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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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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16

我環顧四周,許是害怕此處走水引起爆炸,房中四角放著四個大水缸,我揭開炸藥箱上的防水油布,用木桶盛了水兜頭澆下,又使勁砸破水缸。

外間聲音越來越大,隱隱聽到打鬥的聲音,我加快速度,用力砸著最後一個水缸。

終於,水缸應聲而裂,而隨著水流湧出,缸底露出一個漆木盒子。

我撈起打開,裏面竟然是我的真心!這顆心從我身體裏被剜走已有數月,此刻居然未見腐敗,而且還在微微搏動著,似尚有生機。

我還來不及細看,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只得把真心藏在袖中,出了兵器房閃身回了隔壁房間。

「蘇絡!蘇絡!」有人大聲喊著我的名字。

下一秒,房門四分五裂,蕭衍白衣染血出現在門口。

他形容蕭索,雙目充血,下頜上長出青色胡茬,竟是比那次受傷墜崖回來還要消瘦狼狽!

他先是看見蘇綿頭上的金簪瞳孔一縮,緊接著又舒展眉目走向我,將我緊緊抱進懷裏。

「絡兒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抓緊你!」他語帶哽咽。

我在他懷裏,看著地上的蘇綿,好奇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我與蘇綿長得幾乎一樣,有時故意模仿對方神態動作時,父親都會被我騙了去,蕭衍怎麽總是能一眼認出我。

他撫著我的發,柔聲說道:「因為每當我靠近你時,我的心臟就會告訴我那是你。」

「蕭衍!你竟如此待我!」一道淒厲呼喝打斷他。

蘇綿面上血痂遍布,因未及時清理上藥,此刻已經開始潰爛流膿,甚是猙獰可怖。

她眼中的怨毒噴瀉而出:「你別忘了與你有婚約的是我!她才是太子妃,是你的皇嫂!」

蘇綿話音剛落,蕭冕面色陰鷙地提著劍進來附和道:「倒是還有個明白的!」

他長劍一指:「蕭衍,你可知現在身處何處?我殺了你,來給你收屍的連你一根骨頭都不會找到,信嗎?」

蕭衍松開我,又牽住我的手牢牢握緊。

「自然是信的,不過皇兄若只想與我爭個魚死網破,那這麽多年的隱忍和圖謀豈不是都白費了?」

蕭冕臉上滿是殺意:「我如今落到如此境地,既然已經回不去了,能拉上你這條命墊背也不虧。」

他又將劍往前送了幾分,劍尖寒芒四濺,蕭衍卻依舊神色自若。

「皇兄怎知回不去了?」

蕭冕瞳孔一縮:「你是何意?」

蕭衍稍稍欠身:「太子將計就計深入敵營,太子妃和七皇妃也不慎被擄走,臣弟領父皇之命前來接應殿下,滅草寇!」

蕭冕怔楞一瞬,說道:「你竟是如此說的?有意思!那我把你殺了再回去,向父皇稟報七弟你拼死相救,不幸被草寇所殺如何?」

蕭衍清眸低垂教人看不清神色,出口之語卻讓在場眾人皆神色一凜:「穆家軍如歸營此刻正在瀑布外列陣,若我無法救出太子殿下,他們便會殺進來屠盡草寇,一個不留!」

我心中一驚,他竟是把如歸營都搬出來了,那可是穆家上交給聖上的利劍,難道他把如歸令交還聖上了?

蕭冕放下執劍之手,譏諷笑道:「臣弟果然情種,為了女人居然願意放過如此好時機,而且連如歸令都交回去了!」

我的手被蕭衍堅定地握著,那溫熱觸感一直蔓延到胸膛處。

他真的是為我而來嗎?

17

院中突然傳出異動,谷中私兵舉著火把執著兵器朝這邊湧來。

我心中暗道不好,定是剛才的話被他們聽見了,這群人本就是山賊悍匪被蕭冕收編,此刻自知死路一條,這是要同歸於盡!

蕭冕身邊死士跟反兵打鬥起來,飛星突然出現朝蕭衍回稟道:「主子,見谷中異動,如歸營已經殺了進來。」

我蹙起眉,壓低聲音在蕭衍耳邊說道:「隔壁囤有火藥,我剛才用水毀了一部分,可能還有一些漏網之魚。」

聞言,蕭衍面沈如水。

他輕輕捏了下我的手,朝飛星快速吩咐道:「你趁亂帶皇妃出去,傳我之令著如歸營全線後退速速出谷,未見我信號不得入谷!」

我看向他,正對上他的眸子。

他眼中柔光流轉,溫聲道:「去吧,等我出去帶你回家。」

我被飛星帶著朝谷外奔去,回頭遠遠看向刀光劍影中的他,袖中,那顆真心熱得灼人。

從我出了谷便一直定定望著那一簾瀑布,但始終未見那道身影出來。

如歸營列陣在我身後,巍然整肅,如一支滿弓利箭隨時準備疾射而出。

谷中突然傳來一聲震天巨響,橙光染紅山林。

飛星面色一變就要沖進谷中,被如歸營統帥穆昂按住肩膀:「小少爺口令未見信號不得入谷,軍人,得守軍令!」

飛星滿面焦急:「爹,那是火藥啊!我得進去救主子!」

我顧不上驚詫於飛星的身份,不由自主地朝瀑布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就是想進去看看,也許是想去問問蕭衍還帶不帶我回家。

這時,幾道身影穿過瀑布,蕭衍一手抓著蕭冕,一手提著蘇綿沖了出來。

我心頭一松。

蕭衍把兩人丟在地上,目光冷肅:「入谷,一個不留!」

穆昂領命,如歸營勢如破竹般劃開山谷。

飛星不解問道:「主子,為何要拼死救他出來?他屯私兵,藏火藥,就算被炸死了也是自作自受!」

蕭冕面上沾滿黑灰,視線從我身上掃過,狂狷一笑道:「因為你家主子怕天諭上的秘密被公之於眾,到時候蘇太傅家號稱不詳的雙生女變成了得之即為真龍的真鳳,你說你家主子的心上人得招來多少河蛟泥鰍覬覦啊哈哈哈哈哈!」

他笑聲一頓,故意問蕭衍:「哦,倒是忘了問我這位好弟弟,你的心上人到底是哪一個?總不會兩個都要吧?那跟我又有什麽區別呢?」

蕭衍望著我,眼裏湧動著一抹我看不懂的神色,說道:「沒錯,她們兩人我都要帶走。」

他一字一句為此事蓋棺定論:「匪徒暗藏禍心引爆火藥,如歸營救出太子屠盡反賊,太子妃蘇絡不幸罹難,七皇妃受刺激自稱蘇絡,往後這天下便只有七皇妃蘇絡,再無蘇綿!」

蘇綿不可置信地說道:「再無蘇綿,那我是誰?蕭衍,我娘將我托付於你,你怎能如此待我!」

「所以我救你出來,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不讓人害你的命。」蕭衍意有所指地看向蕭冕。

蕭冕一聲嗤笑,下一秒卻瞪大雙眼。

我捧著那顆赤紅真心送到蕭衍面前,笑靨如花:「殿下,我將真心交付於你,你把蘇綿的命給我,如何?」

蕭衍目光覆雜,似疼惜又似無奈。

片刻後,他說:「絡兒,她的性命我不能給你。」

我掌中原本滾燙的真心突然變得冰冷,似乎那灼燙感是手握堅冰時產生的錯覺。

我久久凝視著他的雙眼,就當他眸中情感快要決堤時,我輕聲說道:「既如此,便與你的救命之恩相抵吧,從此,我們再無瓜葛。」

我將手中的真心拋入正在熊熊燃燒的灌木叢。

我這顆真心被野心者覬覦,被權勢者剜去,如今我雙手捧到人前,願將真心連同自己一並交付之,卻是一文不值。

罷了。

這時,蕭衍跟著撲上去。

火舌舔上他的皮膚灼傷一片,他卻一無所覺,從火中撈出那顆真心,小心翼翼遞到我面前:「這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忽然發生的變化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只見那顆真心騰起赤紅火焰,原本還血肉鮮活的心臟轉瞬變成一團焦炭,隨後碎成一捧灰飛散入夜風中。

蕭冕驚聲喝道:「怎會如此!難道蘇綿才是真凰?她的心才是真凰之心!」

蕭衍卻置若罔聞,只滿眼傷痛地看著隨風飄散的灰飛。

沒有人註意到,我低著頭,面色古怪。

因為此刻我竟然感受到胸腔裏有一顆心臟正在跳動著,一下一下,蓬勃有力。

我腦中靈光一閃,「雙生明珠並蒂蓮,一榮則一衰,寶光不可同輝」,天諭竟是此意!

原來,真凰從來就是我一個人!

「雙生明珠」並非是指我與蘇綿,而是指我身體中的兩顆心臟必定只能留下一顆。

「天命真凰浴火生,禍兮亦福兮」,呵,可不正是浴火生嘛!

可笑世人自作聰明妄圖揣測天意,卻不想這天意竟是這般。

18

再擡頭時,我已斂下所有情緒。

蕭冕沈聲道:「既已知真凰是誰,蘇綿我便不能給你了!」

出乎意料地,蕭衍竟然答應了。

恰逢京畿衛尋來,把我們一齊帶回了溫泉行宮。

回到房中,飛星要為蕭衍燙傷的手上藥,被蕭衍揮退了。

他真摯的目光中隱含傷痛:「絡兒,可否收回你剛才說的話?」

一室月輝清冷,我的聲音也涼如水:「為何不把我和蘇綿換回來,既然你們認定她才是真凰,你有了她那顆真心就是真龍了,何況她本來就應該是七皇妃。」

「我不在乎誰是真凰,也不想爭那真凰之心,我在乎的從來都只有你!」

蕭衍眼裏的情緒濃到化不開,他掙紮片刻似是下定了決心:「絡兒,我護著蘇綿一是因為你娘,二是因為天機山輿圖。」

「天機山輿圖?」我目露驚訝,當年我娘僥幸逃出天機山,就有傳言我母親得到了天機山輿圖和八陣兵書,後來還是將如歸營交予聖上才壓下天家猜忌,不想流言竟是真的!

蕭衍點頭:「其實那塊天諭黑鐵也是你娘從天機山中帶出來的,她本不想將你和蘇綿卷入此事,奈何天師已得天詔,她不得已只能將天諭交出。但另外兩樣,她卻是交不得,甚至是都不能承認!」

我心中了然,當今聖上多疑,就算我娘當時把兩樣至寶都交予他,他也會認為穆家留有私藏,有此兩物相助,穆家軍便如虎添翼,在聖上心中只怕比那羌人還令他不安!

「可這與蘇綿有何關系?」我問道。

蕭衍看向夜空,目光悠長:「你娘死前來見過我,說蘇綿知道天機山輿圖在哪,而且,我娘可能還活著,就在天機山中!」

我震驚不已,蘭妃竟然還活著!

「若讓聖上得知至寶存世必是一番腥風血雨,我本不想告知你此事讓你涉險,奈何……」他無奈一笑,自嘲般說道:「我受父皇忌憚,被沈相和太子一黨針對迫害,在這皇權和朝堂上如履薄冰,可是再難再險都沒有剛才聽見你說與我再無瓜葛時讓我害怕。」

他再難抑住真情:「絡兒,我第一次在穆家軍營裏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那時你滿心滿眼都是皇兄,我便只想守著你,護你一世安穩就好,可他既然對你不好,那我便是拼盡一切也再不放手了!」

胸腔裏,我的心臟劇烈顫動著,似要被他深情的目光揉碎。

我走過去執起他的手,小心為他上藥包紮,他乖乖任我擺弄。

我好笑道:「你這火藥都傷不到的絕世高手,原來是個傻子。」

我手上動作突然一頓,擰眉道:「蘇綿若是把天機山輿圖給了蕭冕怎麽辦?」

蕭衍目光溫柔地睨著我:「她不知此事,我只讓她想想你娘有沒有留下什麽遺物,並未提及輿圖之事,而且這麽些年來她拿過幾樣東西給我,也在手帕上繡過一些圖樣給我,還是沒有任何線索,若不是了解雲姨的性子,我都要懷疑她是在誆我讓我幫她照看蘇綿了。」

原來蘇綿給他送的那些帕子是為此事,我仔細為他包紮著傷口,回想著當年母親留下來的遺物,確實沒有可疑之物,但母親既然如此說,那天機山輿圖一定存在,甚至連八陣兵書也確有此物。

只是,她藏在哪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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