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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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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

棣華和白渠幾乎立時便起身,先後奔衛戍的方向而去。

白渠率先喝道:“衛戍!”

今兒在這兒等的就是他,如今這人既然踏了進來,白渠也就不怕他跑了,再不濟門口還有若木仙君在呢!另一邊,棣華則因為靈力不支,漸漸地落在白渠身後。

聽見這指名道姓的一聲怒喝,衛戍腳下一頓,微微虛瞇著眼睛,很快辨出了來人。

不過幾息之間,白渠就已經到了衛戍面前,衛戍也真是大膽,這時還能笑得出來。

邊疾步後退邊撫掌道:“是你們啊,我跑了這麽多天,還以為把那些蠢貨追兵都甩開了,百慮一失,竟把你們給忘了。”

多新鮮,欠債的忘了苦主。

你忘了我們,我們還能忘了你嗎?

有幸在他口中不屬蠢貨之列,棣華並不覺得榮幸多少,硬要說自己也只是比別人更了解他,守株待兔,占了便宜的先機。

白渠沒空搭話,在他說話間已經動了手,衛戍退走不成,迫不得已只能出手招架。

這一打起來,棣華很快看出他這段時間也並不像口中說得那麽輕松,追他的人也一定不是什麽“蠢貨”,自己修煉了三百多年,但也並不是什麽驚世奇才,仙力或許足以讓衛戍逃出幽冥司,卻不足以支撐他做更多的事。

譬如在以計泫為首的追剿之中全身而退。

他一定是受過傷的,今天來只是為了來見素光,倘若棣華和白渠不在,這裏沒有他人,一次不成,素光或許真的會再次被他說動。

棣華仰著頭,看著半空中纏鬥的兩人,沒有急著加入。

一來是心裏清楚,衛戍情況不好,自己更加虛弱,不如省點靈力。

二來是觀察他的動向,她想,若我是他,今日斷無可能在白渠手下走脫的同時,再多帶走一個人,那麽最好的選擇,就是先走再等待時機。

果然,衛戍且走且退,不時地轉頭觀察附近地形。

棣華在地上跟著她倆的動靜追著跑,還要註意留神不要踩到地上的花花草草,邊跑邊擡頭喊道:“白渠,小心他要逃。”

話音剛落,只見衛戍不知從哪掏出個錐形的法器一扔,正好砸中白渠的肩頭。

一擊得中,趁對方偏身的功夫,他就要開溜。

白渠忍痛捂著肩膀,暗罵道,以為就你有武器是不是?老娘好歹也是正兒八經幾百年修煉過來的,我得到升天的時候還不知道你在哪玩泥巴呢。

她一揚手,袖中登時飛出一截閃著金光的捆仙繩,直追衛戍的身影而去。

好!這下人可逃不掉了!棣華簡直要忍不住為白渠鼓掌。

只是還沒高興多久,又見衛戍腳下生風,一陣七拐八拐,在捆仙繩即將挨著身子的時候,他身影一閃,捆仙繩正中目標,結結實實地捆中了剛湊進戰局的若木仙君。

這一出,就連白渠也始料未及。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追打到了仙草園的入口處,想象中本該守著門口的若木仙君被這陣打鬥聲驚醒,還沒明白狀況,就見一人奔自己的方向而來,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自己要蹲守的小賊。

好大膽,拐我仙草,還敢從我眼前過!

若木仙君胸中的怨氣一股腦地湧上來,重重地掄起了棒子,不料衛戍一閃,捆仙繩緊跟其後,倒把他捆了個結實。

手中的棒子落地,若木仙君因為身形不穩而直接倒在了地上。

“唉——”

他倒地時顧不上叫疼,只覺得近段時間頗為不順。什麽都不做時禍從天降,想做點什麽還是禍從天降,這一聲長長的嘆息聽得白渠捂臉,也覺得很不好意思。

而衛戍已經跑了八丈遠。

再不追只怕就追不上了。

棣華在扶起若木仙君和追衛戍之間沒有多做猶豫,她腳下用力,勾起地上的木棒,張手握住,話不多說地直追其背影而去。

白渠也要追上去,冷不防地上若木仙君開口道:

“仙子,勞煩你先拉我一把,替我松個綁,我知道該怎麽對付這小賊。”

他被捆仙繩拖在地上,給綁成了個松蟲,白渠原地躊躇幾下,終究還是看得過意不去,先替若木仙君解綁,她想,棣華啊棣華,你可千萬多拖一會,我很快就去找你。

棣華雖然法力雖不濟,但好在毅力甚佳,緊追不放,到底也沒有被甩開。

她目測兩人之間距離,喊話應該也能聽得見,便嘗試著道:“衛戍,你跑什麽,我找你只不過是拿回我的靈力,你這樣東竄西逃,要是撞上追捕你的人,後果豈不是要嚴重的多?”

也不知衛戍能不能聽見,總之是沒有反應,腳下速度不減。

棣華接著幹擾道:“再者,你不覺得這樣狼狽,有失你王孫的身份嗎?”

這一句,衛戍倒是聽清了,但也不放在心上。

王孫算什麽,從前沒用,現在更是個陳舊的虛名,拎起來抖一抖,上頭灰塵倒落有二斤重。

誰還在乎這個?

不過人的氣力終究有限,這麽追下去也不是個事。棣華妄圖說動他,他也妄圖說動棣華,於是停住腳步,回身舉起雙手,用十二分地誠懇語氣道:

“你就不要再追我了,你的仙力我只是暫借一下,等我死了又帶不走,你不如先成全我,我只不過想要再來一世的機會。”

如此舉動如此言語,看起來還真是頗為打動人。

於是棣華也止住步子,手中拄著棍子誠懇地回道:“不行!”

開什麽玩笑,你要機會就來斷我的生機?菩薩也沒有這樣的慈悲!

“我也有我要緊的事,你還是明智一點先把仙力還給我,然後我帶你去幽冥司,該受罰受罰,該思過思過,將來或許有機會。”

又補充道:“何況你這樣東躲西藏也不是個辦法,轉世為人不經過幽冥司和輪回殿,你打算去跳奈何橋嗎?”

看來是沒商量了。

衛戍問:“將來是多久,是幾十年還是幾百年?我看你們真是神仙當久了,以為所有時間都只在彈指間嗎,所有的事情都還有以後嗎?”

這樣的指摘無可厚非。

棣華不反駁,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攥緊手中的棍子,言辭鋒利地逼問道:“你們也是身居高位久了,所以不把人命當回事嗎?”

……

衛戍幹笑兩聲:“看來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了。”

棣華見他要走,心下覺得不好,以自己的情況不適合再耗下去,得速戰速決,當即學若木仙君那一招,先開門見山地一棒劈過去。

衛戍往旁邊躲過這一擊,並不跟她糾纏,他料定只要自己拉開距離,甩開對方是遲早的事。

一擊不中,衛戍眨眼間閃出老遠,令棣華感到一股棘手的惱火,追,恐怕後力不濟;不追,對方卻根本不接招。

她正絞盡腦汁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又在電光火石之間想起一個人來。

“衛戍!”棣華直起身子喊道,聲音中有微微的顫動。

“你不想知道你師父在哪嗎?”

在很久很久之前,衛戍還是皇孫的時候,他的祖父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為自己請了很多老師,有的教導文書,有的教導武藝,具體有多少人,衛戍掰著兩只手都數不清。

他們大多有自己的官職,衛戍不叫夫子,而是叫翰林博士、東宮少師、國子祭酒……長什麽樣子也不用關註,只要會認官袍就好了,畢竟官袍自立朝起就不會變,人卻常換。

這麽多老師裏,唯有一個不同。

是父親留給自己的道人師父。

思及此,雖然知道前路漫漫,腳下卻不自覺地被牽絆住了。

棣華又添一把火道:“你要是想見他,就跟我來。”

言畢,真的放棄了追趕,帶頭向另一邊飛去,把選擇交到了衛戍手上。

衛戍心中糾結,一方面師父實在是太久不見了,那些記憶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另一面又猜測萬一是對方詐自己呢?但兩相權衡之下,終究情感大過了理智,沒有猶豫太久,還是擡步跟了上去。

再說棣華,她本就只是賭一把可能,越走越遠,心裏也是直打鼓。

終於眼風瞥見衛戍跟了上來,暗自松了一口氣。

兩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經過一片山林,來到一座山峰半腰處的洞裏,洞口沒有進出的路,不像凡人徒步能上來的地方,深處卻像是有個口子。

只是山洞越往裏走越昏暗,肉眼難以分辨。

衛戍心有疑慮地伸長了脖子。

“你可以再往裏面走走,”棣華提醒道,“這裏面還嵌套著一個山洞,逯道人就在裏面。”

既來之,則安之。衛戍依言向前,他不知道師父怎麽會在這種深山老林荒無人煙的地方,又靠著什麽活下來的,懷著這樣的疑慮,慢慢向裏走去。

棣華站在原處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臉上神色覆雜。

這其實正是上次為了天雷來的時候,棣華和白渠為了躲避暫時棲身一夜的地方,當時二人在此坐了許久,天將明的時候才離開,也恰巧因此,撞破了山洞裏的乾坤。

這兒為什麽沒有人走的路,因為它本就不是給凡人來的地方。

看似一體的山洞,在白渠砸碎了厚厚的石壁,棣華拂開碎石之後,驚訝地發現原來裏面才是別有洞天。

真正在裏面藏著的山洞比外面足足大了幾十倍,四周散落著用以照明的熒石,石頭大小不一,有的只有拳頭大小,有的足有半人高,勉強照清洞裏的情形。

山洞中間的空地上,有一個巨大的圓形法陣,似乎是用朱砂一類的東西繪就,時間太久,已經風幹發黑,不知原本的作用是什麽。

而在法陣中間,盤腿坐著一個人。

這人緊閉著雙眼,手上掐著法決,頂上戴一頂高冠,身側還安置著一柄拂塵。

白渠不認識,棣華卻記憶深刻。

逯清豐——前世最終害死自己的罪魁禍首。

他竟然還沒有死!!

是的,他雖然不動,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人確實還有呼吸。

棣華手掌之間有法術的光點明明滅滅,她看著這個道人,知道他是怎樣的惡人,老天不收他,或許是知道有今日,讓我來終結這仇怨。

只是她還沒有動手,一旁的白渠率先看見他睜開了眼睛。

也因此讓棣華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看見,逯道人似乎……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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