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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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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本地有一種傳言,若是把糖捏成自己和心上人相依的模樣,再放入一枚銅板,就能結的同心不離,恩愛不變。

耐心在攤前等了好久,老者才終於把他想要的糖人捏好了,再用糖紙裝袋,小心地遞給他。

“公子可要拿好了。”黃發老者笑的和藹,叮囑他,“心上人要是碎了,粘回來可麻煩的很。”

裴寂很是鄭重的應了一聲,十分謹慎的接過來,再謹慎的放回了懷裏,跟捧著心肝寶貝似的。

他喜滋滋的揣著糖人剛要回頭,便有一具帶著熟悉氣息的身子徑直迎了過來,一只素白纖細的手抓住他的手把他向前方拽去。

他倉促的扭頭去看,拽著他走的人除了京墨還能有誰。

見她拉著自己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他蹙了蹙眉,不禁疑惑的問。

“阿墨,這就要回去了麽?”他才逛到一半呢。

嬌小的烏鳴跟在身後,笑容有點勉強的解釋道:“裴大哥,我肚子忽然疼的緊,可能是響午吃壞了東西。”

裴寂更加疑惑了:“響午你沒吃多少啊。”後來桌子還被他掀了,她一個練武之人能吃什麽竟然把肚子都吃壞了?

隨口扯理由的烏鳴石頭砸了腳,尷尬的扯扯嘴角,眼神求助的看向旁邊的自家師父。

京墨便回過頭,銀色面具下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珠子,看不見神色變化。

“你還想多看看麽?”

才逛到一半的裴寂肯定舍不得回去,使勁的點點頭。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民間慶典呢。”他眼睛亮閃閃的,跟只小狗似的。

“要是小鉤在就更好了,小時候爹管著輕易不讓我們外出,他的身子打小就不好,對他管的更嚴,連城主府都不讓他出過一步。”

聽完,拽著他走的京墨腳步忽然一停,沈吟少時,轉頭便對烏鳴吩咐道:“鳴兒,你回客棧,我陪著他再到處看一看,天一黑我們便回來。”

烏鳴吃了一驚:“師父,這怎麽可以?!”

師父不是不知道剛才她們看到了什麽,怎麽還能在外久留?

“聽話。”京墨不容置疑,眼神深長,“你自己一個人回客棧,不要拖太久。”

好歹當了她幾年的弟子,烏鳴楞了一下就迅速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頷首,保證道:“師父放心,今日客棧裏的人全都出來了,回去的當然也只會有我一個人。”

京墨嗯了一聲:“要是客棧裏多了人讓你害怕了就叫上小蠻小奴,我已經在花鋪留下消息,讓她們看到盡快回去陪你。”

全程游離在外的裴寂困惑的揚起臉,體貼建議道:“她的肚子痛,叫這麽多人陪著有什麽用,應該叫大夫啊。”

一對心思沈重的師徒互相看了看,誰都沒說話。

裴寂見了,頓悟:“是不是最近咱們花錢太多,沒錢請大夫了?”

這半個月以來,一行人吃的穿的用的,還有砸的摔的,每一樣都在花京墨荷包裏的錢呢。

就算京墨不說,他也知道這裏面自己的‘花銷’要占了絕大多數。

他從腰間拽下一塊水色冰透的仙鶴流蘇玉佩,看了又看,再一臉肉疼的遞給京墨。

“把這個拿去當了吧,這是小鉤去年送給我的一件生辰賀禮,應該還值點錢的,後面我再贖回來。”

玉佩與玉枕本是同玉雕出的二物,半個月前枕頭被他無意摔碎了,只剩下了這塊玉佩,更被他當寶貝似的看待,日日隨身戴著絕不輕易拿下。

他有多看重這塊玉佩,京墨是看在了眼裏的,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舍得拿出來,以此換錢給烏鳴請大夫治病。

京墨沈沈掃了他一眼後,竟然沒有拒絕,從他手裏拿過玉佩轉交給烏鳴,再意味深長的投去一抹眼神。

烏鳴得到了她的眼神示意,瞬間明白,謹慎揣著玉佩,轉身大步穿過人流,很快消失在泱泱人群裏。

裴寂看她步伐有力,頭也不回,哪裏看得出來她身子有恙。

他直覺哪裏不對,剛要開口問,京墨便拉著他的手往右邊的巷子裏穿。

幸好這半個月京墨的辛苦探查沒有白費,兩人見縫插針的穿過這條幽長狹窄,人滿為患的巷道,竟順利的不可思議,好像她就生長在此,才會對這些彎彎道道了如指掌。

裴寂被迫跟著不知走了多少道彎,穿了多少個攤,七彎八繞的,一時連眼睛都看迷糊了,京墨卻毫無異樣。

她甚至連腳的步伐都沒亂一下,帶著裴寂便如一陣輕風從巷頭飄到了巷尾,旁人連她們的樣貌未能看清,轉瞬沒了蹤影,都有種白日裏活見了鬼的錯覺。

不料兩人剛一出巷口,裴寂一口氣沒喘上來,使勁掙脫了她的手,累的靠著墻直拍胸口。

裴寂沒有武功,又身嬌的很,要他跟著走勢極快的京墨一路彎繞穿行,實在是過於為難了他。

裴寂靠著巷墻,累的臉頰通紅,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連連擺著手,死活是不肯再走了。

衣袂飄飄,發絲整齊的京墨站在巷口外,擡目往巷子裏遠望,見人來人往,吆喝滿聲,擡目低眼間皆是張張相似的人臉,面具下便微微的蹙起了眉。

她再側目看向一旁臉紅汗滴,吭哧喘氣的裴寂,眉尖更蹙深了兩分。

不行,必須讓他走,跟著自己他這幅身子是撐不了太久的,要想個安置他的法子。

連這樣偏遠的小鎮都會引來人,是為裴寂來此,還是因為她的臉……

心念至此,她抿了抿唇,垂目望著一無所知的裴寂,沈聲開口道:“走累了麽?”

這不是瞎子給聾子傳話,盡說些廢話嘛!

汗水粼粼的裴寂大翻了個白眼,咬著後槽牙冷笑起來:“是啊,我累了,可怎麽就沒累死我了呢?好讓你高高興興的回去交差啊!”

裴寂的冷嘲熱諷她都習慣了,直接當做沒聽見,擡起長長的指骨,指向斜前方的方向。

“方才賣花老板告訴我,從這往南邊走三百米到了鎮外,穿過一片樹林,就有一座有求必應的姻緣廟。”

正抹著臉上層層汗水的裴寂眼皮子一抽。

“有求必應的姻緣廟?”他打彎的脊背寸寸支起來,“靈不靈,真不真?”

“據說這座姻緣廟很靈驗,來求姻緣的人三拜九叩就能如願,當地人極其信奉,每年七夕節善男信女都要去求一求的。”

京墨說著,聲音輕的很。

“她說只要請願之人誠心誠意的稟告,神明若是聽見了,就會讓你見到心愛之人。”

“三拜九叩就能如願,真的這麽靈?”裴寂眼睛亮的發光,再次不放心的確認,“她不會是看你人善好騙,隨口哄你吧?”

“她哄沒哄我怎能得知。”見他雙眼燦亮,一臉的躍躍欲試,京墨的嘴角微勾,“總要去看一看才能分清真假。”

“那還廢話什麽,咱們還不快些去!”這下裴寂不喊累了,渾身像是打滿雞血,抓著她就要興沖沖的往南邊跑。

“馬上就要天黑了,要是我去的太晚,神明都睡下了聽不到我說的話怎麽辦哪?!”

可是他抓著京墨的手卻沒拽動,一回頭就見京墨站在原地,目光深深的望著他。

裴寂稍稍一楞就立刻明白了什麽,瞪圓了眼珠子,又有心火騰燒之意。

“你不願意和我去,是不是?”他重重抓緊了她的手,怒火即將溺出眼眶,又強行壓了下來。

他忍著一腔熊熊妒火與怒氣,冷臉和她打著商量:“我不強求你和我一起進廟拜神,你就站在廟外,等我請願求完,這總成了吧?”

“你想去哪,我都會陪你去的。”她望著難藏委屈的裴寂,聲音溫和極了,“只是賣花老板說了……”

剛聽到前面那句話,裴寂死死拽著她的手就松了許多,卻仍是沒有放開,唯恐眨眼的功夫她就跑的沒影子。

“她又啰啰嗦嗦的說什麽了?”裴寂一臉的不耐煩,盡管語氣不快,語調軟和不少。

她平日裏話少的可憐,吐字跟吐金子似的,今日怎這樣的話多,就不能少說點嘛?

要是耽擱了他求神的時間,他非不得回去把那賣花老板大罵一通才覺滿意。

無辜天降禍事的賣花老板表示委屈到了極點。

合著舍不得罵心上人,就來罵她這個局外人是吧?

“賣花老板說了,去廟裏求願的人有先來後到之分,神明只聽最先到之人的請願,也最先滿足與他的願望。”

她溫聲細語的解釋道:“若是去遲的人,他的請願只能延後實現了,所以這鎮上的有情人都會分開前往。”

裴寂聽了,覺得這很有道理,鄭肯的點頭附和。

“神明只有一雙眼睛兩只耳,又不是三頭六臂的,當然不能同時聽到兩個人的請願,先到先得嘛!”

京墨斂下深沈的眼,睫毛濃密而平靜。

“那我不要你陪著我了。”裴寂說著,主動松開了她的手,還不放心的叮囑道,“我自己去姻緣廟,你也不準和我一路去,就在這裏等我回來。”

他可不能讓神明率先見到了她,否則神明就不聽他的請願了。

京墨看著他難藏緊張的臉,依舊是好脾氣順著他的,低應了一聲:“好,我不與你去,就在此處等你。”

見她站在面前乖順服從的姿態,裴寂總有種自己像是仗著身份故意欺負她似的,卻又擔心她會搶占先機。

他猶豫了好半刻,最終跺了跺腳,狠狠心下了決定。

“那個,那個姻緣廟,你也去吧。”他隔衣摸了摸懷裏的糖人,不情不願的吐字,“不過我們一起走對我不公平,你武功高,肯定會比我先到的。”

他會說出這話,京墨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

畢竟人都是自私的,喜愛的東西個個都想搶先占為己有,一旦有機會奪得心愛之物,怎麽會舍得主動示弱於人,甘願公平競爭。

這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啊,只有各自不折手段的達成目的,彼時成王敗寇,願賭服輸,誰也沒資格說一句不公平。

於是最後的最後,京墨看他良久後心情詭異且覆雜,竟然鬼使神差的丟出了一句話。

“我讓你先走。”

裴寂啊了一聲。

“我讓你先走。”她耐心重覆,“你先走,我隨後,這樣對你便公平了。”

旁人找她要的公平,她給不了,但是他要的公平,她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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