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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生死有命,人定勝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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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生死有命,人定勝天(中)

這一切的一切自然不能跟唐旬和盤托出,她緊握雙拳,糾結萬分。

若是因此葬送了唐旬的性命,她會一生不安。但是,眼下她有必須留在地府的理由。

唐旬見了,無奈一笑,拍拍她的肩膀:“見招拆招吧,不必強迫自己。”他抓著齊宣的手腕躍上樹梢頭,睜開慧眼四處查看,發現玉法山西側一處山坳裏冒出點點紅光,心下一凜,“那裏可能就是他們的老巢,這些東西雖然鮮有修煉成形的,但是這幾座大山聚攏天地精氣,靈華來回迂蕩,始終不出此片山脈,就怕……你這回出來帶了幾張符?”

齊宣一楞,沒想到他話題轉換得如此之快,下意識老實答道:“一共就領到三張雷火符。”

“你不是說不會念咒麽?”唐旬笑了,朝她伸出手去,接過那三張符咒後,伸手在黃紙上又加了三道空間跳躍的咒,直接連通到鬼門關,“收好了,若是真發生什麽意外,趕緊回去搬救兵。”

“除了鎮邪符,我只會這一招,真的,這回不騙你。”她收好符咒,慎重地揣進懷裏,又拍了拍,這才放心,“不過,我……”

她想說什麽,最終什麽都沒說。

唐旬心思全在那處發生紅光的地方,並未註意到她的異常。專註看了片刻,最終仿佛下定決心一般,他哼了一聲,說:“我們還是等土地婆的消息吧,那地方看著怪詭異的,我們兩個去了萬一回不來可怎麽辦?我可不想在這裏把小命搭進去。”

“我還以為你打算孤軍奮進,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呢!”齊宣啞然失笑,悄悄看向唐旬,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說起前不久做的一場夢,“接到任務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在來奈河橋前的那條路上,所有的不死樹都開滿了花。範無救用捆仙繩綁著我的雙手,走在前面。不知道從哪裏吹來一陣風,那些花瓣紛紛飄落。我用手接住一片花瓣,輕輕一搓,就化成了灰。”

“紙花……”唐旬靠著一株老松就地坐下,“你知道最讓我奇怪的一點是什麽?”他見齊宣搖頭才繼續,“竟然是範老大親自勾的你下來。”

“其實,也不算是他勾我,”齊宣回憶起當初那次相遇,“七月初地府大亂,持續了整整一周,地面上許多鬼魂無鬼差接收,有些已經開始異化,被那些臟東西盯上。那段時間許多有資歷的老鬼差也上去協助勾魂,為的就是盡量減少損傷。你所說的香瀾姐估計也是如此。我記得那時候他的乾坤袋裏已經滿滿當當勾滿了魂魄,我站在路邊,就那麽看著他。”

“然後……他順手就把你帶走了?”

齊宣點點頭:“他把乾坤袋交給其他鬼差後,帶著我下去了。”

“誰知你的命魂不過是符紙催生,若不是範老大連日忙碌也不會察覺不到。”唐旬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既然秦廣王大人說你跟地府有緣,那麽這一切就是天註定,所以,只要順著天意一步步走下去最終總會得到個明白。”

齊宣笑了:“你這個人真矛盾,有時候極度樂觀,有時候又輕易就喪失了鬥志,”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你這裏究竟怎麽想的?”

“順其自然,順從內心!”唐旬哈哈一笑,時不時哼出一段聽不清的小曲兒,“本是山間逍遙郎,歲月悠悠彈指長。一日選為天上仙,自此好比鳳入牢籠龍進池中,最終落個形神俱散為妖為鬼任人說短長……”

土地婆說要一天時間才能調查到秦後土的靈魂所在,眼下沒到十二個時辰,他們也催不得。至於生死簿上這個年滿九十歲才離世的老太婆……她悚然一驚,吶吶問道:“那個老婆婆叫什麽名字來著?”

“秦長青。”唐旬說。

山中夜色降得早,不多時已經繁星滿天。齊宣跟著唐旬來到一處破舊的院子,推開腐爛得發脆的木門,齊宣發現這不是一間普通的山中小屋,而是一座廟。

只是廟中並無神像,就連香爐也沒有。他們找了一些木柴點上火,這才發現墻壁上畫滿了黑色的叉號,寫滿了詛咒的話語。看樣子本地人似乎十分怨恨這尊神,光毀了他的金身,還不解恨。

唐旬順著那些叉號一個個看過去,背影有些落寞。

齊宣找到一片平整的走廊,躺下去看夜空。有三顆星斜斜串連作為腰部的獵戶座,有北鬥七星……她盯著鬥身盡頭的那枚天樞星發出的微微紅光,慢慢地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身子越來越軟,如同躺在新做的棉花被上。

有人拉著她的手腕,領著她往前快步地走。

“慢點!慢點!”她彎著腰,行走十分不便,這時她才意識到領路人是個身材矮小的人,若不是孩子就是個侏儒。她覺得奇怪,猛地抽回手,“你是誰?要帶我去哪裏?”

那人藏在黑暗裏,只露出半個穿著黃色長褲的身體,是個瘦弱的孩子模樣:“是我啊,濟明,土地婆婆的孫子,記得麽?”

她想起來了,那個站在土地婆身旁的垂髫男孩。

“你要帶我去哪裏?”

“這裏很危險,婆婆讓我來帶你走。那些東西不會放過t你的,沒有命魂的你是他們最想要的美味佳肴,吞了你的魄,地府那邊都找不到由頭找他們麻煩。你懂麽?在這天地之間,你根本沒有身份。若是你老老實實留在下面,地府是你的保護傘,可你偏偏要上來,這不是給他們把獵物送到嘴邊麽?”

“可是,我是鬼差啊!他們怎麽敢?”

“那我問你。你真正的名字是什麽?”

齊宣楞住了,她腦中一片混亂,任憑那孩子牽著她在林中行走。此刻的她仿佛心裏密密麻麻爬滿了黑色的蟲子,又癢又疼,抓撓不到。天空越來越低,如同鍋蓋一般朝著她當頭罩下,恍惚中,她看見自己躺在一只青花瓷盤的中央,一只巨大的生著黃毛的尖嘴動物朝她伸出頭,瞇著眼睛賊兮兮地笑。它掏出一副刀叉,沖著她的喉嚨切過來……

嗓子眼裏冒出一股血腥味,她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正站在玉法山腳下的那處村莊。此時的村子一片黑暗,無人點燈。一陣晚風吹過,頭頂上的彎彎月亮露出了臉,灑下柔白色的光。她看見那群老人還在不知疲倦地散步,從村子這頭走到那頭。

她忍不住脊背發冷,退後幾步站定,喃喃道:“這些人怎麽回事?”

“他們在等你。”那孩子站在村子前,上半身被村頭柳樹的影子遮住了,只露出一雙細得好似幹柴的腿。月光緩慢地照過去,他從影子裏走出來,露出一張生滿了黃毛的頭。

他捂著嘴陰森森地笑,眼睛發出絲絲紅光:“他們等你很久了。”

他尖尖地嘎嘎叫喚,嗓音沙啞,好似野鴨子。村中那群老人聽見動靜,紛紛轉過頭,面容呆滯地朝著村子口聚集,他們手裏拿著拐杖,腰背佝僂,眼中卻密布著欲望。

那是饑渴之人見到井水時的眼神,那是一種野生的、原始的、為了滿足生存需求的渴望。

齊宣眼光一閃,早不見了孩子的身影,眼光上移,她看見村頭土墻上蹲坐著一只面龐圓潤、眼睛漆黑泛出紅光的黃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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