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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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7
夢中的內容居然剛好跟之前說的話對應上，說起來很神奇，但倒也不是不可能，畢竟說出那些話的人是靳海城自己，而做夢的也是靳海城自己，歸根到底，所有的主體都是他自己。感性上，沈洛沒法不動容也沒法不同情靳海城，可理性上，他才不相信什麽“靈魂”、什麽“托夢”。
但人終究是將感情的動物，因此面對這種狀況，即便是一直以來都以“理性而冰冷的研究者”自居的沈洛也沒法將話說的太直白太冰冷，他撫了撫靳海城的手臂，對他說道：“人的夢境的確很神奇，但夢境終究是存在於人腦中的造物，也是人的思維和意識的反饋，說到底，並不是她傳達給你了什麽，而是你的潛意識為你編織了這個夢境。”
“我的……潛意識？”靳海城楞住，“難道……我的潛意識裏是這麽想的嗎？可是我……”
“那倒也未必，”為了避免他胡思亂想，沈洛還是多說了幾句，“潛意識是很神奇的，有的時候或許會制造一些貌似違背你本意的思緒、想法，但或許只需要換個角度來思考，比如，可以理解為是你自己心底思慮的反饋，說得簡單一點，依然是你心底的擔憂和顧慮。”
“原來是這樣……”得到了沈洛的這番解釋，靳海城的臉色明顯好轉了一些。
沈洛馬上又說道：“不過說到底，人本就不該沈浸在夢境中，你也不必因為一個夢而想太多。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照顧好你自己，吃好喝好睡好，如果你先倒下了，可就沒人陪她繼續堅持了。”
“嗯，你說得對。”靳海城點點頭，也放棄了想要立即起來去病房看望步尋的念頭。
雖說他這幾天裏其實也沒做什麽，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在走廊裏發呆而已，即便最緊張、最焦慮的時候，也只是在手術室外等待，他沒法幫助醫生急救，也沒法幫她對抗死亡，除了偶爾和她說說話，他也只有站在一邊當個旁觀者而已。
羅薇和隋嫣嫣也沒有離開，兩個人依然在不遺餘力地勸說著靳海城。
靳海城聽的煩了，終於忍不住對兩個人說：“我知道你們是篤定她一定會死才會在這兒耗著，可說真，你們兩個如今各有各忙，各自的學業都已經步入正軌，你們應該將心思和精力放在自己的學業上，而不是浪費在這兒。不必再浪費時間和精力了，我已經說過了，如果她真的救不回來，那麽我必定會陪她一起。你們快走吧。”
竟然會從靳海城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兩個女孩不禁都震驚過度得楞在原地。
隋嫣嫣實在是難以想象，那個曾經拒絕了自己無數次、看起來好像壓根不會沾染男女之情的“高度禁欲男”，竟然會對一個女人說出這種無異於殉情的話……
羅薇也難以想象，第一次在現實中親耳聽到有人說出這等深情執著的言語竟然會是發生在靳海城的身上，他竟還將殉情的話語說的那麽輕飄飄……
而兩個女孩都覺得更加難以置信的是，如此真摯深情的感情和言語，竟然都是給步尋的……或許也不是覺得她不配不值，更多的只是過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罷了，她明明都已經對他那麽無情、那麽過分，為什麽靳海城還能如此執著堅持？
靳海城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倒也算是在為她們兩個著想，他不希望她們再為自己浪費時間和精力，用最冰冷、決絕的話趕她們走也是正確的選擇。可兩個女孩還是沒有離開，或許她們也並沒有期待著親眼目睹步尋的生命畫上句號，只是不想將靳海城一個人扔在這兒，盡管她們也知道他並不需要陪伴。
兩個女孩對靳海城的心思早就已經是心照不宣，盡管兩個人私下裏從未談論過她們對靳海城的感情的話題，可少女心事很容易看穿，何況是心境相似卻不相同的兩個人，也很容易察覺得到彼此的心思。但此時兩人的心境卻並不是如同排隊等待著接力、被選擇一般，仿佛只要步尋一死，緊接著便會輪到她們其中的一個，兩個女孩現在都並沒有那樣的心思，只是覺得如今正是靳海城最艱難的時刻，不管他究竟如何看待她們，她們也不會辜負了他、讓他一個人渡過難關。
次日，一位衣著打扮非常標新立異、特立獨行的女子便出現在醫院裏，並直沖靳海城而來，她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識別牌，表明她是王族親衛“蛛”：“你好，靳海城是嗎？我是來替國王陛下取貨的。”
雖說看著人的打扮風格靳海城就幾乎已經打消了懷疑，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還是用手機掃了她的身份識別器來確認身份。她看起來非常年輕，大約都沒滿十八歲，雖說打扮的風格相較他的年齡有些成熟，可與靳海城之前見識過的那幾位王族親衛來說，這一位實在是顯得過於正常了。可一想到她抵達這裏的速度，靳海城不禁想起了自己和步尋來時的旅途，頓時覺得無比諷刺惡心，便一句話也沒多說，直接將那礦石交給了“蛛”。
可“蛛”拿到礦石後，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忽然問道：“蠍在哪兒？我可以見見她嗎？”
靳海城卻冷冰冰地說了句：“她死了。”
“什麽？”“蛛”有些意外地皺起眉頭，“真的假的？王族親衛死亡可是大事，我可得到這樣的消息。”
靳海城翻了個白眼，還是決定讓護士來幫忙說明情況，並且暗中以眼神示意不讓她打擾步尋。好在那位護士也非常機靈，很快就明白了靳海城的意思，在對“蛛”說明步尋的狀況後，還補充了一句：“她現在的情況非常脆弱且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病危，是不允許其他人打擾的。”
“蛛”點點頭，看過步尋的病例後，終於離開了，只是她的臉上似乎帶著點失望的模樣。
又是漫長而艱難的兩天過去，靳海城好歹“學會”了按時吃飯和睡覺，可只要有機會，他還是會盡量到病房這邊，只要允許進入，他就會坐在病床邊，嘗試著跟步尋說話，他有時忍不住埋怨抱怨，有時又忍不住提起兩個人的曾經，有的時候只是胡亂吐槽……不知不覺間，他似乎已經對她說了許多。
這天早上，步尋的狀態看起來好像好了很多，就連心跳也恢覆到了每分鐘65次，體溫也恢覆到了35°，就連手也不再如同冰塊，仿佛一夜之間好轉了許多。上午到九點時，都還沒有過需要急救的時候，簡直破天荒了。可沈洛來查房，看到寧月心這狀況時，他的臉色卻格外嚴肅，看的靳海城有些心慌。
“沈醫生，怎麽了？她的狀況……不好嗎？”
“不是不好，而是……”而是實在是太像“回光返照”了。如果是尋常的病患，沈洛大部分時候都能迅速判斷什麽樣是“回光返照”，什麽樣是真正的好轉，可在步尋這兒，他也有些拿不準。但要說她一夜之間就好轉到這個程度，也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一些。
沈洛還在觀察著，心電圖上跳動的線條猝不及防地變成了直線，下一秒，急救警報才猛然響起，沈洛被嚇了一跳，但還是立即開始著手準備搶救。靳海城也被嚇了一跳，但這一次他莫名有些恍惚，甚至忘了離開病房，只是機械地後退了幾步，給醫生們讓出了位置。且雖說是搶救，可針對步尋的搶救又不同於尋常的搶救，現在的她並沒有被“開膛破肚”，而是針對她這種特殊型全面衰竭的特殊搶救方式，原本要求的病房內安全等級和防護等級也沒有那麽高，因此這一次醫生們也沒有特地將靳海城趕出去，靳海城也得以在這個比以往更近的位置看著步尋被搶救。
原本醫生們的搶救手段都會得到適當的反饋，醫生們也會依據步尋的即時反饋來調整搶救的手段和強度，可這一次，嘗試了幾分鐘，醫生們的搶救措施沒有得到任何反饋，呼吸、心跳、體溫……一切的生命體征都沒有恢覆，這個經驗豐富的醫療團隊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就連沈洛也在額頭冒汗。
但除了沈洛之外的其他人，經過了這些天的折騰，差不多都已經折騰麻了，盡管每一次應對搶救時，他們的反應依然很迅速，也都會在第一時間立即趕過來，可搶救卻也已經幾乎變成了機械的工作，便實在讓人再難有什麽激烈的反應，這一次的搶救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大家的心中都不會再有多少波動，成功他們也不會開心，失敗也沒法太難過，只不過是又一次機械地完成了一次無休止的重覆工作之中的一次而已，區別是中止或者終止。
因而當醫生們意識到搶救手段得不到任何回饋時，其中一個醫生便說了句：“算了，搶救無效，宣布吧，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靳海城的心被這句話狠狠刺痛，可他看向每一個人的臉，卻幾乎都是面無表情的麻木模樣，似乎所有人都在忍受著煎熬和折磨……
只是作為主治醫生的沈洛還在頂著壓力咬著牙冠，沒有宣布搶救無效，可他也知道繼續耗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直到一陣啜泣聲突兀地傳來，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被吸引了去——靳海城抱著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瑟縮在玻璃墻邊，無助的哽咽啜泣著，這一次，他終於徹底絕望了，再也忍不住淚水，任憑眼淚決堤。
“……夠了，夠了……如果你真的堅持不下去的話，真的受夠了，那就別再掙紮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才害得你、害得我們變成這樣，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孤單，我會好好陪著你，好嗎？”
盡管淚水模糊了雙眼，啜泣和哽咽扭曲了聲音，可他還是執著地望著她，嘴角也在努力扯出微笑，似乎……是想要送她最後一程。
沈洛默默嘆息，知道也是時候了，可他剛讀完時間，正要完成這悲傷且無奈的步驟時，原本那刺耳的心臟停跳提示音竟然停了，心電圖上的直線又忽然跳動了起來。
“這……怎麽可能？！”其中一個醫生不禁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幾個護士也不僅跟著嘖嘖稱奇，沈洛趕緊又重新操起機器，對著眾人說道：“搶救繼續！快！”
靳海城呆呆地望著心電圖上跳動的線條，像是徹底懵住的腦子一時間完全反應不過來。直到這一次的搶救結束時，靳海城才忽然癱軟在玻璃墻邊，長出了口氣。
沈洛卻沒走，而是依然一臉困惑地查看著連接在步尋身上的那些儀器上顯示的數據和記錄，似乎看了半天也沒能得出什麽頭緒。她剛才那驟然停止的生命體征就像是一個無比地獄的惡作劇，而之後的覆蘇又像是一場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癱坐在墻邊的靳海城卻哭笑不得地說了句：“要是再這麽折騰幾次，我恐怕就真的要死了。”
沈洛扭頭看向靳海城，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換做別人，到現在恐怕就已經倒下數次了，他才倒下一次，已經相當強悍。可他心中卻莫名覺得有些慰藉，他的心中竟不禁帶著一絲不該有的期望，他希望這個男人能堅持下去，畢竟，像他這樣傻、這樣執著又純粹的人，實在是不不多見；他也很希望步尋醒來，他真的很想知道，能讓這個男人這樣死心塌地、執著堅持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靳海城扶著自己的頭，忍不住問了句：“沈醫生，這究竟算什麽？起死回生？觸底反彈？還是……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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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內容居然剛好跟之前說的話對應上，說起來很神奇，但倒也不是不可能，畢竟說出那些話的人是靳海城自己，而做夢的也是靳海城自己，歸根到底，所有的主體都是他自己。感性上，沈洛沒法不動容也沒法不同情靳海城，可理性上，他才不相信什麽“靈魂”、什麽“托夢”。
但人終究是將感情的動物，因此面對這種狀況，即便是一直以來都以“理性而冰冷的研究者”自居的沈洛也沒法將話說的太直白太冰冷，他撫了撫靳海城的手臂，對他說道：“人的夢境的確很神奇，但夢境終究是存在於人腦中的造物，也是人的思維和意識的反饋，說到底，並不是她傳達給你了什麽，而是你的潛意識為你編織了這個夢境。”
“我的……潛意識？”靳海城楞住，“難道……我的潛意識裏是這麽想的嗎？可是我……”
“那倒也未必，”為了避免他胡思亂想，沈洛還是多說了幾句，“潛意識是很神奇的，有的時候或許會制造一些貌似違背你本意的思緒、想法，但或許只需要換個角度來思考，比如，可以理解為是你自己心底思慮的反饋，說得簡單一點，依然是你心底的擔憂和顧慮。”
“原來是這樣……”得到了沈洛的這番解釋，靳海城的臉色明顯好轉了一些。
沈洛馬上又說道：“不過說到底，人本就不該沈浸在夢境中，你也不必因為一個夢而想太多。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照顧好你自己，吃好喝好睡好，如果你先倒下了，可就沒人陪她繼續堅持了。”
“嗯，你說得對。”靳海城點點頭，也放棄了想要立即起來去病房看望步尋的念頭。
雖說他這幾天裏其實也沒做什麽，大部分時候都只是在走廊裏發呆而已，即便最緊張、最焦慮的時候，也只是在手術室外等待，他沒法幫助醫生急救，也沒法幫她對抗死亡，除了偶爾和她說說話，他也只有站在一邊當個旁觀者而已。
羅薇和隋嫣嫣也沒有離開，兩個人依然在不遺餘力地勸說著靳海城。
靳海城聽的煩了，終於忍不住對兩個人說：“我知道你們是篤定她一定會死才會在這兒耗著，可說真，你們兩個如今各有各忙，各自的學業都已經步入正軌，你們應該將心思和精力放在自己的學業上，而不是浪費在這兒。不必再浪費時間和精力了，我已經說過了，如果她真的救不回來，那麽我必定會陪她一起。你們快走吧。”
竟然會從靳海城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兩個女孩不禁都震驚過度得楞在原地。
隋嫣嫣實在是難以想象，那個曾經拒絕了自己無數次、看起來好像壓根不會沾染男女之情的“高度禁欲男”，竟然會對一個女人說出這種無異於殉情的話……
羅薇也難以想象，第一次在現實中親耳聽到有人說出這等深情執著的言語竟然會是發生在靳海城的身上，他竟還將殉情的話語說的那麽輕飄飄……
而兩個女孩都覺得更加難以置信的是，如此真摯深情的感情和言語，竟然都是給步尋的……或許也不是覺得她不配不值，更多的只是過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罷了，她明明都已經對他那麽無情、那麽過分，為什麽靳海城還能如此執著堅持？
靳海城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倒也算是在為她們兩個著想，他不希望她們再為自己浪費時間和精力，用最冰冷、決絕的話趕她們走也是正確的選擇。可兩個女孩還是沒有離開，或許她們也並沒有期待著親眼目睹步尋的生命畫上句號，只是不想將靳海城一個人扔在這兒，盡管她們也知道他並不需要陪伴。
兩個女孩對靳海城的心思早就已經是心照不宣，盡管兩個人私下裏從未談論過她們對靳海城的感情的話題，可少女心事很容易看穿，何況是心境相似卻不相同的兩個人，也很容易察覺得到彼此的心思。但此時兩人的心境卻並不是如同排隊等待著接力、被選擇一般，仿佛只要步尋一死，緊接著便會輪到她們其中的一個，兩個女孩現在都並沒有那樣的心思，只是覺得如今正是靳海城最艱難的時刻，不管他究竟如何看待她們，她們也不會辜負了他、讓他一個人渡過難關。
次日，一位衣著打扮非常標新立異、特立獨行的女子便出現在醫院裏，並直沖靳海城而來，她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識別牌，表明她是王族親衛“蛛”：“你好，靳海城是嗎？我是來替國王陛下取貨的。”
雖說看著人的打扮風格靳海城就幾乎已經打消了懷疑，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還是用手機掃了她的身份識別器來確認身份。她看起來非常年輕，大約都沒滿十八歲，雖說打扮的風格相較他的年齡有些成熟，可與靳海城之前見識過的那幾位王族親衛來說，這一位實在是顯得過於正常了。可一想到她抵達這裏的速度，靳海城不禁想起了自己和步尋來時的旅途，頓時覺得無比諷刺惡心，便一句話也沒多說，直接將那礦石交給了“蛛”。
可“蛛”拿到礦石後，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忽然問道：“蠍在哪兒？我可以見見她嗎？”
靳海城卻冷冰冰地說了句：“她死了。”
“什麽？”“蛛”有些意外地皺起眉頭，“真的假的？王族親衛死亡可是大事，我可得到這樣的消息。”
靳海城翻了個白眼，還是決定讓護士來幫忙說明情況，並且暗中以眼神示意不讓她打擾步尋。好在那位護士也非常機靈，很快就明白了靳海城的意思，在對“蛛”說明步尋的狀況後，還補充了一句：“她現在的情況非常脆弱且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病危，是不允許其他人打擾的。”
“蛛”點點頭，看過步尋的病例後，終於離開了，只是她的臉上似乎帶著點失望的模樣。
又是漫長而艱難的兩天過去，靳海城好歹“學會”了按時吃飯和睡覺，可只要有機會，他還是會盡量到病房這邊，只要允許進入，他就會坐在病床邊，嘗試著跟步尋說話，他有時忍不住埋怨抱怨，有時又忍不住提起兩個人的曾經，有的時候只是胡亂吐槽……不知不覺間，他似乎已經對她說了許多。
這天早上，步尋的狀態看起來好像好了很多，就連心跳也恢覆到了每分鐘65次，體溫也恢覆到了35°，就連手也不再如同冰塊，仿佛一夜之間好轉了許多。上午到九點時，都還沒有過需要急救的時候，簡直破天荒了。可沈洛來查房，看到寧月心這狀況時，他的臉色卻格外嚴肅，看的靳海城有些心慌。
“沈醫生，怎麽了？她的狀況……不好嗎？”
“不是不好，而是……”而是實在是太像“回光返照”了。如果是尋常的病患，沈洛大部分時候都能迅速判斷什麽樣是“回光返照”，什麽樣是真正的好轉，可在步尋這兒，他也有些拿不準。但要說她一夜之間就好轉到這個程度，也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一些。
沈洛還在觀察著，心電圖上跳動的線條猝不及防地變成了直線，下一秒，急救警報才猛然響起，沈洛被嚇了一跳，但還是立即開始著手準備搶救。靳海城也被嚇了一跳，但這一次他莫名有些恍惚，甚至忘了離開病房，只是機械地後退了幾步，給醫生們讓出了位置。且雖說是搶救，可針對步尋的搶救又不同於尋常的搶救，現在的她並沒有被“開膛破肚”，而是針對她這種特殊型全面衰竭的特殊搶救方式，原本要求的病房內安全等級和防護等級也沒有那麽高，因此這一次醫生們也沒有特地將靳海城趕出去，靳海城也得以在這個比以往更近的位置看著步尋被搶救。
原本醫生們的搶救手段都會得到適當的反饋，醫生們也會依據步尋的即時反饋來調整搶救的手段和強度，可這一次，嘗試了幾分鐘，醫生們的搶救措施沒有得到任何反饋，呼吸、心跳、體溫……一切的生命體征都沒有恢覆，這個經驗豐富的醫療團隊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就連沈洛也在額頭冒汗。
但除了沈洛之外的其他人，經過了這些天的折騰，差不多都已經折騰麻了，盡管每一次應對搶救時，他們的反應依然很迅速，也都會在第一時間立即趕過來，可搶救卻也已經幾乎變成了機械的工作，便實在讓人再難有什麽激烈的反應，這一次的搶救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大家的心中都不會再有多少波動，成功他們也不會開心，失敗也沒法太難過，只不過是又一次機械地完成了一次無休止的重覆工作之中的一次而已，區別是中止或者終止。
因而當醫生們意識到搶救手段得不到任何回饋時，其中一個醫生便說了句：“算了，搶救無效，宣布吧，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靳海城的心被這句話狠狠刺痛，可他看向每一個人的臉，卻幾乎都是面無表情的麻木模樣，似乎所有人都在忍受著煎熬和折磨……
只是作為主治醫生的沈洛還在頂著壓力咬著牙冠，沒有宣布搶救無效，可他也知道繼續耗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直到一陣啜泣聲突兀地傳來，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被吸引了去——靳海城抱著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瑟縮在玻璃墻邊，無助的哽咽啜泣著，這一次，他終於徹底絕望了，再也忍不住淚水，任憑眼淚決堤。
“……夠了，夠了……如果你真的堅持不下去的話，真的受夠了，那就別再掙紮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才害得你、害得我們變成這樣，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你孤單，我會好好陪著你，好嗎？”
盡管淚水模糊了雙眼，啜泣和哽咽扭曲了聲音，可他還是執著地望著她，嘴角也在努力扯出微笑，似乎……是想要送她最後一程。
沈洛默默嘆息，知道也是時候了，可他剛讀完時間，正要完成這悲傷且無奈的步驟時，原本那刺耳的心臟停跳提示音竟然停了，心電圖上的直線又忽然跳動了起來。
“這……怎麽可能？！”其中一個醫生不禁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幾個護士也不僅跟著嘖嘖稱奇，沈洛趕緊又重新操起機器，對著眾人說道：“搶救繼續！快！”
靳海城呆呆地望著心電圖上跳動的線條，像是徹底懵住的腦子一時間完全反應不過來。直到這一次的搶救結束時，靳海城才忽然癱軟在玻璃墻邊，長出了口氣。
沈洛卻沒走，而是依然一臉困惑地查看著連接在步尋身上的那些儀器上顯示的數據和記錄，似乎看了半天也沒能得出什麽頭緒。她剛才那驟然停止的生命體征就像是一個無比地獄的惡作劇，而之後的覆蘇又像是一場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癱坐在墻邊的靳海城卻哭笑不得地說了句：“要是再這麽折騰幾次，我恐怕就真的要死了。”
沈洛扭頭看向靳海城，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換做別人，到現在恐怕就已經倒下數次了，他才倒下一次，已經相當強悍。可他心中卻莫名覺得有些慰藉，他的心中竟不禁帶著一絲不該有的期望，他希望這個男人能堅持下去，畢竟，像他這樣傻、這樣執著又純粹的人，實在是不不多見；他也很希望步尋醒來，他真的很想知道，能讓這個男人這樣死心塌地、執著堅持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靳海城扶著自己的頭，忍不住問了句：“沈醫生，這究竟算什麽？起死回生？觸底反彈？還是……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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