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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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8
步尋的臉色很平淡，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反應，也並沒有任何動作，就連手指也是被邱心艾扣好的。
沒看到一絲一毫期待中的反應，邱心艾有點小失落，但倒也並不覺得很意外，她只是外頭笑笑，又用更小的聲音對步尋說：“需要任何幫助都可以跟我說，我今晚隨時都會準備著。”
可這一次，步尋卻開口說道：“不必了。”
邱心艾禁不住心頭“咯噔”一下，今天這個日子，可不僅僅是對戒指的主人重要，對包括她自己在內的很多人來說都很重要，大家都在等一個變數，而這個變數的“主宰者”，便是步尋。可步尋又實在是難以捉摸，盡管邱心艾一直在竭盡所能地和她交心，可時間依然太短了，她知道她根本沒法完全走進這個人的心中、讓她完全相信自己，偏偏步尋這個人又太過深沈莫測，無論是怎麽嘗試，也無法看透她的內心。此刻，她也無法判斷她這麽簡短的一句回應究竟是什麽意思。
究竟是打算自己搞定一切讓邱心艾放心的信號，還是打算徹底躺平什麽都不管的意思？
邱心艾也只好保持著微笑，將步尋的雙手包裹在掌心之中。這樣盛大的節日，邱心艾其實也很忙碌，她是專程抽空過來的，也僅能在這兒停留片刻而已，她甚至也沒法像往常一樣將步尋送回房間後再離開，催促的電話和信息便接踵而至。
“邱小姐，你該走了。”步尋好心提醒道。
邱心艾望著步尋，目光中是再也無法掩飾的焦灼和急切，她的唇動了動，可最終仍是沒說什麽，只留下一句：“再見了，步姐姐。”
邱心艾走後，步尋便被高潔推回了房間，眼看著天邊的夕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步尋對高潔說：“今天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拜訪了，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想睡會兒，拜托了。”
高潔也知道，盡管柳郕廩可能回來，但顯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過來了，盛大的節慶晚宴正要開始，現在正是國王陛下最忙碌的時候，他或許晚些時候會來。選擇在這個時候休息，倒也很合適。
高潔將步尋推進臥室又到床邊，簡單的幾下操作後，輪椅和床便自行進行對接，將步尋安安穩穩地轉移到了床上還躺了下來。盡管柳郕廩完全不信任AI，但也並非對所有科技都不信任，比如，這些完全任人操控的機械，他就可以信任，對他來說，也一直都是便利好用的工具。因此王城之中所有臥室之內都不設監控探頭，更沒有AI，但科技依然充斥著各個角落。
柳郕廩來時，夜色已經有些深了。步尋睡了幾個小時，起來後，高潔餵她吃了晚餐，盛大的節日，晚餐更是格外豐盛，步尋吃的比以往多了不少，似乎胃口不錯，高潔很為她開心，還對著外面盛放的煙花和夜空許願，希望她能快一點好起來。一見柳郕廩過來，高潔更是開心，她熱情的將柳郕廩迎接進門，然後便相當識相的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步尋看得出，高潔似乎對她和柳郕廩之間抱著什麽相當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可以理解，她畢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善良人而已，自然期望著所有的故事都朝著美好圓滿的方向發展，那不過是人心底最樸素美好的期望而已，很多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實際方面的考量。
步尋和往常一樣，坐在輪椅上，對著落地窗，柳郕廩刻意將步履放慢了些，想讓自己顯得盡量從容，他靠近步尋。
“怎麽樣，煙花美嗎？”
“嗯，很美。”
“我聽說，和不一樣的人一起看煙花，心境也會有所不同。可我一直以來都沒有體會過什麽不一樣的感受，今天，特地想要嘗試一下。”
“那麽，尊敬的國王陛下，你可體會到什麽不同了？”
柳郕廩的嘴角不禁翹了翹：“似乎，是有所不同。”
步尋輕笑道：“那一定是因為人不對。”
“所以，你已經體會到不同了？”
“當然，”這一次，步尋的態度相當坦然，“不只是煙花，任何景色都如此，只要是和不同的人一起看，就會產生許許多多不一樣的感受，或是美好的、喜悅的、正面的，也或是不妙的、厭惡的、負面的。”
柳郕廩站在步尋身旁，居高臨下的視線落在她頭頂，帶著若有所思的審視。
這時，步尋忽然開口了：“陛下，能過來嗎？我想看看你的臉。”
像一顆石子投入一片平靜無波、從來沒有泛起過任何波瀾的湖面，如同一直凝固著一般的湖面一瞬間有了波瀾，波紋一圈接著一圈地泛開，石子沈入空無一物的湖底，沒有任何聲響，卻輕輕觸動了湖底，留下了痕跡。這種感覺實在陌生，竟令柳郕廩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他禁不住楞了片刻，一時間也無法理解這個要求可能透露著怎樣的含義，腦中似乎有一只手僅僅抓住了他的神經，警告著他絕對不能那麽做，可他還是很快來到她正面，伏下了身——他實在是想要探究那個未知的答案。
步尋端起嘴角，對他露出一個溫暖和煦的微笑：“尊敬的國王陛下，謝謝你。”
她緩緩擡起雙手，捧起了柳郕廩的臉。
柳郕廩的大腦還沒來及做出任何反應、得出任何結論，他便感覺視野瞬間一晃，他似乎倒了下去，“哢嚓”的一聲脆響，一陣劇痛從脖子上襲來，回過神來時，他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動彈，呼吸也變得格外困難——他側著頭倒在了地上，向右上方斜視，他看到了步尋。原本坐在輪椅上的她，這會兒正如同一個巨人一般站在他面前。
這會兒柳郕廩似乎是才意識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步尋捧著他的臉，扭了一下，扭斷了他的頸椎，但卻沒有完全扭斷，所以，他並沒有立即死去，卻也已經命垂一線。
步尋很快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笑著說道：“可惜了，國王陛下，看來是我的擁抱太過粗魯，您無福消受啊。”
“為……什麽？”柳郕廩只能艱難的發出輕微的聲音。
但即便他不出聲也沒什麽問題，步尋看得懂唇語。
步尋又笑了出來：“呵，我只不過是在用相同的方式來回應你而已，那麽現在你應該已經清晰感受到你對我的‘體貼’和‘關懷’意味著什麽了？”
柳郕廩只是用吃驚無比的目光瞪著步尋。
步尋很快又笑了笑，只是這一次的笑容無比冰冷：“哼，你是覺得我忘恩負義，辜負了王族對我多年的養育和你多年的栽培？可我這不是已經報答了嗎？正是因為對柳氏王族、對國王陛下抱有濃厚的感恩之情，我才必須要留下你的性命，放心，您還有那麽多忠心耿耿的下屬和仆人呢，他們回來救你的，您一定不會死的。您不光不會死，還一定會長命百歲，像您這樣一位偉大的國王，整個潘拉蒂斯都需要您的光芒普照。”
求生的本能令柳郕廩幾乎動用了全身還能調度的一切機能在努力維持自己的生命，他已經無法思考，“她為什麽突然之間好了”“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她接下來又打算做什麽”……這些問題，他已經無力思考。
柳郕廩的身上一直都攜帶者一個特殊的警報器，通常放置在最容易接觸到的袖口處，一旦遇到什麽危機狀況，輕輕觸碰，最高級別的警報便會被觸發，整個王城之內的所有警衛力量、安保力量都會被立即調度起來。只可惜，現在的柳郕廩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只能張著嘴，艱難痛苦地呼吸著。
但他的身上還有另一重保險，一旦他遇到生命危險，體溫和心跳高於或低於一定的指標，那最後一道保險機關便會觸發——所有王族親衛都能立即感知到國王的危機狀況，並以最快速度立即趕來。
但現在的步尋已經無法感受到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禁露出愉悅而沈醉的笑：“嗯，什麽感覺都沒有，這感覺可真好。”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但依然要和柳郕廩來上異常酣暢淋漓的告別儀式。
“尊敬的國王陛下，我實在是很感激你，對你和整個柳氏王族的感激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我深知一直以來你的心中都有一個深深的困擾，那便是，你感受不到感情，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你都感受不到，甚至就連發怒都是因為多年的耳濡目染才勉強學會的，可一直以來那也並不算是你真正的情感。我可一直都在思考如何為陛下解決這一困擾，而現在，尊敬的陛下，你感受到我的良苦用心了嗎？對，就是這個眼神，是深入骨髓、刻骨明顯的憎惡和怨恨，這種人類心中最邪惡幽暗的情感，你終於真切感受到了嗎？很好，那麽就請你好好帶著我送你的這份刻骨銘心的情感，長命百歲。這是我送給您的臨別禮，請您笑納。永別了，國王陛下，我們不會再見。”
柳郕廩無法轉頭，但他還能移開視線，至少還可以選擇閉上雙眼，可他並沒有，而是就那麽一直睜著眼，盯著視野中的遠去，迅速從他的視野中消失，那個身影，就那麽消失了，臨走前，再也沒有回過一次頭。
冰冷的淚水溢出眼眶，模糊了實現，可柳郕廩自己也並不是很明白，那究竟意味著什麽。但唯獨清晰的，是此刻烙印在他心中的東西，如此疼痛而深刻，他知道，他只要還活著，它就不會消失。
離開的路線，步尋已經在腦中構思預演了無數次。最短的路徑，便是從落地窗到外面，穿過草地和花園，便可抵達最近的城墻，但這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這座王城以十二宮的方式設立了十二道城門，但其中只有十道門是真的，而另外兩個是假的，完全是用來迷惑人的障眼法，雖然那兩道門前也會象征性地設立衛兵，但防守向來是最薄弱的，因此，也反而正是最適合“走”的門，其中的一道，便是水瓶門。而水瓶門外十幾米處，便是王城外的“城市森林”。
倒不是硬闖強行突破不行，而是步尋並不像鬧得動靜太大；倒也不是怕把事情鬧大引來太多人、發生大規模沖突，而只是單純不想殺太多人而已。
步尋跳出落地窗，卻並沒有朝著最近的城墻的方向逃，而是朝著另一邊的花園奔去，經過花園中通往其他建築的花廊走道時，竟碰巧撞見了劉霏菲，劉霏菲立即認出了步尋，卻也被嚇得楞在原地：“啊，你、你……”
步尋只是冷笑了下，便穿過走道，跳出王城另一邊的院中，只要穿過這一側的噴泉庭院，便可抵達水瓶門了！
劉霏菲望著步尋飛快如風一般的身影在眼前掠過，她不禁感覺一陣心驚肉跳——步尋不是癱瘓，她便立即回想起步尋曾經王族親衛這件事，她還以為步尋是來找她報仇的，可剛剛與步尋對峙時，她甚至被嚇到舌頭打結，連為自己辯解和求饒也做不到。
眼看著步尋已經完全消失，她緊繃住的神經才松了下來，不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她想要立即逃離這裏，卻發現自己的雙腳發軟，根本動不了。
水瓶門是假門，無人從這裏進出，因此假門之內，是一座相當徑直別致雅致的庭院，一側是教堂，另一側又是個小花園，而庭院中間還有個許願井，王族小姐們經常在聚集在這兒看書、作畫、唱歌、吟詩以打發時間；她們也會偶爾對著教堂祈禱、唱歌，時常向許願井裏投硬幣許願。
步尋剛踏入院中，周圍仿佛是在一瞬間多了十幾個身影，將她完全包圍。不用細看，步尋也很清楚，是王族親衛追上來了。
水瓶門外的樹林中，靳海城坐在行軍車的車頂，焦灼不已地頻頻查看時間，可他的視線也不看挪開水瓶門的上方。
“怎麽還沒來？”他咬著牙，禁不住一個勁地嘀咕著。
時間已經將近十二點，夜空中的煙花也愈發繁盛，如同盛開在夜空中的花海，盡管每一次的盛放都只有短暫的一瞬間，卻也能用一次接著一次、一批接著一批的不停盛放將夜空點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今夜的捷安都，註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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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尋的臉色很平淡，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反應，也並沒有任何動作，就連手指也是被邱心艾扣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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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次，步尋卻開口說道：“不必了。”
邱心艾禁不住心頭“咯噔”一下，今天這個日子，可不僅僅是對戒指的主人重要，對包括她自己在內的很多人來說都很重要，大家都在等一個變數，而這個變數的“主宰者”，便是步尋。可步尋又實在是難以捉摸，盡管邱心艾一直在竭盡所能地和她交心，可時間依然太短了，她知道她根本沒法完全走進這個人的心中、讓她完全相信自己，偏偏步尋這個人又太過深沈莫測，無論是怎麽嘗試，也無法看透她的內心。此刻，她也無法判斷她這麽簡短的一句回應究竟是什麽意思。
究竟是打算自己搞定一切讓邱心艾放心的信號，還是打算徹底躺平什麽都不管的意思？
邱心艾也只好保持著微笑，將步尋的雙手包裹在掌心之中。這樣盛大的節日，邱心艾其實也很忙碌，她是專程抽空過來的，也僅能在這兒停留片刻而已，她甚至也沒法像往常一樣將步尋送回房間後再離開，催促的電話和信息便接踵而至。
“邱小姐，你該走了。”步尋好心提醒道。
邱心艾望著步尋，目光中是再也無法掩飾的焦灼和急切，她的唇動了動，可最終仍是沒說什麽，只留下一句：“再見了，步姐姐。”
邱心艾走後，步尋便被高潔推回了房間，眼看著天邊的夕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步尋對高潔說：“今天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拜訪了，正好我也有些累了，想睡會兒，拜托了。”
高潔也知道，盡管柳郕廩可能回來，但顯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過來了，盛大的節慶晚宴正要開始，現在正是國王陛下最忙碌的時候，他或許晚些時候會來。選擇在這個時候休息，倒也很合適。
高潔將步尋推進臥室又到床邊，簡單的幾下操作後，輪椅和床便自行進行對接，將步尋安安穩穩地轉移到了床上還躺了下來。盡管柳郕廩完全不信任AI，但也並非對所有科技都不信任，比如，這些完全任人操控的機械，他就可以信任，對他來說，也一直都是便利好用的工具。因此王城之中所有臥室之內都不設監控探頭，更沒有AI，但科技依然充斥著各個角落。
柳郕廩來時，夜色已經有些深了。步尋睡了幾個小時，起來後，高潔餵她吃了晚餐，盛大的節日，晚餐更是格外豐盛，步尋吃的比以往多了不少，似乎胃口不錯，高潔很為她開心，還對著外面盛放的煙花和夜空許願，希望她能快一點好起來。一見柳郕廩過來，高潔更是開心，她熱情的將柳郕廩迎接進門，然後便相當識相的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步尋看得出，高潔似乎對她和柳郕廩之間抱著什麽相當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可以理解，她畢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善良人而已，自然期望著所有的故事都朝著美好圓滿的方向發展，那不過是人心底最樸素美好的期望而已，很多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實際方面的考量。
步尋和往常一樣，坐在輪椅上，對著落地窗，柳郕廩刻意將步履放慢了些，想讓自己顯得盡量從容，他靠近步尋。
“怎麽樣，煙花美嗎？”
“嗯，很美。”
“我聽說，和不一樣的人一起看煙花，心境也會有所不同。可我一直以來都沒有體會過什麽不一樣的感受，今天，特地想要嘗試一下。”
“那麽，尊敬的國王陛下，你可體會到什麽不同了？”
柳郕廩的嘴角不禁翹了翹：“似乎，是有所不同。”
步尋輕笑道：“那一定是因為人不對。”
“所以，你已經體會到不同了？”
“當然，”這一次，步尋的態度相當坦然，“不只是煙花，任何景色都如此，只要是和不同的人一起看，就會產生許許多多不一樣的感受，或是美好的、喜悅的、正面的，也或是不妙的、厭惡的、負面的。”
柳郕廩站在步尋身旁，居高臨下的視線落在她頭頂，帶著若有所思的審視。
這時，步尋忽然開口了：“陛下，能過來嗎？我想看看你的臉。”
像一顆石子投入一片平靜無波、從來沒有泛起過任何波瀾的湖面，如同一直凝固著一般的湖面一瞬間有了波瀾，波紋一圈接著一圈地泛開，石子沈入空無一物的湖底，沒有任何聲響，卻輕輕觸動了湖底，留下了痕跡。這種感覺實在陌生，竟令柳郕廩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他禁不住楞了片刻，一時間也無法理解這個要求可能透露著怎樣的含義，腦中似乎有一只手僅僅抓住了他的神經，警告著他絕對不能那麽做，可他還是很快來到她正面，伏下了身——他實在是想要探究那個未知的答案。
步尋端起嘴角，對他露出一個溫暖和煦的微笑：“尊敬的國王陛下，謝謝你。”
她緩緩擡起雙手，捧起了柳郕廩的臉。
柳郕廩的大腦還沒來及做出任何反應、得出任何結論，他便感覺視野瞬間一晃，他似乎倒了下去，“哢嚓”的一聲脆響，一陣劇痛從脖子上襲來，回過神來時，他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動彈，呼吸也變得格外困難——他側著頭倒在了地上，向右上方斜視，他看到了步尋。原本坐在輪椅上的她，這會兒正如同一個巨人一般站在他面前。
這會兒柳郕廩似乎是才意識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步尋捧著他的臉，扭了一下，扭斷了他的頸椎，但卻沒有完全扭斷，所以，他並沒有立即死去，卻也已經命垂一線。
步尋很快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笑著說道：“可惜了，國王陛下，看來是我的擁抱太過粗魯，您無福消受啊。”
“為……什麽？”柳郕廩只能艱難的發出輕微的聲音。
但即便他不出聲也沒什麽問題，步尋看得懂唇語。
步尋又笑了出來：“呵，我只不過是在用相同的方式來回應你而已，那麽現在你應該已經清晰感受到你對我的‘體貼’和‘關懷’意味著什麽了？”
柳郕廩只是用吃驚無比的目光瞪著步尋。
步尋很快又笑了笑，只是這一次的笑容無比冰冷：“哼，你是覺得我忘恩負義，辜負了王族對我多年的養育和你多年的栽培？可我這不是已經報答了嗎？正是因為對柳氏王族、對國王陛下抱有濃厚的感恩之情，我才必須要留下你的性命，放心，您還有那麽多忠心耿耿的下屬和仆人呢，他們回來救你的，您一定不會死的。您不光不會死，還一定會長命百歲，像您這樣一位偉大的國王，整個潘拉蒂斯都需要您的光芒普照。”
求生的本能令柳郕廩幾乎動用了全身還能調度的一切機能在努力維持自己的生命，他已經無法思考，“她為什麽突然之間好了”“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她接下來又打算做什麽”……這些問題，他已經無力思考。
柳郕廩的身上一直都攜帶者一個特殊的警報器，通常放置在最容易接觸到的袖口處，一旦遇到什麽危機狀況，輕輕觸碰，最高級別的警報便會被觸發，整個王城之內的所有警衛力量、安保力量都會被立即調度起來。只可惜，現在的柳郕廩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只能張著嘴，艱難痛苦地呼吸著。
但他的身上還有另一重保險，一旦他遇到生命危險，體溫和心跳高於或低於一定的指標，那最後一道保險機關便會觸發——所有王族親衛都能立即感知到國王的危機狀況，並以最快速度立即趕來。
但現在的步尋已經無法感受到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禁露出愉悅而沈醉的笑：“嗯，什麽感覺都沒有，這感覺可真好。”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但依然要和柳郕廩來上異常酣暢淋漓的告別儀式。
“尊敬的國王陛下，我實在是很感激你，對你和整個柳氏王族的感激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我深知一直以來你的心中都有一個深深的困擾，那便是，你感受不到感情，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你都感受不到，甚至就連發怒都是因為多年的耳濡目染才勉強學會的，可一直以來那也並不算是你真正的情感。我可一直都在思考如何為陛下解決這一困擾，而現在，尊敬的陛下，你感受到我的良苦用心了嗎？對，就是這個眼神，是深入骨髓、刻骨明顯的憎惡和怨恨，這種人類心中最邪惡幽暗的情感，你終於真切感受到了嗎？很好，那麽就請你好好帶著我送你的這份刻骨銘心的情感，長命百歲。這是我送給您的臨別禮，請您笑納。永別了，國王陛下，我們不會再見。”
柳郕廩無法轉頭，但他還能移開視線，至少還可以選擇閉上雙眼，可他並沒有，而是就那麽一直睜著眼，盯著視野中的遠去，迅速從他的視野中消失，那個身影，就那麽消失了，臨走前，再也沒有回過一次頭。
冰冷的淚水溢出眼眶，模糊了實現，可柳郕廩自己也並不是很明白，那究竟意味著什麽。但唯獨清晰的，是此刻烙印在他心中的東西，如此疼痛而深刻，他知道，他只要還活著，它就不會消失。
離開的路線，步尋已經在腦中構思預演了無數次。最短的路徑，便是從落地窗到外面，穿過草地和花園，便可抵達最近的城墻，但這並不是最好的選擇。這座王城以十二宮的方式設立了十二道城門，但其中只有十道門是真的，而另外兩個是假的，完全是用來迷惑人的障眼法，雖然那兩道門前也會象征性地設立衛兵，但防守向來是最薄弱的，因此，也反而正是最適合“走”的門，其中的一道，便是水瓶門。而水瓶門外十幾米處，便是王城外的“城市森林”。
倒不是硬闖強行突破不行，而是步尋並不像鬧得動靜太大；倒也不是怕把事情鬧大引來太多人、發生大規模沖突，而只是單純不想殺太多人而已。
步尋跳出落地窗，卻並沒有朝著最近的城墻的方向逃，而是朝著另一邊的花園奔去，經過花園中通往其他建築的花廊走道時，竟碰巧撞見了劉霏菲，劉霏菲立即認出了步尋，卻也被嚇得楞在原地：“啊，你、你……”
步尋只是冷笑了下，便穿過走道，跳出王城另一邊的院中，只要穿過這一側的噴泉庭院，便可抵達水瓶門了！
劉霏菲望著步尋飛快如風一般的身影在眼前掠過，她不禁感覺一陣心驚肉跳——步尋不是癱瘓，她便立即回想起步尋曾經王族親衛這件事，她還以為步尋是來找她報仇的，可剛剛與步尋對峙時，她甚至被嚇到舌頭打結，連為自己辯解和求饒也做不到。
眼看著步尋已經完全消失，她緊繃住的神經才松了下來，不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她想要立即逃離這裏，卻發現自己的雙腳發軟，根本動不了。
水瓶門是假門，無人從這裏進出，因此假門之內，是一座相當徑直別致雅致的庭院，一側是教堂，另一側又是個小花園，而庭院中間還有個許願井，王族小姐們經常在聚集在這兒看書、作畫、唱歌、吟詩以打發時間；她們也會偶爾對著教堂祈禱、唱歌，時常向許願井裏投硬幣許願。
步尋剛踏入院中，周圍仿佛是在一瞬間多了十幾個身影，將她完全包圍。不用細看，步尋也很清楚，是王族親衛追上來了。
水瓶門外的樹林中，靳海城坐在行軍車的車頂，焦灼不已地頻頻查看時間，可他的視線也不看挪開水瓶門的上方。
“怎麽還沒來？”他咬著牙，禁不住一個勁地嘀咕著。
時間已經將近十二點，夜空中的煙花也愈發繁盛，如同盛開在夜空中的花海，盡管每一次的盛放都只有短暫的一瞬間，卻也能用一次接著一次、一批接著一批的不停盛放將夜空點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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