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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的春天, 秦屹淮答應梁澤西幫他接人,第一次見到成年後的甘棠。

他開著梁澤西的某輛大G,車窗下拉一半, 五官深刻,眉眼冷肅,露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車帥, 人也帥。

秦屹淮開車陪著甘棠在湖邊轉圈, 周圍人頻頻向他及他開的豪車投來目光。

當然, 他懶得管,目光落在前面女生的背影上。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在極致無語的時候是會想笑的。

那天霧雨蒙蒙,楊柳拂岸, 他看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無語兼無聊過後,接受了自己要陪她在湖邊轉到晚上的可能。

但好在,她沒讓他多等。

他在心底良好接受了她奇葩、麻煩和亮眼的一系列轉變後, 按下了喇叭,甘棠如願轉過身來。

介於梁澤西千萬次吐槽自己妹妹難搞,秦屹淮裝出一副溫和樣子, 做好被這個千金大小姐刁難的準備。

但與原先梁澤西口中嬌縱的甘棠不同, 她只是彎下腰,看了他兩秒,眸子亮晶晶,抿起小梨渦問他:“請問你是……?”

女生聲音輕細,表情充滿善意, 叫人什麽不滿情緒都沒了。

秦屹淮對她多了第四個印象——漂亮。

應該不止, 是尤其漂亮。

很膚淺,又很合理。

漂亮的女人不少, 但如此合眼緣的幾乎沒有,這是最初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眼。他隨之而來是第五印象——她性格竟然還可以。

跟梁澤西說得天壤之別,得多虧梁澤西的惡劣鋪墊,這個優點在他心底更深一些。

脾氣好的人總是叫人多包容幾分。

秦屹淮面上不動聲色,鋒利眉目輕揚,一如既往保持他的溫和:“你哥喊我過來接你,這是他的車,你認不認識?”

梁澤西的車實在太多,但這輛比較騷包,她記得蠻清楚,確認他的身份安全後,點頭上了車。

他們在車上其實沒有說兩句話。

甘棠那時候才剛滿十九,正值花期,剛剛分手,觸景生情,傷春悲秋十分正常。

她一個人在後面無聲流淚,梨花帶雨,委委屈屈。

秦屹淮沒說話,只遞給她一包紙巾,她接過,細聲說了一聲:“謝謝。”

他低聲說了句“沒事”,之前有聽說小姑娘正跟男朋友鬧分手。

他跟她不熟,沒有貿然開口勸解,主要他也不是個會勸解的人。

秦屹淮那時候心底虛虛想:如果是他,他絕對不會讓她哭這麽傷心。

兩條線在這天有了一個交點,隨即又按照各自的軌跡行進。

只不過秦屹淮偶爾會聽見梁澤西提起甘棠,說她傻,說她氣人,說她只會花錢,還說她打游戲菜,大多數時候沒什麽好詞。但別人附和說甘棠不好的時候,他又不幹了,一臉散漫道:“這我親妹,有妹妹的感覺,你懂什麽?”

秦屹淮覺得梁澤西有病。

每當這時候,在聽見梁澤西說甘棠時,他總會下意識多上一分心。

但也只是多上一分心而已。

十月入秋後,秦屹淮第二次和甘棠有交集。

他們在鴻江宴給一個要參軍的朋友送行,甘棠也來了,依舊穿著一件亮眼的橘色裙子,身邊是她男朋友。

秦屹淮輕易瞧見她,並且發覺這小姑娘還直勾勾盯著他看。

但很可惜,下雨那天甘棠沒戴隱形眼鏡,她並沒有認出他。

而秦屹淮那時看見了陸一舟,心裏覺得惋惜:小姑娘不太長記性,愛在回收桶裏找男朋友。

除此之外,他不想探究惋惜的緣由。

也不會知曉,自己將來也是會被她從回收桶裏找的那一個。

2015年的初夏,甘棠跟陸一舟分手。

她挽回過,但沒能挽回成功,索性放手。

或許是迫切想走出來,甘棠那陣子特別愛出去玩,身邊朋友誰聚會,她都得去竄一下,像只橘色的小蝴蝶。

有梁澤西,還有吳維的妹妹溫思茗這兩個紐帶,自然而然,秦屹淮碰見她的次數會直線上升。

每次,甘棠都會乖乖巧巧,一臉含笑,大方跟人打招呼,一般不耍小性子。

她很招人喜歡,旁人也推翻了對她嬌縱的印象。

甘棠後來才知道自己哥哥在外面怎麽說她。

當然,梁澤西不免會挨她一番毒打。

秦屹淮那時候跟她算得上一般熟,屬於見了面能說兩句的關系,或許是他比她大八歲,閱歷比她豐富得多,在公司處理事情通常不留情面,性子漸漸沈下來後,她應該有一點怕他。

如果不是身邊沒人,她一般不會找他說話。

甘棠湊在他身邊時,會恭恭敬敬喊他:“秦二哥。”

後面通常類似於,“秦二哥你也在這裏啊?”

“秦二哥你也喜歡玩這個嗎?”

“秦二哥,這兒好吃嗎?”

“秦二哥,這個好喝嗎?”

秦屹淮對她另外一個比較深的印象大概就是愛吃。

主要是真沒見過這麽愛吃的。

其實他們中間有過一次親密接觸,在一個朋友的生日派對上。

那天她並不是主角,但秦屹淮依舊能清楚記起她穿了一件淡橘色鏤空吊帶裙,化了個淡妝,周遭噴著水果香。

壽星玩惡作劇,知道朋友裏有幾個互相有意思但沒挑破的人。

他當月老,玩了個游戲,叫“暧昧時分”,游戲規則如下:關了燈之後,讓單身男女互相擁抱,在擁抱的一分鐘裏,如果對那個人有意思,兩個人可以選擇親吻,當然,開了燈以後,一切風過無痕。參賽者可以自行處理要不要繼續暧昧,亦或是直接捅破窗戶紙。

這個游戲對於想搞暧昧的人簡直是心驚肉跳。

有人參加了,當然也有人不參加。

溫思茗坐在不遠處,她是個大嗓門,往周圍掃了一圈以後,喊道:“棠棠呢?她手機還在這兒呢?”

旁邊人答道:“她上廁所去了。”

有許多男人都對甘棠有心思,秦屹淮很清楚,無論是外貌身材,脾氣秉性,甚至身家權勢,她都是數一數二的。

他們都想跟甘棠扯上關系。

隨著壽星的“三、二、一,熄燈”,那些男人漸漸移至了門口,而甘棠毫不知曉。

包廂門不出意外被打開,甘棠陷入黑暗,她還有一點懵,出聲道:“怎麽關……”

話音落地,倏忽間,她被人攬進了一個溫熱擁抱,心怦怦在跳,被男人抵在墻角,想推卻推不開他,無法反抗,心中湧起一陣一陣的恐懼。

她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壽星嫌氣氛不夠熱烈,在一邊喊:“擁抱過後就可以親吻啊,你們選擇玩了游戲,可別扭扭捏捏,大好機會在前,快親快親。”

她手上動作不減,甚至想擡腿踢他,男人抵住她腿,適時低聲傳來一句:“先別動。”

甘棠的心忽然鎮定下來,感受到面前人的清冷氣息,抓緊他手臂,仰頭看他,眼角帶淚,細聲問道:“你是……秦二哥嗎?”

雨天白天不記得他,晚上夜裏憑聲聽人,真是奇人。

秦屹淮頓了兩秒,低聲應她:“我是。”

他察覺她慢慢放松下來,抓緊他手臂的力度都松了不少,聲音輕細:“我聽過這個游戲的,謝謝你。”

甘棠從小見識得多,見他們玩過的奇怪游戲也不少。秦屹淮在她心底是個十分與眾不同的正經人,她沒見他有過什麽出格行為,在梁澤西那裏的風評也很好。現在這樣,或許是為了幫她,免得她誤打誤撞被迫參加游戲?

畢竟他沒有對自己做什麽。

秦屹淮很聰明,聽她話語大抵輕易摸透她的想法。男人低應一聲,裝得大方坦然,沒有反駁,手虛虛攬著她鏤空布料下的腰,能感受到她身邊清淡的柑橘香,甚至她的呼吸。

他手掌貼上她腰間只一瞬,輕而易舉察覺她的纖細。

包廂裏並不是全黑,他能捕捉她的模糊面容,甚至唇的部位。

他盯著那處,眸色漆黑。

旁邊有男女在親吻,聲音動靜還不小,甘棠又抓緊了他手臂,顯然是害羞了。

黑暗中,他壓抑住情緒,音沈如水,提醒:“你指甲掐進我肉裏了。”

“啊,對不起。”她話語裏極盡抱歉之意,趕忙松手,腦袋一下往後靠,他能看見她的模糊影子,在她腦袋要撞到墻的那一刻,先一步擡手護住她後腦勺。

甘棠似是楞住,一下不敢動,眨著眼睛,有些懵還有些委屈,又咕噥道:“對不起,弄疼你了嗎?”

秦屹淮垂眸,嗓音低沈:“沒有。”

黑暗中,兩個人的姿勢太過暧昧,他們靠得極近,眼神於黑暗中對視,呼吸融合,相距不過幾厘米,仿佛下一秒就能親吻在一起。

秦屹淮眼底翻湧,忍住俯身貼上她唇的沖動,指腹在她後腦勺輕擦,而後松手,擡起了頭。

甘棠立馬站直,臉紅耳熱,一動不敢動。

游戲時間截止,壽星在一旁高喊:“三、二、一,好了好了,該結束了,不至於一點都看不清吧?大家各歸各位啊。”

這十分鐘恍若一場夢境,其中滋生的暧昧無從得知。

甘棠坐回溫思茗身邊,下意識朝秦屹淮看過去。

秦屹淮察覺,回望,她卻像只被驚嚇到的兔子,後知後覺,對他抿唇。

他們對此心照不宣,默契不談。

夜間,秦屹淮卻開始反覆回味手中柔軟的腰線,還有那一觸可及的櫻唇。

讓他真正察覺異樣的,是他晨間的生理性沖動。

他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但是他第一次在夢裏夢見她,以這種方式,對一個比他小八歲的女孩子。

他們靠得那樣近時,甘棠還很相信他。

秦屹淮輕呼口氣,頭一次覺得自己有點惡心。他去了浴室,握緊,草草處理對她的非分之想。

他還是會時不時偶遇甘棠,在任何一個不需要工作的場所。

這讓他頭一次對工作失去興趣。

某天,甘棠想學臺球,梁澤西提議讓他教。

秦屹淮望著女生的清麗面容,知道她對自己而言與眾不同後,頭一次在外表達出了對她的異常。

只要他內心篤定,他就不會掩飾自己。

秦屹淮同意教她,並且對她越來越特殊,直到她終於看出來。

“你是不是想追我?”秦屹淮坐在車上,聽見她這樣問,看著女生捏緊裙擺,彎腰和他平視,眼眸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他手心松了方向盤,心底明朗。

“現在才發現?”秦屹淮反問,洞察她的呆楞與啞口無言。

但好在,她沒有抗拒他,還邀請他去爬山看日出。

那時車裏在放什麽歌來著?

曾看著同星空閑聊吹風看日出多感動

……

大概是歌詞裏描繪得場景美好。

他沒有拒絕。

他們一起穿過重重阻礙,登頂。

她靠在他懷裏睡覺,腦袋縮在他肩上。

她主動親吻他。

她的唇如同他預想的一樣香軟濕潤。他的手真正落在她腰上,腰線也如同他預想的那般纖細。

自然而然,秦屹淮和甘棠走到了一起,沒有說正式用言語說明。

他們沒有聲張,周圍沒幾個人知道。

日子一天天的過,他們仿佛很近,有時候又很遠。

甘棠提起溫思茗嘗試開咖啡館,地點在明春街。甘棠說她喜歡彈琴,溫思茗在店裏給她放了一架,這架不貴,與後來在百致附近的琴幾乎是天壤之別。

甘棠經常會去明春街彈琴,高超低調的琴技能吸引不少人。

在一起不久後,他在那裏偶然碰見過她一次。

秦屹淮不常親自買咖啡,跟人商量完事情,走在明春街街頭,透過明亮幹凈的玻璃窗,看見她在那裏彈琴,整個人分外柔和。

旁人頻頻向她投去目光,她恍若未覺。

他還第一次見她這麽安靜的樣子。

秦屹淮拒絕了劉欽的跑腿,走進了那家咖啡館。他穿著一件灰色西裝,白襯衫下可見肌肉線條,氣質優越,姿態沈穩閑散,不理會旁人的目光,選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在那裏坐了一小會兒。

或許,來個意料之外的邂逅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一曲彈畢,溫思茗給她遞上一杯咖啡。

他聽見她朋友的話音裏滿是打趣,其中尚有一絲惋惜:“你老彈這麽憂傷的曲子,不會還沒走出來吧?是不是得給你找幾個男大玩玩兒了。”

旁邊大概有兼職的男大學生,他聽見有人不滿反駁:“我們男大是什麽很賤的人嗎?天天想著玩我們男大。”

那邊氣氛很好,笑聲罵著什麽。半晌,秦屹淮才聽見甘棠說道:“不用了,我暫時不想找別人。”

溫思茗拱了拱她手:“暫時不想找?那是以後找?”

還沒等甘棠說話,她遂擡頭開玩笑:“你們幾個單身狗還不過來排隊?愛的號碼牌說不定哪天就輪到你們了。”

那幾個小夥子不怕生,還起哄。

秦屹淮擡眸看著不遠處裊娜娉婷的姑娘。

甘棠只是漲紅了臉,把蛋糕塞溫思茗嘴裏,小臉皺成一團,尷尬又羞怒道:“吃蛋糕還堵不上你的嘴?”

她沒有陳述她已經有男朋友的事實。

他心底寂了兩秒,又覺得自己無所謂。

甘棠那時候剛從柯蒂斯畢業,二十歲的小姑娘,碰一下,渾身嫩的要命,確實,跟他太不搭。

年紀太不搭了。

他平靜喝完了那一杯咖啡,沒有來一場經意或者是不經意的邂逅,風過無痕,默不作聲,從咖啡館離開。

他們那個時候已經發生了關系,甘棠有時會在林港住。那天回了林港,她恍若無事發生,朝他眉眼彎彎,說:“晚上好啊,你今天好像又變帥了一點。”

秦屹淮在她面前算得上溫和,“嗯”了一聲,開始別的話題。

他們的關系有點不尷不尬,可以談論電影,新聞,但和普通情侶相比起來,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麽。

準確說來,大概少了點兒過分的甜蜜,像曬幹的葡萄幹,只能算微甜,還有點皺,幹巴巴的。

甘棠手上比劃,故作自然跟他聊天。

秦屹淮知道她在他面前有一點局促,而他有時竟然會喜歡她這種局促,觀察她手指摳緊,眼神不自覺飄忽,耳尖輕動。

這種感覺奇妙,食髓知味一般。

他覺得自己有些變態。

晚上,兩個人在床上逐漸熟悉,秦屹淮探索她每一個敏感點,慢慢地,尤其契合。

困擾他許久的夢境都變成了現實。

他喜歡看她臉頰潮熱,因為自己呼吸急促的時刻,細白指尖掐進他肉裏,眼睫掛淚,叫他輕一點,或者慢一點。

那種抱著他、依賴他、不撒手的溫熱觸覺,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發瘋。

但甘棠喜歡關燈,或許是她年齡小,次數不多,總覺得羞恥。秦屹淮在她面前多穩重,得包容她,當然會滿足她的請求。

因而他有時候會拉著她在沙發上,或者書房裏,她關不了燈,只能往後扶住桌子,咬著唇,被迫綻放在他身下。

相比她的心,她的身體將他記得更加清楚。

這樣也很好。

他們從未對彼此說過喜歡。

秦屹淮對此不是很在乎。

他當然喜歡她,但很喜歡嗎?

捫心自問,未必。

至少他從沒認為自己會一頭栽死在她身上。

這也是為什麽甘棠沒有坦白他的存在,他卻格外平靜的原因。

她不那麽喜歡他。想來,他大概也是,至少那時的秦屹淮這樣認為。

那天在咖啡屋見過她彈琴以後,秦屹淮便在林港裏放了一架鋼琴,依照她家裏最常用的那架,幾乎一模一樣的覆刻,貝希斯坦私人訂制。

琴被人送過來的時候,他們碰巧都在家。

甘棠坐在地上拼樂高,披著頭發,穿著小吊帶,專心致志,只在需要他時使喚他,遞這個遞那個。

“哎呀,秦二哥,你拿錯了,不是這個。”她時不時嘟囔,尾音溫軟,聽上去像是撒嬌一般。

秦屹淮正坐在沙發上看財經雜志,聽見她話音,俯身,認命幫她換小積木。除了小時候跟父母在一起,他很久沒有被人使喚過,心中覺得奇怪:自己為什麽這麽順手?還有,她為什麽也這麽自然?

方姨的聲音打斷了他一瞬且未深思的想法,那架鋼琴被人送了過來。

秦屹淮看著她睜大眼睛,眼中滿是驚奇,聽見她問:“是送給我的嗎?”

他只是輕捏了捏她臉,低吟:“不是,當擺設用的。”

甘棠也不反抗,任由他捏,還看著他笑,小梨渦抿出一個陷,明顯不相信,瞧著挺傻又挺靈的姑娘。

他臉上也帶上一點笑意。

三樓獨開了一個琴房,甘棠時常會在那裏練琴,他晚上下班,回了家,會倚在門邊看看她。

本該是無比溫馨的時刻,但是那裏多了一架小提琴。

她彈完鋼琴,會看著那一架小提琴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秦屹淮不戳穿,心裏仿佛被刺痛一下,但好在,痛感轉瞬即逝。

他覺得自己並不在意。

他也並不是會輕易表露自己內心的人,情緒不外露,面色穩重溫和,平靜湖面下積攢的暗湧,自然也無人得知。

他們過著無比平靜的生活,保持合理的分寸,可以開玩笑,卻不會親吻,擁抱,看上去像朋友一般。

除了爬山那次確定關系的親吻,他們沒有在除性以外的地方親吻過。

可到了晚上,他們卻會在床上耳鬢廝磨,她不習慣主導,因而都是他占據上位,他也確實享受掌握主動、占據上位的感覺。

有那麽幾天,秦屹淮看見甘棠練完琴後的心不在焉後,在最無防備時,在寂靜的夜裏,他心裏煩躁的情緒會被漆黑的夜勾湧出來。

他大概不是真的平靜,這種不平靜以另一種形式表現出來。

明明她已經受不了,在他身下哀戚地哭,他看著她的抽噎面容,會不自覺心疼。可心疼之外,還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快感。

用這種方式,把一個女生欺負哭,他竟然會感到暢快。這種心情讓秦屹淮覺得可恥,但更加可恥的是,他縱容並加劇了自己這種行為。

秦屹淮沒有立即表現出來,他先是停止了對她的征伐,甘棠以為他聽見了自己的話,小口急促呼吸,眼眸閃著水,說了聲“謝謝”。

謝謝?

見過床上不熟的,沒見過這麽不熟的。

秦屹淮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可笑。

這兩個字像是導火索一般,還沒等她休息過來,他便開始了新一輪的鞭撻。

他看著甘棠雙眸微睜,似是未想到他會不放過她,還未幹涸的眼角重新填充滿水漬。

但秦屹淮只是捏緊她的下頜,嗓音磨砂般,有一種別樣的顆粒感,嘶啞低沈:“過來,張嘴。”

寒夜寂靜,她眼角帶淚,聽話吻了上去。

隔天,秦屹淮沒有很早去公司,而是在家裏多呆了幾個小時,他想觀察甘棠是什麽反應。

他們在床上的接吻都是水到渠成,從未有過昨晚強迫她的這種情況。

但是讓他失望,甘棠穿了件松垮的睡衣下來,眼神閃躲過後,像是沒了其他反應,還是一如既往喊:“秦二哥,早安。”

秦屹淮看著她路過自己身邊,倒了杯水,眼睛水靈,問他:“你今天怎麽這麽晚去公司?”

“今天想休息半天。”他長身閑立在水吧旁,不染塵埃,神態跟往常無異。

“噢——” 她拉長調子,若有所思,往後便是小陣的沈默。

或許還是有一些不一樣的。

比如,以前如果沒事幹,他們不會讓彼此陷入這樣安靜又怪異的氛圍,總會找一些話題驅逐靜默。

秦屹淮不動聲色觀察著她,甘棠慢慢從思緒中抽離,問他:“秦二哥,你要喝水嗎?”

他在她面前,算得上是一個正經的男人,所以他垂眸看著她手裏的水杯,一如既往保持正經,只是說出來的話暴露了他的不正經:“你是說你手裏這杯嗎?”

“啊?”一聲驚訝暴露了甘棠的反應。

但是他的話簡直挑不出錯,他們是男女朋友,抵死交纏過,纏綿接吻過,喝同一杯水,又怎麽了?

甘棠實在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把手裏這杯水遞給他,顫顫巍巍卻強裝鎮定:“你喝吧……喝完。”

秦屹淮手裏被強塞一個杯子,他擡眸,輕而易舉註意到她升溫的耳朵。

他喉結滾落,發現自己又想親她。

但今天白天冒犯她的次數已經用盡,要慢慢來,他這樣告訴自己,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往後時間如流水,氛圍步步的升溫仿佛一日千裏。

有了一方主動,感情如果不後退,那麽進步將會是必然的。

秦屹淮漸漸摸索其中趣味,談戀愛這種事,太過正經也不好,太過文質彬彬,有時候會將感情深陷囹圄,無法前進。

他是個學什麽都進步很快的人,他認識到了他們的尷尬境地,她不會主動打破,那只能他來。

那段時間,秦屹淮總能反覆見識到甘棠的各種臉紅。

光天化日,少女的臉紅真是勝過世間任何情話,她偶爾還會結巴,眼眸含水,嘴邊一瞧就知是被人淩虐過。

甘棠好像白天都大大方方,嬌俏靈動,秦屹淮在外從沒有見過她生澀害羞這幅樣子,不禁好奇:難道她從來沒有跟陸一舟接過吻?

他不太相信,也沒有問過她,自認為無所謂,只是心裏莫名其妙有一種酸脹的感覺。

都是過去,秦屹淮再一次強迫不讓自己多想。

在他們的第一次之前,心中的潛意識想法就被他遏制住:就算她跟別人親過吻過甚至做過都沒有關系,他會重新沖刷掉屬於別人的痕跡,占領上面,還有下面。

一遍不行,那就兩遍,三遍……她未來只會是他一個人的。

秦屹淮將心底的潛意識掩埋,連他自己都無從得知。

但現在,這種想法巧合般,以另一種光明正大談戀愛的名義得以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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