身形挺拔，站在原處久久未動。與後視鏡裏的光怪陸離漸漸融合，直至消失於視野深處。
阮知秋斂回視線，有一瞬的怔忡。
四十分鐘後到達機場。
阮知秋從程浦手中接過行李箱，“真的麻煩你了，宋寅看到你被我們來回差遣，還不得心疼死。”
“那倒不會。今天他們晚上有聚餐，我本也不想參加。”她搖搖頭，“一幫老學究。”
離值機仍有一段時間。
深夜，布拉德利機場上空的航線依舊繁忙。每隔幾分鐘，便有閃爍的尾燈劃過夜幕，轟隆聲響徹。
阮知秋咬了根煙，倚在候機廳前的欄桿處，和陳黎最後告別。
“兩年前我回國，也是你送我走的。”煙霧繚繞中，她漫不經心開了口。
陳黎睨她一眼，“煙還沒戒呢？走的時候怎麽答應我的？”
她笑笑，“難了。”
“等你好消息了唄。“陳黎說，”再見面的時候不會太遠了吧？”
阮知秋沒答，好幾天不抽，只覺得煙霧有些嗆人。
她其實也說不清為什麽。
林易舟在身邊時，總有一種沈醉其中的眩暈感。大腦放空，跟隨他的節奏往前，似乎也不賴。
一旦他不在身邊，人又瞬間變回清醒而警覺。得到的早晚會失去，在更重要的人事面前，她就變得不值一提。現在這樣，很好。
眼底添了幾分涼薄，“誰知道呢。”
幾天下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渣得徹底。不主動，不拒絕，外加一個不負責。
不習慣讓話題冷下來，她又說，“和宋寅明天回紐約？”
“嗯，明天一早便走。學校安排了酒店，在紐黑文住一晚。”
阮知秋瞇了眼睛，“有些懷念我們住對門的日子了。該帶宋寅去你那個狗窩看看。”
陳黎大笑，“那他還不得瘋？”
陳黎最是隨性不愛收拾，每回走到她公寓裏，找個下腳地都很難。
有時候周末陳黎喊她過去吃飯。她常盯著沙發上、床上堆滿的雜物發怔，不知道自己怎麽和她成為的朋友。
“一絲不茍使人缺乏創意，天才大多隨心所欲。尤其是我們這種學建築的，什麽都照著規矩來，腦袋就空了。”
阮知秋嗤笑了聲，“歪理一堆。你房東要是看到屋裏亂成那樣，一定後悔租給你。”
煙燃到最後一小截。
她擡手看了看表，站直身體，準備進去值機。
身後倏地安靜。
陳黎站在那，又一架飛機從頭頂盤旋而過。轟隆聲於耳膜處共振，險些將她的話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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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
陳黎咬了咬牙，“兩年前我見過他一次。你代表學校去哈佛參加競賽，那一整周你都不在學校。正巧我房間電路有些故障，想問問房東怎麽處理。得知他人在紐黑文，我們便見了一面。”
“當時我並不知道你們的關系。直到前幾天在商場遇到槍擊，我看見他來找你，才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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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良久的人，上前給了陳黎一個擁抱，“我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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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上，她靠在座椅裏，側頭看窗外漆黑的夜色。
直到今晚以前，她都在猶疑。
分開的岔路口，她獨自在泥潭裏爬行數年，以為林易舟早就往前走了。
功成名就後，男人終於想起這個被他丟下白月光，轉過身來，放低姿態拉了她一把。
不可謂不深情。
她不再怪他，卻始終不知怎麽說服自己，接受他當年的權衡利弊。
清醒後沈淪，沈淪著又清醒。折磨過了頭，人也漸生疲態。
重逢後的畫面一幕幕閃現，直至此刻，混沌的大腦漸漸變明晰。她終於清楚知道——
林易舟從未向前走。
困住她六年的泥潭，也困住了那個人。
他拼了命向她努力伸出的手，同樣沾滿泥濘。
她遠赴重洋兩年，所有不被選擇的辛酸和孤獨，都不約而同指向一個事實。
他對她不是待價而沽，他早已將一顆真心捧出。
她從不是一個人，他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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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阿姨，你怎麽哭了？”
頭等艙裏，過道另一側的毛頭小孩歪著頭，疑惑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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