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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你倆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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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你倆和好了?

遲澤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對二人的小打小鬧視而不見。沒一會兒,陸安嶼提著兩大兜飯盒,臉上的笑意未散,“走吧。”

遲澤接過一兜:“你倆和好了?”

“還沒有。”

“我看差不多了。”

“差遠了。”

陸安嶼苦笑著搖頭,不敢深想。他不能像從前那般想當然,自作主張地籌劃二人的未來;亦不敢全然由著自己的心意出牌,生怕一不小心繞回原點,前功盡棄。

小時候喜歡就在一起了,一切都來得輕而易舉。他那會心高氣傲,不知道挫折是什麽;完全沒料到生活會公平地考驗每個人,一個不落,打得人措手不及。

現在他得深思熟慮,得了解清楚黎想的真實想法;卻又不能太畏手畏腳,以免錯失良機。

自重逢以來,陸安嶼想明白了一個道理:純粹靠時間忘記的人,壓根禁不住再見面。

他原希冀歲月能幫忙拉長時間軸,好讓那段時光在人生中占比小一點;卻不知人的時間感是由內容決定的,太沈甸甸了,以至於難以忽視、更無法割舍。命運待他不薄,終又施舍了一次機會。他得識相些,抓緊點。

遲澤聽他這麽說,跟著苦笑,捏了捏他肩膀:“誰叫我們喜歡人家呢?”

陸安嶼揉了揉太陽穴,長舒口氣:“是啊,誰叫我喜歡呢?”

兩個大男人沒有談及感情心路歷程的習慣,幾句話點到為止,再多說一句都嫌肉麻矯情。

遲澤抿緊唇,反覆琢磨著黎想的那句話,猶豫要不要發條信息問問。可一翻到沈確發來的分手信息,又瞬間洩了氣。

陸安嶼清早吃了六個煎包,現在不餓,索性將盒飯讓給遲澤,“你吃點。”他不忘炫耀自己的「特殊待遇」:新鮮時令菜,葷素搭配,健康美味,還有一份番茄蛋花湯。

遲澤還沒來得及動筷子,狗糧吃了半飽:“知道了,黎想多會心疼你。”

陸安嶼撇撇嘴,莫名失了底氣:“她才不會。這都是我薛阿姨準備的。”她只會氣人,直捅人心窩子、還得轉轉刀柄的那種。

他早上忙裏偷閑一小會,這會又有了火燒眉毛之勢,招呼著:“我得去忙了,電話聯系。”

“好。”

遲澤囫圇吞棗般吃完,胡亂擦拭嘴,困到上下眼皮打架。他強打起精神,洗了個冷水臉,側身避讓人群,拖著步子朝隔壁樓 ICU 診室走。

半路上,他接到爸爸的電話:老人家會診結果出來了,建議保守治療,等待血塊自行吸收。目前病人尚且無法自主呼吸,醒來的機會相當渺茫。

遲爸爸語氣聽上去還算鎮定,卻時不時哽咽幾聲。他既積極又喪氣,一會篤定奶奶肯定會醒,前兩天還在和牌友吵架拌嘴的小老太,怎麽可能說倒下就倒下呢?她肯定咽不下這口氣。轉眼又放慢語速,話裏話外開始替老人家身後事做打算:什麽時候該通知親友,通知哪些人,該選哪片墓地。

他一句句囑咐,車軲轆話翻過來覆過去地說,不忘提及老人家名下留給遲澤的財產;還列了一堆待辦事項,不停問遲澤:還有什麽需要考慮的嗎?該從哪開始呢?

遲澤回答不上來,只覺突然心慌得挪不動腳步。他不得不坐在小花園的石凳上順氣,一呼一吸間,心跳遲遲沒能恢覆如常;他沒有打斷父親的絮叨,卻沒聽進去多少實質性內容。

父子倆在電波兩頭支支吾吾,詞不達意;明明相隔不過幾百米遠,此刻卻都更寧願攥著手機,躲在無人看見的角落,透過話筒傳遞難以啟齒的傷心。

“趁著你人在家,正好辦一下過戶。”遲爸爸嘆了口氣。

“什麽過戶?”遲澤的腦子成了團漿糊,脫口而出:“我不要。”

“不是要不要的問題,很早之前大家都商量好了。”

遲澤抹去臉上的淚,“我不要,那是奶奶的東西。”

“奶奶說留給你的。”

遲澤倔強地重覆著“我不要”三個字,似乎將奶奶的心意拒之千裏,便能讓老人家延長些壽命。到最後,他哭到發不出聲音,只一個勁哽咽。

“去車上坐著等,我和你媽辦好手續找你。”

“我過去看看。”

“別來,ICU 有探視時間。你開了一夜車,歇歇。”

遲澤沒再堅持,他眼球脹痛,每眨一下都有明顯的異物感,戳得他一個勁流淚。他拖著步子,坐上副駕後便再也無力動彈。他頭靠著座椅後背,手臂擋在前額,閉目養神,腦子裏嗡嗡的。

沈確:【奶奶還好嗎?我明天到。】

遲澤盯著這幾個字,想了很久,深呼吸好幾次平覆心情,回撥了一通電話。

沈確壓低了聲音:“你還好嗎?”她氣聲說話,背景音只有劈裏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

遲澤鼻頭一酸,“你前天不是說...不跟我好了嗎?”剛被逼退的淚水轉眼又洶湧泛濫,“我有時候腦子反應慢,分不清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也很容易把你的玩笑話當真...”,他斷斷續續地啜泣著:“沈確,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我們都那樣了...你都不願意跟我好,我該怎麽辦?”

他人到傷心處,哭得停不下來。

他曾覆盤了好幾次和沈確相識之後的點滴:兩個人以電閃雷鳴之勢滾到床上,結果他沒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將人撞進了醫院。

過年期間,他們各自忙著陪家人走親訪友,見縫插針地見面,總急吼吼膩歪在一起。他問了無數次沈確要不要做她女朋友,對方都打馬虎眼,不肯給明確答覆。

回到申城之後,他工作忙,開會時手機時常調成靜音模式,無法時刻留意到沈確的消息。每每看到沈確發來「發怒」的表情包,他都心慌失措,擔心是不是又說錯話、做錯事惹到她生氣。

而現在他認定從一開始就錯了:兩個人要不斷相處磨合,加深了解才能走得長遠。怎麽可以先走腎再走心呢?

沈確沒聽過男人哭,一時半會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攥緊了手機,幾次三番啟唇,又都覺喉嚨澀啞,說不出口。

她並非故意拖著不給準話,也無意玩弄遲澤的感情。一開始她覺得兩個人認識時間太短,還不夠了解;成年男女玩起來難免擦槍走火,睡了就睡了,誰也不吃虧...偏遲澤是個軸貨,動不動拿出「山盟海誓」的架勢,和她較真掰扯。沈確有點吃不消,潛意識想跑。

她這些年玩鬧慣了,和男人相處無非是「你進我退」,技巧遠比真心更重要。她充分吸取和方凱在一起時的教訓:掏心掏肺對人好的人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可遇見遲澤之後,她的想法又動搖了一點:遲澤對待感情和畫圖紙一樣,認真專註,生怕出半點差錯。他始終捧著一顆滾燙熾熱的心,小心翼翼地問:“你要嗎?”

她經歷過真心被人踐踏的殘忍,更不敢心安理得接過對方的真心,生怕辜負。被偏愛的多半有恃無恐,沈確很久沒碰過如此真誠的人,有時候會忍不住逗逗他,卻掌握不好分寸。

很多糾結和別扭都是前塵往事留下的後遺癥,她沒來得及和遲澤剖析這些,總想著日子還長,慢慢來。

遲澤一手胡亂搓了搓臉:“沈確,我說過了解一個人要靠自己的眼睛。我有時候覺得看得懂你,有時候又覺得看錯了。”

“我理解女生會有小脾氣,小情緒,需要人包容。但每次你發脾氣的時候,我心裏沒底...”

沈確清清嗓子,溫柔地問:“你為什麽心裏沒底?”

“在我心中,我們倆已經睡了,你是我的。可你不承認是我女朋友...”

“…”沈確不知如何回應他的直白,心卻軟了軟:“你在幹嘛?”

“坐車裏等我爸媽。”

“奶奶好點了嗎?”

遲澤一五一十將情況通通告知,不忘繞回話題:“說我倆的事情,你別打岔。”

沈確放慢語速,嗲著語調:“沒有打岔,很多話得等你空下來,我再慢慢和你說。”

遲澤閉上眼,混亂的思緒在她吐字中慢慢明晰,“沒事,我爸媽一時半會弄不好,你說你的。”

沈確那頭靜默了幾秒,她有很多的事想說,卻不知究竟該不該說,不確定遲澤聽到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你說,我聽著,不打斷你。”遲澤啞著喉嚨,嗓音浸滿了疲憊。

“行。”

沈確想說的,無非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戀愛腦」時光。

某個周末她在家午睡,睡得正香時接到方凱的電話。對方嚷嚷剛搞到兩張車展門票,催促她趕緊起床陪他看展。

沈確聽完有些不爽:她對車展沒興趣,也反感對方故意攪擾她美夢;卻忍著沒發作。那是她第一次談戀愛,不自覺在方凱的「馴化」下認為女生發脾氣是「作」的特征,傻得不行。

對方在電話裏不停催促,一個勁強調展票多難弄,讓她別浪費時間。

正午陽光刺人,沈確沒顧上化妝,踩著樹蔭一路小跑到小區門口,又接到了方凱的電話。對方語氣透著明顯的不耐煩,話裏話外都在嫌她動作太慢。

沈確耐著性子:“我到小區門口了,馬上進地鐵站。”

“這麽慢?你別來了,我自己看。”

嘟嘟嘟,電話戛然而止。

沈確站在路邊,回撥好幾通都是直接掛斷的狀態,她那時不懂,為什麽對方僅僅等了五分鐘便氣急敗壞;而她每次等人至少一小時起,還不能發作,得忍著脾氣。

聽到這,遲澤輕咳一聲,氣息裏明顯夾雜著怒氣,卻沒出聲打擾。

沈確提及往事早已雲淡風輕,卻仍止不住嫌棄自己:當時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卑微地愛一個人?有毛病嗎?

“遲澤。”

“嗯。”

“我不喜歡打電話。我以前和那人在一起的時候,曾經試過打十幾個電話都找不到他。我後來以為他出事,打電話到他家,是他媽媽接的,說他正在書房看書呢...”,沈確冷笑一聲,“他並沒接,只是冷冰冰和他媽說:沈確?不接。”

“以後換我給你打。我手機 24 小時不關機,你想打隨時。”

沈確噗嗤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這麽哄我。”她悠悠地問:“你知道我和他分手時,他和我說了一句什麽話嗎?”

遲澤預感到不會是什麽好話,抿緊了唇。

沈確自問自答:“他說我這樣的人,以後不會有人喜歡。”

遲澤不假思索:“我喜歡。”

沈確如釋重負地嘆口氣:“說完啦。我有很多缺點,有時候也許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遲澤眼眶一熱,不斷捏眉心緩解眼球的酸脹,“沈確,你知道我現在想幹嘛嗎?”

“嗯?”

“我想狠狠揍一頓那個欺負你的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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