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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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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水

小說名為《天在水》。這是個少年俠客的故事。

少年俠客有個很有趣的師父,他晚上會關上院門練拳,拳風威武,剛猛霸氣,呼呼生風。偶爾也會給徒弟講他當年是如何行俠仗義,為民伸冤,拳打貪官汙吏,腳踢地主豪紳。

但到了白天,師父就是個被人冤枉偷了雞蛋也不敢申辯一句的窩囊廢。

師父每天上山,有蘑菇就采蘑菇,遇到藥材就采藥,遇到山雞野兔也不放過。仨瓜倆棗不嫌少,總之不會空手回來。

師父告訴他,翻過連綿的山,那邊有個湖。

像海一樣大的湖。湖中間有個水金島,那是水中間的黃金島,島上黃金遍地,開滿奇花異草,滿是亭臺樓閣,好多大俠,好多美女。

如果有一天師父不在了,就是厭煩了山裏的生活,去水金島逍遙去了。

“感覺是交代後事。”鄭銘賢苦笑。

我嘆了口氣,他果然是敏感。

師父在山裏發現了野豬的蹤跡。

野豬不好逮,可抓住了他們能過個有葷腥的冬天,還能給少年添置一雙好鞋,師父開始努力挖陷阱準備捉野豬。

這個過程自然是驚險刺激,好在最後野豬抓到了,師父也受了傷。

賣掉野豬身上能賣的一切東西,師父要去鎮子上買點藥。他的傷口已經化膿了。

“好壓抑啊。”鄭銘賢說。“好不容易幹了票大的,掙到的錢馬上就要花出去。現在的小說流行這個路數?”

我看向他,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犯了傲慢的錯誤。仗著有讀者喜歡,一味地想講自己想講的故事,忘了別人愛不愛聽。“你覺得怎麽改合適?”

“感情不要始終壓著,跌宕起伏一些。哪怕是小事,也要不斷變化。開心,難過,被冤枉,再洗清冤屈。偶爾幫助別人,獲得一個小小的成功,還有大大的快樂。再來個細嫩的戀愛,可以是一點點酸甜酸甜的感覺。”鄭銘賢似乎困極了,不睜眼,右手強撐著做著手勢。手指纖長,骨骼清晰。“不過最好的,就是懸疑推理。撲朔迷離,迷霧重重。”

怎麽會有人連手指都那麽好看。

幾個手勢就攝走了我的魂魄。

加一點點愛情苗頭?

可以。

鄰居有個小姑娘,叫草花。

母親偏心弟弟,草花吃不飽穿不暖。黑瘦幹癟,只剩倆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好看。

就她吧。倒不是前期有伏筆,主要是——她正好在那裏。

這天,少年去山裏掏了幾個鳥窩,準備自己煎鳥蛋吃。

師父留了幾塊肥野豬肉,少年拿出一塊肥肉在鍋裏小心煎出油,又把肥肉細心收起。打了鳥蛋進那一汪油裏去,刺啦一聲,香味瞬間爆了出來。

煎蛋的香氣引來了草花,草花從家裏拿來一點點鹽巴。兩個小孩子雖然都沒吃飽,但都很開心。

草花是出來挑水打豬草的,少年怕她幹不完活等晚上父母回來挨打,就幫她挑水。

一來二去,兩人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草花打豬草的時候會挖一些野菜,教少年炒鳥蛋吃。這下兩個人都能吃飽了。

少年會陪草花一起幹活,兩個人幹活快,每天都能剩半天時間在附近玩耍。

有一天,他們在山上遇到了一個受傷的人。

倆孩子心思純凈,只想救人,沒想到其他的。

把那人帶回了村子,找了個茅草屋安置了下來。

那人的傷口也化膿了,少年認識一些草藥,就幫忙醫治。

師父從鎮子上回來,見到那個人,很是嚇了一跳。

師父告訴少年,那人曾經是個很厲害的大俠,因為幫助窮人得罪了地主,被官府通緝,沒辦法逃到了水金島……

大俠醒了,師父也沒再說下去。

趁師父不在,大俠悄悄告訴少年,他是來尋找少年的。因為少年是水金島上最厲害的大俠和最漂亮的女人的孩子,他要把少年送到父母身邊。

少年動心了。

有天,少年去鎮子上幫師父把曬好的草藥送給藥鋪,聽說鎮子上發生了大案子,有最有錢的張大善人提出懸賞,少年急匆匆趕回來,想讓師父去試一試,萬一成了,從此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哪知回來發現他和師父的茅草屋已經被一把火燒了。

師父不見了蹤跡,只有那個大俠還在。

大俠告訴少年,師父過去的仇家找上門來,師父怕連累周圍的村民,約對方去三十裏外的地方決鬥。托付他把少年帶去水金島。

如果師父贏了,就去水金島找他。

如果師父輸了,起碼他的父母會照顧他。

少年不知道的是,那個大俠在水金島學會了賭錢,從此大俠變成了爛賭鬼。從前的正義、理想、愛憎情仇統統忘記,只知道賭錢。而他要帶少年去水金島,不是什麽尋親,而是把少年賣給水金島的拳場去鬥拳。

我講得投入,一低頭,才發現鄭銘賢已經睡著了。

給他披上一件外套,我開始寫小說。

不得不說,加上一點點愛情的調劑,原本壓抑平淡的故事就像豬油煎蛋上稍稍撒了鹽巴,變得有滋味了。

鄭銘賢醒了,問我故事接下來是什麽樣的。聽說我已經加了一段朦朧的愛情,顯得有點驚訝:“我的意見這麽被重視嗎?”

“講故事也要考慮聽故事的人愛聽什麽。”我看向他笑了:“不然怎麽掙錢?”

鄭銘賢很是認同:“我看電影,喜歡看那種環環相扣的推理。但找我的戲,都是耍帥的。我也都認真演了,掙錢嘛。”

“討生活嘛。”我說。

“討生活嘛。”他重覆了一遍,把外套還給我,輕聲道謝。

我接過衣服,覺得應該說些什麽,脫口而出:“你坐著都能睡著?”

“就要坐著才能睡著。”鄭銘賢嘆了口氣,忽然說:“其實,我倆也算是生活習慣不同。”

“嗯。”我希望他就此打住,不要再聊過去的愛情了。我倆說的話題深度已經遠超我倆的交情,再說下去以後見面就會尷尬了。

但他顯然沒想那麽多,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鄭銘賢有睡眠障礙,一向要坐著或者斜靠著什麽,開著燈,放著電視才能入眠。

但他前女友卻一定要絕對安靜黑暗的環境才能睡得著,一旦有聲音,很容易被驚醒。

兩人相處時就沒少因此而吃苦頭,每次見面總有一個人休息不好。後來就只有假期的頭幾天見面,開工前要分開各自養神。

委曲求全互相遷就的愛情,註定是走不遠的。

司機打電話,說再有半小時就到片場了。

我向來是最討厭浪費糧食的,看到還剩半杯咖啡,端起來喝掉。咖啡已經涼了,有點反胃。

盡管又困又餓,但我卻很高興。畢竟能跟自己喜歡的明星單獨相處這麽久,哪怕是徹夜加班也是幸福的。

“你……平時上網嗎?”鄭銘賢問。

這話……這年頭有人不上網嗎?我猛然想到前些天關於我那段莫名其妙的熱搜,加上昨晚那忽然的剖白,明白了鄭銘賢的意思。

只怕這次又是他們公司搞出來的熱度。問題是,他真的是無法反抗,還是樂在其中?

“明人不說暗話,我跟公司的合約明年到期,現在也要看下家了。”他看向我。

“就算是炒作,也應該是你跟尤娜……”

“她的態度不是很明顯了嗎?那個熱搜……咱倆……”

他一邊說一邊做著手勢,還是那雙手,我卻忽然清醒了過來,可能是那杯冷咖啡起效了。

鄭銘賢的意思是,他的公司最初是想要通過炒作緋聞來獲得熱度,但尤娜方面不願意配合,所以買了關於我的熱搜。

是嗎?

“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去跟公司談。”他語氣有點急。

我看著他的表情,忽然不忍心:“算了,怪麻煩的。應該沒什麽的。”

鄭銘賢送我到片場門口,遞上一個保溫壺:“這是我助理熬的湯,很正宗的。”

“多謝,麻煩你了。”

“不麻煩,就當是討好老板。”鄭銘賢笑著眨眼:“股東。”

我接過湯,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真漂亮啊,被他這樣看著,有種被世界眷顧的感覺。

他捏了捏我的指尖,小聲說:“手這麽涼,回去好好休息。”

我心裏一動,小聲說了句:“別來。”

鄭銘賢明顯有些意外,眨了眨眼,語氣落寞:“好歹……留下這碗湯吧。”

“不是那個意思,有些事你不了解。公司……”說到一半我就後悔了。

暗恨自己簡直是色迷心竅,搞不好要像王佳芝一般功虧一簣。更慘的是,我連鴿子蛋都沒得到,只有一碗湯。

鄭銘賢眼睛一彎,笑得迷人。左右看了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說:“不是討厭我,還是能一起吃麻辣香鍋的,對吧!”

“隨時。”

“回頭見。”他笑得明媚純粹,仿佛真的在期待下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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