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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盤花海礁案 第二十四章 何剪西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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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盤花海礁案第二十四章何剪西哭

何剪西自問有自己一套生存哲學,這麽多年來,對得起天對得起地,這個世界雖然不如意充斥著不公平,但他自己心中的那一番小天地,從來沒有被侵入和動搖過。而且這一路過來,他最大的自信就是,從未有過壞人做出過超過他預料的壞事來。所以,這個世界嚇不倒他。這個自信終於在此刻被擊潰了,從遇到張海鹽開始,這一連串毫無邏輯的事情,沒有一件他是預見到的。而且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荒誕,他都不知道下一次睜眼,自己會看到什麽景象。決堤一樣的委屈和恐懼讓何剪西哭了出來,不是號啕大哭,是那種驚恐而來的低聲哭泣。張海鹽也累得夠嗆,癱倒在浴缸裏。他緩了一會兒,慢慢地站了起來,擰開了熱水,水聲遮掩了何剪西的抽泣聲。他走了出來,扯出一邊的幹凈毛巾,給自己擦幹凈。斯蒂文的晚餐原封不動的放在沙發邊上,是紅菜湯和面包,張海鹽面包蘸著紅菜湯吃了幾口。盤算了一下,把紅菜湯全部喝光,只剩下兩個面包留給何剪西。又想了想,他又吃了一個面包,只剩下了一個。這是一場計劃非常周密的活動,對方絕對不是業餘的人,他想不到對方人數也這麽多。他逃入頭等艙的行動線,那些殺手肯定都看到了,但他逃入斯蒂文的房間,應該沒有人知道,殺手們知道他躲進了頭等艙裏,不知道他在哪間。他們不會冒險進攻頭等艙,但他們並不是不能在頭等艙裏殺人。如果他是殺手,會在頭等艙所有通道設立暗哨等自己出來,自己已經被困在頭等艙裏。殺手中有服務員,他們一定也會一間一間排查。怎麽辦?如果是他,一定會馬上行動,今晚就會下手。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在三樓,樓上就是船東董小姐住的樓層。董小姐,這個董小姐也很難搞,但她火力很強。張海鹽原本想先除掉船上的殺手,再劫持董小姐,讓船掉頭回去,他要回去救張海俠。如今看來,自己一個人除掉船上的殺手是不可能的。張海鹽想了想,勢單力薄之下,只有靠臉皮厚了。他把斯蒂文從浴缸裏拖了出來,扯掉他的浴巾,將其捆在了椅子上,然後搬回到浴缸邊。把何剪西揪出來。之後他找了一盞臺燈,扯掉了電線。斯蒂文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雙腳在浴缸裏。電燈的電線在張海鹽手裏,就搭在浴缸邊上,用毛巾墊著,電線的盡頭纏繞著一個杯子,杯子裏倒著威士忌。浴缸邊緣不是平坦的,威士忌杯子隨時會滑入浴缸。“你如果敢求救,嘴巴剛發出第一個聲音,我就踢一腳浴缸。”張海鹽說道。“張先生。”斯蒂文非常淡定:“你竟然還在船上。你找到你說的匪徒了麽?”斯蒂文從小就有一種似乎是疾病的心理狀態,他極難緊張,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很難讓他覺得害怕或者焦慮。這讓他成了非常優秀的外科大夫,也讓他很難有惡習,喝酒,抽煙,種族歧視,他都不需要。這一生他都在追求緊張感,所以他上了戰場,認識了華爾納,隨他去東印度和中國西南部探險,參與中國南疆的土司暴亂,做軍火買賣。沒有焦慮其實也就沒有善惡,信仰和道德這些束縛,他做任何事情都如游魚得水,小小年紀,就成為了華爾納最得力的學生。但張海鹽完全不在乎。他翻動著從斯蒂文行李裏找出來的護照和文件。“我們長話短說吧,我知道你和董小姐不相信我。但我確實已經找到了匪徒,被他們追殺到這兒來。”斯蒂文看了看自己的樣子,“你可以把我放了,我們一起去查證麽?”張海鹽就笑:“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麽?”說著開始念護照:“斯蒂文,美國人,蘭登·華爾納教授的學生,由美國福格博物館資助,去中國收購古代文獻和壁畫,在探險隊裏擔任隊醫和秘書。”張海鹽翻著說道:“是船東的貴賓。”他踢了一腳一邊的行李箱,箱子翻開,裏面是子彈和槍,還有各種手術用品,野外裝備。“你們隨行保護董小姐,我看了你們的行李單,你們三十幾個人,裏面特殊報關了十八把機關槍,幾萬發子彈,似乎這個董小姐的仇人數量很多,而且火力很猛啊。一個隊醫,會忽然對人開槍,槍槍要人命麽?”斯蒂文默不作聲,似乎是在盤算。“我不管你是不是醫生,你們去中國也肯定有其他目的,走私也好,真的保護董小姐也好,我都沒有興趣,現在我和你說,這艘船正在極度危險當中,船上的船警不可能應付,我需要你們的幫忙。”“我們會幫你的,至少我會幫你協商,但不是這樣。”斯蒂文又看了看自己。“斯蒂文,那個董小姐不會幫我的。”張海鹽說道:“我現在只相信我自己,你要想辦法,讓她到你的房間來。我要親自和她親密的溝通。”“叫到我的房間來?”斯蒂文忽然像聽到了一個大笑話,哈哈大笑起來:“不,董小姐哪裏都不會去的,她只會呆在她的房間裏。”“你是她的人,你應該了解她,總有辦法。”張海鹽撥動了一下酒杯,酒杯滑向魚缸,同時他笑了起來,斯蒂文楞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張海鹽嘴巴裏的寒光。斯蒂文問道,“等一等,你該不會就是那個,海上的瘟神?”張海鹽沒時間和他廢話,酒杯已經貼近掉入浴缸,斯蒂文就說道:“瘟神先生,我覺得你誤會了,到現在為止,誰也不了解那個女人,甚至,我們都沒有見過她真實的面目。沒人能說動她做任何事。”“什麽意思?”斯蒂文就和張海鹽簡短的說了一個故事。斯蒂文初見董小姐的時候,正在柔佛州挖掘佛像,英國人從10年前開始,對於馬六甲熱帶雨林的中心就很感興趣,雖然不明白裏面有什麽但是他的老師華爾納還是爭取到了資金前來和英國人競爭。柔佛州相對霹靂州更加貧困,挖掘的地點是一處佛寺重新修蓋的舊址,挖掘地基的時候,挖出了很多地層裏的佛像,都是16世紀的,因為不知道英國人到底在找什麽,華爾納只好找一些過得去的古跡交差。那個古廟離城鎮其實有一天的路程,離邊上最近的村莊也有三個小時的路程,平時除了當地的腳夫,是不會有人來到挖掘區域的。他們砍伐了雨林,做了一個小工作站,有四幢木頭房子,兩幢宿舍,一幢倉庫,一幢辦公室。那個女人是毫無征兆的出現在黃昏的工地上的,她出現的時候,身上掛著十幾只人手。女人裹著印度紗麗,看的出身材嬌小,臉都裹在紗裏,她是從雨林中走出來的,正好路過了這個古廟的遺址。當時所有的工人都停了下來,因為瘟疫橫行,女人身上腐爛的人手的臭味讓所有人恐懼。那個女人看到了出土的佛像,停下了腳步,這些佛像細節造型能夠看出是漢族工匠雕刻的,應該是16世紀往來到這裏的漢人的作品。女人在佛像前放下了那些手,誦經超度。接著,她來到工地上一處燃燒的給工人烘幹身體的地方,將身上的斷手,拋了進去。當時是黃昏,雨林縫隙中夕陽的光線和這駭人的景象,還有那個女人妖嬈玲瓏的曲線,呈現出一種極大的故事感。斯蒂文拿著啤酒靠在宿舍的門上,竟然看呆了。接著,那個女人看到了都聞訊出來看的美國人麽,看到了他們身上的火槍。她就往他們走來。降頭師的傳聞美國人都聽過,當地人更是害怕,紛紛大叫“降頭!降頭!”四散退去,美國人也都舉起了槍,害怕女人身上有什麽土族的巫術。沒有想到那個女人說一口流利的英文:“我想和你們這裏的負責人談筆生意。”華爾納是一個非常專心的人,野心和執行力都非常深遠,他埋頭在自己的研究裏,中途很難被說服,但那個女人用了二十分鐘,就讓華爾納完全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不似評書一樣,斯蒂文並沒有對張海鹽說,他們說了什麽,自己並不知道,因為他是秘書官,所以他也在場旁聽,那個女人完全沒有忌諱,說的非常明白,並且希望所有參與的人都能知道。她需要人護送自己回到中國。否則,她會在路上被殺。要殺她的人,能力非常的強。她需要足夠的火器。也需要洋人的面孔,因為要殺她的人,會偷別人的臉靠近自己,而洋人的臉,對於他們來說,偷就比較困難。那個女人還告訴他們,她是船王的女兒,南安號是她的船,只要她到達廈門,作為報酬,她可以提供華爾納一些東西。華爾納當時正對中國有所圖謀。他們商量了三個小時,華爾納相信了那個女人,達成了交易。於是他們用剩餘的資金買了軍火,拋棄了這個工地和佛像,帶著這個女人,上了南安號。但到目前為止,那個女人除了在華爾納面前,似乎沒有脫下過面罩,也極少和他們交流。當然,他們仍舊是聽從華爾納的命令,華爾納希望他們只保護那個女人,因為交易只限於保護,如果那個女人有什麽其他想法,還需要增加價碼。所以兩方的關系也很微妙。張海鹽聽完,就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說砍手的菩薩,什麽意思。這個董小姐不一般,也不一般的和別人不一樣。“你們確定她是船東的女兒麽?”“那你覺得我們這麽多武器,是怎麽上的船呢?”斯蒂文問道:“所有的船員都認識她。她安排了所有的過關手續。”張海鹽沈思:“如你所說,這個女人也不是那麽難以合作。她不是和你老板達成協議了麽?而且她那麽執著的要回廈門,我只要告訴她船上有可能導致這個想法無法完成的意外發生,她應該會重視。”至少會像剛上船時候那樣。斯蒂文道:“我說了,她不會到我的房間裏來,你去找她,就算你演戲,做任何的動靜,她也不會給你開門,你根本見不到她,怎麽和她談合作呢。”斯蒂文說道,“你需要我去幫你傳話。”斯蒂文說完,看了看一邊的留言條。船上的電話還沒有普及,艙和艙之間都有一種小便條,用來傳遞消息。“我可以通過四樓的崗哨,把紙條和報紙一起,塞進她的房間。這是她現在唯一和外界的溝通方式,東方人的臉,是過不去崗哨的。”張海鹽看著狡獪的斯蒂文,心說老外真藏不住事。“她其實也不信任我們,為了防止下毒,所有的食物,都是自己儲備的。她的房間裏有足夠的食物。”斯蒂文繼續道:“瘟神先生,我覺得你怎麽驗證都不可能驗證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只能相信我,冒險一試,反正結果對你差不多,對麽?”張海鹽看著斯蒂文,笑了:“對不起,其實我可以驗證你說的是真是假。董小姐是哪間房間?”“444,但——”斯蒂文還未說完,張海鹽一下把他捏暈,然後用擦手布塞住他的嘴巴。普通人是有能力把擦手布吐出來的,但張海鹽很有經驗,他用擦手布死死壓住斯蒂文的喉嚨和舌頭,然後外面還用浴巾勒住,這樣斯蒂文幾乎只能發出蚊子叫般的聲音。何剪西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張海鹽走過來,將斯蒂文的褲子丟給他,然後貼墻來到窗口邊緣。外面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殺手不知道在何處行動。張海鹽把窗關上,關燈,用臺燈電線捆住窗把手,把椅子抵住門。何剪西剛剛穿好褲子,看到了浴巾,默默地脫掉上衣,擰幹放到一邊,用浴巾擦幹身體,被張海鹽一下捏了後脖子,直接暈了過去。張海鹽扶住,將他丟到床上。“怎麽不知不覺撿了那麽多東西。”張海鹽看著兩個人,嘆氣。張海鹽在臺燈光下,攤開了自己的貼身包裹,裏面是一套特殊的裝備。這種裝備,是用來制作不同的臉的,南洋檔案館作為特務機關的核心技術,就是人皮面具。張海鹽開始仔細的丈量斯蒂文的臉,他有不同的素模,可以快速的修訂,但外國人,確實會難一些,他開始慢慢的入了神。在廈門,學習制作面具易容的基礎,就是繪畫。“張海樓,你畫的是什麽東西?”“幹娘,這是畫眉鳥,是我畫給幹娘的。”“畫畫眉鳥做什麽?”“好看啊?”“張海俠,你的眉毛是怎麽回事?”“張海樓給我畫的。”“幹娘,畫眉鳥當然要畫眉,我用他的眉毛練習一下。”“張海俠,去把眉毛洗了。”張海俠哦了一聲,轉身去洗臉,他那幹娘快速地在畫眉鳥邊上畫了一條巨大的蛇。張海鹽問道:“這是什麽?”他的幹娘說道:“這是你的本相。你要克服你的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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