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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威猛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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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威猛嬌花

小枇杷終於見到了翎羅公主。

她難得出了屋子,叫仙子們在花園裏掛滿燈籠,就著酆都特有的黑咕隆咚逛花園。

“去人間做的生意如何了,可賺到錢了?”

這是抽出心思關切小枇杷,把她感動得不行。

小枇杷扶著殿下的手臂慢慢走,跟她細細講自己的所見所聞,錦竹仙子說她出去一趟,回來都會說書了。

“我可不是說書的騙子呀,”小枇杷搖著頭,“月老說了,凡間的說書人都是騙子,他們念的都是話本,凡間話本呢,又都是窮秀才寫出來的春秋大夢。”

公主隨手掐了一朵曇花,放在鼻尖前輕嗅,神色不鹹不淡的:“天上的話本也是春秋大夢,非要說什麽是真的呢,約莫只有你在那小破樓裏帶回來的賬本。”

小枇杷有些扭捏,問殿下怎麽知道那其實t是賬本。

翎羅說:“文字記錄完了會有批註,你們生意也太廉價,最高的單子才收五百冥錢。”

“原來是這樣,”不過小枇杷覺得這其實是很親民的價格,“酆都的鬼不是每只鬼都很有錢,太貴了就更沒生意上門啦。”

“目光短淺。”翎羅把小枇杷抓到自己身前,她身量高,就垂著眼給小枇杷簪花,挑來挑去不滿意,把她頭發全拆了,右邊的頭發挽到耳後,順手把花枝別進去。

平心而論,是個很順眼的小美人。

“光想著低價引生意,怎麽不想想窮鬼有沒有功夫談情說愛續姻緣?就拿你這次的雇主來說,她生前是個富家小姐,死後也不缺冥錢。衣食無憂,自然心中空缺,要死要活地求姻緣。”

翎羅捏著小枇杷的下巴,又掐一手紅色的花汁給她塗了唇,這樣看著有氣色多了。

小枇杷若有所思,小枇杷恍然大悟。

她乖乖地給翎羅擺弄,崇拜道:“殿下好聰明,還會做生意啊。”

翎羅把她放開,搭著她的肩膀,頭也無力地靠上來,艷麗的眼眸湧上困意的淚花,“不會做生意。”

但不否認她很聰明。

才走了沒有小半圈呢,翎羅公主又累了。

小枇杷抱著孔雀蛋回屋,碰見坐在榻上翻話本的晏玨。

他的視線從進門起就落在孔雀蛋上,卻沒有貿然動作。

所以小枇杷頂著他陰森不滿的目光左右為難,不知道是該把殿下放床上去,還是送閻羅大人懷裏去。

她遲疑著,最後還是把蛋放在榻上的軟枕堆裏,這樣離得近,又不會驚動殿下,真是個好去處。

正要退出去,晏玨突然問:“你修行多久了?”

身旁無人,錦竹仙子在門口,這話必然是問她了。

小枇杷恭敬地小聲道:“八百年。”

“八百年還不曾修成仙?”晏玨直白道,“你未免太不中用了些。”

小枇杷羞愧到無言以對。

但是晏玨並不是為了點明她的愚笨,他伸手撥弄軟枕,孔雀蛋骨碌碌往更深處滾,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此時他才慢慢道:“修為不高不是要緊事,記得學點保命的本事,不要次次連累主子救你。”

“……是。”

原來還是不滿意殿下神識出去了一趟的事。

見他沒有別的吩咐,小枇杷悄悄退下了。

跟著錦竹仙子學了半個時辰烹茶,點香,晏玨離開了獨芳殿。

這不奇怪,他有事要處理,並且翎羅這一覺大概率會睡四個時辰。

沒人搭理他,坐著也是白坐。

“閻羅大人好像有點……嗯,他為什麽天天都來啊?”小枇杷其實是想說他看著怪尷尬的。

堂堂地府鬼王,在獨芳殿混得像個給殿下暖床的男寵。

還是不受寵的那種。

但是轉念一想他可一點都不可憐,他禍害一眾小仙子嫁到地府來了,可怕得很。

錦竹仙子笑,“不敢揣測閻羅王的心思,不過我猜測,也許他同你的雇主一樣,對殿下情根深種?”

說的也,也是哦。

不過說到雇主,小枇杷想到被直接押送受刑的阿恒,不知道結果出來沒有。

昨日遇見宋昇竟忘了問。

錦竹仙子聽了她的難處,眼睛眨了眨,“我倒是聽了一耳朵,閻羅王與公主談話時提到過,將他押送到第四殿去了。”

第四殿仵官王,地府一殺神,小枇杷略有耳聞。

她縮著脖子,“那還能放鬼投胎嗎?”

要是阿恒徹底魂飛魄散,她纏上去的第一根紅線也就灰暗了。

雖說不必賠錢,但是也很打擊她的積極性——好歹是第一樁經手的姻緣呢。

“那可不好說,”錦竹仙子捂著嘴笑,“不然你去問問那兩個鬼將?我聽你講述,覺得你們關系拉近不少。”

小枇杷覺得這是個好建議,給她好多勇氣再去城防營。

在翎羅公主身邊呆夠了兩個時辰,她在喪喜街買了一些酆都的酒和吃食,預備提著禮物上門。

穿過熱鬧的鬼市,城防營附近黑壓壓的,門口掛著兩個綠幽幽的燈籠,這裏太危險,小鬼平時也不願意來的。

因此來回徘徊的琳瑯仙子就很顯眼。

“琳瑯!”

琳瑯紅著眼回頭,看見小枇杷像看見了主心骨。

“你怎麽在這裏啊?”她膽量之小是小枇杷生平僅見,昨日從城防營走時腳步快到飛起,今天竟然有膽子獨自來這裏晃悠。

琳瑯眼淚吧嗒吧嗒掉:“小枇杷,周梁被關起來了……我問了鄰居家的仙子,她家那個告訴我,周梁因為蝴蝶簪子被打入裂魂地獄了……”

“我想求情,但是我不敢進去……”

小枇杷還以為是誰攔著她將她丟出來了呢,一問才知道她是怕黑。

城防營裏面今日沒燃燭火,黑漆漆一片,鬼將們習慣了摸黑行動,也沒察覺有什麽不妥。

小枇杷提著燈籠呢,她拉著琳瑯的手,“那你跟著我。”

敲了門,起先沒什麽動靜,小枇杷探頭探腦,把燈籠往裏面送了一點:“請問,有人……不是,有鬼將在值麽?”

“呼”一下,房檐下掛著的燈籠都亮起來,但是仍舊沒看見鬼影,正疑惑著,宋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二位仙子?”

小枇杷回頭,宋昇獨自一鬼在門口陪她們站著,衣襟裏插著一枝有點蔫噠噠的彼岸花。

“啊,宋昇大人,”小枇杷和琳瑯行了禮,目光往城防營裏面瞟,“今日,是您看著這裏啊?”

本來不是,但是宋昇要照顧某個受傷導致酒量下降的醉鬼,所以和這裏的守值換了班。

“嗯,”宋昇言簡意賅,“還有什麽事嗎?”

他帶著笑意,看著是個好說話的,琳瑯緊張開口:“是我,我想為周梁求,求情。”

“求情?”

宋昇恍然,而後為難道:“我不能通融此事,而且這個懲罰是周梁自己所求。”

自己所求?

琳瑯不明白,但是宋昇緊接著道:“他讓我們不要為難你……啊,這個時間了,他應該也從裂魂地獄回去了吧?”

“沒有的,”琳瑯不傻,知道那大塊頭是為自己一並受了罰,鼻頭紅紅,哭得哽咽,“家裏,沒有,他不見了。”

“哎哎,仙子別哭啊。”宋昇受驚,他著實應付不來愛哭的女人,這跟他活著的時候聽太多他親娘哭聲關系很大。

他只得說了幾個周梁可能在的地方,叫琳瑯仙子自己去捉鬼。

小枇杷肯定得陪著她的,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酆都亂跑。

她將手中的食盒遞給宋昇,匆匆道:“那我陪著琳瑯先走……大人知不知道阿恒的審判結果如何?”

宋昇接了食盒,投桃報李把衣襟前的彼岸花送給她了,這也是生前的習慣。

接了女郎們的吃食,一定要還回去些東西,最好是隨手可取的花花草草什麽的,這樣大大方方的以物換物,既體面又不會牽扯太多“物證”,叫人家汙蔑男女私相授受。

“結果出了,得去肉湯地獄被反覆烹飪,受刑二十年再議轉生事宜。”

右邊的曇花失去了閻羅神力庇護,已經有枯敗之相,小枇杷換上了殷紅的彼岸花。

“多謝大人,那我們就先告辭啦。”

宋昇望著她們走遠,感嘆道:“多好看的小仙子啊,你怎麽就不喜歡呢?”

“……”

沒鬼理他,他繼續叨叨,“還是說我阿嫂果真是絕世美人,叫你這樣念念不忘?”

他轉個方向進大門,掀開食盒看:“哎呦,還有咱們常去的那家酒……”

這一低頭,他才看見自己衣襟上別著的花沒了。

“程鄴呢?!”

他剛才把什麽玩意兒送出去了?!

小枇杷完全不知道自己耳後別著的花是醉了酒人事不知的程鄴。

她頂著這威猛嬌花跑了幾條街,在極樂街的一處小胡同裏找到了躲起來療傷的周梁,琳瑯也不說話,撲上去對著他的肩膀一頓打,使了幾分力道只有他們知道。

“……”

看來是沒自己的事了。

小枇杷就悄悄退走,手裏捏著自己一路走來自己標記路的地圖,試圖從這裏繞出去。

一個身影從她身旁飛速掠過,又飛速回來,把手擋在小枇杷的圖紙上。

小枇杷茫然擡頭,看見一個十分冷靜,看起來幾百年沒合過眼的女鬼仙,穿著紺青色的判官服,嘴唇白到沒有顏色。

說話顫巍巍:“你是來應聘的?”

“啊?”

小枇杷再次被迫應聘,但是這女判官十分果斷,提著小枇杷的衣領就將小樹精擄進了鬼王殿。

牌匾上只有一個醒目大字: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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