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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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第 14 章
王雪照和姐妹們可不知道趙蓮姣的際遇。
大家學著王雪照節省用水的辦法, 花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洗了頭、洗了澡，連著多日沒有換洗過的內衣褲也洗得幹幹凈凈……大家還拉了好幾條繩子掛在營房的窗子下, 在繩子上晾了花花綠綠的一片內衣褲和襪子什麽的……
簡陋到了極點的空曠營房, 頓時就變得熱鬧非凡, 特別有生活氣息。
大家收拾妥當了, 又分配好了在營房裏打地鋪的位置，這才發現——趙蓮姣不見了。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沒人和趙蓮姣要好, 所以直到這會兒大家才意識到, 不由得議論紛紛：
“咦？趙蓮姣呢？”
“是啊好像很久沒見過她了……”
“應該是九點半的時候她就不見了的，我記得很清楚，九點四十分左右那些當兵的送了熱水過來，然後我們分配熱水……要是趙蓮姣在, 肯定又要說憑啥勵紅姐一個人用一桶……”
“你說得對！那她去哪兒了？”
“哼, 這還用問, 去找男人了唄！”
“燈燈你別這麽說,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以後還要朝夕相處的，你這麽說，多難聽啊……”
“呵, 嫌我說得難聽，那她就別做這麽惡心的事啊！”
一個名叫林燈燈的女知青憤怒地說道：“我和周餘平是一個地方的人，我兩家不但是世交, 而且還是遠房親戚呢！這次下鄉來我媽給了我一點兒錢, 又擔心我丟三落四的，就讓周餘平幫我保管那些錢……”
“咱們還沒進戈壁灘的時候不是經過了一個叫花陽縣的地方嘛？火車站那兒有小販賣香皂, 我就找餘平哥去拿錢，買了兩塊香皂。”
“結果！趙蓮姣看到我伸手找周餘平要錢，周餘平居然還給了，她馬上就陰陽怪氣地說我和周餘平怎麽怎麽了……意思就是我和周餘平不清不白的！”
“氣得我去找趙蓮姣對質！她居然還跟我說，‘你要不是他對象，怎麽可能讓他幫你保管錢？他要不是你對象，又怎麽可能你一要錢他就給？’，然後她還說‘我早看你倆不正常了，作風不好！’……”
“哧，我倆作風不好？那趙蓮姣一天到晚的往餘平身邊湊，又是幾個意思？”
“她還嬌滴滴地和周餘平說‘燈燈好獨立哦什麽都自己幹，我就不行，多虧有餘平哥幫我’……又或者嗲嗲和餘平說‘真的嗎燈燈這麽任性啊，我就不一樣了我還是覺得餘平哥你挺可憐的’之類的……”
說著，林燈燈就更生氣了，“她想要追求餘平，在餘平面前博好感的，那她就去啊，老是拉踩我幹什麽！關鍵是，她還老向周餘平打聽我到底有多少錢！周餘平這家夥居然還傻乎乎地告訴她了！”
“然後趙蓮姣就來找我借錢，當時我還不知道周餘平把我給賣了，我就說我沒錢！結果人家張口就來，把我的全副身家一口氣給說得明明白白啊！都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數了！”
“那我當然很生氣啦，我就直接跟趙蓮姣說我不願意借給你！然後趙蓮姣就去找周餘平哭，說我針對她，對她不好，又說她要錢急用，希望周餘平能勸勸我！”林燈燈憤怒地說道。
姜幗英急道：“後來呢後來呢？你不會真借錢給她了吧？”
林燈燈呸了一聲，“我才不借呢！周餘平來找我說情的時候我還罵了他一頓！結果……周餘平居然說我狠心，說我對同志不友愛……我可去他的吧！”
“呵，我這邊兒不松口，死活不同意借錢出去，還把我的錢從周餘平那兒拿了回來！趙蓮姣那邊哭著鬧著要錢，最後周餘平可能是沒辦法了吧，就把他自己的錢給了趙蓮姣……”
姜幗英百思不得其解，“這是為什麽呢？難道說，周餘平正在追求趙蓮姣？所以才對她百依百順？”
林燈燈面露鄙夷，又“呸”了一聲，才說道：“那周餘平的性格我是比較了解的，趙蓮姣這種人不是他喜歡的……我在想啊，會不會是趙蓮姣在追求周餘平呢……”
一語末了，田麗驚呼道：“什麽？趙蓮姣在追求周餘平？她不是……”
王雪照和姚若男她們也很震驚。
畢竟趙蓮姣最近好像跟秦宇新走得比較近，沒想到暧｜昧對象除了秦宇新，居然還有一個周餘平！
那確實是時間管理大師了。
姜幗英又好奇地問林燈燈，“燈燈，你和周餘平真是親戚啊？”
林燈燈點頭，“我媽和他媽是出了五服的表姐妹，我爸和他爸也是出了五服的表兄弟……聽著親戚關系確實遠了點兒，可我們兩家都在一個廠子裏，平時把對方當成很親的親戚在走動。”
眾人點點頭。
林燈燈問田麗，“怎麽？趙蓮姣最近還和別人在一起了？”
田麗趕緊搖頭，“沒有沒有！”
姜幗英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問林燈燈，“燈燈，那周餘平是不是很有錢？或者說，他也挺喜歡趙蓮姣，不然……趙蓮姣也不是他的誰，他為什麽要借錢給趙蓮姣啊？”
林燈燈冷哼了一聲，說道：“他沒錢！他也絕對不會喜歡趙蓮姣的，他那個人啊，就是濫好心！”
這時——
木板門突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面色鐵青的蔣大姐走了進來。
跟在她身後的，是垂頭喪氣、眼淚汪汪的趙蓮姣。
姚若男趕緊上前去，“蔣大姐，你上哪兒去了？剛才有人過來送熱水，我們全都已經洗過澡了，還給你和蓮姣一人留了半桶……哎呀，這會兒可能水都已經冷了。”
蔣大姐還沒說話，趙蓮姣楞了一下，眼冒精光，委屈的表情立刻消失，立刻質問道：“半桶水？剛才他們送了多少水來，為什麽只給我留了半桶？”
眾女知青們都懶得理會趙蓮姣，把頭扭到一旁去。
姚若男也不理趙蓮姣，只是對蔣大姐說：“蔣大姐，那水應該還有些溫，趕緊洗洗吧！”
蔣大姐點頭，“若男，謝謝你。”
“嗨，是姐妹們一塊兒商量好了才給您和蓮姣留水的，您謝我幹什麽！”姚若男說道。
蔣大姐走過去，用手指摸了摸桶裏的水，已經微溫，但還能接受。
於是在姚若男的指點下，將桶拎到一旁的角落裏，又拿出了換洗衣裳，蹲在角落裏快速地洗了個澡、還洗了個頭……
而另一邊，趙蓮姣就不依了。
“姚若男你幾個意思啊？”
“你給我說清楚，他們到底送了多少熱水過來，為什麽只給我留這麽一點兒？”
“你們是不是欺負我不在，故意只留這麽一丁點兒水給我的？”
“這麽一點點水，夠幹啥？”
“你們還一個二個的全都洗了頭洗了澡……你們還洗了衣裳！”
“我可不相信你們只用了這麽一點點水，就能幹成那麽多的事！”
“哎喲這水是冷的！”
“我不管，你現在再去找他們要，我身體不好我要用熱水洗……”
“洗頭至少一桶、洗澡至少一桶，洗衣裳至少一桶……”趙蓮姣氣急敗壞地吼道，“姚若男你快去啊！”
姚若男今年二十一歲，她和鄺勵紅是隊伍裏唯二兩個年長些的女知青，其他的女知青們大多是十八｜九歲，王雪照和姜幗英年紀最小，只有十七歲。
所以蔣大姐視姚若男為左臂右膀，常常會囑咐她，讓好好照看其他的女知青們。
再加上姚若男脾氣好，且也有犧牲自我的奉獻精神，其他的女知青們都挺服氣她的。
現在看到趙蓮姣咄咄逼人，女知青們不樂意了。
姜幗英頭一個說道：“誰讓你亂跑的？咱們一來人家就說了，這營地裏到底是坑，又黑燈瞎火的，讓咱們別出去亂跑，免得掉坑裏了……所以你為什麽要跑出去？”
其他人紛紛幫腔：
“就是就是！我們用的水，可比你的還要少呢！”
“真是狼心狗肺不識好歹！早知道一滴水都別留給她！”
“怎麽還有這種恩將仇報的人啊今天真是開眼界了！”
“不如你先說說你這三更半夜的到底上哪兒去了，還得讓蔣大姐去接你回來？”
“就是，自己沒能用上熱水還耽誤人家蔣大姐了！”
趙蓮姣咬住下唇，心虛地答道：“你們管得著嗎？我又不是犯人，我出去透個氣、散散步也不行？”
林燈燈也陰陽怪調地說道：“那你怪誰啊，也是你要自己出去的，我們給你留水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哼，愛用用，不用不用！要不然呢你還有一個法子，去男同志的營房裏借洗澡水呀，這不是你最擅長的事嗎？”
趙蓮姣氣極了，“你——”
“好了好了別吵了，”姚若男說道，“我們每個人的用水量就那麽多！時間不早了，蓮姣你趕緊洗吧，不然一會兒火把燃盡了就沒有光源了。”
趙蓮姣眼淚汪汪地說道：“可是這水是冷的……若男姐，你去幫我跟他們說一聲，再重新給我燒兩桶熱水好不好？”
姚若男不樂意。
畢竟那幾個大兵過來送熱水和火把的時候，就已經表達出強烈的節儉意願了。
姜幗英又愴趙蓮姣，“就你金貴！非要用熱水洗，那水熱的時候你怎麽不來呢？就你金貴！人家蔣大姐的水和你的水一樣，都是溫的，人家都已經洗完了你還在這兒裝資本家的千金大小姐呢？”
“姜幗英！你別欺人太甚！”氣得趙蓮姣渾身都在發抖。
王雪照看了看那兩根火把，感覺最多再堅持半小時左右就要熄滅了？
於是王雪照小小聲對付愛戎和江心棠說道：“愛戎、心棠，那火把馬上就要熄滅了，我想再練一練，你倆幫著唱一唱‘花兒這什麽這樣紅’唄，給我伴個奏。”
付愛戎和江心棠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地點點頭。
王雪照打開行李，翻找出幾塊絲巾……
說來慚愧，就是這幾塊絲巾，還是王雪照去借遍了整支隊伍，才湊到了四塊的。
她將一塊絲巾紮成大花、系在馬尾上，用另一塊絲巾放在頭頂垂下來，遮住馬尾上的大花，再遮住口鼻，只露出一雙靈動美麗的眼睛。
剩下的兩塊絲巾，則被王雪照系在自己的腰間，充當兩片式的裙子。
接下來，王雪照站在空地裏，開始做準備熱身運動。
一時間，營房裏一片寂靜。
大家全都不錯眼地看著王雪照。
因為準備跳舞，王雪照除去了棉衣棉褲，穿著緊身的、單薄的、被洗褪了顏色的灰色舊秋衣秋褲，完美的顯示出她纖秀的身材。又由於這身舊秋衣過於貼身，在不甚明亮的火把光芒映照下，就好像她……真的衣著很暴露似的。
再加上被王雪照系在頭上的遮面絲巾、以及系在腰間的兩片裙式的絲巾……
還真有幾分少數民族古裝美女的意思。
趙蓮姣眼神不善地盯著王雪照，疑惑地問身邊的林燈燈，“王雪照這是在幹嘛？”
林燈燈懶得理她，甚至還翻了個白眼。
趙蓮姣被氣了個半死。
王雪照熱身完畢，朝著付愛戎、江心棠點頭示意。
付愛戎清咳了兩聲，開始唱起前兩年最紅火的電影《冰山上的來客》主題曲：
“花兒為什麽……這樣紅，為什麽這樣……紅，啊哎，紅得好像，紅得好像燃燒的火……”
江心棠很快就跟著唱了起來。
而王雪照也隨著付江二人的柔緩歌聲而翩翩起舞。
前世在王雪照小的時候，白富美媽媽要求她學芭蕾舞，因她認為讓女兒學習跳芭蕾可以提練氣質、美化體型。
後來王雪照長大了，並不追求在舞蹈這方面的成就，練習跳舞的目的就變得了為興趣、運動和鍛煉……所以她還練過國標、古典舞、現代舞、鋼管舞、肚皮舞等等。
現在，王雪照即興來了一段民族新疆舞，並且根據大家合唱的節奏，做出時而陽剛、時而柔軟的經典肚皮舞動作，還時不時地抖胸、顫臀。
女知青們全都驚呆了。
這畢竟是個傳統的年代。
肚皮舞……
真的太少見了！
但王雪照體態纖瘦，瘦到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感，再加上她的舞蹈動作多半是比較陽剛有力的，所以並不具備弓｜誘意昧，反而讓人一看就有種……熱血澎湃的激情感！
一首“花兒為什麽這樣紅”唱完了。
可是大家意猶未盡，紛紛拍手稱讚，又要求王雪照，“再來一次！”
王雪照笑道：“我這舞是即興表演，很多動作我都記不住。”
大家紛紛叫嚷道：“多練一下不要緊，還有別的動作讓我們再看看唄！”
王雪照依了她們。
於是，大家開始合唱了起來。
王雪照也因為熟知歌曲節奏的原因，頂胯、扭腰的時候全都卡著點在呢！
大家看得就更帶勁兒了，時不時齊齊爆發出驚嘆聲。
趙蓮姣則又驚又疑。
“王雪照這是在幹什麽？”趙蓮姣忍不住問向坐在另一邊的魯娟，“她是不是……也想參加兵團裏的文娛宣傳員的招聘？”
魯娟搖頭，“我哪知道。”
頓了頓，魯娟又嘆道：“其實王雪照都不用跳舞，她就長成這樣兒……想留在623兵團還不是分分鐘的事！現在她還露出這一手……那文娛宣傳員肯定非她莫屬啊！”
頓了一頓，魯娟又嘆道：“王雪照的皮膚真好啊，在這沙漠裏走了那麽多天，還是白白嫩嫩水靈靈的，我這臉和她的一比，都成了老樹皮了！”
趙蓮姣氣得“噌”一下子站起身，嚇了魯娟一跳！
正在跳舞的王雪照順著旋律一個轉身，正好看向了趙蓮姣。
她朝著趙蓮姣嫵媚一笑，還眨了個媚眼，眼裏卻明明白白地盛滿了鄙夷與輕視……她甚至還來了柔軟搖擺個下腰的動作，最後又像蛇妖一樣，慢慢扭著腰肢又起來了。
王雪照很美，故意做出這引誘的舞姿出來……連女人看了都覺得面紅耳赤，心如擂鼓。
趙蓮姣就更加嫉妒了。
——果然，這個王雪照就是想和她競爭文娛宣傳員的位置！而且她、她還那麽騷……
趙蓮姣委屈得想哭！
論長相、論身材、論舞姿……她怎麽可能比得過王雪照啊！
這時蔣大姐洗完了澡，終於有空看王雪照跳舞了，不由得奇道：“雪照你幹啥呢？”
王雪照吐了吐舌頭，“沒幹啥，我鍛煉身體呢！”
蔣大姐還沒說什麽呢……
趙蓮姣已經快要被氣炸了！
因為王雪照的回答落在趙蓮姣耳裏，成為了一種挑釁——王雪照都已經這麽明目張膽的練習了，可她嘴裏還不承認她這是為了明天的競選！
真是太壞了。
氣得趙蓮姣狠狠咬住下唇。
蔣大姐則十分惋惜地看著王雪照——因為蔣大姐一直覺得王雪照體弱且美貌，很適合參加623兵團的文娛宣傳員選聘。這姑娘長得好看，中選的幾率大；且這姑娘體弱，更加適合呆在兵團裏。
可就在今天，當知青隊進入兵團後，王雪照還特意避開了人、過來找她，很認真很明確地告訴她說：她王雪照不願意參加623兵團的文娛宣傳員選聘。
說實話，蔣大姐十分不理解，還勸了她好久，“……雪照啊你這樣的身體情況，還是留在兵團裏比較好，這裏全是大小夥子純壯勞力啊，那些個搬搬擡擡、敲敲打打的活計不用你做……可要是真離了這兒，將來去建設農場的時候，那可全是粗活重活啊！”
王雪照只是抿著嘴兒笑，說道：“哎，好嘞，謝謝蔣大姐了！”
然後一扭身就跑了。
想起王雪照的決定，蔣大姐直嘆氣但也沒說啥，只是說道：“你身體弱，當心著涼，趕緊把厚衣裳穿上！”
王雪照乖巧應下。
她其實並不冷，畢竟跳了近二十分鐘的舞，身體早就已經暖和了。
但蔣大姐的好意必須心領。
所以她趕緊解下絲巾，穿回厚衣裳並且準備睡覺。
大家本來對報名參選623團文娛宣傳員的態度都挺踴躍的，但在看到王雪照的舞姿以後又沒了信心……只是說，今天有條件洗頭洗澡還都換洗了衣裳，全身上下清清爽爽的很是舒服，所以大家嘻嘻哈哈的準備睡覺。
火把燃燼，大家慢慢安靜了下來，進入夢鄉。
趙蓮姣卻嫉妒到心理扭曲，毫無睡意，並在心裏把王雪照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個王雪照，在廠子裏的時候就不給她一點退路，到了這裏還要處處把她比下去！
怎麽辦？
怎麽辦啊！！！
老天爺，當初她被父親忽悠著下鄉插隊，只是想換個環境，壓根兒沒想過要來戈壁，更加不知道這裏的環境這麽惡劣。
所以她必須要拿到623兵團的文娛宣傳員名額！
可是，王雪照長得這麽漂亮，跳起舞來又這麽妖嬈嫵媚……
她趙蓮姣上一次參加文藝匯演還是在子弟小學的時候跳集體綢子舞！
那，她要怎麽樣才能贏過王雪照？
趙蓮姣縮在被窩裏想了很久……
最終，她做出了一個破釜沈舟的決定。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還沒亮，軍營裏響起了短促但嘹亮的軍號聲。
女知青們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
三五分鐘以後，外頭突然響起了大兵們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怒吼：“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嚇得營房裏的女知青們驚慌失措！
王雪照和姜幗英還沒完全清醒，就嗖嗖兩聲飛快地躥進姚若男的被窩，一邊一個抱住她，三個人同時被嚇得瑟瑟發抖。
“若男姐，我害怕……”
“媽呀這是發生啥事兒了？”
姚若男也害怕。
然後支楞著耳朵聽了半天才放下心，安慰大家道：“沒事沒事……應該是他們當兵的在訓練。”
其他的姑娘們也沒好到哪兒去，有些也被嚇得抱成一團，還有些被嚇得連滾帶爬地逃進角落裏……
聽了姚若男的解釋，也確實聽出來營房外頭響起了整齊的跑步聲、訓練時的喊口令聲什麽的，大家這才松懈了下來。
姜幗英問付愛戎時間，付愛戎在黑暗中摸了好久才摸回自己的鋪蓋那兒，找到了手電筒和手表，一看才知道——現在是淩晨四點？？？
姜幗英小小聲埋怨，“有沒有搞錯啊四點鐘搞什麽訓練！”
鄺勵紅的小寶寶也被鬧醒了，正咿咿地鬧。她手法嫻熟地又把孩子哄睡了，然後說道：“人家是當兵的，本來就是要天天訓練麽！”
姜幗英翻了個白眼，打了個呵欠，說道：“還說軍營好呢，就沖著每天早上四點鐘就要醒……誒，我還是去農場吧，至少可以睡到六點半天亮！”
姑娘們也躺下來了，嘰嘰喳喳地說道：
“淩晨四點被吵醒……這也太殘忍了吧？偶而一次沒問題，要是天天這樣，誰受得了！”
“就是就是，我還是願意睡到六點半天亮！”
“看來，住在軍營裏也未必好啊！這麽一想，我又覺得要是選不上那個文娛宣傳員的話，也不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實話我覺得這裏男的太多了讓人覺得挺不自在的……”
“好了好了別說話了，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多小時呢，趕緊睡吧！”
……
話雖如此，可想要繼續補覺……也是睡不成了。
外頭正在操練的大兵也不知有多少，排隊跑起步來，整個地面都在震動，再加上還在時不時地喊口令……真是剛剛才有了點兒睡意，就立馬被嚇醒，到了最後，大家都睡不著了。
清晨六點半，天終於慢慢亮了。
姑娘們已經全都收拾好衣裳、也整理好鋪蓋了，甚至連昨晚洗的內衣褲，也因為天氣過於幹燥而早早幹透，姑娘們也全都收拾好了。
七點左右，昨天過來送水的那幾個大兵又過來了。
他們拎了幾桶水過來，分給姑娘們一人一勺水，做為洗漱用水，然後又讓姑娘們把空的飯盒交給他們，說一會兒他們給姑娘們送早飯過來。
趙蓮姣趕緊躥到大兵身邊，“小哥哥，昨晚你們送水過來的時候我有事兒，沒能趕上洗澡洗頭呢……小哥哥，呆會兒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送兩桶水過來？謝謝小哥哥了，你真好！”
大兵看了看蓬頭垢面還油膩膩、臟兮兮的趙蓮姣一眼，再看看其他幹凈清爽的姑娘們，沖趙蓮姣說話的語氣就有些嫌惡了，“你昨晚上有什麽事？我不是交代過你們，晚上別出門免得掉坑裏了嗎？你怎麽還跑出去？”
趙蓮姣面一紅。
她咬牙，小小聲說道：“是你們李排長找我有事兒！”
說著，她還得意地看了王雪照一眼。
哪怕昨晚的經歷不怎麽值得炫耀，但她能說出她認識這裏的李排長，相信這些不長眼的女人們也會高看她一眼。
不過，女知青們都沒理她。
就連大兵也半信半疑地看著趙蓮姣。
趙蓮姣假傳令箭，“同志，也是你們李排長昨晚同意批給我兩桶熱水的……其實呢，兩桶熱水也只夠洗頭洗澡的，我洗衣服都不夠水了……”
大兵頓時翻了臉，“我說同志，你可別說謊啊！李排長怎麽可能同意你這麽荒謬的要求？現在是旱季你知道嗎？我們取水有多困難你知道嗎？你一個人想用兩桶水？這絕不可能！昨晚上我們也只給你們送了六桶水過來……”
另外一個大兵用胳膊肘兒戳了戳他，對趙蓮姣說道：“好了好了，對待女同志別這麽苛刻！”然後又對趙蓮姣說道：“同志你等著啊，一會兒我們送飯過來的時候，再給你帶水過來！”
大兵們給姑娘們分完了水，走了。
姑娘們沒一個願意理會趙蓮姣，只是用自己的臉盆接了到的那一勺水，開始洗臉刷牙漱口。
趙蓮姣的目光慢慢掃過屋子裏的每一位女知青，雙手插腰，冷笑道：“聽見沒有！昨晚上人家送了六桶水過來！六桶！！！你們就只留給我那麽小半桶？？？你們欺負人是吧？”
大家都不吭聲。
姜幗英是個爆脾氣，立刻反罵了回去，“是啊，六桶水二十個人分，每人分到小半桶……有什麽問題嗎？你覺得不公平那你就不要大晚上的一個人偷偷摸摸出去啊！我們欺負你？我們要是真欺負你……那小半桶水都不會留給你！”
“姜幗英，你——”
姜幗英繼續說道：“你質疑我們是不是欺負你了沒給你留水，我們還在懷疑你昨晚上出去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好事呢！怎麽，你有膽子做、沒膽子說？”
趙蓮姣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心虛地看向蔣大姐。
蔣大姐垮著一張臉，狠狠地瞪了趙蓮姣一眼。
蔣大姐現在是真的很煩趙蓮姣！
這女的真是……
把知青隊的臉都丟盡了！
大晚上的，人家大兵都已經交代過，沒什麽必要就不要在軍營裏閑逛！
如果呢，趙蓮姣就是不聽，不但跑出去了、還拉著人家李排長問東問西的……
因她形跡可疑，被李排長當成特務給銬了起來！
她作為知青隊領導，不得不去向李排長解釋，結果被李排長給劈頭蓋臉的質疑了一通！
李排長還質問她：王雪照是誰？為什麽趙蓮姣口口聲聲說，是王雪照指使她在軍營裏閑逛的？李排長還要求讓王雪照也過來接受調查。
幸好蔣大姐萬般解釋，終於消除了誤會，李排長才放了她和趙蓮姣回來。
所以昨晚趙蓮姣為水鬧騰的時候，她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管，還怨上了趙蓮姣。
現在趙蓮姣居然還在鬧？
蔣大姐心裏窩火，冷冷地說道：“昨晚啊，是這樣的……”
趙蓮姣被嚇得魂飛天外，趕緊阻止她，“蔣大姐！”
姜幗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蔣大姐，昨晚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沒什麽！”趙蓮姣急忙說道，“沒事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看到王雪照正往臉上貼一塊煎了洞的濕手絹，趕緊轉移話題，“王雪照你幹嘛呢？”
王雪照沒有雪花膏。
但荒漠的天候過於幹燥，她是沒辦法，才會每天都留下一丁點兒幹凈水，泡了沙棘果汁用來敷臉。而且還必須很有耐心地多敷幾次，臉上才不會有緊繃感。
不過，王雪照壓根兒沒理會趙蓮姣，只顧著敷臉。
姚若男見蔣大姐也好奇地看著王雪照，便解釋給蔣大姐聽，“是因為雪照她沒有雪花膏用，所以才……”
蔣大姐點點頭，沈思片刻，對趙蓮姣說道：“蓮姣，你把你的雪花膏送給雪照，當作賠禮道歉的誠意。也好讓你長長記性，以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
王雪照也楞住。
——啊？趙蓮姣犯了錯誤？
而且蔣大姐還要趙蓮姣向王雪照賠禮道歉？
無緣無故的，蔣大姐為什麽要這麽做？
趙蓮姣也氣壞了，“憑什麽啊！她……”她突然對上蔣大姐冰冷的眸子，又罵不出口了。
她氣得嗚嗚哭，卻一句話也不敢說，唯恐蔣大姐把昨晚的事兒給抖出來。
最後，趙蓮姣哭哭啼啼地拿出她最最最珍惜的那半盒雪花膏，想想又覺得不甘心，便恨恨地瞪了王雪照一眼，打開雪花膏的蓋子狠狠的用手指挖了一大坨膏體出來，然後蓋回蓋子氣乎乎地朝著王雪照扔去。
王雪照伸手接住。
她大約有點兒明白了——昨晚趙蓮姣跑出去，是去壞她王雪照的名聲了？
“蔣大姐，既然事情和我有關，那我有權知道。”王雪照說道。
蔣大姐頜首，“我一會兒告訴你，這雪花膏你先收好。”
王雪照秒懂：估計趙蓮姣幹的事兒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兒，所以不好在大庭廣眾下談論。
而這時，趙蓮姣突然意識到——
不知不覺間，因為長時間生病而瘦到脫水的王雪照，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副白嫩嫩、又水靈靈的模樣兒？
難怪昨晚上連嘴最毒的魯娟也在稱讚王雪照的皮膚好！
趙蓮姣又氣鼓鼓地看著王雪照。
原來，這幾天王雪照帶著大家采集了不少的枸杞幹和沙棘果幹，枸杞幹用來泡水喝、養氣血；沙棘果幹泡水後用來擠汁敷面，滋養皮膚；有一次她還帶著大家抓到了野兔子，飽飽地吃了一頓肉湯，暖了腸胃……
王雪照雖然病了很久，但年輕、身體底子好，這幾天又很註意地讓自己合理運動、努力多吃多喝……還發明了“床單式蚊帳”，避免了太陽的直接暴曬，她雖然沒有雪花膏，但一天之中至少有四五個小時的時間，她臉上是敷著濕帕子的……
幾天下來，她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馬上就不一樣了。
皮膚白嫩水靈不說，昨晚還洗了頭洗了澡，先前那油膩得能滴出油的頭發現在也是清清爽爽的，就是個烏發雪膚的小美人兒！
趙蓮姣實在氣不過，把頭扭到了一旁，不經意看到了林燈燈。
咦？
趙蓮姣楞住。
她仔細打量著林燈燈，覺得林燈燈好像也有些不同了——至少她面上不會幹燥到皸裂掉皮，而且頭發蓬松清爽，衣著整潔幹凈，狀態很好。
趙蓮姣又吃驚地看向了其他姑娘們……
怎麽回事啊？
就連膚色向來黃黑暗沈的魯娟，不能說皮膚突然變得美白細膩了，但至少不會再有那種皸裂的狀態，而是皮膚水潤潤的很有彈性，看著就是少女該有的青春狀態。
其實，王雪照用濕帕子敷臉的事兒根本不是秘密。
隊伍裏也有好幾個姑娘是沒有雪花膏的，所以她們也學著王雪照的樣子往臉上敷濕帕子……年輕姑娘們的新陳代謝快，用濕帕子捂了幾天以後，原本面上的幹燥粗糙的肌膚狀態一下子改良了好多，現在人人都是水靈靈的！
再加上大家昨天全都好好打理過自己，這會兒人人都是幹幹凈凈、清清爽爽的樣子……
趙蓮姣瞪大了眼睛。
她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剛才送水過來的大兵在看向她時，那嫌惡的眼神是因為什麽了。
敢情只有她一個人邋裏邋遢啊！
趙蓮姣氣得胸脯劇烈起伏。
再一想，今天就是623兵團文娛宣傳員選聘的日子了……
趙蓮姣氣得直跺腳，“你們都欺負我！”
眾人都沒理她。
不一會兒，兩個大兵挑著擔子過來，給姑娘們送早飯過來了。
早飯是每人半盒雜糧稀飯，一只老面饅頭，外加一小撮炒腌菜，另外他們還帶了幾只開水壺過來，分給每位姑娘一杯開水。
與此同時，大兵們也給趙蓮姣帶來了兩勺額外的熱水。
這一次，趙蓮姣不敢造次，看了蔣大姐一眼，委委屈屈地收下，然後趕時間洗澡洗頭。
可是，趙蓮姣可沒有七杯水洗頭洗澡的經驗。
她打量著王雪照，又看看其他的姑娘們雪白幹凈的面龐、清爽飄逸的頭發……越想越覺得，就這麽一丁點兒水，怎麽可能做到又洗頭來又洗澡，又洗臉來又洗衣啊！
但這會兒也沒辦法了，趙蓮姣只好開始了洗頭洗澡。
洗頭是不可能不打香皂的。
她把頭發浸在臉盆裏的水裏，搓幾下打上香皂，還沒搓洗幹凈，整一盆水就變得渾濁不堪……
那，哪兒還有水讓她來清洗頭發？！
盯著這盆渾濁的水，趙蓮姣一狠心，閉著眼睛把頭發浸如漿一般的濁水裏，梳理通順了。
接下來，就是洗澡了。
可她根本沒有多餘的水，只好摸了些水沾濕身體，往身上打香皂……
她又希望自己香香的，所以打了好多香皂。
但是，臉盆裏的水實在是掛漿嚴重，無論她怎麽搓身體，都有種沒辦法搓掉那種滑膩的香皂手感……
最後水涼了，她冷得發抖，只好匆匆收拾好自個兒，換上了幹凈衣裳。
可殘留在身體表面皮膚上沒有清洗幹凈的香皂，讓她癢得難受……
這時王雪照和姐妹們已經美美地享用了一頓飽飽的早飯。
軍營裏的飯菜，確實比知青隊強太多了。
雜糧粥裏的米粒很少，是各種摻雜在一起的豆子，而且吃起來水多料少，可能是為了節省柴火，豆子只是煮到熟、且湯色帶上了淡淡的米湯就不再煮了。導致豆子咬在嘴裏嘎嘣碎，還硌牙。
老面饅頭不大，和王雪照的瘦弱拳頭一般，瘦瘦小小一只，但份量沈甸甸的，特別實忱。
這饅頭的口感不太好，很糙。
要是咽快了，簡直割喉嚨。
需要配合著豆子水慢慢咀嚼，等到饅頭在嘴裏完全化開時，就很好吞咽了，同時還能吃出濃郁的麥香味兒。
再配上又鹹又辣的炒腌菜……
這是王雪照回到這個世界以後頭一回吃上熱湯配主食。
當然了，大家都吃得很慢很慢。
大約八點半左右吧，大家終於吃飽了。
王雪照還剩下小半個饅頭吃不下，被她用手絹包起來，小心翼翼地藏好。豆子水倒是一滴不剩的全喝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那些咬不爛的豆子則被她含在嘴裏，慢慢的一點一點咬著。
而這時，趙蓮姣也終於收拾好自個兒，正準備過來吃早飯——
蔣大姐匆匆從外頭進來，招呼姑娘們，“同志們你們準備好了嗎？那邊兒李排長讓我們現在就過去了……”
——之前蔣大姐就已經跟大家說好了，一會兒就是兵團文娛宣傳員的選聘，讓大家準備好，呆會兒要排隊過去。
隊伍裏一共只有十九個姑娘，幾乎人人都想試試。
於是，這會兒蔣大姐這麽一說，大家就站起身，準備聽從安排，排隊出發。
趙蓮姣剛端起飯盒，就聽說要準備去選聘，連忙又把飯盒放下……轉念一想，萬一有人偷她的早飯呢？，於是眼珠子亂瞟幾下，把早飯藏好，這才匆忙起來……
這時，大家已經排好了隊，慢慢走出營房。
趙蓮姣正要跟上去，突然想起昨晚上王雪照跳的那支妖嬈又引誘意味十足的扭屁股舞……
最後一狠心，她跑去把門關上，又回到鋪蓋這邊拿出了一條夏天穿的裙子，換上、在外頭套了一件棉衣，打開門飛快地朝著遠去的隊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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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照和姐妹們可不知道趙蓮姣的際遇。
大家學著王雪照節省用水的辦法, 花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洗了頭、洗了澡，連著多日沒有換洗過的內衣褲也洗得幹幹凈凈……大家還拉了好幾條繩子掛在營房的窗子下, 在繩子上晾了花花綠綠的一片內衣褲和襪子什麽的……
簡陋到了極點的空曠營房, 頓時就變得熱鬧非凡, 特別有生活氣息。
大家收拾妥當了, 又分配好了在營房裏打地鋪的位置，這才發現——趙蓮姣不見了。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沒人和趙蓮姣要好, 所以直到這會兒大家才意識到, 不由得議論紛紛：
“咦？趙蓮姣呢？”
“是啊好像很久沒見過她了……”
“應該是九點半的時候她就不見了的，我記得很清楚，九點四十分左右那些當兵的送了熱水過來，然後我們分配熱水……要是趙蓮姣在, 肯定又要說憑啥勵紅姐一個人用一桶……”
“你說得對！那她去哪兒了？”
“哼, 這還用問, 去找男人了唄！”
“燈燈你別這麽說, 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以後還要朝夕相處的，你這麽說，多難聽啊……”
“呵, 嫌我說得難聽，那她就別做這麽惡心的事啊！”
一個名叫林燈燈的女知青憤怒地說道：“我和周餘平是一個地方的人，我兩家不但是世交, 而且還是遠房親戚呢！這次下鄉來我媽給了我一點兒錢, 又擔心我丟三落四的，就讓周餘平幫我保管那些錢……”
“咱們還沒進戈壁灘的時候不是經過了一個叫花陽縣的地方嘛？火車站那兒有小販賣香皂, 我就找餘平哥去拿錢，買了兩塊香皂。”
“結果！趙蓮姣看到我伸手找周餘平要錢，周餘平居然還給了，她馬上就陰陽怪氣地說我和周餘平怎麽怎麽了……意思就是我和周餘平不清不白的！”
“氣得我去找趙蓮姣對質！她居然還跟我說，‘你要不是他對象，怎麽可能讓他幫你保管錢？他要不是你對象，又怎麽可能你一要錢他就給？’，然後她還說‘我早看你倆不正常了，作風不好！’……”
“哧，我倆作風不好？那趙蓮姣一天到晚的往餘平身邊湊，又是幾個意思？”
“她還嬌滴滴地和周餘平說‘燈燈好獨立哦什麽都自己幹，我就不行，多虧有餘平哥幫我’……又或者嗲嗲和餘平說‘真的嗎燈燈這麽任性啊，我就不一樣了我還是覺得餘平哥你挺可憐的’之類的……”
說著，林燈燈就更生氣了，“她想要追求餘平，在餘平面前博好感的，那她就去啊，老是拉踩我幹什麽！關鍵是，她還老向周餘平打聽我到底有多少錢！周餘平這家夥居然還傻乎乎地告訴她了！”
“然後趙蓮姣就來找我借錢，當時我還不知道周餘平把我給賣了，我就說我沒錢！結果人家張口就來，把我的全副身家一口氣給說得明明白白啊！都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數了！”
“那我當然很生氣啦，我就直接跟趙蓮姣說我不願意借給你！然後趙蓮姣就去找周餘平哭，說我針對她，對她不好，又說她要錢急用，希望周餘平能勸勸我！”林燈燈憤怒地說道。
姜幗英急道：“後來呢後來呢？你不會真借錢給她了吧？”
林燈燈呸了一聲，“我才不借呢！周餘平來找我說情的時候我還罵了他一頓！結果……周餘平居然說我狠心，說我對同志不友愛……我可去他的吧！”
“呵，我這邊兒不松口，死活不同意借錢出去，還把我的錢從周餘平那兒拿了回來！趙蓮姣那邊哭著鬧著要錢，最後周餘平可能是沒辦法了吧，就把他自己的錢給了趙蓮姣……”
姜幗英百思不得其解，“這是為什麽呢？難道說，周餘平正在追求趙蓮姣？所以才對她百依百順？”
林燈燈面露鄙夷，又“呸”了一聲，才說道：“那周餘平的性格我是比較了解的，趙蓮姣這種人不是他喜歡的……我在想啊，會不會是趙蓮姣在追求周餘平呢……”
一語末了，田麗驚呼道：“什麽？趙蓮姣在追求周餘平？她不是……”
王雪照和姚若男她們也很震驚。
畢竟趙蓮姣最近好像跟秦宇新走得比較近，沒想到暧｜昧對象除了秦宇新，居然還有一個周餘平！
那確實是時間管理大師了。
姜幗英又好奇地問林燈燈，“燈燈，你和周餘平真是親戚啊？”
林燈燈點頭，“我媽和他媽是出了五服的表姐妹，我爸和他爸也是出了五服的表兄弟……聽著親戚關系確實遠了點兒，可我們兩家都在一個廠子裏，平時把對方當成很親的親戚在走動。”
眾人點點頭。
林燈燈問田麗，“怎麽？趙蓮姣最近還和別人在一起了？”
田麗趕緊搖頭，“沒有沒有！”
姜幗英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問林燈燈，“燈燈，那周餘平是不是很有錢？或者說，他也挺喜歡趙蓮姣，不然……趙蓮姣也不是他的誰，他為什麽要借錢給趙蓮姣啊？”
林燈燈冷哼了一聲，說道：“他沒錢！他也絕對不會喜歡趙蓮姣的，他那個人啊，就是濫好心！”
這時——
木板門突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面色鐵青的蔣大姐走了進來。
跟在她身後的，是垂頭喪氣、眼淚汪汪的趙蓮姣。
姚若男趕緊上前去，“蔣大姐，你上哪兒去了？剛才有人過來送熱水，我們全都已經洗過澡了，還給你和蓮姣一人留了半桶……哎呀，這會兒可能水都已經冷了。”
蔣大姐還沒說話，趙蓮姣楞了一下，眼冒精光，委屈的表情立刻消失，立刻質問道：“半桶水？剛才他們送了多少水來，為什麽只給我留了半桶？”
眾女知青們都懶得理會趙蓮姣，把頭扭到一旁去。
姚若男也不理趙蓮姣，只是對蔣大姐說：“蔣大姐，那水應該還有些溫，趕緊洗洗吧！”
蔣大姐點頭，“若男，謝謝你。”
“嗨，是姐妹們一塊兒商量好了才給您和蓮姣留水的，您謝我幹什麽！”姚若男說道。
蔣大姐走過去，用手指摸了摸桶裏的水，已經微溫，但還能接受。
於是在姚若男的指點下，將桶拎到一旁的角落裏，又拿出了換洗衣裳，蹲在角落裏快速地洗了個澡、還洗了個頭……
而另一邊，趙蓮姣就不依了。
“姚若男你幾個意思啊？”
“你給我說清楚，他們到底送了多少熱水過來，為什麽只給我留這麽一點兒？”
“你們是不是欺負我不在，故意只留這麽一丁點兒水給我的？”
“這麽一點點水，夠幹啥？”
“你們還一個二個的全都洗了頭洗了澡……你們還洗了衣裳！”
“我可不相信你們只用了這麽一點點水，就能幹成那麽多的事！”
“哎喲這水是冷的！”
“我不管，你現在再去找他們要，我身體不好我要用熱水洗……”
“洗頭至少一桶、洗澡至少一桶，洗衣裳至少一桶……”趙蓮姣氣急敗壞地吼道，“姚若男你快去啊！”
姚若男今年二十一歲，她和鄺勵紅是隊伍裏唯二兩個年長些的女知青，其他的女知青們大多是十八｜九歲，王雪照和姜幗英年紀最小，只有十七歲。
所以蔣大姐視姚若男為左臂右膀，常常會囑咐她，讓好好照看其他的女知青們。
再加上姚若男脾氣好，且也有犧牲自我的奉獻精神，其他的女知青們都挺服氣她的。
現在看到趙蓮姣咄咄逼人，女知青們不樂意了。
姜幗英頭一個說道：“誰讓你亂跑的？咱們一來人家就說了，這營地裏到底是坑，又黑燈瞎火的，讓咱們別出去亂跑，免得掉坑裏了……所以你為什麽要跑出去？”
其他人紛紛幫腔：
“就是就是！我們用的水，可比你的還要少呢！”
“真是狼心狗肺不識好歹！早知道一滴水都別留給她！”
“怎麽還有這種恩將仇報的人啊今天真是開眼界了！”
“不如你先說說你這三更半夜的到底上哪兒去了，還得讓蔣大姐去接你回來？”
“就是，自己沒能用上熱水還耽誤人家蔣大姐了！”
趙蓮姣咬住下唇，心虛地答道：“你們管得著嗎？我又不是犯人，我出去透個氣、散散步也不行？”
林燈燈也陰陽怪調地說道：“那你怪誰啊，也是你要自己出去的，我們給你留水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哼，愛用用，不用不用！要不然呢你還有一個法子，去男同志的營房裏借洗澡水呀，這不是你最擅長的事嗎？”
趙蓮姣氣極了，“你——”
“好了好了別吵了，”姚若男說道，“我們每個人的用水量就那麽多！時間不早了，蓮姣你趕緊洗吧，不然一會兒火把燃盡了就沒有光源了。”
趙蓮姣眼淚汪汪地說道：“可是這水是冷的……若男姐，你去幫我跟他們說一聲，再重新給我燒兩桶熱水好不好？”
姚若男不樂意。
畢竟那幾個大兵過來送熱水和火把的時候，就已經表達出強烈的節儉意願了。
姜幗英又愴趙蓮姣，“就你金貴！非要用熱水洗，那水熱的時候你怎麽不來呢？就你金貴！人家蔣大姐的水和你的水一樣，都是溫的，人家都已經洗完了你還在這兒裝資本家的千金大小姐呢？”
“姜幗英！你別欺人太甚！”氣得趙蓮姣渾身都在發抖。
王雪照看了看那兩根火把，感覺最多再堅持半小時左右就要熄滅了？
於是王雪照小小聲對付愛戎和江心棠說道：“愛戎、心棠，那火把馬上就要熄滅了，我想再練一練，你倆幫著唱一唱‘花兒這什麽這樣紅’唄，給我伴個奏。”
付愛戎和江心棠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地點點頭。
王雪照打開行李，翻找出幾塊絲巾……
說來慚愧，就是這幾塊絲巾，還是王雪照去借遍了整支隊伍，才湊到了四塊的。
她將一塊絲巾紮成大花、系在馬尾上，用另一塊絲巾放在頭頂垂下來，遮住馬尾上的大花，再遮住口鼻，只露出一雙靈動美麗的眼睛。
剩下的兩塊絲巾，則被王雪照系在自己的腰間，充當兩片式的裙子。
接下來，王雪照站在空地裏，開始做準備熱身運動。
一時間，營房裏一片寂靜。
大家全都不錯眼地看著王雪照。
因為準備跳舞，王雪照除去了棉衣棉褲，穿著緊身的、單薄的、被洗褪了顏色的灰色舊秋衣秋褲，完美的顯示出她纖秀的身材。又由於這身舊秋衣過於貼身，在不甚明亮的火把光芒映照下，就好像她……真的衣著很暴露似的。
再加上被王雪照系在頭上的遮面絲巾、以及系在腰間的兩片裙式的絲巾……
還真有幾分少數民族古裝美女的意思。
趙蓮姣眼神不善地盯著王雪照，疑惑地問身邊的林燈燈，“王雪照這是在幹嘛？”
林燈燈懶得理她，甚至還翻了個白眼。
趙蓮姣被氣了個半死。
王雪照熱身完畢，朝著付愛戎、江心棠點頭示意。
付愛戎清咳了兩聲，開始唱起前兩年最紅火的電影《冰山上的來客》主題曲：
“花兒為什麽……這樣紅，為什麽這樣……紅，啊哎，紅得好像，紅得好像燃燒的火……”
江心棠很快就跟著唱了起來。
而王雪照也隨著付江二人的柔緩歌聲而翩翩起舞。
前世在王雪照小的時候，白富美媽媽要求她學芭蕾舞，因她認為讓女兒學習跳芭蕾可以提練氣質、美化體型。
後來王雪照長大了，並不追求在舞蹈這方面的成就，練習跳舞的目的就變得了為興趣、運動和鍛煉……所以她還練過國標、古典舞、現代舞、鋼管舞、肚皮舞等等。
現在，王雪照即興來了一段民族新疆舞，並且根據大家合唱的節奏，做出時而陽剛、時而柔軟的經典肚皮舞動作，還時不時地抖胸、顫臀。
女知青們全都驚呆了。
這畢竟是個傳統的年代。
肚皮舞……
真的太少見了！
但王雪照體態纖瘦，瘦到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感，再加上她的舞蹈動作多半是比較陽剛有力的，所以並不具備弓｜誘意昧，反而讓人一看就有種……熱血澎湃的激情感！
一首“花兒為什麽這樣紅”唱完了。
可是大家意猶未盡，紛紛拍手稱讚，又要求王雪照，“再來一次！”
王雪照笑道：“我這舞是即興表演，很多動作我都記不住。”
大家紛紛叫嚷道：“多練一下不要緊，還有別的動作讓我們再看看唄！”
王雪照依了她們。
於是，大家開始合唱了起來。
王雪照也因為熟知歌曲節奏的原因，頂胯、扭腰的時候全都卡著點在呢！
大家看得就更帶勁兒了，時不時齊齊爆發出驚嘆聲。
趙蓮姣則又驚又疑。
“王雪照這是在幹什麽？”趙蓮姣忍不住問向坐在另一邊的魯娟，“她是不是……也想參加兵團裏的文娛宣傳員的招聘？”
魯娟搖頭，“我哪知道。”
頓了頓，魯娟又嘆道：“其實王雪照都不用跳舞，她就長成這樣兒……想留在623兵團還不是分分鐘的事！現在她還露出這一手……那文娛宣傳員肯定非她莫屬啊！”
頓了一頓，魯娟又嘆道：“王雪照的皮膚真好啊，在這沙漠裏走了那麽多天，還是白白嫩嫩水靈靈的，我這臉和她的一比，都成了老樹皮了！”
趙蓮姣氣得“噌”一下子站起身，嚇了魯娟一跳！
正在跳舞的王雪照順著旋律一個轉身，正好看向了趙蓮姣。
她朝著趙蓮姣嫵媚一笑，還眨了個媚眼，眼裏卻明明白白地盛滿了鄙夷與輕視……她甚至還來了柔軟搖擺個下腰的動作，最後又像蛇妖一樣，慢慢扭著腰肢又起來了。
王雪照很美，故意做出這引誘的舞姿出來……連女人看了都覺得面紅耳赤，心如擂鼓。
趙蓮姣就更加嫉妒了。
——果然，這個王雪照就是想和她競爭文娛宣傳員的位置！而且她、她還那麽騷……
趙蓮姣委屈得想哭！
論長相、論身材、論舞姿……她怎麽可能比得過王雪照啊！
這時蔣大姐洗完了澡，終於有空看王雪照跳舞了，不由得奇道：“雪照你幹啥呢？”
王雪照吐了吐舌頭，“沒幹啥，我鍛煉身體呢！”
蔣大姐還沒說什麽呢……
趙蓮姣已經快要被氣炸了！
因為王雪照的回答落在趙蓮姣耳裏，成為了一種挑釁——王雪照都已經這麽明目張膽的練習了，可她嘴裏還不承認她這是為了明天的競選！
真是太壞了。
氣得趙蓮姣狠狠咬住下唇。
蔣大姐則十分惋惜地看著王雪照——因為蔣大姐一直覺得王雪照體弱且美貌，很適合參加623兵團的文娛宣傳員選聘。這姑娘長得好看，中選的幾率大；且這姑娘體弱，更加適合呆在兵團裏。
可就在今天，當知青隊進入兵團後，王雪照還特意避開了人、過來找她，很認真很明確地告訴她說：她王雪照不願意參加623兵團的文娛宣傳員選聘。
說實話，蔣大姐十分不理解，還勸了她好久，“……雪照啊你這樣的身體情況，還是留在兵團裏比較好，這裏全是大小夥子純壯勞力啊，那些個搬搬擡擡、敲敲打打的活計不用你做……可要是真離了這兒，將來去建設農場的時候，那可全是粗活重活啊！”
王雪照只是抿著嘴兒笑，說道：“哎，好嘞，謝謝蔣大姐了！”
然後一扭身就跑了。
想起王雪照的決定，蔣大姐直嘆氣但也沒說啥，只是說道：“你身體弱，當心著涼，趕緊把厚衣裳穿上！”
王雪照乖巧應下。
她其實並不冷，畢竟跳了近二十分鐘的舞，身體早就已經暖和了。
但蔣大姐的好意必須心領。
所以她趕緊解下絲巾，穿回厚衣裳並且準備睡覺。
大家本來對報名參選623團文娛宣傳員的態度都挺踴躍的，但在看到王雪照的舞姿以後又沒了信心……只是說，今天有條件洗頭洗澡還都換洗了衣裳，全身上下清清爽爽的很是舒服，所以大家嘻嘻哈哈的準備睡覺。
火把燃燼，大家慢慢安靜了下來，進入夢鄉。
趙蓮姣卻嫉妒到心理扭曲，毫無睡意，並在心裏把王雪照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個王雪照，在廠子裏的時候就不給她一點退路，到了這裏還要處處把她比下去！
怎麽辦？
怎麽辦啊！！！
老天爺，當初她被父親忽悠著下鄉插隊，只是想換個環境，壓根兒沒想過要來戈壁，更加不知道這裏的環境這麽惡劣。
所以她必須要拿到623兵團的文娛宣傳員名額！
可是，王雪照長得這麽漂亮，跳起舞來又這麽妖嬈嫵媚……
她趙蓮姣上一次參加文藝匯演還是在子弟小學的時候跳集體綢子舞！
那，她要怎麽樣才能贏過王雪照？
趙蓮姣縮在被窩裏想了很久……
最終，她做出了一個破釜沈舟的決定。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還沒亮，軍營裏響起了短促但嘹亮的軍號聲。
女知青們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
三五分鐘以後，外頭突然響起了大兵們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怒吼：“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嚇得營房裏的女知青們驚慌失措！
王雪照和姜幗英還沒完全清醒，就嗖嗖兩聲飛快地躥進姚若男的被窩，一邊一個抱住她，三個人同時被嚇得瑟瑟發抖。
“若男姐，我害怕……”
“媽呀這是發生啥事兒了？”
姚若男也害怕。
然後支楞著耳朵聽了半天才放下心，安慰大家道：“沒事沒事……應該是他們當兵的在訓練。”
其他的姑娘們也沒好到哪兒去，有些也被嚇得抱成一團，還有些被嚇得連滾帶爬地逃進角落裏……
聽了姚若男的解釋，也確實聽出來營房外頭響起了整齊的跑步聲、訓練時的喊口令聲什麽的，大家這才松懈了下來。
姜幗英問付愛戎時間，付愛戎在黑暗中摸了好久才摸回自己的鋪蓋那兒，找到了手電筒和手表，一看才知道——現在是淩晨四點？？？
姜幗英小小聲埋怨，“有沒有搞錯啊四點鐘搞什麽訓練！”
鄺勵紅的小寶寶也被鬧醒了，正咿咿地鬧。她手法嫻熟地又把孩子哄睡了，然後說道：“人家是當兵的，本來就是要天天訓練麽！”
姜幗英翻了個白眼，打了個呵欠，說道：“還說軍營好呢，就沖著每天早上四點鐘就要醒……誒，我還是去農場吧，至少可以睡到六點半天亮！”
姑娘們也躺下來了，嘰嘰喳喳地說道：
“淩晨四點被吵醒……這也太殘忍了吧？偶而一次沒問題，要是天天這樣，誰受得了！”
“就是就是，我還是願意睡到六點半天亮！”
“看來，住在軍營裏也未必好啊！這麽一想，我又覺得要是選不上那個文娛宣傳員的話，也不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實話我覺得這裏男的太多了讓人覺得挺不自在的……”
“好了好了別說話了，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多小時呢，趕緊睡吧！”
……
話雖如此，可想要繼續補覺……也是睡不成了。
外頭正在操練的大兵也不知有多少，排隊跑起步來，整個地面都在震動，再加上還在時不時地喊口令……真是剛剛才有了點兒睡意，就立馬被嚇醒，到了最後，大家都睡不著了。
清晨六點半，天終於慢慢亮了。
姑娘們已經全都收拾好衣裳、也整理好鋪蓋了，甚至連昨晚洗的內衣褲，也因為天氣過於幹燥而早早幹透，姑娘們也全都收拾好了。
七點左右，昨天過來送水的那幾個大兵又過來了。
他們拎了幾桶水過來，分給姑娘們一人一勺水，做為洗漱用水，然後又讓姑娘們把空的飯盒交給他們，說一會兒他們給姑娘們送早飯過來。
趙蓮姣趕緊躥到大兵身邊，“小哥哥，昨晚你們送水過來的時候我有事兒，沒能趕上洗澡洗頭呢……小哥哥，呆會兒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送兩桶水過來？謝謝小哥哥了，你真好！”
大兵看了看蓬頭垢面還油膩膩、臟兮兮的趙蓮姣一眼，再看看其他幹凈清爽的姑娘們，沖趙蓮姣說話的語氣就有些嫌惡了，“你昨晚上有什麽事？我不是交代過你們，晚上別出門免得掉坑裏了嗎？你怎麽還跑出去？”
趙蓮姣面一紅。
她咬牙，小小聲說道：“是你們李排長找我有事兒！”
說著，她還得意地看了王雪照一眼。
哪怕昨晚的經歷不怎麽值得炫耀，但她能說出她認識這裏的李排長，相信這些不長眼的女人們也會高看她一眼。
不過，女知青們都沒理她。
就連大兵也半信半疑地看著趙蓮姣。
趙蓮姣假傳令箭，“同志，也是你們李排長昨晚同意批給我兩桶熱水的……其實呢，兩桶熱水也只夠洗頭洗澡的，我洗衣服都不夠水了……”
大兵頓時翻了臉，“我說同志，你可別說謊啊！李排長怎麽可能同意你這麽荒謬的要求？現在是旱季你知道嗎？我們取水有多困難你知道嗎？你一個人想用兩桶水？這絕不可能！昨晚上我們也只給你們送了六桶水過來……”
另外一個大兵用胳膊肘兒戳了戳他，對趙蓮姣說道：“好了好了，對待女同志別這麽苛刻！”然後又對趙蓮姣說道：“同志你等著啊，一會兒我們送飯過來的時候，再給你帶水過來！”
大兵們給姑娘們分完了水，走了。
姑娘們沒一個願意理會趙蓮姣，只是用自己的臉盆接了到的那一勺水，開始洗臉刷牙漱口。
趙蓮姣的目光慢慢掃過屋子裏的每一位女知青，雙手插腰，冷笑道：“聽見沒有！昨晚上人家送了六桶水過來！六桶！！！你們就只留給我那麽小半桶？？？你們欺負人是吧？”
大家都不吭聲。
姜幗英是個爆脾氣，立刻反罵了回去，“是啊，六桶水二十個人分，每人分到小半桶……有什麽問題嗎？你覺得不公平那你就不要大晚上的一個人偷偷摸摸出去啊！我們欺負你？我們要是真欺負你……那小半桶水都不會留給你！”
“姜幗英，你——”
姜幗英繼續說道：“你質疑我們是不是欺負你了沒給你留水，我們還在懷疑你昨晚上出去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好事呢！怎麽，你有膽子做、沒膽子說？”
趙蓮姣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心虛地看向蔣大姐。
蔣大姐垮著一張臉，狠狠地瞪了趙蓮姣一眼。
蔣大姐現在是真的很煩趙蓮姣！
這女的真是……
把知青隊的臉都丟盡了！
大晚上的，人家大兵都已經交代過，沒什麽必要就不要在軍營裏閑逛！
如果呢，趙蓮姣就是不聽，不但跑出去了、還拉著人家李排長問東問西的……
因她形跡可疑，被李排長當成特務給銬了起來！
她作為知青隊領導，不得不去向李排長解釋，結果被李排長給劈頭蓋臉的質疑了一通！
李排長還質問她：王雪照是誰？為什麽趙蓮姣口口聲聲說，是王雪照指使她在軍營裏閑逛的？李排長還要求讓王雪照也過來接受調查。
幸好蔣大姐萬般解釋，終於消除了誤會，李排長才放了她和趙蓮姣回來。
所以昨晚趙蓮姣為水鬧騰的時候，她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管，還怨上了趙蓮姣。
現在趙蓮姣居然還在鬧？
蔣大姐心裏窩火，冷冷地說道：“昨晚啊，是這樣的……”
趙蓮姣被嚇得魂飛天外，趕緊阻止她，“蔣大姐！”
姜幗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蔣大姐，昨晚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沒什麽！”趙蓮姣急忙說道，“沒事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看到王雪照正往臉上貼一塊煎了洞的濕手絹，趕緊轉移話題，“王雪照你幹嘛呢？”
王雪照沒有雪花膏。
但荒漠的天候過於幹燥，她是沒辦法，才會每天都留下一丁點兒幹凈水，泡了沙棘果汁用來敷臉。而且還必須很有耐心地多敷幾次，臉上才不會有緊繃感。
不過，王雪照壓根兒沒理會趙蓮姣，只顧著敷臉。
姚若男見蔣大姐也好奇地看著王雪照，便解釋給蔣大姐聽，“是因為雪照她沒有雪花膏用，所以才……”
蔣大姐點點頭，沈思片刻，對趙蓮姣說道：“蓮姣，你把你的雪花膏送給雪照，當作賠禮道歉的誠意。也好讓你長長記性，以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
王雪照也楞住。
——啊？趙蓮姣犯了錯誤？
而且蔣大姐還要趙蓮姣向王雪照賠禮道歉？
無緣無故的，蔣大姐為什麽要這麽做？
趙蓮姣也氣壞了，“憑什麽啊！她……”她突然對上蔣大姐冰冷的眸子，又罵不出口了。
她氣得嗚嗚哭，卻一句話也不敢說，唯恐蔣大姐把昨晚的事兒給抖出來。
最後，趙蓮姣哭哭啼啼地拿出她最最最珍惜的那半盒雪花膏，想想又覺得不甘心，便恨恨地瞪了王雪照一眼，打開雪花膏的蓋子狠狠的用手指挖了一大坨膏體出來，然後蓋回蓋子氣乎乎地朝著王雪照扔去。
王雪照伸手接住。
她大約有點兒明白了——昨晚趙蓮姣跑出去，是去壞她王雪照的名聲了？
“蔣大姐，既然事情和我有關，那我有權知道。”王雪照說道。
蔣大姐頜首，“我一會兒告訴你，這雪花膏你先收好。”
王雪照秒懂：估計趙蓮姣幹的事兒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兒，所以不好在大庭廣眾下談論。
而這時，趙蓮姣突然意識到——
不知不覺間，因為長時間生病而瘦到脫水的王雪照，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副白嫩嫩、又水靈靈的模樣兒？
難怪昨晚上連嘴最毒的魯娟也在稱讚王雪照的皮膚好！
趙蓮姣又氣鼓鼓地看著王雪照。
原來，這幾天王雪照帶著大家采集了不少的枸杞幹和沙棘果幹，枸杞幹用來泡水喝、養氣血；沙棘果幹泡水後用來擠汁敷面，滋養皮膚；有一次她還帶著大家抓到了野兔子，飽飽地吃了一頓肉湯，暖了腸胃……
王雪照雖然病了很久，但年輕、身體底子好，這幾天又很註意地讓自己合理運動、努力多吃多喝……還發明了“床單式蚊帳”，避免了太陽的直接暴曬，她雖然沒有雪花膏，但一天之中至少有四五個小時的時間，她臉上是敷著濕帕子的……
幾天下來，她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馬上就不一樣了。
皮膚白嫩水靈不說，昨晚還洗了頭洗了澡，先前那油膩得能滴出油的頭發現在也是清清爽爽的，就是個烏發雪膚的小美人兒！
趙蓮姣實在氣不過，把頭扭到了一旁，不經意看到了林燈燈。
咦？
趙蓮姣楞住。
她仔細打量著林燈燈，覺得林燈燈好像也有些不同了——至少她面上不會幹燥到皸裂掉皮，而且頭發蓬松清爽，衣著整潔幹凈，狀態很好。
趙蓮姣又吃驚地看向了其他姑娘們……
怎麽回事啊？
就連膚色向來黃黑暗沈的魯娟，不能說皮膚突然變得美白細膩了，但至少不會再有那種皸裂的狀態，而是皮膚水潤潤的很有彈性，看著就是少女該有的青春狀態。
其實，王雪照用濕帕子敷臉的事兒根本不是秘密。
隊伍裏也有好幾個姑娘是沒有雪花膏的，所以她們也學著王雪照的樣子往臉上敷濕帕子……年輕姑娘們的新陳代謝快，用濕帕子捂了幾天以後，原本面上的幹燥粗糙的肌膚狀態一下子改良了好多，現在人人都是水靈靈的！
再加上大家昨天全都好好打理過自己，這會兒人人都是幹幹凈凈、清清爽爽的樣子……
趙蓮姣瞪大了眼睛。
她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剛才送水過來的大兵在看向她時，那嫌惡的眼神是因為什麽了。
敢情只有她一個人邋裏邋遢啊！
趙蓮姣氣得胸脯劇烈起伏。
再一想，今天就是623兵團文娛宣傳員選聘的日子了……
趙蓮姣氣得直跺腳，“你們都欺負我！”
眾人都沒理她。
不一會兒，兩個大兵挑著擔子過來，給姑娘們送早飯過來了。
早飯是每人半盒雜糧稀飯，一只老面饅頭，外加一小撮炒腌菜，另外他們還帶了幾只開水壺過來，分給每位姑娘一杯開水。
與此同時，大兵們也給趙蓮姣帶來了兩勺額外的熱水。
這一次，趙蓮姣不敢造次，看了蔣大姐一眼，委委屈屈地收下，然後趕時間洗澡洗頭。
可是，趙蓮姣可沒有七杯水洗頭洗澡的經驗。
她打量著王雪照，又看看其他的姑娘們雪白幹凈的面龐、清爽飄逸的頭發……越想越覺得，就這麽一丁點兒水，怎麽可能做到又洗頭來又洗澡，又洗臉來又洗衣啊！
但這會兒也沒辦法了，趙蓮姣只好開始了洗頭洗澡。
洗頭是不可能不打香皂的。
她把頭發浸在臉盆裏的水裏，搓幾下打上香皂，還沒搓洗幹凈，整一盆水就變得渾濁不堪……
那，哪兒還有水讓她來清洗頭發？！
盯著這盆渾濁的水，趙蓮姣一狠心，閉著眼睛把頭發浸如漿一般的濁水裏，梳理通順了。
接下來，就是洗澡了。
可她根本沒有多餘的水，只好摸了些水沾濕身體，往身上打香皂……
她又希望自己香香的，所以打了好多香皂。
但是，臉盆裏的水實在是掛漿嚴重，無論她怎麽搓身體，都有種沒辦法搓掉那種滑膩的香皂手感……
最後水涼了，她冷得發抖，只好匆匆收拾好自個兒，換上了幹凈衣裳。
可殘留在身體表面皮膚上沒有清洗幹凈的香皂，讓她癢得難受……
這時王雪照和姐妹們已經美美地享用了一頓飽飽的早飯。
軍營裏的飯菜，確實比知青隊強太多了。
雜糧粥裏的米粒很少，是各種摻雜在一起的豆子，而且吃起來水多料少，可能是為了節省柴火，豆子只是煮到熟、且湯色帶上了淡淡的米湯就不再煮了。導致豆子咬在嘴裏嘎嘣碎，還硌牙。
老面饅頭不大，和王雪照的瘦弱拳頭一般，瘦瘦小小一只，但份量沈甸甸的，特別實忱。
這饅頭的口感不太好，很糙。
要是咽快了，簡直割喉嚨。
需要配合著豆子水慢慢咀嚼，等到饅頭在嘴裏完全化開時，就很好吞咽了，同時還能吃出濃郁的麥香味兒。
再配上又鹹又辣的炒腌菜……
這是王雪照回到這個世界以後頭一回吃上熱湯配主食。
當然了，大家都吃得很慢很慢。
大約八點半左右吧，大家終於吃飽了。
王雪照還剩下小半個饅頭吃不下，被她用手絹包起來，小心翼翼地藏好。豆子水倒是一滴不剩的全喝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那些咬不爛的豆子則被她含在嘴裏，慢慢的一點一點咬著。
而這時，趙蓮姣也終於收拾好自個兒，正準備過來吃早飯——
蔣大姐匆匆從外頭進來，招呼姑娘們，“同志們你們準備好了嗎？那邊兒李排長讓我們現在就過去了……”
——之前蔣大姐就已經跟大家說好了，一會兒就是兵團文娛宣傳員的選聘，讓大家準備好，呆會兒要排隊過去。
隊伍裏一共只有十九個姑娘，幾乎人人都想試試。
於是，這會兒蔣大姐這麽一說，大家就站起身，準備聽從安排，排隊出發。
趙蓮姣剛端起飯盒，就聽說要準備去選聘，連忙又把飯盒放下……轉念一想，萬一有人偷她的早飯呢？，於是眼珠子亂瞟幾下，把早飯藏好，這才匆忙起來……
這時，大家已經排好了隊，慢慢走出營房。
趙蓮姣正要跟上去，突然想起昨晚上王雪照跳的那支妖嬈又引誘意味十足的扭屁股舞……
最後一狠心，她跑去把門關上，又回到鋪蓋這邊拿出了一條夏天穿的裙子，換上、在外頭套了一件棉衣，打開門飛快地朝著遠去的隊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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