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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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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張風奇喜歡這片海,不過兩三點的時候人正多,海邊漸漸顯得有些擁擠。他和徐向之找了個人少的沙灘,坐下休息。

“熱不熱。”徐向之問。

“還好。”

六月份,陽光還不熱烈,暖暖的照在身上,讓人昏昏欲睡。

“以後每年我們都出來旅游吧。”徐向之說,“看看海,看看山,到處走走,心境會不一樣。”

“你有這麽多假期嗎。”張風奇懷疑。

“擠一擠還是有的。”徐向之說,“最起碼每年能有一回吧。”

“行啊。”

“我媽讓我給你買點防曬霜,你需不需要?”

徐向之忽然這麽說,把張風奇嚇了一跳:“你媽?”

“對啊。”徐向之笑瞇瞇地,“她說海邊太陽大,不要再曬傷了。”

“你媽怎麽知道我們出來玩了?”

“我跟她說的啊。”徐向之拿出手機讓他看,“我媽很關心你,問我什麽時候帶你回去。”

“……”張風奇推了他一下,“你怎麽能告訴你媽。”

“正常戀愛?為什麽不能說?”徐向之像座山一樣紋絲不動,“我終於談戀愛了,她比誰都高興呢。”

“你,你媽她,還說什麽了。”張風奇心裏緊張,尋思這麽重要的事徐向之也不跟他說一聲,好歹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啊!

“我媽誇你長得好看。”

徐向之把張風奇的照片發給他媽,他媽——劉女士發了一段長達60秒的語音誇張風奇,說他長得這麽好看,這麽年輕,是不是讓你小子給騙了,人家是自願的嗎?諸如此類。徐向之很冤枉,他在他媽眼中好像一直是個渣男的形象,怎麽可以這樣?他指責劉女士,說她對親兒子有偏見。

劉女士發了一段2秒的語音過來:“你少裝。”

然後又是一條:“有空領回家看看。”

張風奇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完全不知道怎麽應對,忐忑道:“你媽,你媽沒說我嗎?”

“說你幹什麽?”徐向之詫異。

“說我把他兒子帶壞了……”

徐向之了然,他又習慣性自責了!趕緊捧起他的臉,徐向之認真地說:“怎麽會怪你呢,她早知道我喜歡男人啊,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她還擔心我騙你呢,而且她說,一看你就是好孩子,讓我平時不要欺負你。”

張風奇打開他的手:“你欺負我了。”

“我哪有?”冤枉啊,徐向之指天發誓,“我疼你都來不及,怎麽會欺負你?”

張風奇不好意思說他哪裏欺負自己了。

徐向之抓過張風奇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掌心裏:“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遇見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運。以前的我,差點以為人生就這樣了,我有感情潔癖,不將就,不勉強自己,早就做好了孤獨一生的準備。可是那天在實驗室樓下遇見你,我忽然有種預感,是不是我的人生要就此改變了。”

“你從那時候就暗戀我了嗎?”張風奇忍不住插嘴。

“有好感。”徐向之把玩他的手指,勾起唇角笑了笑,“誰讓你長得那麽好看的。”

“嘴甜。”張風奇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繼續說啊。”

“我的預感沒有錯,你這麽好,溫柔善良,心有包容,我喜歡跟你聊天,讓我感覺好舒服,好放松。”徐向之越說,越覺得自己從塵世的垃圾堆裏撿到一顆至尊無上的鉆石,珍惜地親了親張風奇的手指,“跟你在一起後,我好像年輕了十歲,不,二十歲。我回到十幾歲時正青春的少年時光,我都不知道我可以這樣鮮活,這樣快樂。以前大家都說我是個老頭子,就連我的老師都這麽說,說我太無趣,不會有女孩子喜歡。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跟你在一起使我重新發芽,發了好多顆芽,然後開成花,現在我的心裏有一座花園,都是為你而開的花。”

“……你怎麽不去當作家,這麽會說。”張風奇的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甜,這家夥,哄人的功力又高了幾層,再這樣下去,他還如何能離開他啊。

“作家喜歡編故事,我可沒有,我說的都是心裏話。”徐向之認真道,“你知道一朵花開的時間,大概需要多久嗎?我們做育種的,就是從數不清的排列組合中找出最優秀的一組,得到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最完美的那朵花。這樣的工作其實挺無聊、枯燥的,看遍了成千上萬種花朵,想找到符合心意的那一株,需要的不僅僅是努力,還有運氣。”徐向之看著張風奇的眼睛,鄭重地說,“而你就是我的萬裏挑一,千載難逢,是上天賜予我的奇跡。”

張風奇感動得要命,眼睛都紅了:“好誇張,有這麽誇張嗎。”

“沒有誇張。”徐向之搖搖頭,抹去張風奇眼角的淚水,“是事實。所以你要對自己有信心,相信你的魅力,我都快被你迷死了,而你居然還不相信。”

張風奇既感動,又感激,不顧沙灘上人來人往,吻上徐向之的唇,然後低聲說:“我現在相信了。”

徐向之有些不敢相信:“你竟然也有這麽主動的時候。”他心裏開心極了,在張風奇親完要退開的時候,追過去結結實實又親了一口,“為夫很是欣慰。”

“……”張風奇的感動立馬都跑光了,“你能不能別總是這麽不正經。”

“哪裏不正經了。”徐向之就想逗逗他,哄哄他,把他捧在手心裏,最好一口吃到肚子裏去,“我是你老公,這也是你承認的。”

……張風奇就知道,這種事不能隨便開口子,否則被洪水沖垮是遲早的事。

他決定不理徐向之。

徐向之抱著他光明正大耍流氓,最後都有人頻頻往這邊看了,張風奇抓著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記住你身為一名大學教授的身份。”

徐向之正色道:“我現在不是,只是張風奇先生的老公。”

“……”張風奇沒轍,惹不起還躲不起嗎,站起來就走。

“你小心點,前面有石頭!”

徐向之趕緊起來追,兩人玩鬧著走到一段隱蔽的棧道上去了,這是修來觀海景的棧道,不知道為什麽沒人發現。

兩人肩並著肩看海,海面很寬闊,海平線是張風奇見過的最長的,一望無際。天上有幾只海鳥在低低地盤旋,飛累了,就落到礁石上整理羽毛。

“你什麽時候跟我回去見我爸媽。”徐向之又提起剛剛沒說完的事。

“……過一段時間吧。”張風奇的心突了突,小聲地說。

“行,等你準備好。”

兩人看了一會兒海,又跟磁鐵一樣吸在一起,張風奇感到很絕望,自己已經徹底墮落了。

徐向之喘著氣,咬著張風奇的耳朵說:“……怎麽辦,我又想和你去床上交流了。”

張風奇無可救藥地覺得這樣的徐向之很性感,破罐破摔道:“我、我也是。”

一拍即合。

“那回去吧!”

唉,風光雖好,還是春宵更值千金啊。

在酒店待了幾天,兩人總算想起此行的“正事”,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路線外出游玩。

島上有個4A級的景點,是一塊石頭,形狀像一只展翅的海鷗,所以叫“鳥飛石”。他們去那裏打卡,拍了好多照片,然後又去比較出名的幾個海灣看海,雖然幾乎一整天都在閑逛,可還是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滿足。

最後兩天,沒什麽好玩的了,他們便去第一次去的蝴蝶灣那裏,吹風閑聊,感受暖陽的照拂。

這天下午,張風奇在海灘上看見一個奇怪的少年,起初是遠遠的,看見少年拎著一個大塑料袋,在撿沙灘上的瓶子。可等他走近了,張風奇才發現他撿瓶子可能是去賣錢的。

少年右腳是跛的,走路一深一淺,身上穿著寬大的短袖和短褲,顯得身形削瘦、步履蹣跚。

張鳳華出於憐憫,主動走過去將自己沒剩下多少水的礦泉水瓶遞給他:“給你。”

“……謝謝。”少年擡起頭,怯怯地看著張風奇。

好漂亮的小孩兒!張風奇眼前一亮,在心中忍不住地讚嘆。可能是常年在戶外暴曬,他的皮膚是麥色的,但一張臉長得太標致了,瓜子臉,眼睛很大,鼻梁小巧,鼻尖微微往上翹。現在少見這麽好看的少年了,張風奇忍不住和他搭話:“你沒上學嗎?”

“今天、是周末。”少年說,看著張風奇的光鮮亮麗,心裏有點自卑,重新把頭低下來。

你怎麽出來撿瓶子呢,你爸媽呢?張風奇很想這麽問,可出於對一個敏感少年隱私的保護,他最終沒有問出口。

徐向之也走了過來:“這些瓶子能賣多少錢啊?”

少年晃了晃塑料袋,猶豫道:“幾、幾塊錢吧。”

徐向之想了想,說:“你是本地人嗎?”

“是的。”少年看兩個哥哥都又高又帥,身上還很幹凈,心中愈發自卑起來,想收起塑料袋悄悄離開。

“我們剛來這旅游,正好對這地方不熟,你可以給我們當導游嗎?”

“啊?”少年驚惶地擡起頭,緊張地說,“可、可是我還有事,撿,撿瓶子,今天人多……”

徐向之說:“我們付你導游費,”他斟酌著,“200塊?”

少年的眼睛一亮,“真、真的嗎?”

“真的。”徐向之點頭。

“可是,我不知道你們都喜歡玩什麽……”

“沒關系。”徐向之溫柔地說,“本地人看到的風光和游客眼中的不一樣,你盡管帶我們去玩就行了。”

少年一點也不擔心自己遇到的是騙子,讓他們在這裏等會兒,自己先去藏下塑料瓶子。

沒一會兒少年就回來了,手裏的塑料袋還在,他緊張地看一眼張風奇,說:“我、我可以先把袋子拿回家嗎?我怕弄丟了。我順路帶你們去看一棵很大的樹,可,可以嗎?”

“可以啊。”張風奇完全沒有意見。

經過交談,他知道少年的名字叫小魚,姓江,全名江小魚,今年才15歲。

“你爸媽呢?”張風奇終於忍不住問。

小魚說:“我爸爸,出海打漁的時候淹死了。我媽媽,在、在外面打工。”

“你和誰一起生活呢?”

“我奶奶。”

小魚說,他們一家原先以打漁為生,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可是他爸爸年輕的時候沈迷賭博,把家裏唯一的船輸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後來他爸爸遇到他媽媽,決心好好生活,一直想攢錢買一艘屬於自己的船。有一天,他架著租來的船半夜出海,不慎遇上風浪,人死了,船也毀了。她媽媽沒辦法,出去打工賺錢,賠人家的船,還有之前欠下的債。

小魚和奶奶相依為命,住在一個破破爛爛的平房裏。

他進去放塑料袋的時候,張風奇就在外面看著,低矮的平房外觀黑漆漆的,大門是木頭做的,也是又油又黑,臟兮兮的,只有一把鎖鋥亮。

張風奇心裏很難受,特別想做什麽,又怕傷到小魚的自尊心。

徐向之拍拍他的背,安慰道:“等下找機會看能不能幫幫他。”

在小魚的帶領下,他們確實看了不一樣的風景。小魚說的特別大的樹,原來是一顆松樹,它長在沒有人煙的原始森林中,很高很大,外皮蒼白,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小魚說這種原始森林裏會有野生動物,毒蛇,毒蟲之類的,很危險。

他們從崎嶇的山路上來,張風奇聽完,立刻說:“那你下次也別來了,當心被咬。”

小魚一聽,以為是兩個哥哥嫌棄自己帶他們到危險的地方來了,馬上道歉:“對不起,但是我從小來這裏,沒有被咬過。我們下去吧……從這條路下去可以看海,很漂亮的海灘。”

如小魚所說,順著山路下去,是一片特別漂亮的海灘,沙子又白又細,越往海邊走貝殼越多,還有拳頭大小的螃蟹,在沙灘上悠哉悠哉地閑逛。

海浪翻湧著,堆疊著往岸邊趕,海風吹過來,帶著涼絲絲的水汽。

小魚驕傲道:“這裏好看嗎?”

“好看。”張風奇點頭,朝小魚豎起大拇指。

小魚還和他們分享自己的秘密基地,在一大片連在一起的礁石中,有一塊中空的巖石,乍一看像一顆張開的海蚌,開口的那一片朝向大海。小魚輕車熟路地走過去,“蚌殼”的正中央足夠兩個成年人躺進去,這時海水是退潮的狀態,小魚一點也不嫌臟,示範著把自己塞進去,高興地說:“躺在這裏很舒服,可以看太陽落進海裏,睡覺也可以,很涼快。哥哥,要試試麽?”

張風奇和徐向之對視一眼,說:“好啊。”

小魚爬出來,張風奇學著他的樣子躺進去,就像小魚說得那樣,躺在裏面視野並沒有受限,可以看到遙遠的海平線,太陽正在接近,把海天相接的地方映成緋紅色,張風奇感覺自己變成了貝殼裏的寄居蟹,而大地是搖籃,自己在隨著海水的晃動而輕輕搖晃。

徐向之說:“我也進去試試。”隨後他躺進來,和張風奇肩並肩,這感覺好奇妙,兩只螃蟹寄居在一只貝殼裏,卻沒有把彼此趕出去。

“哥哥,你們躺一會兒吧,很舒服的。”小魚強烈推薦。

在小魚看不到的地方,徐向之和張風奇手牽著手,感受此刻的寧靜。

過了一會兒,他們走出來,小魚坐在旁邊,寂寞地看著遠處的天空。

太陽落入海中,天快黑了。

小魚看著兩個要好的哥哥,忽然低落地說:“唉,我也想和你們一樣,有個可以一起躺進來的小夥伴。”

張風奇很詫異,脫口道:“你沒有朋友嗎?”

小魚受傷地搖頭:“沒有,同學們都不喜歡我。”

“……”張風奇心裏很覆雜,“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玩得很好的。”

“對呀。”小魚羞澀地笑了笑,“我常常一個人玩,捉兩只螃蟹,把他們塞進洞裏,然後用沙子在門口築一個堡壘,看它們在裏面著急出來的樣子。”

可憐的孩子。張風奇心裏五味雜陳,寂寞著長大的孩子,往往一生都要帶著傷痕走過。他摸摸小魚的頭,溫柔地說:“哥哥請你吃飯怎麽樣?”

小魚連連搖頭:“不、不用了,我回家和奶奶吃。”

“給奶奶帶一份。”徐向之在一旁說。

“真的不用了。”

小魚帶著他們從另一條路離開,很快,他們走到亮著路燈的小路上來。小魚說:“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可以到碼頭,哥哥們,我得回家了。”

徐向之從腰包裏拿了200塊錢出來,遞給小魚:“謝謝你,小魚,我們玩得很開心。”

小魚小心地,只從徐向之手裏抽了一張紙幣過來,“我、我拿100塊就可以了,我也沒有帶你們去哪裏……對不起,你們明天可以找專業的導游陪你們玩。”

“拿著吧。”徐向之說,“這是你應得的。”

張風奇也加入勸解的行列之中,小魚死活都不肯接,張風奇說:“那我們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我弟弟跟你差不多大,我可以給你寄一點他不要的衣服、課本什麽的……”

小魚嚇得連退幾步,臉漲得通紅,一個勁兒地擺手:“不不不,謝謝哥哥,但是我不用……”然後轉過身,直接跑了。

看著他費力奔跑的樣子,張風奇很著急,想追過去,又怕追急了逼得小魚摔倒。他沮喪著轉過身,問徐向之:“……我哪句話說錯了嗎?”

徐向之摸摸他的頭,安慰道:“你沒錯,小孩兒自尊心比較強吧。我們已經努力過了,只是結果不能掌握。也許明天會有和我們一樣的人幫助他,他想通了,就接受了,也說不定呢。”

張風奇還是很難過。說好的給200塊,他只拿了100,100塊夠買什麽呢?

徐向之拉著他的手,柔聲道:“別想了,去吃飯,餓壞了吧?晚上吃什麽,大排檔可以嗎,昨晚吃的那家還不錯……”

眨眼間,假期只剩一天,也沒什麽好逛的了,他們去特產店買了些海鮮幹貨,又去紀念品店買了一些有特色的掛件擺件,打算回去了送給朋友們。

晚上的時候,徐向之忽然說肚子痛,跑了好幾趟廁所。

張風奇擔心極了,看徐向之臉色發白,問他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可能是晚上的蝦子不新鮮,怎麽辦,我們還是還是去醫院吧?”

徐向之虛弱地臥在床上,捂著肚子說:“上完廁所好多了,你去給我買點消炎的藥就可以了,可能是急性腸胃炎。”

張風奇連忙說好,讓他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自己出去找藥店。

島上的建築密集度很低,找了好久才有一家藥房,張風奇買了治腸胃炎的特效藥,趕緊往酒店趕。

開門的時候一片漆黑,張風奇差點踩到拖鞋絆倒,擔心徐向之是睡著了,他小聲說:“徐向之,你睡了嗎?”

沒有回應。

他摸著黑走到床頭,打算開一盞小夜燈,走到一半,忽然間燈亮了。

他還尋思空氣裏怎麽有一股玫瑰香呢,接下來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到處都是花,床上鋪滿了玫瑰花瓣,一大片粉色中間藏了一個紅色的愛心,枕頭中間是一捧特別大的白色玫瑰,徐向之從背後抱住他,笑著說:“生日快樂!”

張風奇整個人都楞住了,轉過身直直看著徐向之:“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徐向之說:“看你身份證唄,我不知道是農歷還是陽歷呢,就先過陽歷的——嗯,我猜對了。”

張風奇四下觀望,電視櫃、桌椅、玻璃門、甚至陽臺裏都擺滿了鮮花,是各種各樣的玫瑰,大大小小單頭多頭全部都有。徐向之親親他的嘴巴,說:“我本來想用自己種的花呢,可是沒趕上,就從花店買了。等你過農歷生日的時候,我再給你補上。”

張風奇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看著徐向之呆呆地道:“浪費錢……”

“為你花錢我願意呀。”徐向之還是感到遺憾,因為花不是自己種的,總覺得缺了什麽,“我以前就說過,花和你,很配。但是當你站在一群漂亮的花朵中間時,我的視線一定第一時間被你吸引——你比花還要好看。”

張風奇的眼淚掉了下來:“好肉麻。但是,謝謝你。”

徐向之吻去他的淚水:“咱們都這麽熟了,說謝謝是不是太客氣了。”

張風奇破涕為笑:“那我跟你算賬,幹嘛騙我說生病了,我很擔心來著。”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徐向之一向認錯很快。

張風奇摟著他的腰,早感動得無以覆加,“你對我這麽好,我真不知道怎麽、怎麽回應你。”

“不用特意回應啊。”徐向之低低地說,“我感覺到你的心了,你很高興,很幸福,你不用說,我看你的眼神就能知道。”

“……”張風奇看到桌子上的蛋糕,“吃蛋糕吧,你肚子還疼嗎?”

徐向之把椅子上的花都搬開,解開蛋糕盒的繩子:“本來就不疼。先許個願吧!”他把蠟燭插上,用打火機將蠟燭點燃,催促張風奇趕緊許願。

在徐向之略微跑調的生日快樂歌中,張風奇虔誠地許下自己今年的生日願望。

睜開眼,他看見徐向之眼神閃亮地看著自己:“你許了什麽願?”

“我——”張風奇拖長音調說,“我許願你可以愛我一輩子。”

“嘖。”徐向之先是揉揉他的頭,然後有點嫌棄地說,“你又浪費了一次機會,這種百分百會實現的事,幹嘛還要許呢?”

“你真自信。”

徐向之微微一笑,彈了張風奇的腦袋瓜一下:“你不信,我有辦法讓你信。”

“什麽辦法?”

“以後再告訴你。”徐向之嘿嘿一笑,說,“那可以輪到我了嗎?”

“輪到你什麽?”

徐向之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張風奇楞住了,是——

一對戒指。

徐向之拿起其中一枚,套在張風奇的無名指上,一邊套一邊說:“你沒有拒絕,就代表答應了我的——求婚。”

張風奇想彎起手指,已經來不及了。他瞪眼:“你都沒問我願不願意。”

“願不願意你都是我的人了。”徐向之把盒子遞向他,“給我戴。”

張風奇拿起這枚幾乎沒什麽重量的戒指,同樣戴到徐向之的無名指上,他沒經驗,戴的時候手指都在顫抖,終於戴完了,尺寸剛剛好。兩人把手並排放在一起,兩枚款式簡單的素圈戒指,在燈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徐向之一把握住張風奇的手:“真好,感覺心裏終於踏實了。”

張風奇怕蛋糕化了,拿起塑料鏟子,開始切蛋糕:“先吃蛋糕吧,看起來好甜。”

夜晚的時候,兩人坐在露臺上看海,椅子的承重力不錯,張風奇坐在徐向之的腿上,圈著他的脖子,感覺自己此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喃喃地,念起一首詩:“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嗯?”徐向之挑眉看著他,“這是什麽意思呢。”

張風奇說:“這是海子的詩呀!”

“笨蛋,我知道。”徐向之親他的臉,蜻蜓點水一般慢慢地啄,“但是現在念這首詩不合適。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張風奇琢磨了一下,確實是,“你這樣一說,好像確實是,有點悲觀。”

從明天起,那就代表詩人當下是不幸福的。他做了許多對於幸福的美好想象,然後在某一天終結了自己的生命。怪不得呢,張風奇心想,以前念這首詩的時候總覺得悵然若失。

徐向之摟著他,貼向自己的胸膛,兩顆心緊緊挨在一起,漸漸地重合了心跳的頻率:“所以應該改一下:從現在起,記住我是一個幸福的人,我有愛的能力,和被愛的勇氣;暴風雨來臨時,我不畏懼,幸福找上門時,我坦然相迎……我只願擁抱世界,春暖花開。”

張風奇靜靜聽著,然後像個學生一樣崇拜地望著徐向之:“你好有才。”

徐向之敲敲他的腦袋:“給你編的,笨蛋。你應該把這首詩寫在一張紙上,隨時拿出來念一念,記住你是一個幸福到可以任性的人。”

張風奇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聆聽著他安穩而又沈靜的心跳。

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海浪聲,張風奇顫抖的聲音在海風中響起:“我愛你,直到永遠。”

徐向之說:“我也愛你,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尾聲

年底的時候,張風奇終於決定和徐向之一起搬去C城。

T城農科院的同事們陸續開始入駐,徐向之忙著交接,經常留在基地加班。張風奇本來還發愁房子要怎麽辦,徐向之說農科院的幾個同事想租來當宿舍,都是女孩子,心比較細,他們的花也會被好好愛護。張風奇幾乎沒有思考就答應了,然後就是忙碌的收拾東西、斷舍離的時間。

徐向之說去了C城先住他家,之後再考慮未來如何安置的問題。

離開之前,他們又去了一趟金雲寺,還願。

張風奇那時候掛的許願牌已經被撤下了,徐向之悄悄問他:“你到底許了什麽願啊?”

“心想事成啊。”張風奇說。

“真的?”徐向之懷疑。

“嘿嘿。”張風奇狡黠地看著他,“其實我在心裏許的是一個像你這樣的男朋友。那時候瞎許的,誰知道居然真的成真了,拐到了你本人。”

“我就說你早就開始暗戀我了。”

“不要臉,明明是你故意勾引我的。”

徐向之瞪起眼睛,不肯承認這件事:“我哪有,是你對我有那種心思,才對我有錯誤的解讀。”

“哼,那還聊天秒回,還天天問我吃飯了沒,把我勾引了,又讓我先表白……你真心機。”

“你那是表白嗎?猶抱琵琶半遮面的,不過我喜歡,那時候的你好純情啊。”

……

兩個人拌著嘴,坐上了回C城的飛機。

徐向之的新項目在郊區,鳥不拉屎的地方,勝在地方大。張風奇過去看了看,決定在附近村子裏租個平方,稍加改造,兩人就住在基地附近,平時徐向之去上班,張風奇就在家閑著,沒事兒給徐向之找找茬,增添一些生活的樂趣。

這話是徐向之說的,張風奇有時候覺得他有病:“我給你找茬,是你給我找茬吧,我也要工作的,誰要天天在家看著你。”

徐向之詫異道:“你想好做什麽工作了嗎?”

“想好了,開花店!”張風奇特意考察過,旁邊過去就是一個小鎮,人口不多,但是環境不錯,騎車過去也就二十來分鐘,開個花店消磨時間也是不錯的。

徐向之很支持。之前他們聊過工作的事情,徐向之說等過幾年手頭上的項目結束,他會考慮要不要辭職自己做育種工作室,資源和技術都是現成的,做起來不難,就是需要時間。到時候張風奇可以投資,兩個人一個人搞技術,一個人負責公司的經營管理,夫妻合璧其利斷金,把自育的玫瑰銷往全國各地。

張風奇雖然心動,但還是讓徐向之慎重考慮,徐向之心裏有底,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起來了。這期間張風奇自己找點事做也挺好的,去賣花還能認識、熟悉花種的特性,不錯。

這天,徐向之帶著張風奇去見父母。

張風奇自從出家門就坐立不安的,心裏很忐忑,全表現在臉上了,徐向之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放松一點嘛,我爸媽都很和善的。”

張風奇瞪他一眼:“好好開你的車。”

到了小區樓下,張風奇拉住徐向之:“等、等下,我檢查下給叔叔阿姨的禮物是不是都帶上了。”

徐向之忍不住笑:“寶貝,你一早上到現在檢查了不下十遍,都帶上啦,放心吧。”

張風奇緊張得表情都不會做了,一張臉僵硬地要死,他露出個快哭了的表情:“讓,讓我在這站一會兒吧。”

“好好好。”徐向之沒轍,把東西放在地上陪他緩一會兒。

“我的衣服還好嗎?我都說了穿襯衫,顯得正式,這個白T恤看上去會不會太年輕了,你爸媽再覺得我不靠譜……”

張風奇在那裏碎碎念,徐向之收到他媽媽發來的信息,幹脆直接把手機拿給他看:“你婆婆等了好久,菜都做好好一會兒了,再不上去都涼了。”

張風奇定睛一看,徐向之的媽媽發來了一張餐桌的照片,好——豐盛,整張桌子都被擺滿了,張風奇對著一桌子大魚大肉瞠目結舌:“這、這,就咱們幾個人,吃得完嗎?”

“吃不吃得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徐向之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他們很愛你,會像愛我一樣愛你。你會多一對親父母,他們呢,多一個親兒子,所以不要緊張,不要害怕,我們是一家人,放松一點。”

張風奇緊張,害怕,都不是出自對徐向之父母的畏懼,而是——對幸福的膽怯。就像一個許久未歸家的游子一般,明明離故鄉近了,心卻膽怯了。

徐向之好像看穿了他似的,微笑著鼓勵道:“還記得我給你改編的那首詩嗎?在心裏念一遍。”

張風奇默默地念——

……暴風雨來臨時,我不再畏懼;幸福找上門時,我坦然相迎。

徐向之握住他的手,食指緊緊交纏在一起:“準備好了嗎?”

張風奇堅定道:“準備——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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