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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打直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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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打直球的男人

周六十點半,安蕾坐公交來到一陽陶藝工作室。

工作室整體通透明亮,這會兒碰巧在上陶藝體驗課,大廳裏擠滿了小朋友和家長。秋明穿著一件深咖色圍裙,坐在拉坯機前,制作一只大型的鬥笠碗,身邊站t滿了學習陶藝的孩子。安蕾挑一個不遠不近,視線良好的位置,翹腿坐下,托著下巴看他授課的過程。

仔細觀察之下,她發現秋明制陶時很喜歡用力擡眉毛,心想:“難怪年紀不大,長出這麽深的擡頭紋。”

正當安蕾發呆時,秋明驀地朝她看來,眼神之中充滿了異性的魅惑與張力。安蕾心裏一驚,急忙轉移視線,並下意識撩了撩劉海。再看向秋明時,他繼續專註於制陶,被一群家長圍得水洩不通。

大概十一點十分,陶藝體驗課結束,熙攘人群漸逝。

秋明洗幹凈手,向安蕾走來,打起了招呼:“安蕾小姐?”

這也是安蕾第一次近距離聽到他的聲音。 他的聲線低沈粗獷,是安蕾很偏愛的那一類型,好感不免多了幾分。她起身,語氣卻故作冷淡:“你好,秋明先生。”

秋明看上去略顯疲倦,叉腰說:“陶藝課延遲了十分鐘,讓你久等了。”

安蕾見他還算有禮貌,語調稍微溫和了些,說:“不礙事。”

秋明說:“走吧,我帶你去看杯子款式。”

兩人來到左側辦公室,秋明打開電腦,將十餘款粗陶咖啡杯的圖片翻給安蕾看。安蕾看了會兒,說:“款式都很漂亮。麻煩把圖片傳給我,我回去和朋友商量下。”

秋明說:“沒問題。”

安蕾想起剛才大廳有人在嘗試制作咖啡壺,於是問:“有沒有手沖咖啡壺的圖片?”

秋明問:“是說上面帶孔濾杯,下面是分享杯的那種?”

安蕾點頭。

秋明說:“可以做,但是存檔裏沒圖片。你有喜歡的款式可以發圖片給我,我照著做。”

安蕾卻說:“咖啡壺這是我私人用的。款式隨意,你用心做就好。”

秋明擡眉看著她,略微點頭說:“等杯子和咖啡壺都做好,我一並送咖啡店去。到時候再付賬就行。”

“行,那我先走了,有事微信聯系。”安蕾說完,回身要走。

“等下。”

“怎麽?”安蕾問。

秋明雙手超進褲兜,微聳肩說:“餓不餓?一起吃個午飯吧。”

安蕾滿臉疑惑,皺起眉頭,委婉說道:“我們第一次正式聊天,還不算朋友。”

秋明看似不以為然道:“吃頓飯不就成朋友了?”

安蕾心想:“可不得了,是個直球選手。”

“抱歉,有約了。”安蕾付之微笑,如此謊稱。她並不討厭他,可必須拒絕他。

秋明面不改色,頓了會兒說:“那下次。”

回到店裏,安蕾將咖啡杯的圖片拿給唐果看。兩人商量好之後,安蕾給秋明發微信確認款式。秋明的微信很快回覆,並說:“明天中午吃個飯?”

安蕾看著手機發笑,沒想到這人看似木訥,實則玩的是窮追不舍的路子。

緊接著,秋明又發了句:“我喜歡吃日式豚骨拉面,不知你喜不喜歡。”

安蕾尋思了會兒,回說:“明早我要去逛舊貨市場。”

“三江裏院附近那個?”

“是。”

“那附近有家日料店不錯,拉面很好吃。”

“我可沒答應你吃飯。”

“咱們先逛了市場再說。”

一旁的唐果似乎看出些貓膩,打趣問:“蕾姐,在陪哪個小哥聊天?”

安蕾回過神,掩飾說:“跟賣杯子那人談細節呢。”

唐果笑說:“那人呀,還蠻帥的,蕾姐可以考慮。”

安蕾嘴硬道:“帥?咱們姐妹兒審美不同。”

唐果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悠悠走開。

安蕾不再回覆微信,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其實和秋明吃頓飯並沒什麽,和他成為朋友也是必然的。畢竟自己答應陶素阿姨去調和她們的母子關系。 只是第六感在提醒她,這個男人具有刺激的“不確定性”,她告誡自己,可不能掉以輕心。

次日,周日早上十點半,安蕾穿著簡單的衛衣牛仔褲,步行至濟寧路,來到三江裏院不遠處的舊貨市場。濟寧路大道寬敞,街道兩側盡是舊貨攤位,煙火氣十足。這裏販賣的大多是陳年舊貨,例如舊書,膠片機,工具零件,也有瓷器古玩等等。

安蕾除了玩單反相機,也有玩膠片相機的愛好。這兒的相機賣二三十塊錢一個,可大多年久失修,買回去只能做收藏。另外,這裏的書籍賣的特別便宜,有時還會賣一些80年代絕版的連環畫。安蕾今天運氣不錯,在其中一家攤位撿到了兩冊《紅樓夢》,正翻閱時,微信發來秋明的信息:“我在濟寧路北首的木雕攤。”

安蕾沒回覆微信,心裏又泛起了嘀咕。

她總是不喜歡和他微信聊天。

她向攤主付了書錢,來到濟寧路最北端,看到秋明正附身於一家攤位前,挑揀著零零散散的木頭邊角料。他依然穿著一身黑的運動服,身形外貌在人群中特別顯眼。

安蕾腳步輕輕,走到秋明身邊,清了清嗓子,問:“手裏拿的什麽木?”

秋明擡頭看安蕾,站直了身體,將手裏木塊遞到她面前:“這種是椴木,最適合入門雕刻。”

安蕾聽到他低沈濃重的聲音,內心隨即發生微妙變化。

她順手接過木塊,又看到了他額間泛起的皺紋。

秋明撿起另一塊兒顏色稍深的木頭,遞給她說:“這是樟木,也適合入門,味道特別香。”

安蕾將兩塊木顛在手心,分別拿起嗅了嗅,語氣一貫冷淡道:“看不出,行家呀。”

秋明笑了笑說:“行家不敢當。偶爾買些,雕成小玩意兒。”他又挑了幾塊兒木頭,向攤主付了錢,看著安蕾問:“安小姐什麽屬相?”

“午馬。”

“星座?”

“怎麽,做戶口調查?”

“沒,想雕點兒小東西給你。”

“獅子座。”

秋明不說話,嘴角帶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幹嘛?”安蕾有些不習慣,轉移了視線。

秋明說:“賞個臉,一起吃碗面?”

安蕾將手裏木頭塞還他,點頭默許。

兩人來到附近的日式料理店用餐。兩碗豚骨拉面,一份海膽刺身,一份金槍魚壽司,秋明堅持付賬。吃飯期間,兩人並沒什麽實際交流,秋明簡單聊著最近學習雕刻的趣事,還給安蕾看自己被刻刀頻繁切傷的手。

秋明的手掌很大,手表皮膚看上去幹黃,掌心卻很白。

這些年來,面對各類猝不及防的異性吸引,安蕾早已習慣築起萬丈高墻。安蕾和眼前男人不過第三次見面,卻有朦朧隱蔽的舒適感,這讓她感到奇怪。

凝思之間,安蕾只道秋明是陶素阿姨的兒子,才有了先入為主的情感。加上他的身世遭遇,喚起了她內心的“母性。”

“女人是不是都想做媽媽?我呸。”安蕾內心上演“自我角逐”的好戲,不由有些嫌棄自己。

這時,秋明突然開口問:“安小姐,你和她...很熟?”

安蕾被喚回神,意識到他口中的“她”是陶素阿姨,接著組織措辭說:“剛認識不久,但相互感情很好。”

“那麽,你知道她的事?”秋明擡眼看她,眼神帶著微茫,額上擡頭紋盡顯。

安蕾頷首說:“是的。”

秋明目光下垂,吃下最後一口面,咀嚼半晌,放定筷子,才說:“我和我爸一起生活這麽久,從沒聽他埋怨過那個女人。”他拿紙巾擦了擦嘴,又說:“可我恨她。安小姐不妨向她轉告我的心情。”

安蕾看著他假裝不在乎的樣子,不由心情下沈,皺起了眉。

下午回到咖啡店, 安蕾翻出初見陶素阿姨的照片,又想到之前秋明談到她時的語氣與表情,不由嘆了口氣 。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是林奈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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