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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廢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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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廢妃

今年的夏日好似格外短了一些,才一晃,便沒了尾巴。這日的午後,日光婆娑,樹影斑駁。長風卷起樹梢泛黃的枯葉在空中飄舞。葡萄架上,結出了一串兒又一串晶瑩剔透的葡萄,那葡萄香甜可口,連風都夾雜著葡萄的甜味兒,風起稍動,偶有幾只黃鸝停留在葡萄架上高歌起來。秋日就在這別樣的豐收中,悄然而至。

長樂殿內,蕭九辰龍袍加身,頂白龍銜珠為冠。他鳳目冷肅,正坐在桌案前批閱奏折。

桌案邊上,殷修儀正站在一旁為蕭九辰硯墨。她身著淡藍色的蓮花繡文長袍,發間以金蓮花釵為飾,看上去端莊溫婉,秀麗風華。

“穆清這幾日怎麽樣了?還吃不下飯嗎?”蕭九辰坐在龍椅上,頭也不擡,只淡淡的問道。

殷修儀眉眼輕盈,柔聲回道:“陛下日日喚臣妾前來詢問,何不親自到宣室殿探望?”

蕭九辰聞言,筆頭微微一頓,眼底仍是平淡,看不出何種情緒。“她不想見朕,朕去了只會給她添堵。”蕭九辰話落,掃了一眼殷修儀的手,見她指上塗了粉粉的寇丹,便拉起她的手關切道:“這寇丹還挺好看的,怎麽塗的?”

蕭九辰已經許久沒有碰過殷修儀了,她已經記不清上次是什麽時候拉她的手。而此刻,她的手就在蕭九辰的手中握著。殷修儀心頭甜甜的,指尖仿佛觸電了一般,唇角也不自覺的上揚起來。

“花房養了一些鳳仙花,選喜歡的顏色搗出花汁,再加入一些白礬塗到手上,用花葉包上一晚,也就好了。”

蕭九辰仔細看了兩眼殷修儀手上的寇丹,繼而開口說道:“你去把這些東西準備了,給朕送來,再好好教一下朕怎麽塗的。”

殷修儀聞言,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又化作了淡淡的端莊與溫婉。原來蕭九辰誇自己,不過是為了學來塗給別人。殷修儀心中難免有些苦澀,不過她已經習慣了,如今蕭九辰日日喚她到長樂殿硯墨,她已經很滿足了。

“是,陛下。臣妾這就回去準備了,給陛下送來。”

這日的午後,日光暖洋洋的。禦花園裏,穆清身著淺青色蘭花繡文長袍,發間以點翠花釵為飾。她面容清麗,眼底剪水盈盈,看上去泰然自若,又帶著幾分憂郁的樣子。

錦瑟跟在穆清的身邊,淺淺的笑,說道:“公主在殿中休養數月,悶了許久。如今出來走走,心情也能好了許多。”

穆清的眼中映著淡淡的雲朵。她癡癡的望著南邊的天空,開口說道:“記得那年秋日,我還和薛勝寒在禦花園裏踢毽子,玩花球。如今一晃,又是秋日了。”

錦瑟輕輕的握了握穆清的手,“公主是想家了。”

穆清眼底暗淡,悠悠的問道:“皇兄有多久沒有來信了。”

錦瑟意味深長的看了穆清一眼,安慰道:“皇上國事繁忙,雖沒有寄信過來,卻也在心裏掛念著公主。”

穆清微微嘆了口氣:“薛勝寒也是,自打我來了大梁,一封信都沒有。怕是要將我忘了。”

錦瑟道:“公主如今是大梁的蓉貴妃,也該忘了南陳的舊事。”

就在這時,周內侍匆匆忙忙的走過來行了一禮,“貴妃娘娘,陛下在問月亭等您。”

穆清眼底一沈,開口說道:“還勞煩周內侍帶路。”

問月亭內,蕭九辰一襲玄色緙絲龍袍加身,頂雙龍戲珠為冠。他鳳目微瞇,如同樹梢的冷月。亭內的石桌上,擺滿了瓶瓶罐罐。蕭九辰冷目沈著,正擺弄著手中的小瓶子。

“穆清給陛下請安,陛下洪福齊天。”

蕭九辰見穆清過來,眼中的冷光收斂,輕柔了半分。他起身拉過穆清,說道:“朕瞧著殷修儀塗的寇丹十分好看,便和殷修儀學了學寇丹的制法,今天總算是做好了,便叫你過來給你塗上。”

蕭九辰拉著穆清的手,只覺得她指尖冰涼,不由得放在唇邊暖了起來。

“手怎麽這麽涼啊,這群宮人是怎麽照看的,秋日風涼,也不給你帶件披風。”

錦瑟聞言急忙跪下請罪:“陛下恕罪,是奴婢疏忽了,奴婢這就回宣室殿去取。”

穆清看了錦瑟一眼,點頭示意。

穆清眼底淡漠,任由蕭九辰握著自己的手。她沒有掙紮,也看不出半分情緒。

“寇丹雖好,我卻從來不塗。”

蕭九辰聞言,不以為意,拿起桌上的筆沾取染料塗在穆清的指甲上。

“那以後朕給你塗,你喜歡什麽顏色?朕給你塗上。”

穆清手指纖細,就那樣被蕭九辰握在手中。她動了動指尖,回道:“塗了寇丹,會影響我刺繡。”

蕭九辰也不擡目,仔細的在穆清的指上塗著,淡淡的說道:“你是朕的貴妃,不需要做那些刺繡的活。”

穆清回道:“我做刺繡,不為別的,只是喜歡。”

蕭九辰關切道:“朕是不想讓你辛苦。”

穆清眼底冷然,帶著幾分嘆息,幾分陰翳,“我只要在這大梁後宮一日,做你的蓉貴妃一日,就沒有不辛苦的。我早就累了,倦了。”

蕭九辰聞言,眼底的冷月凝聚,像是冬日的寒霜一般,快要將人凍結。他語氣冷肅,快要將人吞噬:“這天底下哪個人可以隨心而活?你以為朕不想?朕許你貴妃之位,與你同桌而食,朕想護你,盡可能如你所願,你還是不滿意。朕替你隱瞞你有孕之事,朕不計前嫌,你還想怎樣?”

穆清聽到蕭九辰提起身孕的事,往事又浮上心頭,禁不住紅了眼眶。她哽咽著,言語之中句句帶刺,猶如針尖一般,刺進蕭九辰的心臟。

“是,人人羨慕極了我,這後宮只有我可以與你同桌而食。所以她們怨懟我,嘲諷我,你對我的好,到了後宮只會讓我成為眾矢之的。你護著我?你所謂的護我,便是奪他人之妻。可憐我那未出世的孩兒,親手死在我自己的手上。你做的出殺父弒君謀權篡位之事也可以心安理得。我不能,我懷胎數月,親手葬送我的孩兒,我的心痛,你如何解?你解不了,因為你本就是自私冷血的無心之人。”

穆清話音才落,只見蕭九辰的額上青筋暴起,鳳目凜然,如同鷹眼一般讓人望而生畏。他雙拳緊握,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揮袖而起,只聽“啪”的一聲,一記耳光落在穆清的臉頰上。那一記耳光力度極大,穆清如同秋日的黃葉一般落在地上,頃刻間,左邊的臉上留下了五個血紅的指印。

蕭九辰氣急了,他指尖輕顫,望著穆清滾滾而下的淚珠又有點後悔。可他的性子,聽了穆清這般言語,又怎會服軟。他眼底通紅,直勾勾的瞪著穆清,周身的氣息更是冷到了冰點。

“你以我的性命要挾蕭轍,如今我已與他反目,你又何必在此假惺惺的。”穆清瞪著蕭九辰,嗔道。

蕭九辰更是怒道了極點,一雙眼睛,剜人心魄,“傳朕旨意,蓉貴妃陳氏,出言不遜以下犯上,即刻起褫奪封號貶為宮人。”

周長生在一邊嚇壞了,急忙跪倒在地,替穆清求情。“陛下息怒,貴妃娘娘只是一時糊塗才說了氣話,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周長生一邊說著一邊提醒穆清:“娘娘,快跟陛下認錯,求陛下收回成命啊。”

穆清眼底倔強,眼中的淚水簌簌而下,卻沒有半分求饒的意思。

“謝陛下成全!”穆清一字一句,恨恨地說道。

蕭九辰見穆清這邊倔強不肯服軟,心裏更是氣急了。“好啊,你不想當朕的貴妃,幹脆穆清公主的封號也別要了。周長生,傳朕旨意,將穆清公主的封號賜給陳婉兒,從今日起,穆清公主便是陳婉兒,而你,只是宮女陳氏。”

穆清狠狠地瞪著蕭九辰,說道:“我的封號乃是我父皇恩賜,你有什麽資格賞給別人!”

蕭九辰冷目清肅,一字一句狠狠地回道:“這是大梁,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朕說是,就是。你,不想做貴妃也罷,明日起,便到禦前伺候。”

“你還不如賜我一杯毒酒。”

蕭九辰冷笑一聲:“想死?沒那麽容易。你給朕記清楚了,你死之時,便是朕的百萬鐵騎踏平你南陳之日。”

蕭九辰說罷,拂袖而去。只徒留穆清癱在地上,簌簌而泣。

錦瑟回來的時候,正碰上聖駕離開,轉而見穆清趴在地上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急忙給穆清穿上披風,關切道:“公主,這是怎麽了?剛才不還好好的?”

穆清一下撲到錦瑟的懷裏,哭訴道:“錦瑟,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啊。我想我的清涼殿,我想皇兄。我想青鸞緋鸞。我討厭這裏,我討厭這裏的一切。”

那一夜長風清肅,吹落了枝頭的枯葉。靜悄悄的夜似清水流淌,卻是幾人憂愁,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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