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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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家裏的氛圍有了一些變化。
具體是什麽變化，有什麽征兆呢，林梢不清楚，她只是覺得，好像自己長出一副新的觸角，發現了一些從前無知無覺的東西。
爸爸說，爺爺生病了。
說這話的時候，林俊峰正要給一個顧客找錢，偏偏零錢不夠找不開，他抽出兩張一百元拿給林梢，讓她去隔壁換點零錢回來。
店裏忙忙碌碌，把話岔開就續不上，林梢想要追問爺爺生的是什麽病，卻找不到時機。再想起這件事時，已經是三天之後。
林梢幹脆直接去問爺爺，爺爺第一遍沒聽見，第二遍才聽清，他說：“是一種不能吃糖的病。”
哦，林梢心想，那也沒什麽嘛，糖這個東西確實不能多吃，她換牙前總愛吃糖，結果就長了蛀牙。
林梢把書包放下，去樓下買雪糕吃。
*
冬天明明比夏天更漫長，為什麽寒假卻比暑假要短？林梢始終不明白這個問題。
寒假結束之後，冬天也結束了，再回到學校，林梢發現，同學們好像都長高了一點。
到了這個時候，林梢就顯得慢一截了，她是班上年級最小的學生，在生長發育忽然加速的時候，她就變得滯後了。
體育課上，老師帶著大家做體測訓練，接力跑和立定跳遠，男生女生各自站了一列，排隊等著叫自己的名字。
林梢站了一會兒，覺得無聊，自言自語：“真想快點長高啊。”
旁邊卻有人接話了，是另一列站在同一位置的江恒，他並沒有轉頭，直視前方說：“那就只能是悄悄長高了。”
一個不太好笑的諧音笑話。林梢扭頭看江恒，他依然沒有偏移視線，仿佛剛才那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其實林梢也很久沒有和江恒說話了，在性別意識逐漸萌發的年齡段，班上同學也會開始起哄、開玩笑，在話裏話外扯上男生女生的不同，以此證明自己的“成熟”。
林梢倒是沒什麽別的想法，或許也有點喜歡吧，但她只是喜歡靠近那些友善、溫和，有著美好品德的人，希望和大家都能成為好朋友。
*
上個周末，學校辦了一個作文大賽，流程很簡單，就是在星期六下午聚在學校的空教室裏，寫一篇作文。
林梢寫作文從來不打草稿，因為覺得很浪費時間，考慮到這次的作文是比賽，不能有錯字，她特意先用鉛筆寫了一遍，寫完之後發現沒有刪改的必要，又用中性筆原樣再描一遍，實在是多此一舉。
寫完之後，她聽著周圍的沙沙寫字聲，感覺時間很漫長，她和監考老師對視，彼此笑一笑。
等到周一升旗儀式結束後，教導主任在升旗臺上宣布，現在公布作文大賽的獲獎名單。
依舊是從最末等的獎項開始公布，故意吊人胃口，設置懸念，果不其然，臺下的一片學生們都躁動不安，紛紛猜測自己的成績。
參與獎發放完畢，接下來是三等獎，二等獎，到了這時候，學生隊伍裏就更加緊張了，畢竟只是小學生，連一朵小紅花都要爭，只要是榮譽，都是很在意的。
林梢絲毫沒有緊張，已有的學習生涯建立起她強大的自信，她心想，嗯，我肯定是一等獎啦，除非上面還有更高的特等獎。
教導主任念出最後的名字，這次的結果依然不出所料，最後一個，唯一的一個一等獎，是林梢。
林梢有時候不明白上學是為了什麽，每天都是重覆，重覆，重覆，沒有一點新鮮的盼頭，她都有點厭學了。
那時候她以為，生活總是一成不變，每件事都按照時間順序來，就像是上了發條的鐘表，真的好乏味好無聊。
林梢拿著她的一等獎獎狀，飛快沖出校門，走出一截，又往回倒，學校門口支了一個賣櫻桃的小攤，用透明塑料袋裝著，分量不同，價格也不同，有五毛一袋的，也有兩元一袋的。
林梢心一橫，掏出兩塊錢，買了一大袋！
又在路上看到有人在賣木制的癢癢撓，她拿出兜裏省下的早飯錢，給爺爺買了一個癢癢撓。
她喜滋滋回家，放下獎狀和櫻桃，探頭找爺爺：“爺爺，早上還沒有打針，現在來打吧。”
爺爺的病需要每天打針，針管和藥劑都放在冰箱裏，胰島素，林梢拿著藥盒看，感覺這個詞非常覆雜拗口。
林梢負責給爺爺打針，爸爸負責每天早上給爺爺采血，在手指頭上戳一下，測血糖，林梢看著都覺得好疼，她不敢，但打針還好，她可以負責這一項，照著刻度往下推就好了，她很細致專註，動作很輕，針頭紮在爺爺的肚皮上，爺爺說一點也不痛。
*
這一年暑假，林梢又去了外婆家。這一次，她終於成功吃到了成熟的桑椹，比起酸酸甜甜的味道，她更喜歡那種植物果實的香氣，很濃郁很好聞，久久不散。
大概是林梢總覺得閑著無聊，外婆不知從哪兒找來了木板和麻繩，在二樓的房梁上掛了兩個秋千，她和表弟一人一個，沒事的時候就在秋千上蕩著玩。
林梢覺得外婆好了不起，打的繩結這麽牢固，怎麽蕩都蕩不散，很安全。
玩得興起，林梢的秋千飛出去，哐當撞在表弟的頭上，表弟立刻哭了出來，肉眼可見的，他的額頭鼓出一個青包。
表弟的哭聲越來越大，林梢也慌了，因為舅舅總說這個兒子多麽珍貴多麽難得，誰要是把他磕了碰了，他就讓那人好看！
聽見樓下的腳步聲，林梢搖了搖鄭子浩的肩膀，“你能不能別告訴他們是我打到你的，求求你。”
鄭子浩強忍住眼淚，艱難地點頭，在外婆走過來詢問時裝作若無其事，保守住了這個秘密。
林梢非常感動，舅舅那麽討厭，表弟作為他的兒子，卻是一個很講義氣的好人。
某天下午，林梢正昏昏欲睡呢，忽然聽見樓下院子裏一片吵鬧，一群半大孩子都飛快跑回家裏，翻找出什麽東西，又狂奔出去，往大路上跑。
林梢不明所以，攔住同樣匆匆忙忙要跑出去的表弟，問：“怎麽了？”
鄭子浩好像有點嫌棄連她這都不知道，匆匆丟下一句，“棒棒來了！”
什麽什麽？林梢根本聽不懂，但她也飛快套上涼鞋，噔噔噔跑下樓去。
隔了好遠就看見一堆孩子圍在一起，她走近一看，是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
那個貨郎走了很久的路，滿頭大汗，在萬眾矚目之下，慢騰騰地掀開鬥笠，露出貨擔裏的東西，全是零食，均價五毛錢的辣條、果凍、棒棒糖。
林梢等了半天，也沒見到什麽特別的東西，這才明白，原來這就是全部，她大失所望，這有什麽好歡呼的？
一群孩子湊上去，在擔子裏挑挑揀揀，挑了半天，最終只有三個人掏出錢來，一塊五的成交額。院子裏的大部分孩子都沒錢，跑來過個眼癮。
鄭子浩不好意思地問：“悄悄姐姐，你有沒有錢？”
林梢還真的從兜裏找到了一塊錢，買了兩包辣條，分給鄭子浩一包，兩人收獲了許多羨慕的視線。
林梢在此時發現，原來農村院子裏的孩子更沒有“零花錢”這個東西。
天氣太熱了，林梢好想吃雪糕，因為她總是念叨，兩天後的趕集日，外婆帶著林梢去鎮上的批發超市買了一大堆雪糕——鄭鴻付的錢。
正巧，林梢舅舅和舅媽搬了個冰箱回來，據說是他們在縣城的家換了新冰箱，老冰箱淘汰下來，就送回老家發揮餘冷。
這天晚上，舅舅和舅媽留在外婆家吃飯。
林梢在家時一般是用小碗吃飯，不習慣用外婆家的大瓷碗，手裏端不穩，又不能把碗放在桌上，一不小心，碗裏湯湯水水就灑在地上。
舅舅在旁邊說：“喲，邊吃邊倒，什麽意思啊，嫌棄我們家夥食不好。”
林梢不喜歡舅舅和舅媽，他們總愛明裏暗裏擠兌她，說她來外婆家裏白吃白住吃白飯，他們以為她聽不懂也記不住，說話都不避著她，平時媽媽在的話就還好，現在只有她一個在這裏，孤立無援。
林梢越吃越慢，她不想吃了，但又不能中途下桌，舅舅又說：“這麽挑剔，老師平時怎麽教的啊。”
外公咳了一聲，打斷舅舅的話，他說：“吃飯就是要細嚼慢咽，慢慢品味，你懂個屁。”
幸好舅舅舅媽第二天就走，否則林梢的暑假也要提前結束了。
買來的雪糕堆滿了冰箱的整個冷凍區，林梢和鄭子浩一人分一半，每天比賽似的吃雪糕，趁著外婆不註意，就從冰箱裏翻出來吃，創下了一個下午吃掉五個雪糕的記錄。
終於，林梢的肚子開始痛起來。
她不敢告訴外公外婆，就只能告訴鄭子浩，問他這裏附近有沒有診所，鄭子浩想了想，一拍腦門，這裏沒有診所，但是有醫生啊。
鄭子浩帶著林梢穿過一條條小路，去找一個赤腳醫生。趕路期間不幸被野狗追趕，林梢學著鄭子浩的樣子，撿石頭把狗嚇唬跑。
走了快有四十分鐘，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但目的地卻是一間茶館，鄭子浩又帶著她從麻將桌裏穿過去，推開裏面的小門，這下總算看到一個臟臟舊舊的藥櫃，一個穿唐裝的中年男人坐在藥櫃後面。
那個中年男人應該就是醫生，一個沒有行醫執照的醫生，他正在看電視，看到推門進來的是兩個小孩，根本沒理。
林梢在原地掙紮一會兒，還是掉頭離開了，她剛剛看見醫生的手指甲裏全是泥，比起肚子疼、腸胃炎，她感覺這個醫生還要更可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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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的氛圍有了一些變化。
具體是什麽變化，有什麽征兆呢，林梢不清楚，她只是覺得，好像自己長出一副新的觸角，發現了一些從前無知無覺的東西。
爸爸說，爺爺生病了。
說這話的時候，林俊峰正要給一個顧客找錢，偏偏零錢不夠找不開，他抽出兩張一百元拿給林梢，讓她去隔壁換點零錢回來。
店裏忙忙碌碌，把話岔開就續不上，林梢想要追問爺爺生的是什麽病，卻找不到時機。再想起這件事時，已經是三天之後。
林梢幹脆直接去問爺爺，爺爺第一遍沒聽見，第二遍才聽清，他說：“是一種不能吃糖的病。”
哦，林梢心想，那也沒什麽嘛，糖這個東西確實不能多吃，她換牙前總愛吃糖，結果就長了蛀牙。
林梢把書包放下，去樓下買雪糕吃。
*
冬天明明比夏天更漫長，為什麽寒假卻比暑假要短？林梢始終不明白這個問題。
寒假結束之後，冬天也結束了，再回到學校，林梢發現，同學們好像都長高了一點。
到了這個時候，林梢就顯得慢一截了，她是班上年級最小的學生，在生長發育忽然加速的時候，她就變得滯後了。
體育課上，老師帶著大家做體測訓練，接力跑和立定跳遠，男生女生各自站了一列，排隊等著叫自己的名字。
林梢站了一會兒，覺得無聊，自言自語：“真想快點長高啊。”
旁邊卻有人接話了，是另一列站在同一位置的江恒，他並沒有轉頭，直視前方說：“那就只能是悄悄長高了。”
一個不太好笑的諧音笑話。林梢扭頭看江恒，他依然沒有偏移視線，仿佛剛才那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其實林梢也很久沒有和江恒說話了，在性別意識逐漸萌發的年齡段，班上同學也會開始起哄、開玩笑，在話裏話外扯上男生女生的不同，以此證明自己的“成熟”。
林梢倒是沒什麽別的想法，或許也有點喜歡吧，但她只是喜歡靠近那些友善、溫和，有著美好品德的人，希望和大家都能成為好朋友。
*
上個周末，學校辦了一個作文大賽，流程很簡單，就是在星期六下午聚在學校的空教室裏，寫一篇作文。
林梢寫作文從來不打草稿，因為覺得很浪費時間，考慮到這次的作文是比賽，不能有錯字，她特意先用鉛筆寫了一遍，寫完之後發現沒有刪改的必要，又用中性筆原樣再描一遍，實在是多此一舉。
寫完之後，她聽著周圍的沙沙寫字聲，感覺時間很漫長，她和監考老師對視，彼此笑一笑。
等到周一升旗儀式結束後，教導主任在升旗臺上宣布，現在公布作文大賽的獲獎名單。
依舊是從最末等的獎項開始公布，故意吊人胃口，設置懸念，果不其然，臺下的一片學生們都躁動不安，紛紛猜測自己的成績。
參與獎發放完畢，接下來是三等獎，二等獎，到了這時候，學生隊伍裏就更加緊張了，畢竟只是小學生，連一朵小紅花都要爭，只要是榮譽，都是很在意的。
林梢絲毫沒有緊張，已有的學習生涯建立起她強大的自信，她心想，嗯，我肯定是一等獎啦，除非上面還有更高的特等獎。
教導主任念出最後的名字，這次的結果依然不出所料，最後一個，唯一的一個一等獎，是林梢。
林梢有時候不明白上學是為了什麽，每天都是重覆，重覆，重覆，沒有一點新鮮的盼頭，她都有點厭學了。
那時候她以為，生活總是一成不變，每件事都按照時間順序來，就像是上了發條的鐘表，真的好乏味好無聊。
林梢拿著她的一等獎獎狀，飛快沖出校門，走出一截，又往回倒，學校門口支了一個賣櫻桃的小攤，用透明塑料袋裝著，分量不同，價格也不同，有五毛一袋的，也有兩元一袋的。
林梢心一橫，掏出兩塊錢，買了一大袋！
又在路上看到有人在賣木制的癢癢撓，她拿出兜裏省下的早飯錢，給爺爺買了一個癢癢撓。
她喜滋滋回家，放下獎狀和櫻桃，探頭找爺爺：“爺爺，早上還沒有打針，現在來打吧。”
爺爺的病需要每天打針，針管和藥劑都放在冰箱裏，胰島素，林梢拿著藥盒看，感覺這個詞非常覆雜拗口。
林梢負責給爺爺打針，爸爸負責每天早上給爺爺采血，在手指頭上戳一下，測血糖，林梢看著都覺得好疼，她不敢，但打針還好，她可以負責這一項，照著刻度往下推就好了，她很細致專註，動作很輕，針頭紮在爺爺的肚皮上，爺爺說一點也不痛。
*
這一年暑假，林梢又去了外婆家。這一次，她終於成功吃到了成熟的桑椹，比起酸酸甜甜的味道，她更喜歡那種植物果實的香氣，很濃郁很好聞，久久不散。
大概是林梢總覺得閑著無聊，外婆不知從哪兒找來了木板和麻繩，在二樓的房梁上掛了兩個秋千，她和表弟一人一個，沒事的時候就在秋千上蕩著玩。
林梢覺得外婆好了不起，打的繩結這麽牢固，怎麽蕩都蕩不散，很安全。
玩得興起，林梢的秋千飛出去，哐當撞在表弟的頭上，表弟立刻哭了出來，肉眼可見的，他的額頭鼓出一個青包。
表弟的哭聲越來越大，林梢也慌了，因為舅舅總說這個兒子多麽珍貴多麽難得，誰要是把他磕了碰了，他就讓那人好看！
聽見樓下的腳步聲，林梢搖了搖鄭子浩的肩膀，“你能不能別告訴他們是我打到你的，求求你。”
鄭子浩強忍住眼淚，艱難地點頭，在外婆走過來詢問時裝作若無其事，保守住了這個秘密。
林梢非常感動，舅舅那麽討厭，表弟作為他的兒子，卻是一個很講義氣的好人。
某天下午，林梢正昏昏欲睡呢，忽然聽見樓下院子裏一片吵鬧，一群半大孩子都飛快跑回家裏，翻找出什麽東西，又狂奔出去，往大路上跑。
林梢不明所以，攔住同樣匆匆忙忙要跑出去的表弟，問：“怎麽了？”
鄭子浩好像有點嫌棄連她這都不知道，匆匆丟下一句，“棒棒來了！”
什麽什麽？林梢根本聽不懂，但她也飛快套上涼鞋，噔噔噔跑下樓去。
隔了好遠就看見一堆孩子圍在一起，她走近一看，是一個挑著擔子的貨郎。
那個貨郎走了很久的路，滿頭大汗，在萬眾矚目之下，慢騰騰地掀開鬥笠，露出貨擔裏的東西，全是零食，均價五毛錢的辣條、果凍、棒棒糖。
林梢等了半天，也沒見到什麽特別的東西，這才明白，原來這就是全部，她大失所望，這有什麽好歡呼的？
一群孩子湊上去，在擔子裏挑挑揀揀，挑了半天，最終只有三個人掏出錢來，一塊五的成交額。院子裏的大部分孩子都沒錢，跑來過個眼癮。
鄭子浩不好意思地問：“悄悄姐姐，你有沒有錢？”
林梢還真的從兜裏找到了一塊錢，買了兩包辣條，分給鄭子浩一包，兩人收獲了許多羨慕的視線。
林梢在此時發現，原來農村院子裏的孩子更沒有“零花錢”這個東西。
天氣太熱了，林梢好想吃雪糕，因為她總是念叨，兩天後的趕集日，外婆帶著林梢去鎮上的批發超市買了一大堆雪糕——鄭鴻付的錢。
正巧，林梢舅舅和舅媽搬了個冰箱回來，據說是他們在縣城的家換了新冰箱，老冰箱淘汰下來，就送回老家發揮餘冷。
這天晚上，舅舅和舅媽留在外婆家吃飯。
林梢在家時一般是用小碗吃飯，不習慣用外婆家的大瓷碗，手裏端不穩，又不能把碗放在桌上，一不小心，碗裏湯湯水水就灑在地上。
舅舅在旁邊說：“喲，邊吃邊倒，什麽意思啊，嫌棄我們家夥食不好。”
林梢不喜歡舅舅和舅媽，他們總愛明裏暗裏擠兌她，說她來外婆家裏白吃白住吃白飯，他們以為她聽不懂也記不住，說話都不避著她，平時媽媽在的話就還好，現在只有她一個在這裏，孤立無援。
林梢越吃越慢，她不想吃了，但又不能中途下桌，舅舅又說：“這麽挑剔，老師平時怎麽教的啊。”
外公咳了一聲，打斷舅舅的話，他說：“吃飯就是要細嚼慢咽，慢慢品味，你懂個屁。”
幸好舅舅舅媽第二天就走，否則林梢的暑假也要提前結束了。
買來的雪糕堆滿了冰箱的整個冷凍區，林梢和鄭子浩一人分一半，每天比賽似的吃雪糕，趁著外婆不註意，就從冰箱裏翻出來吃，創下了一個下午吃掉五個雪糕的記錄。
終於，林梢的肚子開始痛起來。
她不敢告訴外公外婆，就只能告訴鄭子浩，問他這裏附近有沒有診所，鄭子浩想了想，一拍腦門，這裏沒有診所，但是有醫生啊。
鄭子浩帶著林梢穿過一條條小路，去找一個赤腳醫生。趕路期間不幸被野狗追趕，林梢學著鄭子浩的樣子，撿石頭把狗嚇唬跑。
走了快有四十分鐘，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但目的地卻是一間茶館，鄭子浩又帶著她從麻將桌裏穿過去，推開裏面的小門，這下總算看到一個臟臟舊舊的藥櫃，一個穿唐裝的中年男人坐在藥櫃後面。
那個中年男人應該就是醫生，一個沒有行醫執照的醫生，他正在看電視，看到推門進來的是兩個小孩，根本沒理。
林梢在原地掙紮一會兒，還是掉頭離開了，她剛剛看見醫生的手指甲裏全是泥，比起肚子疼、腸胃炎，她感覺這個醫生還要更可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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