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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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
從生日過後直到跨年夜，陸予和黎井都沒有再聯系。
陸予出國的消息還是陸湛跟黎井說的。
陸湛一邊埋頭吃薯片一邊說：“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哥沒跟我說，他只說出國幫他爸處理一下生意，走得很急，人在國外待了半個月了才給我發微信解釋了一下。”
黎井喝著飲料沒有說話。
早說過，他不是那種粘人膩歪的性格，很多情緒都是自己藏著掖著，別扭又嘴硬。陸予跟他在一起之後完全包容了他這種性格，兩個人從沒吵過架，於是黎井也就從不知道要如何解決戀愛中的矛盾，而此刻，他們明明沒有矛盾，黎井卻依然不知道怎麽主動開口去問陸予。
畢竟陸予也並沒有來跟他解釋過，一個字也沒有。
黎井不是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只是有點氣陸予為什麽不跟自己聯系，而這種情緒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是賭氣的意味，黎井也確實覺得莫名其妙，好好的就斷了聯系，他真的覺得很憋屈。
396.
跨年夜那天，黎井去了父母家，吃了一頓不算和諧的晚飯，因為他爸媽一直勸他，馬上就要高考了，可以準備出國了。
黎井默不作聲地吃完飯，甩了筷子就出了門。
市裏不能放煙花，黎井走在街上，看著身旁結伴走過的人群，看著高樓中明亮的萬家燈火，他真切地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非常想念陸予。
他拿出手機，微信裏是鋪天蓋地的各種祝福，耳旁傳來中心廣場上的歡呼，好像是在跨年倒數。
有那麽一刻，黎井覺得，到底強撐著有什麽意思，這樣不明不白的有什麽好處，為什麽不能主動問一句？
手機響了。
黎井看著那個陌生的號碼，接了起來。
397.
“是我。”
陸予的聲音淡淡的，聽起來很遙遠，也許是太久沒聽見他的聲音，黎井覺得他的語氣好像有點飄忽。
“我知道。”黎井站在街邊，仰頭看著對面廣場上的電子屏。
“應該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吧？”陸予頓了一下，“新年快樂。”
“你也是。”黎井沈默了一會兒，“還回來嗎？”
陸予輕輕地笑了一下：“想我回來嗎？”
如果換做以前，黎井聽到這話絕對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給你臉了？愛回不回，關老子屁事！”
但是此刻，黎井覺得嘴硬沒有意義，他說：“想的。”
“好。”陸予的聲音更輕柔下來，“很快就回來，別擔心。”
“嗯。”黎井呼了一口氣，“我剛剛跟我爸媽吃飯，他們催我出國。”
黎井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好像下定決心似的：“如果，如果你為難，那我就出國。”
只要了解黎井，就會知道他這句話是抱了多大的勇氣，又咬著牙放棄了多少。
陸予當然了解，他笑起來：“跟你在一起這麽久，這是我聽你說過的最好聽的告白了。”
“我知道，你什麽事都愛自己憋著，雖然話多，但都沒什麽營養，你真正要說的，從來不會說出口。”他笑著咳嗽了一聲，“真的，黎井，我有時候真想知道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現在我明白了。”陸予帶著笑意的聲音溫柔至極，“你不用為了我出國，我馬上就回來，說好一起考警校的，你別自己先反悔了。”
黎井整個人輕松下來，笑了一聲：“那趕緊回來，陸湛天天跟我說起你，說特別想你。”
“他是想我幫他做寒假作業吧。”陸予笑著，“那你想不想我？”
“今天的星星很亮。”黎井仰起頭看著遙遠的夜空，“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397.
陸予掛了電話，將手機遞給身旁的人。
“謝謝你，黃醫生。”
黃嘉接過手機放進衣袋裏，替陸予重新打開呼吸機，戴上面罩。
“夫人說過，要你好好養病，不允許你和外界聯系。”
“我知道。”陸予笑著，笑容在面罩下蒼白而虛弱，“如果我不打這個電話，也沒辦法好好養病。”
黃嘉沈默了一會兒：“上次你讓我替你發微信給陸湛，是不是也是為了他？”
“是啊……”陸予輕緩地眨著眼，“我昏昏沈沈半個月，又不能當著我媽的面讓你發微信給一個她從沒聽說過的人，只能讓你跟陸湛說了。陸湛是我堂弟，給他發信息，我媽也不會阻攔。”
陸予說完這一段話，有些吃力地喘了口氣。
“你考不了警校的。”黃嘉還是忍不住提醒他，“你現在連正常生活都成問題。”
靜脈竇型房間隔缺損，一種先天性心臟病，陸予一出生就被檢查出來了，只是當時他的身體情況不好，醫生建議先不要手術。後來慢慢長大，定期檢查時也沒有發現心臟的孔隙缺損有擴大的現象，陸予於是跟普通小孩一樣成長起來，甚至還能學學跆拳道和游泳一類的運動。
他以為自己可以逃過一劫的，尤其是和黎井在一起後，陸予的這種希望就越發強烈。
可是半個多月前，就在黎井生日過後的第三天，陸予突然在家暈倒了，所幸被保姆及時發現通知了他父母，陸予母親在他情況穩定了一點後就把他送到了美國接受檢查治療。
黃嘉是一起隨行的私人醫生，從他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在陸家兼職，到現在已經有五年了。這個年輕的心內科博士跟陸予的關系一直不錯，也願意偶爾為他破例。
398.
“我知道的，我很清楚。”陸予平靜地看著被子，“可是黎井必須得考。他從前的圈子那麽危險，我好不容易把他拉回來了。”
陸予又有些支撐不住了，把語速放得更緩：“我以為我至少能撐到高考以後的，沒想到那天就這麽突然暈倒了，都沒來得及跟他道個別。”
黃嘉把雙手插進口袋裏：“那你更應該好好接受治療，否則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見他。”
“我會的。”
陸予擡起眼，“聽說那個人回國了？”
“是的。”黃嘉頓了頓，“你父親把分公司都給他了，他能不回去麽。”
陸予笑了一下：“分公司也還是姓陸啊，又不是子公司。”
他輕輕靠在枕頭上：“他要是老老實實待在國外也就算了，可是偏偏又太貪心。你沒聽見我媽說麽，手伸太長，很容易被砍斷的。”
黃嘉笑而不語。
399.
陸予的父親有個情婦，情婦有個兒子。
陸予的父親和母親是商業聯姻，結婚後陸予母親正懷著孕，他爸倒是已經在外面得了個兒子。陸予母親何嘗不知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生下陸予以後跟他父親攤了牌，要麽讓小三帶著兒子滾，要麽離婚，兩家人的合作也就此破裂。
陸予父親權衡之下，把情婦和私生子送出了國，暗中各種接濟彌補，陸予母親手裏握著股份，倒是不在意這麽一點補貼，就貌合神離地跟陸予父親維持著婚姻。
陸予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呢。
那年他九歲，午覺醒來後聽到客房裏有聲響，透過門縫看見他爸正和一個女人赤裸著滾在床上。
那聲聲呻吟和肉體撞擊的聲音刺激著陸予初醒時的睡意，他當時就跑到衛生間嘔吐起來，吐得兩眼血紅淚眼模糊。
等他從衛生間裏出來再次路過客房，他聽到他父親的聲音。
“不過你怎麽突然回來了，要是被她撞見了又要跟我鬧離婚了。”
“我在外面待了這麽久，回來看看怎麽了？”
“等會兒趕緊走，陸予放學回來看見了就不好了。”
“你怎麽只惦記著陸予，別忘了你在外頭還有個兒子！”
……
要不是那天陸予因為不舒服沒有去學校，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
後來陸予十五歲，向母親提起了這件事，他母親倒是坦然，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跟他說了。她了解自己兒子的性格，與其瞞著，不如索性全告訴他。國外那個私生子比陸予大一歲，也快成人了，以後的事情，或許要讓陸予去面對了。
而這次陸予母親堅持要把陸予送到國外治療，也是知道了那個私生子回國了，如果讓他們知道陸予有心臟病，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來，她不想出什麽差錯，幹脆就讓陸予暫時在美國待著。
陸予輕輕閉上眼，他已經料想到自己以後將要面對什麽，而這些都挑不起他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他只想摸一摸黎井的頭發，抱抱他，當面跟他說一句，我好想你。
400.
直到開學，陸予都沒有回來。
陸湛趴在欄桿上跟黎井抱怨：“我哥好忙啊，都沒空回消息，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參加高考了。”
黎井只覺得心裏一冷，什麽話也不想說，只沈默地看著地面。
“你好像從寒假開始就一直不太開心。”陸湛眨著眼睛歪頭看向他，“你怎麽啦？難道是要高考了壓力太大？你成績這麽好，上警校一定沒有問題的。”
黎井擡頭笑笑，摸了摸陸湛的頭：“借你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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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生日過後直到跨年夜，陸予和黎井都沒有再聯系。
陸予出國的消息還是陸湛跟黎井說的。
陸湛一邊埋頭吃薯片一邊說：“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哥沒跟我說，他只說出國幫他爸處理一下生意，走得很急，人在國外待了半個月了才給我發微信解釋了一下。”
黎井喝著飲料沒有說話。
早說過，他不是那種粘人膩歪的性格，很多情緒都是自己藏著掖著，別扭又嘴硬。陸予跟他在一起之後完全包容了他這種性格，兩個人從沒吵過架，於是黎井也就從不知道要如何解決戀愛中的矛盾，而此刻，他們明明沒有矛盾，黎井卻依然不知道怎麽主動開口去問陸予。
畢竟陸予也並沒有來跟他解釋過，一個字也沒有。
黎井不是不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只是有點氣陸予為什麽不跟自己聯系，而這種情緒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是賭氣的意味，黎井也確實覺得莫名其妙，好好的就斷了聯系，他真的覺得很憋屈。
396.
跨年夜那天，黎井去了父母家，吃了一頓不算和諧的晚飯，因為他爸媽一直勸他，馬上就要高考了，可以準備出國了。
黎井默不作聲地吃完飯，甩了筷子就出了門。
市裏不能放煙花，黎井走在街上，看著身旁結伴走過的人群，看著高樓中明亮的萬家燈火，他真切地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非常想念陸予。
他拿出手機，微信裏是鋪天蓋地的各種祝福，耳旁傳來中心廣場上的歡呼，好像是在跨年倒數。
有那麽一刻，黎井覺得，到底強撐著有什麽意思，這樣不明不白的有什麽好處，為什麽不能主動問一句？
手機響了。
黎井看著那個陌生的號碼，接了起來。
397.
“是我。”
陸予的聲音淡淡的，聽起來很遙遠，也許是太久沒聽見他的聲音，黎井覺得他的語氣好像有點飄忽。
“我知道。”黎井站在街邊，仰頭看著對面廣場上的電子屏。
“應該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吧？”陸予頓了一下，“新年快樂。”
“你也是。”黎井沈默了一會兒，“還回來嗎？”
陸予輕輕地笑了一下：“想我回來嗎？”
如果換做以前，黎井聽到這話絕對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給你臉了？愛回不回，關老子屁事！”
但是此刻，黎井覺得嘴硬沒有意義，他說：“想的。”
“好。”陸予的聲音更輕柔下來，“很快就回來，別擔心。”
“嗯。”黎井呼了一口氣，“我剛剛跟我爸媽吃飯，他們催我出國。”
黎井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好像下定決心似的：“如果，如果你為難，那我就出國。”
只要了解黎井，就會知道他這句話是抱了多大的勇氣，又咬著牙放棄了多少。
陸予當然了解，他笑起來：“跟你在一起這麽久，這是我聽你說過的最好聽的告白了。”
“我知道，你什麽事都愛自己憋著，雖然話多，但都沒什麽營養，你真正要說的，從來不會說出口。”他笑著咳嗽了一聲，“真的，黎井，我有時候真想知道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現在我明白了。”陸予帶著笑意的聲音溫柔至極，“你不用為了我出國，我馬上就回來，說好一起考警校的，你別自己先反悔了。”
黎井整個人輕松下來，笑了一聲：“那趕緊回來，陸湛天天跟我說起你，說特別想你。”
“他是想我幫他做寒假作業吧。”陸予笑著，“那你想不想我？”
“今天的星星很亮。”黎井仰起頭看著遙遠的夜空，“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397.
陸予掛了電話，將手機遞給身旁的人。
“謝謝你，黃醫生。”
黃嘉接過手機放進衣袋裏，替陸予重新打開呼吸機，戴上面罩。
“夫人說過，要你好好養病，不允許你和外界聯系。”
“我知道。”陸予笑著，笑容在面罩下蒼白而虛弱，“如果我不打這個電話，也沒辦法好好養病。”
黃嘉沈默了一會兒：“上次你讓我替你發微信給陸湛，是不是也是為了他？”
“是啊……”陸予輕緩地眨著眼，“我昏昏沈沈半個月，又不能當著我媽的面讓你發微信給一個她從沒聽說過的人，只能讓你跟陸湛說了。陸湛是我堂弟，給他發信息，我媽也不會阻攔。”
陸予說完這一段話，有些吃力地喘了口氣。
“你考不了警校的。”黃嘉還是忍不住提醒他，“你現在連正常生活都成問題。”
靜脈竇型房間隔缺損，一種先天性心臟病，陸予一出生就被檢查出來了，只是當時他的身體情況不好，醫生建議先不要手術。後來慢慢長大，定期檢查時也沒有發現心臟的孔隙缺損有擴大的現象，陸予於是跟普通小孩一樣成長起來，甚至還能學學跆拳道和游泳一類的運動。
他以為自己可以逃過一劫的，尤其是和黎井在一起後，陸予的這種希望就越發強烈。
可是半個多月前，就在黎井生日過後的第三天，陸予突然在家暈倒了，所幸被保姆及時發現通知了他父母，陸予母親在他情況穩定了一點後就把他送到了美國接受檢查治療。
黃嘉是一起隨行的私人醫生，從他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在陸家兼職，到現在已經有五年了。這個年輕的心內科博士跟陸予的關系一直不錯，也願意偶爾為他破例。
398.
“我知道的，我很清楚。”陸予平靜地看著被子，“可是黎井必須得考。他從前的圈子那麽危險，我好不容易把他拉回來了。”
陸予又有些支撐不住了，把語速放得更緩：“我以為我至少能撐到高考以後的，沒想到那天就這麽突然暈倒了，都沒來得及跟他道個別。”
黃嘉把雙手插進口袋裏：“那你更應該好好接受治療，否則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見他。”
“我會的。”
陸予擡起眼，“聽說那個人回國了？”
“是的。”黃嘉頓了頓，“你父親把分公司都給他了，他能不回去麽。”
陸予笑了一下：“分公司也還是姓陸啊，又不是子公司。”
他輕輕靠在枕頭上：“他要是老老實實待在國外也就算了，可是偏偏又太貪心。你沒聽見我媽說麽，手伸太長，很容易被砍斷的。”
黃嘉笑而不語。
399.
陸予的父親有個情婦，情婦有個兒子。
陸予的父親和母親是商業聯姻，結婚後陸予母親正懷著孕，他爸倒是已經在外面得了個兒子。陸予母親何嘗不知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生下陸予以後跟他父親攤了牌，要麽讓小三帶著兒子滾，要麽離婚，兩家人的合作也就此破裂。
陸予父親權衡之下，把情婦和私生子送出了國，暗中各種接濟彌補，陸予母親手裏握著股份，倒是不在意這麽一點補貼，就貌合神離地跟陸予父親維持著婚姻。
陸予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呢。
那年他九歲，午覺醒來後聽到客房裏有聲響，透過門縫看見他爸正和一個女人赤裸著滾在床上。
那聲聲呻吟和肉體撞擊的聲音刺激著陸予初醒時的睡意，他當時就跑到衛生間嘔吐起來，吐得兩眼血紅淚眼模糊。
等他從衛生間裏出來再次路過客房，他聽到他父親的聲音。
“不過你怎麽突然回來了，要是被她撞見了又要跟我鬧離婚了。”
“我在外面待了這麽久，回來看看怎麽了？”
“等會兒趕緊走，陸予放學回來看見了就不好了。”
“你怎麽只惦記著陸予，別忘了你在外頭還有個兒子！”
……
要不是那天陸予因為不舒服沒有去學校，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
後來陸予十五歲，向母親提起了這件事，他母親倒是坦然，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跟他說了。她了解自己兒子的性格，與其瞞著，不如索性全告訴他。國外那個私生子比陸予大一歲，也快成人了，以後的事情，或許要讓陸予去面對了。
而這次陸予母親堅持要把陸予送到國外治療，也是知道了那個私生子回國了，如果讓他們知道陸予有心臟病，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來，她不想出什麽差錯，幹脆就讓陸予暫時在美國待著。
陸予輕輕閉上眼，他已經料想到自己以後將要面對什麽，而這些都挑不起他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他只想摸一摸黎井的頭發，抱抱他，當面跟他說一句，我好想你。
400.
直到開學，陸予都沒有回來。
陸湛趴在欄桿上跟黎井抱怨：“我哥好忙啊，都沒空回消息，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參加高考了。”
黎井只覺得心裏一冷，什麽話也不想說，只沈默地看著地面。
“你好像從寒假開始就一直不太開心。”陸湛眨著眼睛歪頭看向他，“你怎麽啦？難道是要高考了壓力太大？你成績這麽好，上警校一定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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