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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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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怒火熊熊的京晝轉頭欲走,京墨吃了一驚,伸手及時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身後傳開她沈重深深的嗓音。

“要動他,就應該先問過我同不同意,準不準許。”

他驚色回頭,就撞上京墨沈沈壓壓的漆黑眸子,一字一句的盯著他吐出話來。

“現在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任何人害他的性命,不準許任何人傷他分毫,包括你,也不行。”

不行?!

第一次從京墨的口中聽到這兩個字,京晝先是一驚,接著大怒。

他脫口喝道:“我從小就發誓你我為一體,傷你害你就是傷我害我,所以我絕不能容忍誰輕視你,折辱你,想要奪走你的東西更是妄想,即便連父親都不行,區區一個裴寂憑什麽能置之度外?!”

聽罷,京墨從塌上起身,雙目與他水平對視,一身華貴白衣氣勢淩絕,與京晝的垂地玄紗對比分明。

屋中長相外表一模一樣的兩人,卻是一黑一白兩種顏色,奪目而刺眼。

“憑‘我’自己簽下了應聘親書,答應他用自己作為換取金丹的代價。”

“憑京潭用青山樓樓主的身份給他下了毒,鳴兒也有意想害他,但追根溯源全是因我們而起。”

“憑我在牢中劇毒發作險些身亡,若非靠他及時趕來相救,我早已命絕身亡。”

“京晝,我問你,憑借這些夠不夠讓他置之度外,夠不夠他這樣的對待我?”

京晝被堵的臉色大變,啞口無言。

京墨直直與他對視,目光如炬,字字鏗鏘。

“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訴你,這些夠了,完全夠了,甚至他再想對我過分些,殘忍些也是應該,我必定絕無怨言。”

“京晝,這是我們虧欠他的,是青山樓虧欠他的,京墨和青山樓絕不欠債,那麽現在‘我’又有什麽資格去傷他害他?”

聽完這些,京晝無話可說。

“好,那我不就殺他。”京晝忍了又忍,眼眶顫顫,反身去拉她的手,“我帶你走,帶你離開這……”

“怎麽走?”京墨沒躲沒避,面無表情的問他,“我走了,誰來還這些欠下的債?”

京晝怔怔的望著她,拉著她的手緩緩松開,低垂的眼眶漸漸紅了,愧意與憤怒同時湧出。

他低低的垂著頭,咬緊牙關的吐字道:“京潭,京潭……歸根到底都是因為他,都是他害你欠下這些還不清的債,都是他害你落到這副無法脫身的境地!”

滿腔難以發洩的怒火牽連理智全無,京晝怒極之下刷的一聲拔出腰間軟劍,氣勢洶洶就往屋外大步走去。

“我去殺了他奪回樓主之位,到時自能救你出去。”

見狀,一直隱忍不發的京墨大大蹙眉,隨手拿過旁邊一個無關緊要的茶盞就大力扔到京晝走動的腳邊。

羊脂瓷杯在地上碰的一聲碎裂,終於制止了理智全失,戾氣可怖的京晝。

身後飄來一聲嗓調嚴厲的質問,帶著明顯的訓斥,三分疲憊,三分失望,還有三分的無奈。

“京晝,你到底還要殺多少人,犯下多少罪孽才覺滿意?殺了他後,是能讓所有的情債一筆勾銷,還是又多加一筆算不清的壞債!你真的有為我,為整座青山樓仔細考慮過麽?!”

身體僵硬的京晝背對著她站,不曾回頭,一動不動。

京墨望著他削瘦欣長的背影,身體內部浮出一種筋疲力盡的疲憊感,便顫顫的閉了閉眼,挽袖重新坐回了塌上。

良久,她輕輕嘆息一聲,緩聲說道:“京晝,我知道你還在因為陳年舊事怨怪京潭,可當年他只是個無辜年幼的孩子,也因你我和青山樓受盡了十年藥奴的痛苦日子,無論多深多雜的仇恨也該放下了,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吧。”

京晝手捏長劍,不吭一聲。

“上一代做下的罪孽,不要延伸到下一代的身上。”京墨語重心長的勸導他,“否則他與生下來就是罪孽化身的我們又有何差別?若讓怨恨與誤會一代代的傳下去沒有盡頭,到最後也無人能落得個好下場,這難道就是你想要的麽?”

京晝還是不發一言。

“我知道你不喜歡父親和青山樓,我知道你不喜歡當見不得光的影子,我知道你不喜歡總穿著女子的衣裳臉抹胭脂,我知道你恨因為京潭讓你種下了擺脫不得,捆縛身心的蟲蠱,我還知道......知道你心愛咱們的徒弟鳴兒。”

京墨逐漸捏緊了袖下的拳頭,闔眼沈聲,一字字的沈重無比。

“京晝,從小到大你在我懷裏哭了無數次,每一次都是我替你抹幹眼淚,這麽多年我知你受了很多不得已的委屈與苦楚,但你總要給我點時間讓我一件件處理好這些事情,我才能安安心心的放你走……”

話到此處,京晝的身子劇烈一顫,緩緩回過頭,神色詫異的望住她。

他從未想過有生之年能活著離開青山樓,與不能見光的影子身份徹底劃清界限。

“你耐心等待些時日,待我把欠裴寂的都還清了,回去和京潭把事情徹底說開,一切都可隨你心意決定。”

京墨望著他,眼神逐漸變得柔和,恍若年幼之時。

她說:“樓主之位是誰坐,我從來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與父親交到我手上的青山樓。”

“只要你能過得好,青山樓能發揚光大,即便為奴為婢也是心甘情願,所以我從未怪你當年為了躲避我,不得已把樓主之位傳給了京潭。”

“待這些事了結,你願意回到青山樓便回,不願意回到青山樓,那就帶著鳴兒一起遠遠離開中原,你倆隱姓埋名改變身份,然後買座你喜歡的,種滿玫瑰的小院子,與她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吧。”

“那你呢?”京晝悶著聲的反問。

“咱們身體的陰陽子母蠱拔除不掉,我若是常年與你分開沒有接觸,子母蠱蟲感應不到就會在體內蘇醒反覆折磨,若覆發時你恰好遇上厲害的敵家又是獨身一人,該怎麽辦?”

“這一點我早就有所準備,不需你擔心。”

“你所謂的準備,就是四年前去了南疆那次?”京晝皺起眉頭,顯然懷疑。

“你那幾個月在南疆到底做了些什麽?為什麽那夜你受傷明明比我更重,可武功依舊遠遠勝過我?”

果然還是被他發覺了異樣,京墨的神情稍變,眼睫微垂,掩住眼底的異色。

“你無需知曉。”

“你我種下蠱後血脈一致,感受相連,為何四年前鳴兒生辰的那夜,我無意毀了處子之身,你竟絲毫不知,當夜你的身體必然無知無感,是受傷昏厥過去還是全身穴位麻木?”

“你無需知曉。”

“好,那我只問最後一件事。”

京晝盯緊她的五官神情,一點一滴不敢放過:“我自認上天從未眷顧過我,從小到大運氣都是壞到了極致,為何偏偏那夜我沒了處子之身,身體裏另外一只蠱蟲就恰恰沒有蘇醒而要了我的性命?”

對面的京墨與他四目相對,眼神深邃,沈入海淵,淡色的嘴瓣淺淺抿起。

“你做了什麽?”看著她的京晝說的是疑問,語氣是肯定的。

“你當夜一定是做了什麽才讓蘇醒的蠱蟲沒毒死我,而且改變了你我一傷同受,武功平分的體質!”

“……”

半響,京墨卻避開了他質問的目光,緩緩垂下臉龐,接著沈沈的閉上了眼,卻還是那一句清淡淡的話。

“你無需知曉。”

京晝神色僵硬的望著她明顯拒絕回答的姿態,屋中兩兩緘默許久,最終洩氣轉身。

“京墨,我會耐心等著你給我答案。”他說,“若你遲遲不肯給,我就只能硬逼你說出來了。”

“答案,有那麽重要麽?”京墨嘆息,“只要你能過的好,能恢覆你一心想要的自由身,答案與否對你皆是無關之物。”

“於我,答案自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京晝頭也沒回的沈聲說道,“那夜我已經提醒過你務必要註意裴家之人,休要再回奉雲城,可你為了裴寂還是不顧後果的回到了此處,現在又阻攔我殺他,那他對你又是什麽意義?”

京墨無話可答。

“京墨,你對我的重要性,就如我對你的重要性一樣,你與我是此生不可分割的一體,無人能插足,無人能代替,別忘了我們之間有著比血脈相連更深的羈絆,即便是天命也難以斬斷。”

京墨垂著眼,抿著唇。

前方玄色衣紗如水的拂過地磚,嗓音堅定而毅氣。

“所以我永遠不會離開青山樓,因為你永遠都不會離開青山樓。”

“我與你年少立過誓言,此生我們都會不離不棄,生死相依,你在何處,我就在何處,你活著,我就活著。”

“我絕不違背與你背別生死的諾言。”

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身後,京墨垂臉不答。

語落,京晝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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