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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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天氣熱得不尋常，盡管每年夏天都有人說現在比往年更熱，但今年好像真的格外熱。
七月中旬，還沒有入伏，已經有好幾天的最高溫度超過39攝氏度，這在省城是很不尋常的。
高一學生早就放暑假了，高三生也已經畢業了，校園裏就剩下這一批準高三生還在補課。
在這種情況下，食堂不用搶飯了，但開放的窗口也少，每頓都是相似的菜色。
按照計劃，補課要補到八月中旬，從立秋到處暑，剩了個夏天的末尾，對準高三生來說，那才是真正的暑假。
這一天依舊很熱，特別熱，頭頂一片驕陽，教室像個大蒸籠，每個人都能清楚感覺到褲管裏的汗水，眼皮像是被粘在一起，睜不開。
忽然間，走廊裏響起一陣陣喧鬧，很多人圍在花壇邊，像是發現什麽奇觀。
確實是奇觀，花壇裏鉆出一條一米多長的菜花蛇，把人嚇個半死，蛇也被嚇個半死。
上課鈴響，教室內外一片嘆氣聲，做題，不斷重覆地做題，考試，永無盡頭的考試。
食堂裏實在沒什麽好吃的，天氣太熱也沒胃口，林梢中午只喝了一碗綠豆湯，坐在教室裏看漫畫。
眼睛很酸，很累，一閉上就流出生理性的眼淚，很乏味。
快到下午一點，午休時間，林梢合上漫畫冊子，她還剩個結局就看完了，打算等傍晚再去樓下還給宋媛媛。
林梢負責管班上午休的紀律，班上的人一直沒回來，她走到走廊上去趕人，不知怎麽的，想起小時候外公在院子裏趕小鴨子的場景。
平時午休也吵吵鬧鬧，但今天好像格外吵，除開花壇裏的那條菜花蛇，大家還在討論另一個話題——有傳言說，教育局發下通知，要求停止一切補課活動，高三生也要放假回家。
但這種傳言太多了，隔幾天就來一條，內容大差不差，都是說要提前放假。也沒見哪條傳言成真了。
林梢在走廊上繞了兩圈，把人趕回教室，清點人數之後關掉了教室的燈，“睡覺！”
曾經從來不午睡的林梢，到了高二高三，臉頰一貼在桌面就睡著了。
夏天，下午第一節課是最難熬的，人人都犯困，無論哪個科目都一樣，語文課還稍微好點，畢竟沒人敢在黎老師的課上睡覺。
黎老師每天都在給大家做專題訓練，這一周用來做詩詞賞析，寫來寫去，都是詞組的排列組合，感覺和寫化學方程式也差不多。
黎老師正說道“沈郁頓挫”、“憂國憂民”，刺啦一聲，教室裏的燈光熄了，風扇停了，投影儀也滅了。
平常停電沒關系，這麽熱的午後停電，簡直是要人命。
一整條走廊裏都響起哀嚎，十四班倒顯得格外安靜——畢竟現在是班主任的課。
走廊裏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變了，好像從抱怨變成了歡呼，沈悶的空氣裏仿佛湧動著什麽，黎老師推開門，去辦公室了解情況。
過了一會兒，黎老師回到班上，有些無奈地宣布，“高溫天氣，學校停工停學。”
眾人屏住呼吸，黎老師頓了頓，還是忍不住笑了，“從現在開始，放暑假了。”
教室被聲浪淹沒，十四班也加入了外面那片歡樂的海洋。
已經進入總覆習階段，每個人的書都很多，都要帶回家去，樓道裏擠滿了拖拽書箱的學生，乍一看跟逃難似的。
林梢的座位旁也有一個龐大的書箱，她一個人很難把它搬走，她在原地思考一會兒，還是放棄了借手機給家長打電話，她打算只帶走最必要的東西，盡量全部塞進一個書包裏。
周朔拖著一個箱子路過，他是住校生，從宿舍裏拎了行李箱，他問：“要不要幫忙？”
林梢說不用了，又問：“你要去坐公交車嗎？”
“是啊，”周朔在行李箱上坐下，看了看時間，“算了，不和他們擠，我等下再走。”
最終，周朔和林梢一起走出了校門，時間不早了，校園裏空空蕩蕩，兩人經過孔子雕像，都伸手去拍拍孔子的衣角。
公交車來了，周朔提著行李箱狂奔，狂奔前沒忘記和林梢擊掌告別。林梢很喜歡擊掌這個動作，感覺很瀟灑，很默契。
*
二十分鐘後，林梢回到了家。
新家是高層住宅，客廳裝了落地窗，夏天很曬，冬天很冷，但視野不錯，傍晚還可以在陽臺吹風。
林梢丟開書包，坐在地板上，吹了一會兒暖烘烘的風。
如果還在學校，現在應該在上數學課，幸好已經放假了，想到這裏，林梢慶幸不已，太開心了，忍不住在地上翻滾。
門口傳來鑰匙孔轉動的聲音，爸爸回來了，他看到地板上的林梢，吃了一驚，林梢趕緊解釋，“我們提前放暑假了。”
“哦，”林俊峰手裏拿著剛找出來的營業執照，又要出門，對林梢說：“那你自己吃飯吧。”
林梢點點頭，她很習慣一個人吃飯，如果哪天要和爸媽一起吃晚飯，那才是難以適應。
暑假，真好。
這份喜悅持續到晚上九點，然後被一盆冷水澆滅。
媽媽回家後，一眼看見林梢，不知怎麽就發起脾氣，“放假了不知道幫家裏幹點活，地上那麽臟你看不到嗎？養你這麽大有什麽用？”
鄭鴻的聲音一高，林梢的太陽穴就漲得發痛，這算是一種條件反射，這一年來，母女倆發生的爭執已經數不清。
家裏的經濟狀況始終算不上好，鄭鴻的生意本來做得小有起色，攢了一筆積蓄，被老同學鼓動拿去炒股，差不多全賠了進去。
於是生活水平又變得很尷尬，勉強維持現狀，有點變好的希望，但情況不上不下，希望又渺茫。
鄭鴻的火氣很大，看到家裏的閑人就來氣，好像家裏就該她一個人操心似的，她滿身的焦躁憤怒，找不到一個宣洩出口。
林梢關上房間門，隔音不好，還是能聽見外面的聲音。
爸爸說：“這個孩子越大越不聽話，脾氣這麽大，看她以後能長成個什麽樣子。”
媽媽又說起林梢的成績，冷笑兩聲，“我看她成績單，名次又退步了，誰知道她在學校搞什麽名堂，我是不懂，隨便她吧。”
接著又是爸爸的聲音，“我早就說了，本來就不該學理科，女生哪裏能學得好理科。”
林梢每句話都聽得很清楚，她不生氣，類似的情景太多，從前氣得多了，現在就能一笑置之。
她完全理解父母的想法，這就是他們長久的認知，很難去改變。更何況情緒上頭的時候就是容易口不擇言，什麽話都說，罵孩子也是他們最習慣的一種宣洩無力的方式。
但她也覺得疲憊，那些帶著惡意的語言、神情，織成一張大網，把她網羅其中，明明是待在自己的家裏，她卻感覺危機四伏，無處可藏，很想逃走。
兩周後，高三開學，林梢又背上沈重的書包去學校。
高三生活好像是可以預料到的乏味與枯燥，盡管如此，在騎車去學校的路上，她還是感覺輕松很多。
*
趁著暑假的空閑，高三整棟樓的所有教室都裝上了新的攝像頭，據說是為了監控課間紀律，管控“擡頭率”，“走神率”之類的東西。
沒有一點緩沖，新學期剛一開始，學習壓力倍增，每天要做的卷子都至少十張起步。
偏偏，十四班的同學個個跟彈簧似的，越彈壓越反抗，越是學業繁重，越是想做一點規則之外的事。
辦公室裏每周都在上演“棒打鴛鴦”的戲碼，老師通知家長，家長痛罵自家孩子，自家孩子回到班上，自覺是英雄歸來，享受同學們崇拜的目光。
林梢旁觀這一切，觀察他們的表情與心情，她本以為一切都和她沒什麽關系。
一個沈悶的午後，數學老師不停搖著扇子，拿著上次周測的卷子講錯題。
學生們都沈默沒有回應，課堂好似一潭死水，數學老師忍了又忍，把卷子往講桌一砸。
她徑直沖下過道，走到某個座位旁，抽走學生手裏的課外書，撕拉一聲撕掉外殼，又扔在地上，她對聶銳則罵道：“把你的垃圾給我丟出去！”
聶銳則站起來，他平靜地看了數學老師一眼，想去小陽臺拿掃帚，清掃地上的碎片。
他往前走，數學老師下意識往後退。
一個發育良好的高中男生，身高本來就拔群，他沒有站得很直，還是比數學老師高出太多，數學老師不得不仰頭看他，更憤怒了，“你幹什麽？不想上課就滾！”
這樣的情形很常見，高三了，學生們難受，老師也難受，仿佛人人都在情緒失控的邊緣。
按照程序，接下來是這樣的，老師發怒後，學生服軟道歉認罰，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不上課就滾”只是發洩的話，這是正常上課時間，頂多在走廊裏罰站，也沒見誰真就滾了。
然而，聶銳則二話沒說，拿著書包就走了，教室門敞開，窗戶也拉開，可以看見他的背影穿過走廊，一層層下樓，走出了校門。
教室裏寂寂無語，和身邊的其他同學一樣，林梢的視線緊緊跟著聶銳則的背影，看了很久。
說不清是哪裏打動了她，林梢只是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永遠做不出這樣“忤逆”的舉動，但她其實又無比渴望能夠這樣做。
聶銳則做出了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還這樣輕描淡寫，這樣平常，好像這本來就是一件無所謂的事。
晚自習放學回家，林梢翻箱倒櫃，找出自己高一時不慎弄壞的那個手機。
它沒有換主板，很多功能受損，但還是能上網，能聊天。只不過是2G網絡，很慢。
林梢在班群裏翻找，一格格按鍵往下按，終於找到聶銳則的個人賬號，發去了好友申請。
晚上十二點，她的好友列表多了一個人。。
林梢原本已經關了臺燈，正準備睡覺，手機一亮，她又打開了臺燈，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半天沒有寫出一句完整的話。
屏幕一亮，對面先發來了消息，是一個黃豆人表情，抱著字符晃來晃去，說“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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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還沒有入伏，已經有好幾天的最高溫度超過39攝氏度，這在省城是很不尋常的。
高一學生早就放暑假了，高三生也已經畢業了，校園裏就剩下這一批準高三生還在補課。
在這種情況下，食堂不用搶飯了，但開放的窗口也少，每頓都是相似的菜色。
按照計劃，補課要補到八月中旬，從立秋到處暑，剩了個夏天的末尾，對準高三生來說，那才是真正的暑假。
這一天依舊很熱，特別熱，頭頂一片驕陽，教室像個大蒸籠，每個人都能清楚感覺到褲管裏的汗水，眼皮像是被粘在一起，睜不開。
忽然間，走廊裏響起一陣陣喧鬧，很多人圍在花壇邊，像是發現什麽奇觀。
確實是奇觀，花壇裏鉆出一條一米多長的菜花蛇，把人嚇個半死，蛇也被嚇個半死。
上課鈴響，教室內外一片嘆氣聲，做題，不斷重覆地做題，考試，永無盡頭的考試。
食堂裏實在沒什麽好吃的，天氣太熱也沒胃口，林梢中午只喝了一碗綠豆湯，坐在教室裏看漫畫。
眼睛很酸，很累，一閉上就流出生理性的眼淚，很乏味。
快到下午一點，午休時間，林梢合上漫畫冊子，她還剩個結局就看完了，打算等傍晚再去樓下還給宋媛媛。
林梢負責管班上午休的紀律，班上的人一直沒回來，她走到走廊上去趕人，不知怎麽的，想起小時候外公在院子裏趕小鴨子的場景。
平時午休也吵吵鬧鬧，但今天好像格外吵，除開花壇裏的那條菜花蛇，大家還在討論另一個話題——有傳言說，教育局發下通知，要求停止一切補課活動，高三生也要放假回家。
但這種傳言太多了，隔幾天就來一條，內容大差不差，都是說要提前放假。也沒見哪條傳言成真了。
林梢在走廊上繞了兩圈，把人趕回教室，清點人數之後關掉了教室的燈，“睡覺！”
曾經從來不午睡的林梢，到了高二高三，臉頰一貼在桌面就睡著了。
夏天，下午第一節課是最難熬的，人人都犯困，無論哪個科目都一樣，語文課還稍微好點，畢竟沒人敢在黎老師的課上睡覺。
黎老師每天都在給大家做專題訓練，這一周用來做詩詞賞析，寫來寫去，都是詞組的排列組合，感覺和寫化學方程式也差不多。
黎老師正說道“沈郁頓挫”、“憂國憂民”，刺啦一聲，教室裏的燈光熄了，風扇停了，投影儀也滅了。
平常停電沒關系，這麽熱的午後停電，簡直是要人命。
一整條走廊裏都響起哀嚎，十四班倒顯得格外安靜——畢竟現在是班主任的課。
走廊裏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變了，好像從抱怨變成了歡呼，沈悶的空氣裏仿佛湧動著什麽，黎老師推開門，去辦公室了解情況。
過了一會兒，黎老師回到班上，有些無奈地宣布，“高溫天氣，學校停工停學。”
眾人屏住呼吸，黎老師頓了頓，還是忍不住笑了，“從現在開始，放暑假了。”
教室被聲浪淹沒，十四班也加入了外面那片歡樂的海洋。
已經進入總覆習階段，每個人的書都很多，都要帶回家去，樓道裏擠滿了拖拽書箱的學生，乍一看跟逃難似的。
林梢的座位旁也有一個龐大的書箱，她一個人很難把它搬走，她在原地思考一會兒，還是放棄了借手機給家長打電話，她打算只帶走最必要的東西，盡量全部塞進一個書包裏。
周朔拖著一個箱子路過，他是住校生，從宿舍裏拎了行李箱，他問：“要不要幫忙？”
林梢說不用了，又問：“你要去坐公交車嗎？”
“是啊，”周朔在行李箱上坐下，看了看時間，“算了，不和他們擠，我等下再走。”
最終，周朔和林梢一起走出了校門，時間不早了，校園裏空空蕩蕩，兩人經過孔子雕像，都伸手去拍拍孔子的衣角。
公交車來了，周朔提著行李箱狂奔，狂奔前沒忘記和林梢擊掌告別。林梢很喜歡擊掌這個動作，感覺很瀟灑，很默契。
*
二十分鐘後，林梢回到了家。
新家是高層住宅，客廳裝了落地窗，夏天很曬，冬天很冷，但視野不錯，傍晚還可以在陽臺吹風。
林梢丟開書包，坐在地板上，吹了一會兒暖烘烘的風。
如果還在學校，現在應該在上數學課，幸好已經放假了，想到這裏，林梢慶幸不已，太開心了，忍不住在地上翻滾。
門口傳來鑰匙孔轉動的聲音，爸爸回來了，他看到地板上的林梢，吃了一驚，林梢趕緊解釋，“我們提前放暑假了。”
“哦，”林俊峰手裏拿著剛找出來的營業執照，又要出門，對林梢說：“那你自己吃飯吧。”
林梢點點頭，她很習慣一個人吃飯，如果哪天要和爸媽一起吃晚飯，那才是難以適應。
暑假，真好。
這份喜悅持續到晚上九點，然後被一盆冷水澆滅。
媽媽回家後，一眼看見林梢，不知怎麽就發起脾氣，“放假了不知道幫家裏幹點活，地上那麽臟你看不到嗎？養你這麽大有什麽用？”
鄭鴻的聲音一高，林梢的太陽穴就漲得發痛，這算是一種條件反射，這一年來，母女倆發生的爭執已經數不清。
家裏的經濟狀況始終算不上好，鄭鴻的生意本來做得小有起色，攢了一筆積蓄，被老同學鼓動拿去炒股，差不多全賠了進去。
於是生活水平又變得很尷尬，勉強維持現狀，有點變好的希望，但情況不上不下，希望又渺茫。
鄭鴻的火氣很大，看到家裏的閑人就來氣，好像家裏就該她一個人操心似的，她滿身的焦躁憤怒，找不到一個宣洩出口。
林梢關上房間門，隔音不好，還是能聽見外面的聲音。
爸爸說：“這個孩子越大越不聽話，脾氣這麽大，看她以後能長成個什麽樣子。”
媽媽又說起林梢的成績，冷笑兩聲，“我看她成績單，名次又退步了，誰知道她在學校搞什麽名堂，我是不懂，隨便她吧。”
接著又是爸爸的聲音，“我早就說了，本來就不該學理科，女生哪裏能學得好理科。”
林梢每句話都聽得很清楚，她不生氣，類似的情景太多，從前氣得多了，現在就能一笑置之。
她完全理解父母的想法，這就是他們長久的認知，很難去改變。更何況情緒上頭的時候就是容易口不擇言，什麽話都說，罵孩子也是他們最習慣的一種宣洩無力的方式。
但她也覺得疲憊，那些帶著惡意的語言、神情，織成一張大網，把她網羅其中，明明是待在自己的家裏，她卻感覺危機四伏，無處可藏，很想逃走。
兩周後，高三開學，林梢又背上沈重的書包去學校。
高三生活好像是可以預料到的乏味與枯燥，盡管如此，在騎車去學校的路上，她還是感覺輕松很多。
*
趁著暑假的空閑，高三整棟樓的所有教室都裝上了新的攝像頭，據說是為了監控課間紀律，管控“擡頭率”，“走神率”之類的東西。
沒有一點緩沖，新學期剛一開始，學習壓力倍增，每天要做的卷子都至少十張起步。
偏偏，十四班的同學個個跟彈簧似的，越彈壓越反抗，越是學業繁重，越是想做一點規則之外的事。
辦公室裏每周都在上演“棒打鴛鴦”的戲碼，老師通知家長，家長痛罵自家孩子，自家孩子回到班上，自覺是英雄歸來，享受同學們崇拜的目光。
林梢旁觀這一切，觀察他們的表情與心情，她本以為一切都和她沒什麽關系。
一個沈悶的午後，數學老師不停搖著扇子，拿著上次周測的卷子講錯題。
學生們都沈默沒有回應，課堂好似一潭死水，數學老師忍了又忍，把卷子往講桌一砸。
她徑直沖下過道，走到某個座位旁，抽走學生手裏的課外書，撕拉一聲撕掉外殼，又扔在地上，她對聶銳則罵道：“把你的垃圾給我丟出去！”
聶銳則站起來，他平靜地看了數學老師一眼，想去小陽臺拿掃帚，清掃地上的碎片。
他往前走，數學老師下意識往後退。
一個發育良好的高中男生，身高本來就拔群，他沒有站得很直，還是比數學老師高出太多，數學老師不得不仰頭看他，更憤怒了，“你幹什麽？不想上課就滾！”
這樣的情形很常見，高三了，學生們難受，老師也難受，仿佛人人都在情緒失控的邊緣。
按照程序，接下來是這樣的，老師發怒後，學生服軟道歉認罰，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不上課就滾”只是發洩的話，這是正常上課時間，頂多在走廊裏罰站，也沒見誰真就滾了。
然而，聶銳則二話沒說，拿著書包就走了，教室門敞開，窗戶也拉開，可以看見他的背影穿過走廊，一層層下樓，走出了校門。
教室裏寂寂無語，和身邊的其他同學一樣，林梢的視線緊緊跟著聶銳則的背影，看了很久。
說不清是哪裏打動了她，林梢只是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永遠做不出這樣“忤逆”的舉動，但她其實又無比渴望能夠這樣做。
聶銳則做出了她想做而不能做的事，還這樣輕描淡寫，這樣平常，好像這本來就是一件無所謂的事。
晚自習放學回家，林梢翻箱倒櫃，找出自己高一時不慎弄壞的那個手機。
它沒有換主板，很多功能受損，但還是能上網，能聊天。只不過是2G網絡，很慢。
林梢在班群裏翻找，一格格按鍵往下按，終於找到聶銳則的個人賬號，發去了好友申請。
晚上十二點，她的好友列表多了一個人。。
林梢原本已經關了臺燈，正準備睡覺，手機一亮，她又打開了臺燈，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半天沒有寫出一句完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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