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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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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想念是一種感覺, 它到來的悄無聲息。

人在忙碌時,大腦會將所有會妨礙它進程的思緒自動清空。秦屹淮是一個能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人,在北城更是如此,可他閑下來, 低眼看高樓底下的車水馬龍, 偶有一瞬, 腦子裏也會想起一個人影。

這樣的時刻不多, 有時相隔幾月,有時相隔幾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秦屹淮沒有控制, 順其自然。

以為忘了,又悄然閃念。

明明他們已經分手很久。

甘棠不是個長情的人。

他難道是嗎?

時間會淡忘一切, 可是感覺不會。

他從未對旁人沒有這種感覺。

他不算年輕, 也不再會對旁人有這種感覺——

這種“想你”的感覺。

甘棠有些楞神, 秦屹淮並不算是一個經常表達自己情感的人。

她以為自己聽錯, 無意識用力按壓住大壯撲騰的腿,問道:“你剛剛在說什麽?”

呼吸的拍子都急促一分。

夜晚的人聲交雜大道上的車聲, 聽起來忽遠忽近,秦屹淮倏忽淡哂:“沒什麽。”

“……噢。”甘棠不由得松了口氣, 大壯也連忙逃走。

兩相靜默, 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秦屹淮仿若不覺, 坦然自若,重新問了一遍:“下來麽, 一起轉轉?”

“我……”

甘棠還沒回答,手機裏彈進來消息。兄姐幾個打視頻商量辦壽宴, 甘佳璇和梁澤西搞得像開會似的。

“t今天先不轉了。”她接上剛才的話。

“好。”

甘棠又往下看,庫裏南很大一輛, 前座亮燈,不遠處的道路上車輛來來往往,只有他停在那裏。

怪孤單的。她心觸動了一分。

“你等一下。”甘棠在群裏發了條消息,穿了件線衣外套,按電梯急匆匆下樓。

外面的風揮舞她揚起的黑發,她俯下身敲他的車窗。

秦屹淮有些許意外,搖下車窗問她:“不是說不轉了嗎?”

女生的臉有些紅,還在小口喘氣。外面路燈昏黃,將她水潤眼睛襯得亮晶晶。

甘棠揚起笑,小梨渦格外誘人,嬌矜的話語裏暗含真誠:“你應該在下面呆了很久,陪我嘮嘮叨叨,如果我不親自下來見你一面的話,會顯得我太過高傲了。”

秦屹淮輕挑眉:“只是下來看看我?”

“對。”甘棠肯定回答,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他眼底暗湧,不知心底作何想法。

“這個送給你。”她想起什麽,遞給他一個前幾天逛街買的鑰匙扣。

“為什麽送我這個?”

甘棠將手背在身後,想了一個原因,繼續彎腰道:“嗯……撫慰你邀請佳人相游,慘遭拒絕後的落寞。”

“……”

秦屹淮低笑一聲。

她一直都被教得很好。

因為別人付出了真心,而她感受到了,就會認真對待。

沒有其他的,僅此而已。



深秋涼意浸染,今日艷陽高照,秋日勝春朝。

榆城鴻江宴,鄰近的街路上豪車不停駛過。

一樓大堂西裝革履的人來來往往,被侍應生引導往頂層走去。

原因無他,今天是甘秉文六十大壽,折騰大半輩子,老伴走得也差不多,他想熱鬧一番,大宴賓客,幹脆直接將鴻江宴全層都訂下來。

甘佳璇八面玲瓏,正和張總李總王總熱切交談;甘家琛花花公子,和一群紈絝子弟談新改裝的機車;梁澤西一表人才,維持好風度,準備和簡芳菲相親。

甘棠忙前忙後過一陣,百無聊賴,拖著腦袋掃了一圈。

簡芳菲呢?

沒來。

可能看不上她哥吧。

沒辦法,挺狗一個男的,看不上也實屬正常。

梁澤西把椅子往後一拖,松了松領口,在她身旁坐下,端起杯子喝水潤嗓子後問道:“你男人呢?”

甘棠做作搖晃著酒杯,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也問道:“你女人呢?”

梁澤西睨了她一眼。

嘖,裝得挺像。

他擡手,毫不留情給了她一記爆扣。

“嘶。”甘棠捂著額頭憤怒發言,“真的很痛。”

梁澤西坦然坐在檀木椅上,輕飄飄道:“抱歉。”

要不要低下你高貴的頭顱再來跟我講話?

女生握緊拳,緊咬牙。

無能狂怒。

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站兩人身旁道:“唉,梁總,真不好意思,芳菲這姑娘毛毛躁躁,她知道要和您認識,跑得太急,下樓梯的時候把腿給摔斷了,這會兒正在醫院呢。”

梁澤西見過她幾面,這人是簡芳菲姐姐。

姐姐面目溫柔,內心無比抓狂,已經把簡芳菲罵了千萬遍了。

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她敢說鴿就鴿!

有外人過來,梁澤西收了不正經的樣,給人面子,笑道:“沒事,身體重要,還請簡小姐好好保養。”

甘棠輕撇嘴瞅了他一眼,還讓他裝出個人樣了。

“多謝體諒,日後肯定叫芳菲親自表達歉意。”姐姐擦擦汗,內心石頭落下,又和甘棠打了個招呼後走人。

甘棠拱了拱梁澤西手臂,問他:“你認識芳菲嗎?”

梁澤西不甚在意,有過交集,還鬧過烏龍,但是他隨口道:“不認識。”

簡芳菲在父母離婚後沒有跟著簡母,只在寒暑假時來過榆城。

背調十分正常。

甘棠找人打聽了一下,掏出手機,勾勾手指:“過來,我給你看看她照片。”

梁澤西懶散往後一靠,表示沒興趣:“有什麽可看的?”

甘棠把照片放他面前,捏著嗓子戲謔道:“哇哦~你好裝哦~”

梁澤西白了她一眼,沒再爆扣她。

手機攤放在桌上,照片裏的女生長發微卷,皮膚白皙,笑容拘謹,眼尾處有個很小的痣。

很難令人註意。

但他註意到了。

他到底瞧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收回了眼。

還是那個軟包子。

賓客逐漸入席,甘棠沒事幹,無聊捏著自己手指玩。她因為常年彈鋼琴,骨節處稍凸起,幾乎不做美甲,指尖都是幹幹凈凈、白白嫩嫩的。

室內熱鬧,甘棠也算是宴會主人,漸漸被一群千金小姐圍著,在裏面嬌笑和她們聊天。

珠寶首飾,包包裙子是永遠不會過時的話題。她們都不會故意在甘棠面前秀,更不會互相攀比,一是懂得美美與共,二是家裏底子差得太大,根本攀比不過。

秦屹淮來得晚,首先和丈人拜壽,出來時便被一群人圍住,他應付一會兒,來來往往都是那些場面話,聽得沒什麽意思,見甘棠聊得開心,幹脆找個由頭跑陽臺上抽煙,旁人連忙送走,不敢不放。

梁澤西顯然也是如此,推開門就看見男人。

鴻江宴頂層的風景很好,從這兒能俯瞰到潦河。

月明星稀,秋高風爽。

秦屹淮嘴裏吐出一股白霧,頭也沒回,只低頭把煙掐了。

梁澤西坐一旁竹椅上,隨口問道:“我妹知道你抽煙嗎?”

有涼風吹過來,將煙霧弄散,男人輕扯唇,散漫得很:“沒在她面前抽過,她以為我戒了。”

是戒過一次。

但是分手後,三年裏煩心事太多,總得有個出口,他又續上了。

秦屹淮把煙盒扔桌上,這東西有癮,估計還得戒一次。

秦屹淮把旁邊椅子一拉,長腿一跨,坐他旁邊,睨了他一眼道:“她的事,你不給我說說?”

她怕狗的原因。

梁澤西:“你不都知道了嗎?”

“結果呢?”

梁澤西非常傲嬌:“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秦屹淮低頭掏出手機,給他轉了二百過去。

梁澤西:“……我妹在你心裏就值這麽點兒價?”

秦屹淮再低頭,給他轉了二百萬過去。

梁澤西:“……我妹知道你這麽敗家?”

秦屹淮不留情面,伸腿踹了他一腳。

梁澤西:“……”

過了會兒,梁澤西才開口:“你應該也聽說過,城北徐家。”

秦屹淮轉著手裏的打火機,城北徐家,風光過一陣子,他確實聽過。

商場如戰場,甘家樹大招風,這些年搞垮的企業沒入雲煙。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獨木難支,這也是某些高門要聯姻的原因,在某種層面上,他們是利益共同體。

真出事了,沒點關系網,倒塌下臺,一瞬之間而已。

徐家倒臺,很大程度上和甘家脫不了關系。高位者一夕跌落,破產妻離子散,有人懷恨在心,做出實際行動也並不奇怪。

甘棠就是甘家富貴大家庭裏的小倒黴蛋,被人綁走三天,救回來的時候渾身沒幾塊好肉,自那以後就很怕狗。

沒人知曉其中細節。

“那些人?”

梁澤西撥弄桌上的煙盒,聲音冷漠,漫不經心道: “死了。”

法治社會,當然是被逮捕。但不是普通死亡,處決死刑犯時,有條件的地方選擇註射死亡,沒條件的地方依舊是槍斃。

那人被執行槍斃,可榆城會沒有條件嗎?

秦屹淮已然知曉,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誰帶她出來的?你從來沒說過。”

梁澤西瞧了眼他的神色,肯定了他心底的答案:“陸一舟。”

夜漸深,酒席結束,人群熙熙攘攘,大都為利往來。

客人離開得差不多。

月色正好,膠白幹凈,一月三十日,最圓滿的就該是今日。

事業有成,子孫滿堂,甘秉文今天算是高興之至,被子女們看著進了車後座。

甘棠喝了小杯酒,昏黃燈光照應下,襯得她整個人面色微紅,精神尚好。

秦屹淮沒和甘棠坐一起,兩人的交流僅限於手機信息,此時才真正站在她身邊。

甘棠小拇指偷偷勾勾他袖子,打了個招呼。

男人臂彎上搭了件外套,整個人身姿拓落,逆著光,神色叫人看不深切。

甘秉文越看越覺得自己挑的女婿不錯,不由得叮囑兩人一會兒。大概就是夫妻生活要和睦,叫秦屹淮多擔待,叫甘棠別耍小性子一類。

甘棠挽住男人胳膊,裝笑道:“會好好的。”

甘棠下午開車過來,喝了酒,自己也不能開車。

甘秉文還以為他們住一起,把她的司機征用給旁人。

客人為先,喝醉了還是叫自己人送放心。

她也沒說什麽。

甘秉文車子遠離視線,甘棠也松開了他的胳膊。

喝了酒的緣故,t女生眸子霧蒙,比平時水靈,她請求道:“麻煩你送我回去啦。”

他向來拒絕不了她,何況是這種小要求。

車子停在不遠處,兩個人不緊不慢走過去,坐進後座。

鄒叔不在,甘棠猜想他應該是領紅包去了。

她想起什麽,也從伸手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份紅包。

甘秉文過壽,送紅包是傳統。

她沒先打開,擡起來放在眼前瞅下厚度。

好薄。

她猜想是黑卡一類,可摸起來又不像,難道是支票?

甘棠將裏面東西抽出來,見狀不禁皺眉。

一張小紙條,上面的幾個大字遒勁有力:

今天的願望都給你許,不用太感動。

——你六十歲的老父親,甘秉文留。

甘棠:“……”

怎麽可能不感動?簡直是太感動了。

她不禁出聲抱怨:“我爸怎麽這麽摳了?”

秦屹淮嘴角牽起一絲弧度,幫她扯出安全帶:“伸手。”

他怎麽一下這麽貼心?

男性氣息逼近,她連忙屏住呼吸,身體往後靠一些,只一雙眼睛不停眨巴,呆呆說了句“哦”。

話音落地,“哢噠”一聲,安全帶被系好。

男人還沒離開,似是想幹什麽。

兩個人靠得那樣近。

秦屹淮低頭,能將她整個人圈住,以一種下意識的保護姿勢。

或者說是占有。

她呼吸輕輕的,噴灑在自己頸側。

很難想象,他身下的女生,差點兒就沒了。

但現在鮮活,完好無損。

秦屹淮感到踏實,剛想離開。

忽然,甘棠察覺異樣,往前湊,一點一點往上,輕嗅了嗅,聞到了一絲很淡的薄荷煙草味。

不難聞,但是她不喜歡。

秦屹淮低頭瞧她,她拽著他的衣服,貼得很緊,不知道在做什麽。

“幹什麽呢”幾個字還沒有說出口,車門被驟然打開,甘棠被嚇一跳,兩個人看向外面。

甘家幾兄妹,劉欽,鄒叔都在不遠處看著裏面。

關鍵是裏面兩人姿勢暧昧。

幾個人面面相覷。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甘佳璇看了眼俯身的男人,視線又移向拽緊男人衣領的小妹,滿頭黑線道:“拜托,你們能克制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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