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

女人從小錦衣玉食，不愁吃喝。她漂亮，又乖，按著家人安排的路安安穩穩地走著。婚姻也是被安排的，對方與自己門當戶對，長得也算周正，待人彬彬有禮。二人站在一起，任誰都說郎才女貌甚是相配。她聽了也覺得不錯，便安安心心地準備從富家女過渡到富太太。二人很快完婚，女人從一座大房子搬到了另一座大房子裏。

太陽落山前，女人的確是羨煞旁人的富太太。可太陽下山後，她的丈夫就不知為何會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那西裝革履神采奕奕與來訪者侃侃而談工作的丈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滿身酒氣步履搖晃的醉鬼。

某天晚上，女人正泡在充滿玫瑰花瓣的浴缸裏哼歌。男人被一群人簇擁著走進了家門。他們打開電視，脫掉衣服，跳起舞來，聲音很快蓋過了女人的泡沫破裂聲。她換好衣服，站在樓上朝下看，恰巧被男人發現了。男人喊她下來，她搖搖頭，轉身跑進房間。可房間很快被攻陷了，男人對女人轉身就跑的行為很不滿意，捉住她後隨手就是一巴掌。女人本能地反抗，卻被四五個男人的同伴摁在床上，捆住手腳。男人拎著酒瓶子坐在一旁，優雅地翹著二郎腿，欣賞著這部由他親自執導的影片。

第二天，男人恢覆了表面的光鮮，他抱著女人，輕聲細語地哄她，溫柔地為她洗澡，餵她吃飯，仿佛晚上的一切都是個夢。女人被他抱起又放下，神情呆滯。趁男人外出，她孤身跑回了娘家。

娘家不是她的避風港。女人一副癡癡傻傻的樣子，家人很是不耐煩，根本不等她開口說任何話，忙打發著他走。所幸男人很快出現了，笑瞇瞇地將女人接了回去。

不久後，女人發現自己懷孕了，她說要去做檢查，男人不同意。男人說，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孩子不能要。女人沒再說話，喝下了男人遞來的那碗藥。相同的藥，男人此後又遞來過三次。女人身上滿是淤青，她蜷縮在衛生間的角落，身下滴滴答答淌著血。

她學會了分辨關門的聲音，如果是輕輕地合上，證明男人今天沒有喝酒，暫時相安無事；如果是重重地摔上，她就得迅速找地方躲起來，有兩次她真的幸運地躲了過去，男人在還沒找到她時就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而最糟糕地是醉酒的男人帶著一群醉酒的男人一起回家。他們會按部就班地，找到她，脫掉她的衣服，再脫掉自己的衣服。

她從小逆來順受慣了。倒是已為人妻後，開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出走。男人並不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出嫁前她的經濟來源是父家，出嫁後就是夫家，離了夫家，她身無分文，又能跑到哪去呢。果不其然，連續跑了兩次，都因為偷東西被抓進了警察局。女人留了娘家人的電話，可最後來的還是男人派的人。男人覺得她這麽瞎折騰，精力實在旺盛，於是吩咐保姆將她軟禁。

但男人還是低估了女人。她趁保姆外出買菜時又跑了出去。男人知道後只是擺擺手，無非是再去警察局贖人罷了。然而等他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妻子的時候，國內已經查無此人了。礙於兩家的生意，男人沒有報案。

女人一走就是四年。再出現時，就是在男人的葬禮上。來悼念的客人早就聽說男人有個外出訪學的妻子，但從沒見過其人，如今在葬禮見到了，才知道原來真有這麽個人。

“哦，男人還有個弟弟，也是一直在國外上學來著。你們說，他們這個時候一起出現，是不是很巧？”蘇舟月的淚痕早就幹在臉上，眼睛因被眼淚刷洗過閃著亮晶晶的光芒。她笑著環視在座的眾人，定格在沈叢身上。沈叢不知什麽時候去了趟衛生間，回來後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葉芝毓的身邊。

蘇舟月拿起茶壺，先給自己倒了點，又給吳與亮的杯子倒滿了，新做的貓眼美甲流光溢彩，與陶瓷杯碰撞出清脆的噠噠聲。她笑盈盈地看著他。吳與亮道了謝，正拿起杯子，卻聽見沈叢的聲音。

沈叢：“月月的上一個故事是講了一對兄弟的吧，正好我這裏也有一個兄弟倆的故事。吳先生要聽一下嗎？”

吳與亮慢慢放下本來已經送到嘴邊的杯子，伸手做出請的手勢，點頭示意。

蘇舟月視線追隨著吳與亮的杯子，見他放下杯子，略有些失望。她冷漠地瞥了一眼沈叢，抱著雙手靠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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