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24.我自對天笑一笑(下)

關燈
24.我自對天笑一笑(下)

付培蘭臉色煞白,看上去虛弱已極。屋裏響起腳步聲,似乎聽見門口有人說話因此要過來開門。秦爽腦子正處於宕機狀態,正想說話時,付培蘭已經抓著她的手腕往下跑。路過五樓時,那大姐仍舊站在門前,叫道:“小姑娘你自己回去註意安全啊!”

秦爽以被人牽著手臂的怪異姿勢經過小區裏的水泥路,穿過空蕩蕩的大門,經過路燈時,她清楚地看見腳下只有一個影子。她拉住一直狂奔的付培蘭,氣喘籲籲地安撫激烈跳動的心臟,歇了片刻才問出口:“學姐,你怎麽在這裏?”

付培蘭眼圈微紅,周身隱隱冒出一股黑氣,她擡眼看向無邊無際的天空,喟嘆道:“阿爽,你怎麽會牽扯進來?”

秦爽說起近期的遭遇,提到仇安年那副慘狀時,付培蘭痛苦地閉上眼:“他……也出事了……我還以為能指望他去……唉。”

如此這般簡單說明事情經過,秦爽這才了解付培蘭為何今日會出現在這裏。

“學姐,你的意思是,許梨姐也是借了紙人做身體的鬼魂?你之前撿到的那副紙人就是她的?不,不是她的,而是專門做給她的,對麽?”

“昨夜我蹲守在之前撿到紙人的巷子口,見到這個許梨從屋子裏出來,就一路尾隨,來到這裏。晚上還好,我行動自如,可沒了紙人做依托,我白天只能躲在不見日光的角落裏茍延殘喘,動也不敢動。剛剛見到你,真把我嚇了一跳!”

她們並排朝著前面漫無目的地走著,秦爽嘆了一聲,問:“學姐,後面可怎麽辦啊?”

付培蘭驚訝道:“這件事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完全是局外人啊!”

秦爽臉上紅了紅,抿著嘴不說話。

付培蘭更驚訝了:“你……該不會看上那個鬼差了吧?人鬼殊途啊妹妹!”

秦爽捂著臉叫道:“可是他真的長得很好看啊!”

說完,從指縫裏偷看,見付培蘭露出好笑又無奈地笑容,她更覺得不好意思。一切仿佛還像從前一般,好像學姐還活著。想到這裏,秦爽臉上紅潮退去,她拉著付培蘭的手,低聲道歉。

付培蘭笑著嘆了一聲:“你啊,不需要顧忌我的感受,畢竟,我又不是你害的!”說完哈哈大笑著,挽住她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秦爽忽然停下,認真道:“不行,我得回去。既然許梨姐能弄到紙人,我去問問她哪裏可以買到,也給你弄一個,這樣你不也跟活著一樣了。”

說著就要往回走,付培蘭死死拉住她,說:“那屋子裏有東西,你不能回去。”

秦爽追問之下,才知道昨夜的詳細經過。

“昨夜我路過十字路口時,身體忽然不受控制,好像被人釘在斑馬線上一樣。一輛小轎車沒剎住車把我撞飛了,靈魂也飛了出來,身體就成了普通的紙人,被它原先的主人撿走了。我本來想跟著她的,可那個廟祝有些本事,我不敢惹她。只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然後獨自回到饅頭巷蹲守,直到後半夜,才看見許梨呆滯著一張臉走出來。”

“許梨姐昨天明明說要帶著仇安年去抓鬼……”

“我本想跟著她好好調查一番,於是隨著她回家,也就是剛才那個地方,結果,還沒進她家門呢,就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推翻在地。那間屋子裏肯定有古怪,我靠近不了。之前聽仇安年說碰見廟祝時好像聽見野獸嘶吼……我當時被氣流卷住的時候,也聽見類似的動靜。”

“照現在的情況看,許梨姐跟那個廟祝肯定有關聯,我們只要跟著許梨姐,也許就能順藤摸瓜,查到那個廟祝的身份。但是……我怕沒那麽多時間,和你一起的女鬼差已經被大蛇吞到肚子裏了,仇安年又下落不明。眼下可怎麽辦呢?”

付培蘭道:“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說了你肯定不信。這個許梨,只怕不是真名。”

原來,這一戶人家姓戴,幾個月前才搬過來,一家子有老有小,都不是省油的燈,惹來鄰裏非議,這才讓付培蘭從住戶們的閑聊裏打聽到許多消息。

“戴……戴什麽?”秦爽怔住了,一時間難以接受。

“我之前恰好在仇安年的生死簿上見到一個名字,死在半年多以前,叫戴迎春。”

一邊驚訝於學姐這短短一天來查到的信息,一邊掏出手機開始搜索這個人名。秦爽看見蹦出來的新聞標題下緩緩露出的死者照片時,心裏的恐懼難以言表。

她不怕鬼,只是害怕她以為是人的結果是鬼。

戴迎春,年僅二十五,大學畢業剛三年,因工作壓力太大而選擇在公司大樓一躍而下,結束了這短暫的一生。她父母奶奶不滿足於公司的態度,認為賠償太少,於是拉著死者屍體守在公司門口,任憑蒼蠅亂飛,任憑惡臭飄散,只為了討得一個說法。果然,該公司高層無法忍受早晚進出大門都能看見這樣一具屍體,終於妥協。至於賠償金額暫時無法得知,但從照片裏中年女人臉上的燦爛笑容也可窺探一斑。

死者的臉跟許梨的長相有八成相似,熟人看了不覺得像,陌生人看了卻認為這肯定是同一個人,這種既像又不像的微妙感令秦爽如同芒刺在背一般難受。

這天夜裏,劉道平上晚班。秦爽趕到便利店時,他正在往電飯鍋裏添茶葉蛋。

“學長,能不能幫我查一個人?事關許梨姐……”秦爽猛地楞住,“畢業三年……學長,你該不會認識許梨姐吧?”

劉道平微微擡頭,雜亂無章的劉海下,眼神抑郁。

三年前,他們同專業,不同班,偶爾上大課的時候能碰到。劉道平習慣坐在最後一排,她也一樣。他們從沒說過話,也互不認識。

直到幾個月前,許梨來到這家便利店工作,被偶爾來兼職的劉道平一眼認出。她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劉道平說不上來。盯著她寫下的名字,他甚至一度懷疑自己認錯了人。

許梨許梨,她也許不是戴迎春。

他開始暗地裏調查這件事,知道了曾經的迎春已經去世,現在的許梨身上總散發出一股難以祛除的香灰氣味。他隱約猜到了什麽,卻什麽都沒說。

“她怕接觸冰櫃,怕被茶葉蛋的湯汁濺到……她總是呆呆站在收銀臺後,像一個假人。”劉道平撈出煮好的雞蛋一個個敲碎,又重新放進鍋裏,他語調稀松尋常,跟他手t上的動作一樣不急不緩,“我去過她老家,迎春以前住在一個叫柳葉屯的地方,那裏的人很窮,聽說被大山另一面的村子吸幹了氣運,所以整個村子的人怎麽努力都掙不到錢。”

“迎春的媽媽早亡,她跟著奶奶住在鄉下,聽說十歲的時候她奶奶就打算把她買給鄰居家當童養媳。可是她一去別人家,就會帶去黴運。要麽老母雞落水,要麽大白鴨猝死……還有一家,迎春剛去三天就死了一只大肥豬……”說到這裏,劉道平忽然笑了,“我覺得這不是黴運,而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保護她。”

“後來呢?”秦爽眼含悲憫。

劉道平敲敲漏勺上的茶葉,蓋上鍋蓋,又擦幹凈落在桌子上的淡黃色茶葉水漬,這才繼續:“她是村子裏唯一的大學生,村裏的領導很重視,只是,因為是女孩,所以補貼減半,但也足夠她交學費了。她大學期間靠著兼職攢錢,成績也好,一畢業就去了本地最有名的IT公司。”

“你說,她好不容易熬出來,怎麽會那麽傻,選擇自殺呢?”劉道平低著頭,聲音低沈,逐漸低到微不可聞。

秦爽沈默著,她回想起許梨那張溫婉的臉,心尖一顫,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人活在這世上,為什麽這麽多磨難?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抽噎著問道:“他們村子裏,有沒有叫張偉的?”

“你怎麽知道?”劉道平疑惑地皺著眉,“這個人是迎春奶奶的債主,比迎春大了二十多歲,聽說一開始看中迎春的媽媽,可沒想到遲了一步,迎春媽媽跟她爸爸結了婚。誰知他賊心不死,開始打起迎春的主意……”

“他死了?”

劉道平似乎已經習慣秦爽的未蔔先知,他平靜地點點頭:“十年前就死了,聽說是喝多了掉水裏淹死了。家裏只剩下一個傻子弟弟,靠村裏接濟度日。”

秦爽驚訝道:“那就奇怪了,這個人都死了,還特地趁著清明節享受祭祀的時候逃了出來,一直跟著許梨姐,還說什麽許梨姐是他家的人……”

她看向劉道平,咦了一聲,原來一直冷靜自持的劉道平忽然臉色蒼白,手指發顫,他喃喃道:“她奶奶……給迎春做了冥婚。”

收了十萬塊的迎春奶奶把她的屍骨賣給了那個傻子弟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