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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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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當初未能拜在師父門下,你很失望吧。”花令時淡淡道。

林清容臉一下白了,如被針刺一般。

“我天分不如師姐,入不了停風長老的眼,我早就接受了。”

花令時端詳眼前美人,見她口上雖說著接受,神色卻難掩落寞。

“我與師父的事。”花令時冷聲道,“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議論。”頓了頓,接著道:“前面兩個問題,你還有半盞茶。”

夜風砭骨,林清容身上起了細小疙瘩。

“我也不知道何逸興何時開始給停風長老下毒,但一定是積年累月的,否則一次過量,長老肯定會察覺。”

“下毒一事隱秘,弄不好就是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我想應是他一人所為。”

“這些年我與何逸興相爭,最終敗於他手,旬玉派掌門由他做了,我只能與他虛與委蛇。他好女色,在各處蓄了許多姬妾,其中有幾個是我的耳目,一次醉酒後他露出了點馬腳……”

何逸興躺在美人膝上,一個輕柔按著他額角,一個餵他吃果子,邊上還有幾個爭風吃醋的,叫嚷著:“該我了,何郎該我了!”

屋內絲竹悅耳,美人起舞,龍涎香浮動。

一舞罷,旁邊一位俏麗姬妾奉上茶盞:“何郎,酒醉傷身,勿要多吃了。”

滿屋姬妾中只有這人關心他身體,何逸興掀開眼皮看了一眼,將旁邊美人踢開:“你過來。”

俏麗女子順從上前,依偎在他懷中。

何逸興撫著女子鬢發,長嘆一口氣:“你不知我心中愁苦!”

女子螓首低垂,柔柔道:“怎麽不知呢,何郎今日一過來,不就說了是師兄忌辰,所以要開懷宴飲。奴雖蠢笨,卻知何郎重情重義,定是思念師兄無以慰藉,這才以聲色聊解愁懷。”

何逸興聽了這話怔怔的,倏而低笑道:“我的確想他想得緊,只是,只是……”

他又灌一口酒:“明明都是他一手帶大的,何須偏心至此……”

旁人聽他前言不搭後語,紛紛笑道:“什麽呀?”、“莫不是思念父母了?”、“唉,五指尚有長短,天底下哪個父母不偏心!”

離得最近的女子卻是一言未發,只輕輕抱住他,一下下拍著他的脊背。

酒氣熏人,樂聲靡靡,昏暗燭火下,一切都仿佛像個夢境。

女子肩膀上一濕,男人含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我已是掌門,為何你眼裏卻只看得到一個蠢笨的村野丫頭……”

“不怪我,不怪我……”

林清容頓了下方道:“我聽到耳目覆述,留了個心眼,後來……”

瞧了眼花令時方繼續道:“後來知道他在暗中追殺你,我才徹底起了疑心。”

“長老遺體葬在鳴鶴山,為查明真相我開了棺……”

林清容聲音低下去,見花令時面無異色這才接著道:“他體內有劇毒殘留,我追查過,不是江湖上任何一種毒藥,應是何逸興自己制的。”

林中久久沒有人聲。

“知道了。”不知過了多久,花令時淡聲道,“你沒用處了。”

林清容“撲通”一聲跪下。

“師姐,饒我一條命,你要找的黑衣人被何逸興藏起來了,我知道在哪。”

花令時拔劍的手一頓,搖搖頭道:“不夠。”

林清容知道她是說籌碼不夠,不足以換她一命。

她咬咬唇道:“一個月內,我帶何逸興人頭來見你。”

花令時拔出劍:“第一,你做不到。第二,我憑什麽信你?”

林清容眼見鐵劍在月色下泛出一線白光,咬了牙,突然拔出自己隨身佩戴的短劍,閉著眼睛反手一刺。

“噗嗤。”

短劍送進身體。

林清容睜開眼,臉色微微發白,她咬著牙,眼裏現出狠意,目光一錯不錯地仰視花令時,驀地拔劍。

她伏倒在地。

鮮血染紅了大片白衣。

“師姐,當初我刺你一劍,如今不敢說還了你,只求師姐看到我的決心。”

“當日山中,何逸興傷得很重,如今我對上他有五分勝算。”

花令時俯下身看她:“一個月太長了,我給你三日。”

說完她收劍離開,林清容捂著傷口,見她走出幾步後停住,偏過頭來。

“師父臨終前跟我說,旬玉派有你我二人,百年內不會沒落。”

直到花令時身影消失不見,林清容才恍惚反應過來,“你我”指的是誰。

*

宋觀前回來時已過子夜,花令時院中燈火仍亮著。

“你怎麽沒睡?”

宋觀前與王敘白一同步入院中,見花令時正坐在庭中花樹下。

她神色如常:“聽說你們發現了張意昌行蹤,所以想等一等。”

二人在石桌落座,王敘白徑自倒了杯茶,一口氣喝完。

“砰”的一聲放下茶盞。

“氣死我了!”他憤憤不平,“底下的傳信說在三十裏外的鎮子裏發現了張意昌行蹤,我們趕過去,嘿,人影都沒瞧到。”

宋觀前接過話頭:“後來證實他的確在那邊出現過,卻不知為何似是未蔔先知又及時逃脫了。”

花令時想到那個男扮女裝、潛進來給自己送信的人。若不引開宋、王二人,那人也不能這麽輕易接近自己。

“只是抓一個人而已,我這輩子從未見識過這樣難纏的家夥!”

宋觀前寬慰好友:“他既會易容,又與旬玉派掌門有牽連,如今能知曉他身份已然是很大進展了。”

二人聊著,註意到花令時始終沈默著,漸漸聲音也下去。

“餵,你還好嗎?”王敘白不自然道,“可還是身子不適?”

那晚花令時突然的爆發,他也在一旁看到了,他武功雖不及宋觀前,但生於潁川王氏,見識還是有的。

這樣的功夫,不知當今武林第一人能招架得住幾招?

她為何有這樣身手卻流亡市井?江湖中為何又從未聽見有這樣一人?停風長老名滿天下,他弟子既得真傳,又為何從不讓她示於人前?

種種疑問盤旋心頭,但王敘白最在意的,還是宋觀前的態度。

那晚花令時幾乎走火入魔,震懾對面三人後便自高跌落昏死,他從未見過宋觀前那樣失態。

就算再遲鈍,他如今也知道了好友為何待花令時與旁人不同,心下不免有些輕微不快,說好三人結義,結果背著自己喜歡上了將來義妹。

花令時更是,從前他覺著她疏離,只當是性情如此,但如今看來,只怕花令時年紀雖小,但按武學造詣幾乎可當他的師祖,所以看他就像看晚輩一樣?

“沒有,我很好。”花令時道。

她的確看起來沒什麽異常,重傷初愈臉色算不得好,但也沒那晚性命垂危時嚇人。

神色淡淡,眉眼冷寂,是一貫的模樣。

可宋觀前感覺到不對。

他眉心蹙起。

王敘白心大,聽了這話已經放下心,開始絮絮叨叨今後的安排,說要調整策略,先從旬玉派下手,不如現從老色鬼掌門下刀,趁他病要他命,先派人潛入旬玉派將他綁了……

宋觀前看著花令時側臉,突然道:“你今夜一直未曾看我。”

王敘白話聲戛然而止。

他茫然看向兩人。

花令時側對宋觀前而坐,好像的確自他進門就未曾看過他一眼。

此刻她緩緩轉過頭,目光輕飄飄瞥過來,唇邊扯出極淺的笑意。

那笑意如一只蝴蝶駐留片刻,便飛得不見蹤影。

“我為何非要看你,你又不是什麽天仙下凡,難不成所有人目光都要時時刻刻聚集在你身上,眼中再容不下旁人。”

這言語中刻薄連王敘白都楞了一下。

他茫然左右看看:“這,這是怎麽回事,你們……”

花令時很快收回目光,她微微仰起頭,清晰的下頜帶著一點孤傲。

“還是趙家主覺得,你我初見時一番胡言亂語,如今我都當了真?”

“趙家主”三字一出,宋觀前腦子裏“轟”一下亂成一團。

“我,我不是……”

他欲言又止,惶惶不安,伸出手想觸碰花令時,卻又生生停在幾寸之外。

他別過頭去。

自己應該解釋為何要隱瞞身份,然後說明知道她當時身不由己才隨口言之,說他從未放在心上。

可他竟說不出口。

他從未放在心上嗎?

他從未有過哪怕有一絲想法嗎?為何天下豪傑無數,她偏要撒謊說是自己弟子,偏要說自己心悅於她?

是否在二人還未相識的年月裏,她曾見過他,也曾……留意過他?

哪怕只是稍稍留意,有一絲印象。

那麽是否這場萍水相逢,不是他一人生了綺念,不是他一人輾轉難眠,不是他一人窮思竭慮?

花令時似毫不在意,話鋒一轉:“我今夜在此等你們,是要說活捉張意昌的事。此事我有了章程,二位可願聽我一言?”

兩人都沒想到她一下子說起別的,一時都未反應過來。

宋觀前見她輕輕松松揭過前面話頭,似是毫不在意,只是順口提起,當下胸中如塞了一團棉花般堵塞難受。

王敘白小心覷著花令時,又連連對兄弟使眼色,口中連聲道:“當然當然,令時請說。”

“自前番發現,我猜測張意昌應是不舉,兼之心性扭曲,才會連殺妙齡女子,又在現場制造曾侮辱她們的假象。”

她目光一片冰寒:“所以我想,如今既知道了他真實身份,我們再四處宣揚他不舉的事實,可讓人假扮他行兇卻被當場抓住,將他醜態和費心隱藏的不舉之事昭之於世,如此不愁不能激怒他。”

“旬玉派暫且不用擔心,何逸興自身難保,我們只需引出張意昌,餘下一切迎刃而解。”

王敘白聽了一拍大腿:“妙啊!”

宋觀前卻猛地站起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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