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關燈
小
中
大
黎井打了車，去了墓地。
今天是爺爺的忌日。
黎井雙手插在兜裏，看著墓碑。
“爺爺，今天有點冷，手凍得不行，我這樣子您別介意。”
“剛結束一個案子回來，差點就忘了來看您。”
“特別辛苦，爺爺，可是我巴不得每天埋在工作裏。”
“我怕我一閑下來，就想起那些事兒。”
“五年了，為什麽就是過不去呢。”
……
黎井說到最後，沈沈地低著頭，心裏堵得不行。
他太累了，原以為生活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誰知道陸予一次次地來打攪，把過往的那些記憶全部挑起，每想一次心裏就抽痛一次。
少年時期的痛，是會痛上一輩子的。
而這才過去五年。
縱使黎井精神不太好，他還是靠著職業敏感性察覺到了腳步聲。
他轉頭看去，陸予正拿著一捧花往這裏走來。
黎井記得那花，他曾經和陸予不約而同地買過同一種。
陸予穿著西裝，外面套著一件黑色棉服，整個人雅致又清潤，琥珀色的眼睛褪去了少年時的清亮，顯得沈穩又平靜。
而黎井正經歷了二十天的昏天黑地，灰頭土臉的，滿眼血絲，下巴上是隱隱的青色胡茬。
他沒力氣去質問陸予幹嘛來這裏了，他什麽都不想說。
陸予把花輕輕放下。
“回來了？”他起身問黎井。
“嗯。”黎井應了一聲，“去年也是你？”
去年黎井還在派出所工作，好不容易處理完一件雞毛蒜皮的小案子，趁著太陽還沒下山開車來了墓園，卻看見墓碑前已經擺了一束花。
跟今天陸予手上一樣的花。
當時黎井沒多想，以為是別人來祭拜爺爺的時候放的，此刻才意識到，當時陸予已經回國了，那天應該就是他。
“嗯。”陸予看著墓碑，“其實那天我看見你了，穿著警服急急忙忙地下了車往這裏走，手裏拿著幾枝花，我當時還想，你肯定是從單位花壇裏摘的。”
黎井冷笑一聲：“那怎麽不跟我打個招呼。”
“因為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見到我。”
“那你現在為什麽三番五次出現在我面前？”黎井轉過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冷冷地看著陸予。
“受傷了？”陸予看著黎井另一側下顎邊的紗布，皺眉問道。
“抓捕的時候蹭的。”黎井有些煩躁地呼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煙盒和火機，捏出一根煙放進嘴裏。
他正要點煙，陸予卻伸手拿走了他嘴裏的煙，像許多年前那樣把煙捏碎了。
他的手指修長幹凈，袖子上有好聞的香氣，黎井這段時間在各種現場奔波，從沒聞到過這樣讓他想要靠近的味道。
也許不止是這段時間，而是這些年。
“你別他媽管我了行不行？”黎井心裏煩亂，想抽根煙平覆一下，結果還沒點上就被拿走了，再加上陸予身上的味道挑動著自己的情緒，他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回去休息一下吧。”陸予輕聲道，“你隊長說你早上回來以後就沒閑過，他說他怕你猝死了。”
怪不得陸予來得這麽湊巧，敢情又是那個天殺的林隊把黎井給出賣了。
黎井嗤笑：“你沒話對我爺爺說麽？”
以前黎井和陸予來看爺爺，陸予都會說說話的。黎井突然想知道，此刻陸予還能說出什麽來。
“有的。”陸予轉頭看著墓碑，“爺爺，我想跟黎井結婚。”
和五年前一樣的話。
黎井一把抓住陸予的外套衣領，牙關氣得發顫：“陸予，你他媽到底有完沒完？”
他真的是煩透了，明明五年前是陸予拋下他去了國外，現在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嘴裏還坦然地說著這樣的話，黎井覺得他簡直荒謬至極。
“我說完了。”陸予直直地看著黎井，“走吧，我陪你回家。”
又是和五年前一樣的話。
黎井突然洩了力氣，他不想再糾纏了。
“你放過我吧。”黎井低下頭，語氣低沈而死氣，“我沒精力跟你耗了，陸予，這幾年我夠不好過的了，你別再來打擾我了行不行？”
“先回家吧。”陸予絲毫不理會黎井的話，“再不好好休息一下會撐不住的。”
黎井扯了扯嘴角，轉身往墓園外走去。
路過陸予停在路邊的車，黎井看也沒看地繼續往前走。
陸予從身後拉住他：“上車。”
黎井甩開手：“不用了，我打車。”
“打車要走很遠。”陸予再一次伸手拉住黎井，語氣裏帶上了一點強硬的意味，“上車。”
陸予的手心很暖，黎井已經很久沒有被他拉過手了。
他抽出手：“那謝謝了。”
真的是太累了，再加上陸予開車很穩，黎井本來只想微微閉眼養養神，卻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陸予放緩車速，偏過頭看了一眼黎井沈睡的側臉。
他瘦了很多，睫毛長長地掩著，眼下有一片青黑，下巴上有隱隱約約的胡茬，眉頭微微皺著，把原本清俊好看的側臉線條打斷了一點。
陸予記得黎井以前睡覺從不皺眉的。
他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一點，往黎井的小區開去。
停了車，黎井還沒醒。
陸予看著他安靜的面容，伸出手，食指指背輕輕蹭了一下黎井的臉頰。
黎井眉頭一動，睜開了眼。
大概是睡了一會兒的緣故，他眼裏的血絲消退了不少，那雙眼睛裏便露出清澈的樣子，看得陸予心裏一動，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黎井。
也可能是黎井一直就沒有變過。
“到了。”陸予放下手，輕聲道。
黎井看了他一眼，解了安全帶下了車。
陸湛考完試，周越蹭過來問他要一起吃晚飯嘛。
陸湛：“滾。”
他打電話給蕭一白。
蕭一白把電話給掛了，然後回了條短信：突然有個手術，可能沒辦法來接你了。
陸湛：好的好的，手術結束記得快點回家。
然後陸湛擡起頭對著周越春意盎然地笑：“周越，咱們一起吃晚飯吧？”
周越：“剛剛你不是讓我滾嗎？”
陸湛攬著他的肩往校門口走：“我開玩笑呢，我可樂意跟你一塊兒吃飯了，剛好今天考試不去公司，機會難得，特別有利於增進我們的友情。”
兩人吃著飯，周越突然問他：“你知道伍程澤嗎？”
陸湛先是一怔，然後淡淡道：“知道啊，不就是啟躍科技的老總麽。”
陸湛怎麽可能不知道伍程澤，畢竟這是他伯伯，也就是陸予他爸的私生子。
當年陸湛還在讀高中的時候，這個私生子就從國外回來了，那會兒伍程澤也就剛成年吧，陸予他爸就把A市另一個區的分公司給了他，後來陸湛聽說伍程澤想把分公司註銷成立子公司，結果被陸予母親用了點手段給阻止了。
再後來，陸予出了國，陸予母親也跟著在國外待了好幾年，陸予他爸在這期間入股投資了一家新公司，名叫啟躍科技，公司的總經理就是伍程澤。
說好聽點是入股投資，說難聽點就是給私生子開公司唄。
伍程澤之前一直呆在國外，圈子裏知道陸家有個私生子的人少之又少，這兩年啟躍科技發展得很不錯，有風頭了就難免被盯上，一挖才知道老總可能是陸家私生子，這下反倒沒什麽人敢惹了，而多了一群溜須拍馬想上趕著一塊兒合作的，畢竟啟躍科技的背後靠山說不定就是陸氏集團，這不就是一棵搖錢樹麽。
陸湛一直想不通，陸予母親到底為什麽能容忍這家公司存在，以前伍程澤想成立子公司她都不允許，現在啟躍發展得這麽好，她反倒袖手旁觀了。
陸湛心裏有點苦，人家私生子都能一路綠燈暢通無阻，自己作為名正言順的獨生子，開公司的時候也沒見沾到他爸的一點好處，媽的。
“幹嘛突然說起他？”陸湛問周越，雖然周越他爸肯定知道伍程澤的來歷，但是周越知不知道陸湛就不清楚了。
“哦，最近啟躍跟我家有個合作，我剛在微信上看到有人說伍程澤好像被送進醫院了，就問問你唄，你倆公司性質好像差不多。”
“他怎麽了？”陸湛皺著眉，他好怕是陸予動的手。
“聽說摔斷手了。”周越喝了口果汁，“你今天考的怎麽樣？”
不想揣測周越跳脫的思維，陸湛聳聳肩：“就那樣兒唄，不掛科就行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今天是爺爺的忌日。
黎井雙手插在兜裏，看著墓碑。
“爺爺，今天有點冷，手凍得不行，我這樣子您別介意。”
“剛結束一個案子回來，差點就忘了來看您。”
“特別辛苦，爺爺，可是我巴不得每天埋在工作裏。”
“我怕我一閑下來，就想起那些事兒。”
“五年了，為什麽就是過不去呢。”
……
黎井說到最後，沈沈地低著頭，心裏堵得不行。
他太累了，原以為生活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下去，誰知道陸予一次次地來打攪，把過往的那些記憶全部挑起，每想一次心裏就抽痛一次。
少年時期的痛，是會痛上一輩子的。
而這才過去五年。
縱使黎井精神不太好，他還是靠著職業敏感性察覺到了腳步聲。
他轉頭看去，陸予正拿著一捧花往這裏走來。
黎井記得那花，他曾經和陸予不約而同地買過同一種。
陸予穿著西裝，外面套著一件黑色棉服，整個人雅致又清潤，琥珀色的眼睛褪去了少年時的清亮，顯得沈穩又平靜。
而黎井正經歷了二十天的昏天黑地，灰頭土臉的，滿眼血絲，下巴上是隱隱的青色胡茬。
他沒力氣去質問陸予幹嘛來這裏了，他什麽都不想說。
陸予把花輕輕放下。
“回來了？”他起身問黎井。
“嗯。”黎井應了一聲，“去年也是你？”
去年黎井還在派出所工作，好不容易處理完一件雞毛蒜皮的小案子，趁著太陽還沒下山開車來了墓園，卻看見墓碑前已經擺了一束花。
跟今天陸予手上一樣的花。
當時黎井沒多想，以為是別人來祭拜爺爺的時候放的，此刻才意識到，當時陸予已經回國了，那天應該就是他。
“嗯。”陸予看著墓碑，“其實那天我看見你了，穿著警服急急忙忙地下了車往這裏走，手裏拿著幾枝花，我當時還想，你肯定是從單位花壇裏摘的。”
黎井冷笑一聲：“那怎麽不跟我打個招呼。”
“因為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見到我。”
“那你現在為什麽三番五次出現在我面前？”黎井轉過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冷冷地看著陸予。
“受傷了？”陸予看著黎井另一側下顎邊的紗布，皺眉問道。
“抓捕的時候蹭的。”黎井有些煩躁地呼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煙盒和火機，捏出一根煙放進嘴裏。
他正要點煙，陸予卻伸手拿走了他嘴裏的煙，像許多年前那樣把煙捏碎了。
他的手指修長幹凈，袖子上有好聞的香氣，黎井這段時間在各種現場奔波，從沒聞到過這樣讓他想要靠近的味道。
也許不止是這段時間，而是這些年。
“你別他媽管我了行不行？”黎井心裏煩亂，想抽根煙平覆一下，結果還沒點上就被拿走了，再加上陸予身上的味道挑動著自己的情緒，他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回去休息一下吧。”陸予輕聲道，“你隊長說你早上回來以後就沒閑過，他說他怕你猝死了。”
怪不得陸予來得這麽湊巧，敢情又是那個天殺的林隊把黎井給出賣了。
黎井嗤笑：“你沒話對我爺爺說麽？”
以前黎井和陸予來看爺爺，陸予都會說說話的。黎井突然想知道，此刻陸予還能說出什麽來。
“有的。”陸予轉頭看著墓碑，“爺爺，我想跟黎井結婚。”
和五年前一樣的話。
黎井一把抓住陸予的外套衣領，牙關氣得發顫：“陸予，你他媽到底有完沒完？”
他真的是煩透了，明明五年前是陸予拋下他去了國外，現在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嘴裏還坦然地說著這樣的話，黎井覺得他簡直荒謬至極。
“我說完了。”陸予直直地看著黎井，“走吧，我陪你回家。”
又是和五年前一樣的話。
黎井突然洩了力氣，他不想再糾纏了。
“你放過我吧。”黎井低下頭，語氣低沈而死氣，“我沒精力跟你耗了，陸予，這幾年我夠不好過的了，你別再來打擾我了行不行？”
“先回家吧。”陸予絲毫不理會黎井的話，“再不好好休息一下會撐不住的。”
黎井扯了扯嘴角，轉身往墓園外走去。
路過陸予停在路邊的車，黎井看也沒看地繼續往前走。
陸予從身後拉住他：“上車。”
黎井甩開手：“不用了，我打車。”
“打車要走很遠。”陸予再一次伸手拉住黎井，語氣裏帶上了一點強硬的意味，“上車。”
陸予的手心很暖，黎井已經很久沒有被他拉過手了。
他抽出手：“那謝謝了。”
真的是太累了，再加上陸予開車很穩，黎井本來只想微微閉眼養養神，卻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陸予放緩車速，偏過頭看了一眼黎井沈睡的側臉。
他瘦了很多，睫毛長長地掩著，眼下有一片青黑，下巴上有隱隱約約的胡茬，眉頭微微皺著，把原本清俊好看的側臉線條打斷了一點。
陸予記得黎井以前睡覺從不皺眉的。
他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一點，往黎井的小區開去。
停了車，黎井還沒醒。
陸予看著他安靜的面容，伸出手，食指指背輕輕蹭了一下黎井的臉頰。
黎井眉頭一動，睜開了眼。
大概是睡了一會兒的緣故，他眼裏的血絲消退了不少，那雙眼睛裏便露出清澈的樣子，看得陸予心裏一動，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黎井。
也可能是黎井一直就沒有變過。
“到了。”陸予放下手，輕聲道。
黎井看了他一眼，解了安全帶下了車。
陸湛考完試，周越蹭過來問他要一起吃晚飯嘛。
陸湛：“滾。”
他打電話給蕭一白。
蕭一白把電話給掛了，然後回了條短信：突然有個手術，可能沒辦法來接你了。
陸湛：好的好的，手術結束記得快點回家。
然後陸湛擡起頭對著周越春意盎然地笑：“周越，咱們一起吃晚飯吧？”
周越：“剛剛你不是讓我滾嗎？”
陸湛攬著他的肩往校門口走：“我開玩笑呢，我可樂意跟你一塊兒吃飯了，剛好今天考試不去公司，機會難得，特別有利於增進我們的友情。”
兩人吃著飯，周越突然問他：“你知道伍程澤嗎？”
陸湛先是一怔，然後淡淡道：“知道啊，不就是啟躍科技的老總麽。”
陸湛怎麽可能不知道伍程澤，畢竟這是他伯伯，也就是陸予他爸的私生子。
當年陸湛還在讀高中的時候，這個私生子就從國外回來了，那會兒伍程澤也就剛成年吧，陸予他爸就把A市另一個區的分公司給了他，後來陸湛聽說伍程澤想把分公司註銷成立子公司，結果被陸予母親用了點手段給阻止了。
再後來，陸予出了國，陸予母親也跟著在國外待了好幾年，陸予他爸在這期間入股投資了一家新公司，名叫啟躍科技，公司的總經理就是伍程澤。
說好聽點是入股投資，說難聽點就是給私生子開公司唄。
伍程澤之前一直呆在國外，圈子裏知道陸家有個私生子的人少之又少，這兩年啟躍科技發展得很不錯，有風頭了就難免被盯上，一挖才知道老總可能是陸家私生子，這下反倒沒什麽人敢惹了，而多了一群溜須拍馬想上趕著一塊兒合作的，畢竟啟躍科技的背後靠山說不定就是陸氏集團，這不就是一棵搖錢樹麽。
陸湛一直想不通，陸予母親到底為什麽能容忍這家公司存在，以前伍程澤想成立子公司她都不允許，現在啟躍發展得這麽好，她反倒袖手旁觀了。
陸湛心裏有點苦，人家私生子都能一路綠燈暢通無阻，自己作為名正言順的獨生子，開公司的時候也沒見沾到他爸的一點好處，媽的。
“幹嘛突然說起他？”陸湛問周越，雖然周越他爸肯定知道伍程澤的來歷，但是周越知不知道陸湛就不清楚了。
“哦，最近啟躍跟我家有個合作，我剛在微信上看到有人說伍程澤好像被送進醫院了，就問問你唄，你倆公司性質好像差不多。”
“他怎麽了？”陸湛皺著眉，他好怕是陸予動的手。
“聽說摔斷手了。”周越喝了口果汁，“你今天考的怎麽樣？”
不想揣測周越跳脫的思維，陸湛聳聳肩：“就那樣兒唄，不掛科就行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