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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賣私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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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賣私鹽(六)

將近黃昏時分才回到碼頭,謝長歌施展輕功飛身下了船,淡淡道:“阮俊風,回去告訴你父親,若想活著,今日便解散鹽幫,離開江州,該說,最好離開太淵。”

“謝兄——”

謝長歌已然失去了蹤跡,阮俊風擡步想要去追,洪三行到他身側:“少主,咱們現在要重新出發,還是卸貨?”

“卸貨吧。”

夜幕降臨,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阮宅內,阮金鵬與阮俊風爭執不下。

“父親,你就聽我一次勸吧,此次查鹽朝廷是動了真格的,若再不退——”

阮金鵬嘆息一聲,打斷:“從開始運私鹽的那一刻開始,我便已經知道自己終將不得善終,俊風,你去辦吧,解散鹽幫。”

“那父親您——”

“鹽幫內總要有一個人承擔。”

阮俊風怔了下。

“去吧,按謝掌司所言做吧,可惜為父沒能看到你成婚。”

……

韓府

韓卓早已煮好了茶,悠閑地斜倚著窗,聽著雨聲:“謝掌司比我想象中來得要早。”

謝長歌隨聲入內,坐在了桌案旁:“當日去客棧尋我的人就是楚山河的暗衛。”

“是,若謝掌司隨他們過來,也就不必兜這麽大的圈子去尋鹽幫。”

謝長歌蹙眉。

韓卓笑了下:“七殿下交代,讓我無論如何困住你一段時日,所以派了兩個最實誠的人去接應,果然謝掌司疑心,去走了鹽幫的路子。

不過,我沒想到阮俊風竟也真敢,連身份都沒查清就能帶著你去走貨,許是謝飛的名聲太過好用了。我倒是也能松口氣,也算是完成了七殿下的囑托。

只是沒想到,船竟突然返航了,我想不出你是用什麽辦法說服阮俊風的。”

謝長歌隨手斟了杯茶:“他想要給侯道清一個公道,我告訴他我能夠做到。”

“原來如此,看來幾日前韓府來的刺客是他。比他的父親強,總算有些是非判斷。”

韓卓輕輕啜了口茶,看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雨,嘆道:“其實我不是很喜歡下雨天,但江州這個地方真的是多雨,尤其是到了雨季,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

可到了今日,我反倒有些慶幸這場大雨。”

謝長歌看向韓卓,韓卓笑笑放下了茶盞:“謝掌司在大召的事跡我聽說過,憑一人一劍掃清科舉舞弊,還大召學子以公平,我著實佩服,事成之後唯你一人被貶離京,你卻毫無怨言。

我一直都想見你一面,想看看這麽硬的骨頭到底是副怎樣的面容,如今一見才知竟這般單薄。”

謝長歌不解韓卓為什麽要說這些:“我當時做的事與如今韓大人一樣,想要整頓科舉的是陛下,而我只是配合陛下將戲演好而已。”

韓卓笑笑:“我相信大召皇帝有這個想法,但他絕對沒有如此決心。此案能夠那般徹底,是謝掌司與那位酈大人拼死一搏的結果。大召能有你們是大召的幸事。”

謝長歌沈默。

韓卓起身拿出一個錦盒交給了謝長歌:“這裏面是這些年我搜集到的所有關於販賣私鹽的證據,包括案涉官員、數額皆在此中。”

謝長歌接過:“多謝。”

韓卓搖頭:“若真要道謝,該是我謝過謝掌司。太淵的形式遠比大召覆雜,七殿下能得您相助,太淵未來必定會一片清明。

我雖有才學,卻因無權無勢,無報國之路,幸得遇見殿下才讓我能夠施展抱負,殿下於我有知遇之恩。

而且我從未見過如殿下這般驚才絕艷之人。”

驚才絕艷用到楚山河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適吧?謝長歌不可見地蹙了下眉。

韓卓看出謝長歌眸中的不認同,笑了:“謝掌司,我非常喜歡你說過的一句話。”

“嗯?”

“山河永安。”

韓卓在說這四個字時,墨眸染上了少有的光彩。

“謝掌司,能否答允下官一事?”

謝長歌看向韓卓。

“陪著七殿下走完這條註定屍骨累累的路。”

謝長歌蹙眉,這話怕是還輪不到韓卓來說,就算韓卓在此案給她行了方便:“時間不早了,便不打擾韓知府了。”

說著抱起了錦盒準備離開。

“等一下,謝掌司。”

謝長歌停身:“還有事?”

韓卓拿了把傘遞給了她:“外面下雨了。”

謝長歌接過道謝,行到門前時,忍不住提醒:“離開江州。”

韓卓笑笑。

謝長歌撐傘離開。

看著謝長歌的背影,韓卓唇角微微勾起:“真好,殿下身邊有人陪著了,有一個同樣驚才絕艷的人。”

後擡眸遠眺,山河永安,可惜他是看不到了。

緊接著,唇角滲出了血跡,看著門外的大雨,眸中劃過安詳笑意。

他始終都記得,那一日,也是這樣的大雨,科考前夜他受高官子弟之邀寫了一篇文章,離府之後就遇到了刺殺。

奄奄一息之際遇見了他此生的貴人,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人脫下錦袍披在他的身上,撐傘為他擋去風雨。他也永遠忘不了,將他從血汙中拉起的手明明很涼,卻讓他感覺到這世間也是暖的。

……

謝長歌撐傘離開韓府一刻鐘左右,韓府突然起了大火,即便是這麽大的雨,依舊無法阻擋火勢蔓延。

謝長歌停身,回首看去,默默攥拳,她有些看不明白,韓卓可以活著的。

可仔細一想卻又明白了,一個巡鹽禦史的死分量還不夠,可再加上一個江州知府,便足夠楚山河掀起滔天巨案。

謝長歌闔眸,能夠讓韓卓這樣的人如此死心塌地擁護推崇之人,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她發現她好像真的並不了解楚山河,也對,原本她就不曾試著去了解過這個人。

可在這一刻,她突然很想看看擔得起韓卓一句驚才絕艷的楚山河是何等風骨。

謝長歌睜眸,眸中帶著幾分說不清情緒。

雨依舊在下,謝長歌明白從韓卓身死的這一刻,原本還在觀望的敵人要開始動手了,她必須要快。

“謝掌司。”

謝長歌擡眸,此前去客棧試探他的暗衛牽著馬行了過來:“大人說讓小的在這等您,這是大人給您準備的千裏馬。”

謝長歌飛身上馬,冒雨打馬離開。

暗衛看著手中的蓑衣怔了下:“這也未免太急了些。”

想要試著追,可早已不見了人影,最後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罷了,就這吧。”

……

一夜大雨,一夜大火,第二日,韓府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鹽幫在阮俊風的命令下,一夜之間化為流沙。

……

韓卓的死訊很快傳到了京都,賢和帝盛怒之下,連下兩道旨意:

一、此案從大理寺牽頭、七皇子輔助,改為七皇子主辦,刑部、大理寺協查,上到皇子下到百官煩有涉案者一律依法懲處。

二、命英國公府派軍支援楚山河查案,但凡敢阻礙者格殺勿論,予七皇子先斬後奏之權。

下了朝,太子命李崇豐來東宮議事,沈聲問道:“韓卓是怎麽死的?!”

李崇豐拱手:“太子皇兄已然交代讓臣弟莫再插手此事,臣弟自然不敢再畫蛇添足,韓卓之死與臣弟無關。”

太子沈眸:“當真不是你?!”

李崇豐鄭重道:“臣弟對天起誓,若此事是臣弟所為,便讓臣弟不得好死。”

太子怒氣稍消:“不是你,那會是誰?”

“會不會是其他勳貴動的手,私鹽一案畢竟牽涉廣泛,一些人耐不住性子想要殺人滅口,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太子怒拍桌案:“真是蠢貨,若只是一個七品的巡鹽禦史,大理寺也就象征的查查,抓出幾個不疼不癢的官員,便可結案,如今死了一個四品的知府,這是在逼著陛下徹底追查。”

李崇豐眸中不可見地劃過笑意,拱手道:“太子皇兄息怒,事情也未必有想象中那麽糟,您畢竟是一國儲君,七弟怎麽著也會顧念些手足情誼。”

“手足情誼?他自幼在大召,與咱們何來情誼,絕不能讓他再回京都。”

“太子皇兄的意思是——”

“讓我再想想,你先退下吧。”

李崇豐拱手離開。

太子直接去了鳳棲宮:“母後,如今兒臣該如何應對?”

皇後優雅地擺弄著新來的盆栽:“你慌什麽,滿朝勳貴怕是有不少牽涉其中,比你陷得深的大有人在,讓他們先去處理,若他們處理不了,你再出手就是。”

“可……”

“這麽多年,你遇事怎麽還是如此急躁。如此沈不住氣。你是一國儲君,東宮太子,就算李崇河真的查到了什麽,有江家在,陛下便不會動你。”

“可如今父皇雷霆之勢,兒臣擔心——”

皇後蹙眉打斷:“嬤嬤你來看看,這花本宮是不是剪偏了?”

嬤嬤行上前:“的確有些偏了,奴婢讓內務府再換一盆過來吧。”

皇後垂眸:“不必了,過段日子就能長好,重新修剪就是。”

嬤嬤看向太子,溫聲:“殿下,娘娘到小憩的時間了。”

太子拱手:“兒臣告退。”

出了鳳棲宮,太子忍不住問道:“嬤嬤,母後她方才是何意?”

嬤嬤笑笑:“殿下還沒明白麽?一切皆看聖意,只要陛下沒有易儲的想法,您便永遠是太子殿下。縱然偶有行差踏錯,但只要能夠修正,您就依舊是儲君,只是要受些委屈而已。”

“我明白了,多謝嬤嬤。”

回到東宮後,太子眸色沈冷,這些年在父皇的打壓下,如今的江家早已敗落,母後竟然還以為江家能夠靠得住,真是可笑至極。

憑父皇對老七的寵愛,易儲之心怕是早就有了,此次絕不能坐以待斃,絕不能讓老七活著回到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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