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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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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四人出了夢境,已是三日後。

蘇櫻望向李傾城,不禁滴落下一行淚珠,她又飛快地一把抹掉。一切只不過是夢而已,月城死了,可李傾城不是月城。可她的心卻痛裂如刀絞,夢境的最後,隱約見到一個少年郎,他一直在對她笑著,這個少年郎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

而李傾城就如同什麽也沒發生似的,指著不遠處的小鎮,“前面就是西鎮了,到了西鎮就有上好的馬匹,有了馬匹,就能護送墨少回墨家莊了。”

是啊,對於李傾城來說,送墨驚鴻回家才是頭等大事。畢竟墨家有九黎壺的消息,他們下山只不過是為了尋壺,哪裏會有什麽真情呢?

蘇櫻平覆了下心情,連忙附和道,“趁著天還沒黑,早日啟程。”

墨驚鴻只是微笑不語,而魚玄機則點了點頭便背過身去,也不再多言。他們自然是心知肚明,神樹的夢境隨心而動,往往能映射其本心。在夢裏,魚玄機殺了李傾城,還險些殺了蘇櫻。那個夢如同身臨其境般,真實得令她感到窒息。

月城之所以會掉下深淵,皆是因她咬斷了他的後腿。夢境隨心而動,或許她是想殺掉李傾城,甚至還想除掉蘇櫻。

三人走在前,魚湘站在眾人身後,目睹形勢,走出夢境的大家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夢境的侵擾。而在夢境中,他自始至終都是旁觀者,大雪紛飛中裹挾著一陣清風,清風最終變成了刺骨的寒風。

*

西鎮雖是南國偏遠小鎮,卻也是繁華之地,物博富饒,應有盡有,絲毫不遜色於南都皇城。

李傾城隨手指了幾匹棕色駿馬,馬販老板樂得合不攏嘴,畢竟開門的第一位客人可是有講頭的,預示著今日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一身黃錦緞衣衫,手持羽扇的翩翩公子自不遠處而來,他氣宇軒昂又不失風姿清雅,眉宇之間頗有帝王之威。眾人皆驚嘆於他的風姿,唯有魚湘一人上前招呼:“三皇子,您怎會來此?”

三皇子?蘇櫻在早年間曾聽聞人帝有個三皇子頗為受寵,只可惜其母妃不得寵,如若不然,這三皇子恐怕早已成為儲君。不過如今的後宮,最得寵的還是出身於冷家的大小姐冷月,貴妃之位,僅次於中宮皇後。三皇子生母就是被冷月鬥敗下陣來,而被打入冷宮之中。三皇子卻不計前嫌,親自為冷月操持壽典,天下人皆道,三皇子心胸寬闊,肚裏能容海焉。

就在眾人驚嘆之餘,一翠綠的大蚌殼從井水中浮現。三皇子指了指蚌殼,道,“我正是為了它而來。”

原來就在他們離開黑海城的那日,便收到了邊關西鎮的急報。一只巨大的蚌殼從天而降,殼內含有一顆明珠,明珠一亮,便召喚來了水怪。一只水怪尚可對付,可數十只水怪卻沒那麽容易對付。眾將只好將這蚌五花大綁起來,不讓其張開蚌殼,露出明珠。

三皇子將此事上稟人帝,卻遲遲得不到皇城的回信。他只好叫人將蚌藏於水井之中。

李傾城不禁好奇:”什麽樣的水怪?”水中怪物自然是奇形異狀,不過再奇異的怪物,它總是有弱點的,而這弱點就在它的來歷上。

“狀如蛇,頭似牛,尾似魚。”

“我魚湘水裏什麽樣的怪物沒見過,唯獨殿下所見之怪,我還是頭一遭聽說!”魚湘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三皇子。

蘇櫻手一揮,翠綠蚌殼上的繩索斷開了。她伸開手掌,一滴血從掌心中匯聚而成,輕輕一彈,血滴落下,滴進了蚌殼之中。翠綠蚌殼瞬間幻化為一妙齡女子,她彎曲身子匍匐在蘇櫻腳下,雙手緩慢地擡蘇櫻的腳,吻了一下。

“公主,我將是您永遠忠誠的侍從。”

蘇櫻甩開了她的手,將腳收了回來,“蚌精,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挑起人妖兩族的事端!本公主絕不饒你!”

蚌精跪地,連連磕頭求饒:“公主饒命......”

墨驚鴻站在魚玄機身後,饒有興致地觀望著她們。蚌精瞥了一眼他,他微微點了下頭,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地笑意。而這一切都被魚玄機看在眼裏,她憋了一路,在這一刻迸發了出來,“蚌精,不準色瞇瞇地看他!還有你,不準跟她眉來眼去!”

蘇櫻清了清嗓子,“那些水怪都是什麽來歷?”

“公主,我也不知那些水怪的來歷,它們是為了這顆明珠,才追了我一路。”蚌精伸出舌頭,一顆晶瑩剔透的明珠發出奇異的光芒。她倏爾將明珠吞了回去,“這顆明珠可是我耗盡千年精血方才凝成,怎能便宜了那些水怪?”

李傾城看這蚌精的說辭漏洞百出,定不是什麽善茬,與三皇子對視了一眼後,三皇子亦心領神會。他一向對天機才子敬仰萬分,更是對其信任百倍。

一眾衛兵突然闖了進來,他們手拿繩索,企圖將蚌精再次五花大綁。

蚌精順勢趕忙躲向蘇櫻身後,不斷哀求:“公主救我...他們會殺了我...”

蘇櫻擡起雙手,手中驚現兩團冰焰球,“住手!她本無意害人,而你們不分善惡,就因為她是妖嗎?”

李傾城甩了下雲袖,忘塵即出,劍指蘇櫻。魚玄機向前邁了一步,墨驚鴻趕忙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魚湘亦向前走了一步,墨驚鴻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收起了爪子,緩緩退了回去。

“李傾城,你也要殺我嗎?”她向前走了一步,劍便抵在胸口處,“我竟忘了,你也是人族。”一滴淚滑落,滴至忘塵劍上,劍身突然劇烈抖動起來,連帶著李傾城的身體亦被劇烈搖晃起來。

他閉目凝神企圖控制住忘塵,而忘塵是神劍,具有靈性,只要是它不想做的事,李傾城亦無法控制。忘塵劍從他手中逃脫,倏地飛向空中,不見了蹤影。

*

蚌精僥幸地獲得了新生,她再也不會被關進幽暗的井底了。

而自那天起,李傾城與蘇櫻卻再也沒講過話,他們如同陌路,住在同一屋檐之下的陌路人。

與三皇子拜別後,李傾城帶著眾人離開了西鎮,直奔望京城。

他們的馬車還未進城,城內便沖出一眾皇城衛兵,將馬車團團圍住。為首的小太監,手舉聖旨,道,“陛下有令,宣李傾城,蘇櫻即可進宮覲見。”

他們對人帝知之甚少,而人帝對他們卻是了如指掌。李傾城的國師之名也不過是個虛名,只是人帝拉攏上清的手段罷了。

望京皇城比想象中的冷清幽暗,沒有平常百姓家那般熱鬧喜慶。人帝召見他們不過也是為了後宮之事,家醜不可外揚,皇室更是如此,尤其這件事不僅涉及後宮還與朝堂息息相關。冷丞相家有二女,大女名為冷月,小女名為冷星。人人皆知姐姐冷月生的天姿國色,風華絕代,卻不知她與妹妹其實是雙生姐妹。而這個因自小染疾的冷星,自然是待在閨房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們對她也就知之甚少。

當年還是太子的人帝去公主府為長姐賀壽,與一同去賀壽的冷月一見如故。而冷月自從嫁進皇室便性情大變,一改往日的溫柔賢淑,成了個嗜殺成性的瘋女人。可人帝只是將這一切歸於皇後的打壓,一怒之下冷落了皇後,廢黜了皇後父親的丞相之位。

即使人帝為這位冷貴妃做再多的事,她仍舊不改嗜殺的毛病,杖斃的太監宮女更是不計其數。宮內人心惶惶,宮外皆罵她為妖妃,人帝也不能幸免,被比作昏君。就算如此,人帝也要為她負了天下人,但凡有人妖言惑眾,宣揚貴妃的不是,人帝便將其處以極刑。

國家社稷不及年少深情,百姓生死不及一抹月光。南國百姓對這位人帝已失望至極,若不是有蒼梧上清觀的庇佑,恐怕積怨已久的百姓早就造反了。

在不久前,一次外圍狩獵,有一個自稱是冷月的女子撲向了人帝,而這個女子與他身旁的冷貴妃竟然長得一模一樣。不只人帝無法分清,連群臣也無法分清。

冷丞相這才將多年前之事說了出來,原來在冷月出嫁那天,冷星便失蹤了。所有人都在忙著操辦太子與冷月的婚事,無人顧及這個孱弱的小女兒。後來冷家尋了多年,一直未果。

李傾城道,“為何不讓冷家老夫人來分辨她們?”

母親自然對自己的孩子了如指掌,不是人帝沒有想過,而是老夫人思女病重,在多年前便撒手人寰了。若不是棘手之事,人帝也不會找李傾城。

蘇櫻卻突然嗤笑一聲,“想必誰是冷月誰是冷星,陛下與冷丞相心裏早已有了答案。”

這句話就像紮進人帝胸口的刀子,他當然猜出了誰是冷月誰是冷星,只是不願承認罷了。一個是年少所愛,一個是相伴多年,他早已分不清愛的究竟是哪一個了。讓他做選擇,就如同去選是砍掉左手還是右手。

冷丞相不停擦拭著額角的汗珠,他自然也認出了她們,若是說出真相,就意味著他不僅會失去一個女兒,還會失去整個家族。而那個真相就如同冷月所說,她成婚當日被妹妹冷星掐暈,而冷星代替了她嫁進了皇室。而欺君之罪,必會誅連九族,他無法選擇。

李傾城走向跪在殿前的冷家女子面前,他俯身低語道,“冷月,冷星,你們是想一起死還是想一起活?”

身著華服的冷星,微微擡眸,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神內流露出想活下去的渴求。而身著破衣爛衫的冷月,飽經風霜的面頰上不再有求生的希冀。她來這不是為了破壞了家族的富貴,也不是為了對妹妹覆仇,只是想來再見一面那個年少情深的少年郎。

冷月緩慢地起身,溫柔低語,“陛下,看到你一切安好,我已心滿意足。”

人帝仍舊背對著她,遲遲沒有轉身。

冷月微笑著走出了大殿,沒有任何人阻攔她,她就這麽緩慢走著,直至消失在皇城。

人帝哇的一下口吐鮮血,轟然倒地,眼角處流下一行清淚。

冷星卻突然笑出了聲,只有她明白她輸了,輸得很徹底。她知道人帝不能轉身,若轉身相認,他的月兒就會死。到頭來,人帝最愛的還是她的姐姐冷月,而她不過是姐姐的替代品。

李傾城與蘇櫻一同從皇宮走出,他突然轉過頭,看向蘇櫻,“你明白了嗎?”

“玄機他們還在等著我們呢!”她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加快了步伐,走向停在皇宮外的馬車。

墨驚鴻安靜坐在馬車外,滿身的餘暉,映著他不染凡塵的臉,美得讓人沈醉。魚玄機則四仰八叉地躺在馬車內,呼呼大睡。蘇櫻瞧他們一個喜靜,一個喜動,還真算是絕配。

魚湘正捧著一大束五彩繽紛的鮮花,遞給了他的公主蘇櫻,“公主,人帝召見你們是為了何事啊?”

蘇櫻雙手接過鮮花,低頭嗅聞了一下,微微笑道,“現在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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