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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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第 73 章
三月中, 荒原迎來了枯水期。
知青農場卻迎來了新一輪的忙碌。
首先，建設兵團給知青農場送了一塊牌匾，上面刻著幾行字：
【西北軍623兵團建設農場】
【109綠色知青農場】
【109建設農場共青團支部】
109農場？
也就是說, 這個去年才成立的集體, 終於有了它的名字。
大家不必再用“砂村知青農場”來稱呼它。
但為什麽是109農場呢？
因為它是623兵團管轄下的第一百零九個勞動集體嗎？
乖乖, 623兵團管著那麽多的農場嗎？
陳與舟告訴大家, “623兵團可沒有管轄那麽多的農場。”
“咱們的農場被命名為109，一般是根據坐標來命名的。”
“就像623兵團的名字一樣。並不是說，它是咱們國家第六百二十三個兵團……它的名字也是根據坐標來的。”
“但為什麽根據坐標得出了623和109，這就不知道了, 只有命名的部門知道。”
知青們這才恍然大悟。
大家又在猜想, 那623兵團到底管轄了多少勞動集體。
這一點麽，陳與舟也是知道的，“自然村落大約有三十多個，農場大約有九個。”
“按照勞場的先後建設順序, 咱們農場好像排在第五。”
“就屬咱們人少, 附近的村子也是最小的。”
“不過其他的農場, 人也不算太多……去年他們不還派人來幫我們收菜了麽？後來我們也去他們那兒走訪了, 學習和交流經驗了。”
知青們又嘚瑟地嘀嘀咕咕，眉飛色舞地說那咱們農場是不是九家農場裏，收成最好的……
王雪照出來趕人了, “你們很閑？盯著個木牌看了半小時了！快回去上工了！”
知青們這才作鳥獸散。
王雪照也盯著這塊掛在農場大門口的牌子看了一會兒，然後往回走。
陳與舟跟了上來。
王雪照看他一眼，問道：“你……也是時候出發了嗎？”
陳與舟的呼吸瞬間頓停了幾秒。
半晌, 他嘆氣, “是。”
“什麽時候走？”王雪照問道。
陳與舟輕聲說道：“下星期。”
頓了頓，他補充道：“星期三走。”
王雪照沒吭聲。
她刻意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
但其實心裏……
還是有點難受的。
王雪照排解憂慮的方式, 就是醉心工作。
所以她刻意地讓自己忙碌起來。
——建設兵團工程部的大兵們受溫政委的指派，過來參觀109農場的地下城水利系統。
之前王雪照就幹出了人改篡改河道、截留堰塞湖的事兒，這令王雪照成為了建設兵團裏、尤其是工程部的紅人。
過來向她請教工作的大兵們特別熱情，也特別尊敬她，跟她說話的態度，和跟譚司令、溫政委等人相比，只差了一句“首長好”……
這讓知青們很羨慕，覺得這就是有文化的人應當享受到的禮遇。
知青們都打定了主意要向王雪照學習！
爭取有一天也能擁有和她一樣的禮遇。
——現在雖然是枯水期，但春耕可不能受影響。
在漫長的冬季裏，王雪照早就已經安排著知青們做好了春耕預備工作。
如今農場不缺水，翻曬土地和施肥什麽的，只能在開春以後再做。
但在冬季裏，王雪照讓大家準備好了有機肥。
有機肥早就已經發酵好了。
年後雪一化，知青們早就開始了做起了春耕準備。
翻土的、施肥的、澆水的。
泡種的、育秧的、覆檢的。
大家各司其職，一切工作都進行得緊張有序。
——王雪照還準備養豬、養雞。
春天的時候養豬和雞，冬天的時候宰殺好了才好過冬。
去年王雪照養的那窩雞，下蛋下蛋得還挺勤，基本上每個知青能分到三個雞蛋。
後來下雪時，天氣太冷，雞被凍死了。
今年王雪照打建設兵團打報告，要求引進六頭豬仔兒、二百只雞。
現在王雪照可是兵團老總們的心頭肉！
她要啥都給！
很快，豬仔兒和雞全都到位了！
王雪照讓周士允他們搭建了豬圈和雞圈。
養這兩種家禽，臭味兒比較大。
王雪照決定把豬圈和雞圈建在廢墟下。
豬圈比較簡單，就是圈出一塊約三十平方米左右的地，砌上一米三左右的墻壁。再在豬圈裏搭個棚子，好讓小豬仔們遮陽擋風，棚下用幹草壘個窩，好讓它們夜裏睡覺的時候暖和些。再做一個食槽、一個水槽，這就夠了。
雞圈的做工就比較覆雜。
面積大約五十平方米左右，為防止雞從雞圈裏飛出來，圍墻修了兩米高！
雞舍由鏤空的木板制成，是長方形的，被間隔成一間又一間的約一米五長、半米寬、半米高的小格間。
每個小格間裏住六七只雞，底部鋪幹草，好讓雞們保暖、休息。
豬仔是一個多月的小豬仔兒。
其實這個月份的豬仔，在經過長途運輸以後，很難存活。
負責養豬的同學們緊張得不得了，天天拿著《養豬解答一百問》狂啃，恨不得吃住都和小豬仔兒們在一起，就怕它們有事。
不過，豬仔兒倒還算健康。
它們是真不挑嘴，給什麽吃什麽，尤其喜歡吃生的冰草！
但那二百只雞的情況就不那麽好了。
因為送來的是成雞，情況有點兒慘烈。
運輸途中大約折損了二三十只；
到了109農場以後，大約是水土不服，幾天之內又死了二三二十只；
剩下的不知為什麽又開始日夜鬧騰，打鬥，陸陸續續又沒了二三十只……
到最後，以損耗了近一百只雞的代價，知青們終於保住了剩下來一百只雞。
為了養活豬仔兒和雞，大家會把土豆、紅薯清洗得很幹凈，再削下厚厚的一層皮。
土豆肉、紅薯肉知青們吃；
土豆皮、紅薯皮給豬仔兒和雞們吃；
飼料裏還要摻上一些麩皮、冰草、菜葉子，以及知青們在做飯時產生的廚餘垃圾。
一旦沈浸到工作中，王雪照也就沒空想太多了。
陳與舟呢，是從來都不願意打擾她的工作、更加不願意拖她的後腿。
只是，他格外珍惜這最後幾天，還能與她朝夕相處的日子。
上回許雲山送來的兩頭狼，被他處理得極好。
大西北天氣寒冷，狼皮褥子能一直用到七月！
大約八、九月用不上，
從十月開始，狼皮又是極好的禦寒工具！
陳與舟將狼皮處理得極仔細。
保準能讓四十歲的優秀獵人大吃一驚，絕不相信這會是一個十七歲少年能幹出來的活計。
不過，這兩張狼皮被放在兩個少女的房間裏，能看到的人不識貨，識貨的人也看不到。
無所謂了。
陳與舟還把王雪照和他姐的所有鞋子全都翻了出來，皮鞋就打上油、刷得鋥亮，棉鞋布鞋就洗涮幹凈，再晾曬好……鞋面、鞋底子快壞了就補補。
要是她倆的鞋不夠穿，那他就掏腰包去買。
不過，昭昭的鞋子必須質量好、還得好看，貴一點不要緊；
阿姐的鞋麽，質量好就行了，沒必要太美，實惠最重要。
再就是裁衣用的布料。
陳與舟是徹頭徹尾的直男，剛開始扮女裝的時候，他是真不懂，以為女孩子就喜歡花布……
所以日常穿著就是格子褲配花布上衣，為防止衣襟、衣袖弄臟，還需要再戴上一雙花布袖套、系個花布圍裙……
後果就是，明明他長得比王雪照還漂亮，但整個農場就沒有一個稀罕他的男青年！
和女孩子們在一起久了，陳與舟才明白女孩子們的審美。
花布衣裳以素雅為美，一般還喜歡在外頭罩上一件素色的外套；
花布是不可以拿來做褲子的，因為屁股和膝蓋這樣的地方既容易變形，又容易磨損，還特別容易臟……
花布倒是可以拿來做裙子，但女孩子們平時有勞動任務，穿裙子很不方便。
那麽，花布真的一無是處嗎？
也不是。
可以拿來做夏天的衣裳，或者做成素色外套的假領子、假袖子之類的。
女知青們還是更喜歡素色的衣料。
陳與舟托溫政委買回來十幾塊布料和七八套運動服。
據他的觀察，昭昭喜歡穿運動服，親膚、彈力大，穿著特別舒服。
陳與舟給了昭昭四套，給了阿姐兩套。
再就是用來泡水養身的茶葉、紅棗、枸杞之類的，他也準備了很多；
麥乳精、奶粉，更是雙份的，昭昭有、阿姐也有。
不知不覺，陳與舟就花光了他的剿匪獎金和入伍安家費。
王雪照和陳俏妞的房間裏則堆滿了不少的東西。
一晃眼，就到了陳與舟即將離開的日子。
他既低落又難過。
他還不敢表露出來……
就怕影響了昭昭。
他獨自坐在廢墟處的一塊大石頭上，看著天邊即將墜落的殘陽，思緒翻湧。
他想好好向昭昭道別。
他甚至已經在心裏醞釀了很久很久。
只是覺得每一種告別的方式都不算鄭重。
他並不喜歡大西北的太陽。
毒辣、囂張、不留情面。
但夕陽卻是溫柔的、內斂的、可愛的。
陳與舟希望它不要降落到地平面。
這樣，他就可以不和昭昭分別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
王雪照的聲音響了起來。
陳與舟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他沒敢回頭。
因為眼淚會掉下來。
他看著夕陽，看著天，看著雲……
直到逼退眼裏的濕意，他才轉過頭，看著王雪照。
她以前剪著西瓜皮發型，後來頭發慢慢長了，就梳成了兩條麻花辮。
她也正看著那輪溫柔的落日，額間的碎發隨著微風輕輕飛揚。
她微笑著，嘴角卻抿得很直。
長長的、翹楚又濃密的睫毛下，藏著細密的淚珠，被金色的陽光映照得熠熠生輝。
陳與舟沒說話。
他轉過頭，繼續看著那輪半墜不落的夕陽。
瞧，還是昭昭比他更勇敢。
至少她還可以強行控制住情緒，雲淡風清地和他說上一聲“今天的天氣很好”……
他卻是個膽小鬼。
連說一聲“是”的勇氣也沒有。
不敢說。
因為一開口，就會變成破碎的嗚咽。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每一秒都應該是美好的。
正如同……
從今往後，每一天的好天氣。
就這樣，兩人靜靜地看著落日漸漸沈入地平線，才牽著手，慢慢回到了農場。
到了農場，王雪照像往常一樣忙碌了起來。
吃飯、給知青們上課、開晚間總結會……
陳與舟一直默默地看著她，不言不語。
夜裏，陳俏妞過來檢查他的行李，喋喋不休地問他這個準備好了沒、那個準備好了沒……
陳與舟嘆氣，“阿姐，我沒啥可準備的，部隊什麽都發。”
陳俏妞，“總得帶點兒幹糧在路上吃。”
“我有介紹信，而且我是跟著部隊的車子走，不會餓著的。”
“可是……”
“姐！”
“好吧，那你要不要去跟雪照告別一下？”
“不用了。”
“不用了？你、你……你這一走，幾年都回不來！不得好好告別一下？”
“我不會和她告別的！姐！你就別管我了，你回去休息吧！以後我會給你寫信的！”
“誒，好吧……弟，那你明天什麽時候走？明天我找他們借一下竈，我給你烙幾張餅子你再走唄！”
“行！姐你走吧，你回去休息去！”
就這樣，陳俏妞無奈地走了。
而陳與舟在獨自坐在黑暗中，陷入怔忡。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拎起了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小包袱，輕輕地離開了房間，反手關上門。
他慢慢走到昭昭的房間門口，右手按在門板上，站立了很久很久。
許久以後，他拎著小包袱慢慢離開。
此刻夜深人靜。
也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
陳與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昭昭的房間。
門與框嚴絲密合，緊緊地關門。
可這一絲若有若無的響動，像極了某人極力隱忍的哭泣。
陳與舟眼尾赤紅。
他放輕了腳步，快速下了樓。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是的，他選擇深夜離開，就是不想說再見。
他和她共享一片天，呼吸同樣的空氣……
他和她在一起。
他不會和她分別。
所以不能說再見。
此刻，王雪照背靠著自己的房門，輕聲地啜泣。
迄今為止，她只遇見了兩個無條件對她好的人。
白富美媽媽和陳與舟。
可這兩個人，一個與她生離，一個與她死別……
王雪照不想和陳與舟說再見。
不說再見，
就等於沒有分開。
每一天的風、每一天的雲，每一天的太陽和空氣……
都會與兩人作伴。
這樣就很好。
王雪照哭了一夜，第二天用涼水冷敷了一下眼睛，繼續如常工作。
王雪蘭在她的房門上貼了個字條：
【各位，
我將調回原來的農場去。
我很珍惜、也很喜歡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謝謝大家對我的包容。
願我們的農場紅紅火火，也祝大家心想事成。
原諒我半夜不辭而別，因為不想太傷感。
謝謝大家，再見！
王雪蘭】
知青們不勝唏噓。
但在王雪照的“壓迫”下，大家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傷感。
因為——
忙碌的春耕工作已經開始了！
而此時，在建設兵團裏恢覆了男裝、還剃了個小平頭的陳與舟，正與許雲山大眼瞪小眼。
許雲山瞪視著陳與舟，良久，他似乎意識到什麽，皺眉問道：“我被點名征了兵……是你幹的？”
陳與舟冷笑，“你本來應該要被送進監獄裏去！看在你爸媽在我小時候送過幾次飯給我，小爺賞你的！就當你是小爺的跟班吧！”
許雲山楞住，“你也要去當兵？你不是黑五類嗎？”
陳與舟斜睨了他一眼，“總比你這個馬匪崽子強！”
——許雲山的媽媽年輕時，曾被馬匪抓走，後來又自己跑了回來的。當然了，許雲山肯定不是馬匪崽子。
主要是陳與舟恨他欺負俏妞，也恨他專踩人痛腳。
逮著了機會，肯定是要以牙還牙的。
許雲山大怒！
他揮著拳頭就朝著陳與舟砸了過來。
陳與舟毫不示弱……
兩人打了起來。
最終，許雲山被揍了個半死。
陳與舟把許雲山打成了豬頭臉，還出了一身一頭汗，這才去拿了包袱，想拿出毛巾和香皂，洗把臉。
沒想到，他剛打開包袱，就看到了兩樣東西。
一是領袖像章，
一是語錄。
這兩樣東西並不是他的。
他甚至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在他的包袱裏的。
陳與舟打開了語錄。
扉頁上，有人用娟秀的字跡寫著：
【贈陳與舟：
願意我們在廣袤的天地裏，各有作為。
王雪照1968.03.20】
陳與舟楞住。
他輕輕地撫摸著扉頁，眼尾迅速泛紅。
憂傷、喜悅……各種紛雜的情愫瘋漲到令他難以抑制的時候，他猛然將語錄緊緊地按壓在他的心房處。
陳與舟笑了。
可眼淚卻從眼尾處汨汨地往下淌。
被打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的許雲山驚呆了，大吼了起來，“狼崽兒？你踏馬哭什麽？你把老子打成這樣，你還哭？你要臉嗎？”
“滾！！！”陳與舟怒吼了一句。
而此時，農場裏的王雪照和小夥伴們已經沒有精力再考慮別的事。
大家忙得不可開交。
是的，春耕正式開始了！
所有能上滿分工的壯勞力，從天剛亮開始，就不停地開始勞動，完成非常簡單、但也十分沈重的勞動。
三四個男知青將粗粗的繩子扛在肩上，一邊喊著號子，一邊死命地拉犁；
有人跟在他們身後，手裏拿著挑棍，憑著經驗量出相等的距離，再用挑棍在犁松了的泥土裏戳下一個小洞；
有人挑著沈重的擔子，擔子裏裝著連著茁壯秧苗的營養土，將擔子卸在田梗旁；
有人去田梗旁取了秧苗，將之種在丈量過等距間隙的小洞裏；
有人拿著鋤頭，將之前被犁開的泥土攏，仔細地蓋在秧苗的營養土上；
還有人相互扶持著、氣喘籲籲地推著、拉著獨輪車，車鬥上放著四五個盛滿了水的水桶，朝這邊趕來。因為剛種下的秧苗需要大量的水分……
沒能力上滿分工的大部分知青，全都在忙著做泡種、育秧工作；
少部分人負責照顧農場裏的豬和雞，同時也負責做飯、送飯、送茶水，照顧病人等後勤工作。
大家沒日沒夜的幹活，沒人喊累。
然而——
周士允他們因為拉犁，兩邊肩膀都磨破了皮。
他們沒辦法停、也不敢停，皮膚磨破了，就隔個毛巾繼續拉犁，直到連毛巾也破破爛爛，血跡斑斑……
宋成粵他們天天彎腰種秧苗，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秦宇新帶人拉著獨輪車送水，從地下城送到麥田裏，為了趕時間，大家都用跑的。有時候下坡的時候沒有控制好速度和方向，獨輪車失了控，又害怕摔壞了獨輪車和木桶，只能用身體去擋，常常摔得頭破血流……
負責泡種、育秧的同學養成了習慣性翻蓋子的動作，有時候看到一本書，也要把書拿起來看看……直到看到書下是實實在在的桌面，還驚呼我的麥種呢？我的麥苗哪去了！
過度的勞累，讓知青們茶飯不思。
王雪照為了讓幹重體力活的知青們吃飽、吃好，一天給大家吃六頓飯。
除了早中晚三頓正餐之外，
上午十點給大家送淡鹽水送烤土豆，下午四點給大家送紅薯湯，晚上臨睡前再煮一次宵夜給大吃，常常是蔬菜面疙瘩湯之類的。
可大家的胃口都不太好。
很多時候，負責送飯的同學按時送上午茶、下午茶去田間地頭，讓大家補充點食物再休息一下時，大家常常會在這短暫的十幾分鐘裏，靠在田梗上，眼睛一閉、用頭巾蓋住頭，幾秒鐘之內就能睡熟，甚至還能打呼嚕來。
盡管送飯的同學們很不忍心，但休息時間一過，她們還得把做工的同學們喊醒。
幹重體力活的同學們立刻將烤土豆、紅薯湯什麽的一口幹掉，再赤紅著眼睛去幹活……
這樣繁重的勞動，直到王雪照向建設兵團申請的助戰駱駝趕到以後，才有了改善。
是的，王雪照也是沒經驗。
去年看到周士允他們人工種田，覺得好像不難。
今年全力種田時，才發現最難的工作就是犁田。
可她們今年沒有提前申請，建設兵團轄下的牦牛牧場、馬場裏的牲畜已經全被其他的勞動單位給預定完了。
最後，建設兵團只能從駱駝農場裏調度了二十頭駱駝過來。
就這樣，大家的老朋友胡大牛，趕著駝隊慢悠悠地來到了109知青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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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 荒原迎來了枯水期。
知青農場卻迎來了新一輪的忙碌。
首先，建設兵團給知青農場送了一塊牌匾，上面刻著幾行字：
【西北軍623兵團建設農場】
【109綠色知青農場】
【109建設農場共青團支部】
109農場？
也就是說, 這個去年才成立的集體, 終於有了它的名字。
大家不必再用“砂村知青農場”來稱呼它。
但為什麽是109農場呢？
因為它是623兵團管轄下的第一百零九個勞動集體嗎？
乖乖, 623兵團管著那麽多的農場嗎？
陳與舟告訴大家, “623兵團可沒有管轄那麽多的農場。”
“咱們的農場被命名為109，一般是根據坐標來命名的。”
“就像623兵團的名字一樣。並不是說，它是咱們國家第六百二十三個兵團……它的名字也是根據坐標來的。”
“但為什麽根據坐標得出了623和109，這就不知道了, 只有命名的部門知道。”
知青們這才恍然大悟。
大家又在猜想, 那623兵團到底管轄了多少勞動集體。
這一點麽，陳與舟也是知道的，“自然村落大約有三十多個，農場大約有九個。”
“按照勞場的先後建設順序, 咱們農場好像排在第五。”
“就屬咱們人少, 附近的村子也是最小的。”
“不過其他的農場, 人也不算太多……去年他們不還派人來幫我們收菜了麽？後來我們也去他們那兒走訪了, 學習和交流經驗了。”
知青們又嘚瑟地嘀嘀咕咕，眉飛色舞地說那咱們農場是不是九家農場裏，收成最好的……
王雪照出來趕人了, “你們很閑？盯著個木牌看了半小時了！快回去上工了！”
知青們這才作鳥獸散。
王雪照也盯著這塊掛在農場大門口的牌子看了一會兒，然後往回走。
陳與舟跟了上來。
王雪照看他一眼，問道：“你……也是時候出發了嗎？”
陳與舟的呼吸瞬間頓停了幾秒。
半晌, 他嘆氣, “是。”
“什麽時候走？”王雪照問道。
陳與舟輕聲說道：“下星期。”
頓了頓，他補充道：“星期三走。”
王雪照沒吭聲。
她刻意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
但其實心裏……
還是有點難受的。
王雪照排解憂慮的方式, 就是醉心工作。
所以她刻意地讓自己忙碌起來。
——建設兵團工程部的大兵們受溫政委的指派，過來參觀109農場的地下城水利系統。
之前王雪照就幹出了人改篡改河道、截留堰塞湖的事兒，這令王雪照成為了建設兵團裏、尤其是工程部的紅人。
過來向她請教工作的大兵們特別熱情，也特別尊敬她，跟她說話的態度，和跟譚司令、溫政委等人相比，只差了一句“首長好”……
這讓知青們很羨慕，覺得這就是有文化的人應當享受到的禮遇。
知青們都打定了主意要向王雪照學習！
爭取有一天也能擁有和她一樣的禮遇。
——現在雖然是枯水期，但春耕可不能受影響。
在漫長的冬季裏，王雪照早就已經安排著知青們做好了春耕預備工作。
如今農場不缺水，翻曬土地和施肥什麽的，只能在開春以後再做。
但在冬季裏，王雪照讓大家準備好了有機肥。
有機肥早就已經發酵好了。
年後雪一化，知青們早就開始了做起了春耕準備。
翻土的、施肥的、澆水的。
泡種的、育秧的、覆檢的。
大家各司其職，一切工作都進行得緊張有序。
——王雪照還準備養豬、養雞。
春天的時候養豬和雞，冬天的時候宰殺好了才好過冬。
去年王雪照養的那窩雞，下蛋下蛋得還挺勤，基本上每個知青能分到三個雞蛋。
後來下雪時，天氣太冷，雞被凍死了。
今年王雪照打建設兵團打報告，要求引進六頭豬仔兒、二百只雞。
現在王雪照可是兵團老總們的心頭肉！
她要啥都給！
很快，豬仔兒和雞全都到位了！
王雪照讓周士允他們搭建了豬圈和雞圈。
養這兩種家禽，臭味兒比較大。
王雪照決定把豬圈和雞圈建在廢墟下。
豬圈比較簡單，就是圈出一塊約三十平方米左右的地，砌上一米三左右的墻壁。再在豬圈裏搭個棚子，好讓小豬仔們遮陽擋風，棚下用幹草壘個窩，好讓它們夜裏睡覺的時候暖和些。再做一個食槽、一個水槽，這就夠了。
雞圈的做工就比較覆雜。
面積大約五十平方米左右，為防止雞從雞圈裏飛出來，圍墻修了兩米高！
雞舍由鏤空的木板制成，是長方形的，被間隔成一間又一間的約一米五長、半米寬、半米高的小格間。
每個小格間裏住六七只雞，底部鋪幹草，好讓雞們保暖、休息。
豬仔是一個多月的小豬仔兒。
其實這個月份的豬仔，在經過長途運輸以後，很難存活。
負責養豬的同學們緊張得不得了，天天拿著《養豬解答一百問》狂啃，恨不得吃住都和小豬仔兒們在一起，就怕它們有事。
不過，豬仔兒倒還算健康。
它們是真不挑嘴，給什麽吃什麽，尤其喜歡吃生的冰草！
但那二百只雞的情況就不那麽好了。
因為送來的是成雞，情況有點兒慘烈。
運輸途中大約折損了二三十只；
到了109農場以後，大約是水土不服，幾天之內又死了二三二十只；
剩下的不知為什麽又開始日夜鬧騰，打鬥，陸陸續續又沒了二三十只……
到最後，以損耗了近一百只雞的代價，知青們終於保住了剩下來一百只雞。
為了養活豬仔兒和雞，大家會把土豆、紅薯清洗得很幹凈，再削下厚厚的一層皮。
土豆肉、紅薯肉知青們吃；
土豆皮、紅薯皮給豬仔兒和雞們吃；
飼料裏還要摻上一些麩皮、冰草、菜葉子，以及知青們在做飯時產生的廚餘垃圾。
一旦沈浸到工作中，王雪照也就沒空想太多了。
陳與舟呢，是從來都不願意打擾她的工作、更加不願意拖她的後腿。
只是，他格外珍惜這最後幾天，還能與她朝夕相處的日子。
上回許雲山送來的兩頭狼，被他處理得極好。
大西北天氣寒冷，狼皮褥子能一直用到七月！
大約八、九月用不上，
從十月開始，狼皮又是極好的禦寒工具！
陳與舟將狼皮處理得極仔細。
保準能讓四十歲的優秀獵人大吃一驚，絕不相信這會是一個十七歲少年能幹出來的活計。
不過，這兩張狼皮被放在兩個少女的房間裏，能看到的人不識貨，識貨的人也看不到。
無所謂了。
陳與舟還把王雪照和他姐的所有鞋子全都翻了出來，皮鞋就打上油、刷得鋥亮，棉鞋布鞋就洗涮幹凈，再晾曬好……鞋面、鞋底子快壞了就補補。
要是她倆的鞋不夠穿，那他就掏腰包去買。
不過，昭昭的鞋子必須質量好、還得好看，貴一點不要緊；
阿姐的鞋麽，質量好就行了，沒必要太美，實惠最重要。
再就是裁衣用的布料。
陳與舟是徹頭徹尾的直男，剛開始扮女裝的時候，他是真不懂，以為女孩子就喜歡花布……
所以日常穿著就是格子褲配花布上衣，為防止衣襟、衣袖弄臟，還需要再戴上一雙花布袖套、系個花布圍裙……
後果就是，明明他長得比王雪照還漂亮，但整個農場就沒有一個稀罕他的男青年！
和女孩子們在一起久了，陳與舟才明白女孩子們的審美。
花布衣裳以素雅為美，一般還喜歡在外頭罩上一件素色的外套；
花布是不可以拿來做褲子的，因為屁股和膝蓋這樣的地方既容易變形，又容易磨損，還特別容易臟……
花布倒是可以拿來做裙子，但女孩子們平時有勞動任務，穿裙子很不方便。
那麽，花布真的一無是處嗎？
也不是。
可以拿來做夏天的衣裳，或者做成素色外套的假領子、假袖子之類的。
女知青們還是更喜歡素色的衣料。
陳與舟托溫政委買回來十幾塊布料和七八套運動服。
據他的觀察，昭昭喜歡穿運動服，親膚、彈力大，穿著特別舒服。
陳與舟給了昭昭四套，給了阿姐兩套。
再就是用來泡水養身的茶葉、紅棗、枸杞之類的，他也準備了很多；
麥乳精、奶粉，更是雙份的，昭昭有、阿姐也有。
不知不覺，陳與舟就花光了他的剿匪獎金和入伍安家費。
王雪照和陳俏妞的房間裏則堆滿了不少的東西。
一晃眼，就到了陳與舟即將離開的日子。
他既低落又難過。
他還不敢表露出來……
就怕影響了昭昭。
他獨自坐在廢墟處的一塊大石頭上，看著天邊即將墜落的殘陽，思緒翻湧。
他想好好向昭昭道別。
他甚至已經在心裏醞釀了很久很久。
只是覺得每一種告別的方式都不算鄭重。
他並不喜歡大西北的太陽。
毒辣、囂張、不留情面。
但夕陽卻是溫柔的、內斂的、可愛的。
陳與舟希望它不要降落到地平面。
這樣，他就可以不和昭昭分別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
王雪照的聲音響了起來。
陳與舟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他沒敢回頭。
因為眼淚會掉下來。
他看著夕陽，看著天，看著雲……
直到逼退眼裏的濕意，他才轉過頭，看著王雪照。
她以前剪著西瓜皮發型，後來頭發慢慢長了，就梳成了兩條麻花辮。
她也正看著那輪溫柔的落日，額間的碎發隨著微風輕輕飛揚。
她微笑著，嘴角卻抿得很直。
長長的、翹楚又濃密的睫毛下，藏著細密的淚珠，被金色的陽光映照得熠熠生輝。
陳與舟沒說話。
他轉過頭，繼續看著那輪半墜不落的夕陽。
瞧，還是昭昭比他更勇敢。
至少她還可以強行控制住情緒，雲淡風清地和他說上一聲“今天的天氣很好”……
他卻是個膽小鬼。
連說一聲“是”的勇氣也沒有。
不敢說。
因為一開口，就會變成破碎的嗚咽。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每一秒都應該是美好的。
正如同……
從今往後，每一天的好天氣。
就這樣，兩人靜靜地看著落日漸漸沈入地平線，才牽著手，慢慢回到了農場。
到了農場，王雪照像往常一樣忙碌了起來。
吃飯、給知青們上課、開晚間總結會……
陳與舟一直默默地看著她，不言不語。
夜裏，陳俏妞過來檢查他的行李，喋喋不休地問他這個準備好了沒、那個準備好了沒……
陳與舟嘆氣，“阿姐，我沒啥可準備的，部隊什麽都發。”
陳俏妞，“總得帶點兒幹糧在路上吃。”
“我有介紹信，而且我是跟著部隊的車子走，不會餓著的。”
“可是……”
“姐！”
“好吧，那你要不要去跟雪照告別一下？”
“不用了。”
“不用了？你、你……你這一走，幾年都回不來！不得好好告別一下？”
“我不會和她告別的！姐！你就別管我了，你回去休息吧！以後我會給你寫信的！”
“誒，好吧……弟，那你明天什麽時候走？明天我找他們借一下竈，我給你烙幾張餅子你再走唄！”
“行！姐你走吧，你回去休息去！”
就這樣，陳俏妞無奈地走了。
而陳與舟在獨自坐在黑暗中，陷入怔忡。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拎起了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小包袱，輕輕地離開了房間，反手關上門。
他慢慢走到昭昭的房間門口，右手按在門板上，站立了很久很久。
許久以後，他拎著小包袱慢慢離開。
此刻夜深人靜。
也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
陳與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昭昭的房間。
門與框嚴絲密合，緊緊地關門。
可這一絲若有若無的響動，像極了某人極力隱忍的哭泣。
陳與舟眼尾赤紅。
他放輕了腳步，快速下了樓。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是的，他選擇深夜離開，就是不想說再見。
他和她共享一片天，呼吸同樣的空氣……
他和她在一起。
他不會和她分別。
所以不能說再見。
此刻，王雪照背靠著自己的房門，輕聲地啜泣。
迄今為止，她只遇見了兩個無條件對她好的人。
白富美媽媽和陳與舟。
可這兩個人，一個與她生離，一個與她死別……
王雪照不想和陳與舟說再見。
不說再見，
就等於沒有分開。
每一天的風、每一天的雲，每一天的太陽和空氣……
都會與兩人作伴。
這樣就很好。
王雪照哭了一夜，第二天用涼水冷敷了一下眼睛，繼續如常工作。
王雪蘭在她的房門上貼了個字條：
【各位，
我將調回原來的農場去。
我很珍惜、也很喜歡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謝謝大家對我的包容。
願我們的農場紅紅火火，也祝大家心想事成。
原諒我半夜不辭而別，因為不想太傷感。
謝謝大家，再見！
王雪蘭】
知青們不勝唏噓。
但在王雪照的“壓迫”下，大家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傷感。
因為——
忙碌的春耕工作已經開始了！
而此時，在建設兵團裏恢覆了男裝、還剃了個小平頭的陳與舟，正與許雲山大眼瞪小眼。
許雲山瞪視著陳與舟，良久，他似乎意識到什麽，皺眉問道：“我被點名征了兵……是你幹的？”
陳與舟冷笑，“你本來應該要被送進監獄裏去！看在你爸媽在我小時候送過幾次飯給我，小爺賞你的！就當你是小爺的跟班吧！”
許雲山楞住，“你也要去當兵？你不是黑五類嗎？”
陳與舟斜睨了他一眼，“總比你這個馬匪崽子強！”
——許雲山的媽媽年輕時，曾被馬匪抓走，後來又自己跑了回來的。當然了，許雲山肯定不是馬匪崽子。
主要是陳與舟恨他欺負俏妞，也恨他專踩人痛腳。
逮著了機會，肯定是要以牙還牙的。
許雲山大怒！
他揮著拳頭就朝著陳與舟砸了過來。
陳與舟毫不示弱……
兩人打了起來。
最終，許雲山被揍了個半死。
陳與舟把許雲山打成了豬頭臉，還出了一身一頭汗，這才去拿了包袱，想拿出毛巾和香皂，洗把臉。
沒想到，他剛打開包袱，就看到了兩樣東西。
一是領袖像章，
一是語錄。
這兩樣東西並不是他的。
他甚至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在他的包袱裏的。
陳與舟打開了語錄。
扉頁上，有人用娟秀的字跡寫著：
【贈陳與舟：
願意我們在廣袤的天地裏，各有作為。
王雪照1968.03.20】
陳與舟楞住。
他輕輕地撫摸著扉頁，眼尾迅速泛紅。
憂傷、喜悅……各種紛雜的情愫瘋漲到令他難以抑制的時候，他猛然將語錄緊緊地按壓在他的心房處。
陳與舟笑了。
可眼淚卻從眼尾處汨汨地往下淌。
被打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的許雲山驚呆了，大吼了起來，“狼崽兒？你踏馬哭什麽？你把老子打成這樣，你還哭？你要臉嗎？”
“滾！！！”陳與舟怒吼了一句。
而此時，農場裏的王雪照和小夥伴們已經沒有精力再考慮別的事。
大家忙得不可開交。
是的，春耕正式開始了！
所有能上滿分工的壯勞力，從天剛亮開始，就不停地開始勞動，完成非常簡單、但也十分沈重的勞動。
三四個男知青將粗粗的繩子扛在肩上，一邊喊著號子，一邊死命地拉犁；
有人跟在他們身後，手裏拿著挑棍，憑著經驗量出相等的距離，再用挑棍在犁松了的泥土裏戳下一個小洞；
有人挑著沈重的擔子，擔子裏裝著連著茁壯秧苗的營養土，將擔子卸在田梗旁；
有人去田梗旁取了秧苗，將之種在丈量過等距間隙的小洞裏；
有人拿著鋤頭，將之前被犁開的泥土攏，仔細地蓋在秧苗的營養土上；
還有人相互扶持著、氣喘籲籲地推著、拉著獨輪車，車鬥上放著四五個盛滿了水的水桶，朝這邊趕來。因為剛種下的秧苗需要大量的水分……
沒能力上滿分工的大部分知青，全都在忙著做泡種、育秧工作；
少部分人負責照顧農場裏的豬和雞，同時也負責做飯、送飯、送茶水，照顧病人等後勤工作。
大家沒日沒夜的幹活，沒人喊累。
然而——
周士允他們因為拉犁，兩邊肩膀都磨破了皮。
他們沒辦法停、也不敢停，皮膚磨破了，就隔個毛巾繼續拉犁，直到連毛巾也破破爛爛，血跡斑斑……
宋成粵他們天天彎腰種秧苗，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秦宇新帶人拉著獨輪車送水，從地下城送到麥田裏，為了趕時間，大家都用跑的。有時候下坡的時候沒有控制好速度和方向，獨輪車失了控，又害怕摔壞了獨輪車和木桶，只能用身體去擋，常常摔得頭破血流……
負責泡種、育秧的同學養成了習慣性翻蓋子的動作，有時候看到一本書，也要把書拿起來看看……直到看到書下是實實在在的桌面，還驚呼我的麥種呢？我的麥苗哪去了！
過度的勞累，讓知青們茶飯不思。
王雪照為了讓幹重體力活的知青們吃飽、吃好，一天給大家吃六頓飯。
除了早中晚三頓正餐之外，
上午十點給大家送淡鹽水送烤土豆，下午四點給大家送紅薯湯，晚上臨睡前再煮一次宵夜給大吃，常常是蔬菜面疙瘩湯之類的。
可大家的胃口都不太好。
很多時候，負責送飯的同學按時送上午茶、下午茶去田間地頭，讓大家補充點食物再休息一下時，大家常常會在這短暫的十幾分鐘裏，靠在田梗上，眼睛一閉、用頭巾蓋住頭，幾秒鐘之內就能睡熟，甚至還能打呼嚕來。
盡管送飯的同學們很不忍心，但休息時間一過，她們還得把做工的同學們喊醒。
幹重體力活的同學們立刻將烤土豆、紅薯湯什麽的一口幹掉，再赤紅著眼睛去幹活……
這樣繁重的勞動，直到王雪照向建設兵團申請的助戰駱駝趕到以後，才有了改善。
是的，王雪照也是沒經驗。
去年看到周士允他們人工種田，覺得好像不難。
今年全力種田時，才發現最難的工作就是犁田。
可她們今年沒有提前申請，建設兵團轄下的牦牛牧場、馬場裏的牲畜已經全被其他的勞動單位給預定完了。
最後，建設兵團只能從駱駝農場裏調度了二十頭駱駝過來。
就這樣，大家的老朋友胡大牛，趕著駝隊慢悠悠地來到了109知青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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