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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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Chapter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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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9
血字，又見血字。
不知是不是沃德案給了人啟發，皮特在腦袋撞破昏迷之前寫下了「101」。
這個數字代表兇手嗎？
很快，今天淩晨基督學院有一具木乃伊覆活出逃的消息不脛而走。
現在，人們懷疑101號木乃伊跨學院作案，從基督學院潛入了聖約翰學院。
天色剛暗，聖約翰學院的課程才結束，木乃伊就迫不及待地出來做案了。
它為什麽要襲擊皮特？兩者之間有什麽舊怨嗎？
一則舊聞被挖了出來，皮特的前女友是巴克的現任。
目前，皮特與巴克在一棟研究樓內做著不同課題，兩人從地理空間上又發生了交集。
隨後，陰謀論在晚餐時間很快流傳開了。
巴克與101號木乃伊接觸了近一年，他掌握了某種秘術喚醒101號，唆使其攻擊皮特。原因很簡單，就是看不慣女友的前任。
其實，在活人遇襲事件發生之前，劍橋鎮的氣氛仍不緊繃。
哪怕基督學院出現了木乃伊失蹤，但絲毫不影響其他學院。該上課的上課，該完成作業的一個字都不許少寫。
布蘭度在午休時段研究樓轉了一圈，將一些破案的想法說給法勒隊長聽。
沒有立刻加入後續調查中，下午仍舊要回學院上課，課後去圖書館寫完當日作業。
18:55，她走出圖書館進入學院食堂，這才得知皮特遇襲。
與此同時，見識到了流言的速度。
沒幾個人分析木乃伊覆活的不可行性，反而都在說巴克唆使木乃伊攻擊皮特的陰謀論。
環視一周，食堂裏沒瞧見西格·福爾摩斯，也沒有瞧見馮·線索·菲利伯特先生。
她端著餐盤加入了大一新生那桌，問起了皮特受傷事件的始末。
住在同一個宿舍樓的特隆，他表示剛剛從校醫院探望回來，說起探聽到的最新情況。
“四十分鐘前，皮特在校醫院裏清醒了。他說事發時是獨自回教室，有一本書落在課桌抽屜裏。
準備上樓梯，他突然感覺到身後有風，還聞到了空氣裏多了一股怪香。不等他回頭，背部被一股大力狠狠一推，直接朝前摔在臺階上。
皮特撞到了腦袋。立刻眼前一黑，痛得頭暈眼花。
在昏迷前，回頭想看看是誰做的。只瞧見一個披著白布的背影飛快逃走。
他想起了那股怪香是古埃及課題組裏彌散的氣味，頓時懷疑是木乃伊搞了襲擊。
其他人尚不清楚，但研究樓的幾個項目組在上午都知道今天淩晨發生了木乃伊覆活事件。
皮特以為自己要死了，手指蘸血寫了「101」的標記。”
一桌人認真聽著，連飯菜也顧不上嚼幾下了。
有人問：“聽說皮特的腦袋流血了，這會醒了，他沒有大礙吧？”
特隆：“現在皮特是惡心想吐，暫時沒有發現別的病癥。校醫讓皮特留院觀察一夜。”
又有人說：“木乃伊真是巴克指使做出了攻擊行為？這也太嚇人了，也不知道怪物現在竄逃去哪了，不會有第二個人被攻擊吧？”
有人持不同觀點，“怎麽可能有死而覆生，木乃伊沒內臟，依靠什麽攝取能量？人要吃飯，它吃什麽？”
這下引發新話題了。
你一言，我一語，各自發表不同觀點。
有的說是木乃伊食用怨恨而生，所以巴克能喚醒它，而它攻擊皮特也能收獲怨恨，這個過程中增強了自身的能量。
也有人認為巴克秘制了特殊煉金產物。像是賢者之石，可以提供非同尋常的能量。
布蘭度吃著面條，眼看這話題似脫韁野馬不可拽回來，默默加快了用餐速度。
吃了晚飯，順手捎上兩只橘子去了校醫院，美其名曰探望皮特，實則探測他的遇襲真相。
兩人也算認識，皮特是《羅馬郵政史》研究組成員。
如果沒有發生皮特遇襲，基督學院的木乃伊覆活一事不會立刻廣為人知。
從皮特對外的說辭，他主觀認定了偷襲者就是失蹤的101號。這是不是對於巴克的報覆呢？
所謂壞事傳千裏，但是關於巴克操縱木乃伊陰謀論的擴散程度也太不尋常了些。
17:35，皮特被校工發現流血倒地。
18:55，陰謀論已經飛速在跨學院之間傳播開。
十八個學院的課程不同，放課時間不同，基本在各自的食堂用餐。
流言僅僅用一個小時傳得人盡皆知，太不符合平時劍橋大學的辦事效率了。
布蘭度懷疑這是皮特的蓄意報覆，以流言摸黑前女友的現任巴克。
壓根就不存在木乃伊偷襲，就是自導自演地摔傷撞破頭。
不過，用自傷出血去摸黑情敵，這個代價是不是狠了點？
腦袋撞出血，傷勢再輕，也是輕微腦震蕩，身體必是不舒服。
再細想，皮特此人是些奇怪在身上的。
平時遇見，他是直性子粗獷男學生。偏偏，他在半夜去教室樓讀書，又在廁所裏面哭。
廁所哭鬼的流言傳了半年，皮特不可能不知情，為什麽還要繼續這樣做呢？
故意嚇人？
不像。
皮特夜半出沒在教學樓時的狀態不好，失魂落魄，也不留意四周有沒有人偷窺。
人格分裂？
布蘭度不確定地想，抑或某個特殊原因讓皮特堅持夜半行動。
那會是什麽理由呢？
皮特是廁所詭異哭泣聲的源頭。
提到古怪哭泣，這個詞最近剛剛聽過
——在101號木乃伊運回英國時，埃及的孟農神像發出了怪異哭泣聲。
兩者難道能產生關聯？
布蘭度帶著疑惑進入了校醫院，看到皮特居然準備提前出院。
“聽說你摔傷時出血了，不再多留一晚觀察身體狀況嗎？”
“謝謝關心。”
皮特接下了兩只慰問橘子。
“是的，我覺得沒什麽問題了，在這裏反而睡不好，返回宿舍能更好休息。腦門上是皮外傷，流了一點點血而已，不是傳聞裏血流如註。”
布蘭度順勢問：“大家聽說你當場昏迷了，猜測你傷得不輕。又瞧見「101」血字，更讓人以為你流了很多血。你真的不多留一晚了嗎？”
假如皮特只出了一點血，居然拿手指沾了寫字，寫完還暈了，那聽起來才荒唐。
皮特語氣堅決，“之前摔倒時，我用手撐了一下地面，由於前方是樓梯才沒能完全撐住。
當時，腦袋撞得眼前一黑，頭嗡嗡作響，反應有些劇烈。但在校醫院休息一個小時，覺得好了很多。現在除了有點惡心反胃，沒有大礙。如果不舒服，我晚點再來就好。”
布蘭度打量皮特，他的臉色算不上好。
盡管他額頭上的傷口不大不深，就是指甲蓋大小的口子，但是那個位置微微起包，可見撞擊力度不低。
然而，你無法勸一個鐵了心要走的人。
顯然皮特的去意已決。校醫們讓皮特慎重別亂動，他也沒聽。
布蘭度沒有再勸，像是真誠地提了點註意事項。
“外面的流言傳得很快，說是巴克因為情感糾葛唆使木乃伊發動了對你的攻擊。這會你出院了，身上還有傷，可別再找巴克動手。”
皮特聽到“巴克”的名字，臉上毫不遮掩不悅，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不會沖到基督學院去的，我又沒有把偷襲的木乃伊抓個正著，巴克也不會承認他做的事。”
說到這裏，他眼神一度非常苦澀，陷入了某種自我厭棄情緒裏。
半晌回神，他還不忘替佩爾澄清。
“一切與佩爾小姐無關，她從來都沒有嫌貧愛富，都是我的能力不夠。”
布蘭度瞧著皮特神色不似作偽。
他在厭惡巴克的同時，也有對自身的不滿，可對離去的前任沒有一絲怨言。
或許，皮特對佩爾的感情確實很深，深到分手半年多還走不出來。
這樣的行為與灑脫無關，也不是分開後就不再打擾對方的生活。
今天巴克唆使木乃伊攻擊的流言出現，不可能對佩爾小姐沒有一絲影響。
布蘭度沒有就此再說什麽，而是要確定另一件事。
“大家都希望盡快抓到101號木乃伊，而你現在成了最後一個見到它的人。當時它有做什麽動作，讓你覺得可能是鎖定它的線索嗎？”
皮特搖頭，“我只看到偷襲者的模糊背影。身披一塊大白布，腦袋圍著一圈圈布條。還有木乃伊制作時的怪香殘餘在空氣裏，沒有別的了。”
布蘭度：“這只木乃伊進化得真夠快的，先是會開門，現在又能搞偷襲，也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會換上我們的衣服。如果在人群中遇到它，要怎麽才能認出來呢？”
這話語氣苦惱，又似自言自語地說，“走路姿勢會不一樣吧？木乃伊是一蹦一跳的嗎？”
皮特點頭，“對，它的腿腳被裹屍布綁久了不靈活了。雖然逃得快，但瞧上去像是跳著走的。”
“這樣啊……”
布蘭度無法100%肯定皮特是自己撞樓梯，因為沒有人證物證而他自己也矢口否認，但自導自演的這種可能性已經高達99.99%。
有關木乃伊的失蹤一事，上午亞瑟、巴克在描述時沒有避著組內成員。
相關情況多少流傳了出去，但是更具體的細節，比如亞瑟說遇上的木乃伊遵守古埃及壁畫的正身側面律走路，這就是保密細節。
皮特描述的木乃伊走路姿勢與上午亞瑟說的細節南轅北轍，總不能是101號進化到走路姿勢也變了。
布蘭度目送著皮特離去。
瞧他走路有些不順暢，是摔倒時把膝蓋也磕著了。
即便遇上木乃伊是假的，但是這一跤是結結實實的真摔。
再次疑惑，真有必要拼命嗎？這樣做只為摸黑巴克？
布蘭度都來了校醫院，轉彎去了隔壁唐寧學院的醫學院樓棟，瞧瞧“線索先生”是否仍在實驗。
埃裏克：“晚上好，您來得正是時候，輔助摩根教授進行的藥物實驗有新進展了。”
這個實驗與木乃伊無關，是與前兩次出現的動物興奮劑相關。
興奮劑一次出現在劍橋年市，導致老鼠古怪廝殺、公雞過度興奮；
另一次出現在了10號俱樂部，馴獸師福特在花豹上實驗後，帶去給鱷魚使用。
“現在基本確定兩次興奮藥的藥效相似，更確切地說後者是前者的進階版本。
遺憾的是我們數次努力，但無法還原藥劑的配方。只能大致確定它的有效成分有哪幾種。”
布蘭度有些意外。這算不上好消息，它意味著某種潛藏的高危性。
“這樣看來，很可能存在一個幕後制藥者，以犯下血案的方式在不斷改進配方。”
埃裏克：“我也是這樣想的，是有幕後黑手的存在。制藥的目的不明，而他極可能還會出現。”
空氣有一瞬凝滯。
老鼠、鬥雞、花豹、鱷魚，瞧瞧這些實驗對象，對人的攻擊威脅性是在飛速飆升。
下一次又會醞釀出什麽殺局呢？
以後的事，遇上再說。
布蘭度不多憂慮，把視線轉回了101號。問：“皮特受傷的事，您知道了嗎？”
埃裏克點頭，“半小時前，聽說他想出院，我去看了一看。
皮特摔得不算輕，額頭腫包、手掌破皮、膝蓋青紫。他看起來不像醫院恐懼者，但就是不願留院觀察一夜。”
布蘭度將有關皮特的怪異處一一道出。
隨即說：“您認為皮特回宿舍樓，是否有不得不回的理由？一件待在校醫院不方便做的事。”
病人待在校醫院有很多事都不能做，而其中哪一件是亟待出院才能完成的？
這時，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了，來的是沒在食堂裏出現的西格。
“水，有水嗎？”
西格喘氣頗急，嘴皮也很明顯很幹，就像是參加了一場上萬米的跑步比賽。
埃裏克指了指茶壺，“檸檬泡的水隨便喝，玻璃櫃裏的茶杯都能用。”
西格顧不上講究，取出一只茶杯，倒了滿杯的檸檬水，大口大口地一飲而盡。
這才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我知道，你們要問我這樣累，是不是去做賊了？告訴你們：不是。”
布蘭度很配合地接話，“那麽您是去做什麽了呢？是為了守護劍橋的和平，是為了防止劍橋被破壞，去做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了？”
西格左右看了看，又神秘兮兮地向兩人招手，示意湊近來聽。
“今天淩晨，巴克被木乃伊嚇昏；今天傍晚，皮特又被木乃伊襲擊。傳言還是巴克唆使木乃伊攻擊皮特，理由是一段三角戀的情感糾葛。由此再看，今天的事，你們不覺得缺了點什麽？”
缺了什麽？
布蘭度與埃裏克一起回答：“女主角。”，“佩爾小姐。”
“對！”
西格就是去查佩爾了。
“班納特，你說六月的船賽舞會上那三人同時出現過。我就去打聽當晚誰見過佩爾小姐。你們猜我聽到什麽？”
西格頓了頓，也沒故作高深，直接給出了答案。
“佩爾長相秀美，這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高，綜合判斷下來是1.62米。這個數字，熟不熟悉？意不意外？”
一米六二，它意味著什麽？
今天，劍橋熱詞第一「101號」，那具死而覆生後出逃的木乃伊，它也是1.62米高。
佩爾小姐與101號木乃伊居然一樣高！
布蘭度與埃裏克對視一眼，兩人都若有所思起來。
這一組相同的身高值，仿佛一道閃電照亮了黑夜，也是劈開了木乃伊事件的重重迷霧。
布蘭度：“原來如此，皮特堅持出院，99%是要與佩爾小姐暗中約見。”
“嘎？”
西格不知道校醫院內的情況，“怎麽回事？請從頭說。”
布蘭度：“好，我們重頭來看木乃伊事件。事情要從去年秋天說起。
皮特與佩爾本來是獲得雙方家長認可的情侶。去年十月，佩爾的父親去世後，這對小情侶發生了情變。問：去年十月還發生了什麽事？”
“十月，皮特剛剛入學劍橋。還有就是……”
西格想到了，“巴克作為新生，卻被蓋提院士點名，陪同去埃及把木乃伊運回了英國。”
這兩件事看起來毫無交集。
佩爾卻與皮特分手，在今年初與巴克在一起了。
埃裏克：“去年十月，孟農神像的哭聲重現，是古埃及項目組遇上的第一起古怪事件。
今年二月起，聖約翰學院傳出了廁所哭鬼的流言，我們證實了這是皮特的夜半哭泣聲。”
這兩件事乍一看也沒關系。
皮特卻在今天故意撞破腦袋，制造出巴克唆使木乃伊偷襲人的謠言。他的行為一直對自己太狠了。
布蘭度：“皮特不怨佩爾要分手，卻很憎惡巴克。這種憎惡甚至讓他不惜以身體健康為代價制造黑料，它還只是簡單地放不下一段感情嗎？
外加木乃伊的身高與佩爾小姐的相同，這就讓人不得不猜測背後另有故事。”
西格馬上懂了。
“我明白了，這不是移情別戀，是臥底行動！佩爾離開了青梅竹馬的戀人，是在她父親死後。
這個時間點就是關鍵，老佩爾的死可能與古埃及研究組相關。”
西格繼續分析：“佩爾小姐接近巴克，想要探查父親之死相關的真相，但是收獲不多。
留給她的時間所剩無幾，還有一周，研究組的任務結束，木乃伊要送去大英博物館封存了。
因此，她踩著這個時間點鬧出木乃伊覆活，想要引發多方關註。皮特自己把自己撞傷，也就是增加了話題度，讓校方必須一查到底。”
這裏就有一個矛盾點。
再看巴克與亞瑟對淩晨木乃伊事件的描述。
兩人都是1.77米的身高，說起木乃伊時，對其身高的感受卻不同。
巴克說，他出廁所後撞上木乃伊。
木乃伊的眼睛與他的眼睛正面相對，是在一個水平線上的。
亞瑟的描述卻說木乃伊比他矮了半個腦袋，是101號的1.62米高。
巴克為什麽會說木乃伊與他一樣高呢？
是在分散別人的註意力，不去懷疑佩爾小姐嗎？
從皮特的態度，對巴克很厭惡。
巴克在老佩爾之死裏的角色不一定正面，他應該不會為佩爾假扮木乃伊打掩護。
埃裏克有了一個推測。“有沒有一種可能，巴克與亞瑟看到的不是同一個覆活的木乃伊。”
西格：“嘶！這樣一來，問題就覆雜了。”
為什麽覆雜？
反鎖的研究區竟然出現了兩個覆活的木乃伊。是誰打開了大門？兩者之間又遇上過嗎？
布蘭度回想上午的詢問場景。
整個過程裏，一直都是亞瑟先說話，他也說得多。巴克的話從頭到尾都很少。
她推測：“亞瑟見到的是佩爾小姐假扮的木乃伊。反觀巴克，他在被詢問時一直不多說，是怕說漏了嘴。
因為所謂的等高的把他嚇暈的木乃伊眼睛，是他下意識透出來了一個訊息——那個盜走101號的疑犯身高。”
埃裏克：“巴克卻從頭到尾沒有露出憂懼神色，不擔心亞瑟真能戳穿他的謊話。
這種自信源於兩人昏迷的真實原因。巴克給亞瑟下藥了，藥劑讓人昏迷也有致幻作用，他認為亞瑟的描述受到藥劑的影響，才有驚悚幻覺。”
必定要有人從內部打開總門。
巴克與嫌犯勾連，開門讓嫌犯盜走了101號，後來他就昏倒了。做戲逼真，他自己也吃了藥。
此後，大門處於未上鎖的狀態。這讓蹲守的佩爾小姐抓住了機會，她潛入了研究組。
不久，亞瑟看到木乃伊從A區研究組成員的大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木乃伊怎麽會關心研究資料，那是佩爾小姐披上偽裝白布，在找東西。
亞瑟撞見這一幕，拔腿就跑。
他不知道身體中藥了，沒跑一分鐘就暈倒在了走廊裏。
西格：“這樣一想就通順了。兩個學生在同一個淩晨都被嚇到昏迷不醒，不全是膽小，而是藥物作用。”
實情是這樣的嗎？
三人的推理是否正確呢？
驗證也不難，就看今晚皮特的緊急出院是不是與人悄悄接頭了。
接頭地點會在哪裏？
第一個重點懷疑地點——聖約翰學院廁所鬼出沒的教學樓。
“哐！”
此時，沒關緊的窗戶重重撞上了窗框，發出一聲巨響。
是外面起風了。
埃裏克走向窗邊。
擡頭一看，不知何時空中烏雲凝聚。雲層厚重，遮蔽天幕，黑沈沈地望不到盡頭。
空氣裏多了些許令人不適的潮濕感。
那股濕氣仿佛要腐蝕衣物，摧毀一切的幹凈舒適感，而讓人被困於無盡大雨之中。
“今晚會下大雨。”
埃裏克回頭，“兩位確定要在這種天氣再探聖約翰學院？”
西格：“大雨天確實不方便爬墻。”
布蘭度轉眼有主意，“那就不爬了。馮·菲利伯特先生，輪到您被記首功的時候了。
請您允許我們在醫學院辦公室多呆一會。等鬧鬼時間一到，我們從這裏直接出發抓鬼。”
埃裏克：“明天傑克學院的舍監詢問昨天你們為什麽夜不歸宿，我還要做一回旁證。
說是臨時找你們做幫手，熬夜完成藥物實驗的任務，對不對？”
兩人齊齊點頭，然後開始花式吹捧。
布蘭度：“您真是思維敏捷，名正言順的逃寢理由是信手拈來。讓我該怎麽讚美才好，就送上我最誠摯的祝福，願您的才智與您的秀發一樣永遠茂盛。”
西格：“不愧是您，年紀輕輕就能被摩根教授收為助手，果然是很有真才實學在身上的。我們留在辦公室熬夜也不怕，能充分向您學習。”
埃裏克回以假笑，自己會需要這種追捧嗎？
“辦公室只有一把備用傘，別指望我替你們去借傘。”
“您休息，我們自己來。”
“對，您別累著，我們去搞點宵夜。”
布蘭度與西格很識趣，趁著大雨未至，先把今夜的裝備給搞好。
兩人走出了辦公室，這會都有同一個想法。多認識一些人果然很好，這不就有了花式的合理夜游借口。
建築物外。
風，狂嘯。豈止是卷起了一地的落葉，更像要吹塌學院的哥特式尖頂。
烏雲滾滾，越聚越厚。
夜色裏，天幕仿佛無限逼近地面。
黑雲摧城的壓迫感讓人不敢再擡頭看天，從頭頂而來的壓迫感讓呼吸不順起來。
行人低著頭，步履匆匆，幾乎都想在傾盆大雨落下前趕回家。
巴克卻接到了口信，不得不離開寢室，頂著惡風去蓋提院士的家。然後，他就被劈頭蓋臉地一頓罵。
“巴斯·巴克，你做的好事！”
蓋提院士橫眉怒目，怒氣沖沖，伸手指著巴克，就差把手指戳到巴克的腦門上了。
“101號木乃伊的覆活，是讓我們的研究項目增加話題度，不是給你的無聊戀情增加熱度！
傍晚，你裝木乃伊去聖約翰學院嚇皮特是做什麽？趁機把他給撞死嗎！你不知道發生了學生流血案件，性質就不一樣了嗎！”
巴克抿著唇克制住怒意，臉上一副虛心挨訓的模樣。
心裏卻在大喊：我沒裝木乃伊推倒皮特！怎麽可能在這種關鍵時刻多此一舉！
蓋提院士看到巴克的虛心受訓模樣，一腔怒火不減反增。
“現在裝得乖巧了，之前你做什麽去了！可別忘了，你家在美國投資的鐵路全賠了，你已經沒有資本為所欲為。
憑著木乃伊研究盡早出名，成為古埃及研究的新起之秀，然後靠著埃及文物賺錢才是正經事，而不是註意那些男歡女愛。你再不務正業，就連紅寶石袖扣都要帶不起了！”
巴克馬上認錯，一個字也不反駁地接受了這頓批評。“我明白的，今天是我沖動了。我保證今後不會再犯。”
明明沒有裝成木乃伊嚇皮特，為什麽要認錯？
巴克垂下了目光，掩去了眼底的陰暗，因為他無法確定「伯克幫」的成員是否自作主張潛入了聖約翰學院。
去年年初，震驚蘇格蘭的殺人販屍案開庭審判。
伯克與黑爾及其幫手的四人團夥，不滿足於盜墓挖掘屍體賣錢，而做起了直接殺人獲得新鮮屍體的勾當。
主犯從犯被抓後，該殺的殺，該關的關了起來。
案件的影響力沒有隨著判決而消失。
黑市上，「伯克幫」悄然興起。
這群人打著效仿伯克的旗號，大肆販賣屍體，形成了龐大的犯罪團夥。
然而，十月議會迅速通過了郵政新案，這給「伯克幫」造成嚴重影響。
新郵政與盜屍有什麽關系？
懂得看風向的人，自然能感覺出一絲關聯。
困擾大英帝國的幾百年郵政弊端說改就改了，那麽距離擴大合法屍源的提案被通過還會遠嗎？
一旦出臺新解剖法，原本能賣出高價的屍體就不再是暴利貨物。
「伯克幫」內部分裂了。一部分認為要早做打算，改做另外的暴利營生。
還是賣屍體，但是要“加工”一下，客戶群體也要變一變。
不賣給醫生或醫學院了，而是賣給能出高價的權貴有錢人。
這是古老的營生——賣木乃伊。
埃及木乃伊不可能說挖就挖，不如自己制作貨源。將盜出的屍體造假，加工變成所謂的“木乃伊”。
巴克因為與古埃及研究相關，被「伯克幫」找上了。
「伯克幫」造假要做得逼真，希望從巴克的研究組獲取木乃伊真實制作配方，而且還要借真的木乃伊參考一下。
這一頭，蓋提院士為了研究項目話題度炮制“木乃伊覆活事件”。
巴克一邊為蓋提院士辦事，一邊轉手就把101號借給了「伯克幫」。
兩頭通吃，這一手玩得非常順溜。
意料之外的事，難免會發生。
巴克不確定「伯克幫」是不是借著木乃伊覆活的由頭，裝成木乃伊在傍晚潛入了聖約翰學院，
那些人想要找大批屍骨做實驗，最好還是死了幾百年的屍骨。
聖約翰學院是在16世紀創立，它的前身是13世紀成立的聖約翰醫院。
「伯克幫」得到的小道消息，聖約翰醫院在16世紀初荒廢時有大批病死的屍體埋在地下。
在聖約翰學院建立時，沒有發現這批屍骨，它們很可能還埋在學院的某處地下角落中。
屍骨，值錢！
死了幾百年的屍骸，用來仿造木乃伊，效果越發逼真，值大錢！
巴克提醒過「伯克幫」不要肆意行動，但今天的皮特遇襲讓他懷疑那些掉在錢眼裏的人沒控制住就亂動了。
潛入聖約翰學院的借口是現成的，披著木乃伊覆活的皮在鬧事。
流言卻變了味，把矛頭反指到自己身上來了，這也不難應對。
巴克：“明天，我就放出消息。說是皮特召喚邪靈附身木乃伊，那才有木乃伊在淩晨攻擊了我與亞瑟，而他的遇襲就是邪術反噬。
然後，我再演出一出戲，用十字架在眾目睽睽下鎮住101號，把它變回一具死屍。這也能證明基督學院極具神性，令您與院長都面上有光。”
這種招數聽起來荒誕可笑，效果卻會不錯。
反正101號不是真覆活，而是在自己手裏。
搞這一出能洗白自身，又能增加研究項目話題度，還保持了基督學院神性的純潔性。
蓋提院士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行，你盡快做，在後天把101號給按回棺材裏。你不許出紕漏。”
“一定不會有問題。”
巴克信誓旦旦地保證。
蓋提院士的一腔怒意總算消了。
他又鼓勵地拍了拍巴克的肩膀，“訓斥你，是我關心你。我們兩家很早就認識，我都是為了你好。”
如果真是一位優秀的導師往正道上指引學生，怎麽可能讓學生打下手搞出課題相關的虛假新聞。
所謂“為了你好”，究竟是為了誰好？
巴克卻感激地點頭，“老師，您太好了，我都懂的。”
一時間，師生倆的氣氛無比和諧。
一個委以重任，一個知恩圖報，暗中卻全是利益算計。覆活鬧事的從不是木乃伊，盡是人類的各懷鬼胎。
*
*
10月24日，淩晨兩點半。
大雨滂沱，路燈的光線被雨幕隔絕，劍橋鎮的街上本該一只鬼也瞧不到。
此時，偏偏有三個人撐著雨傘穿街而過，輕車熟路地來到了聖約翰學院的一號教學樓。
壞掉的窗戶沒有修。
三人依次翻窗進入，然後看到了教室裏已經有一串水漬。地上是腳印，濕的。
布蘭度朝上指了指。
之前的推論十有八.九是方向正確了，今夜真的有人與皮特接頭，而那個人先來了。
埃裏克與西格也點了點頭。
三人放輕腳步，又從走廊的這一端走到了盡頭的樓梯，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地靠近了二樓廁所。
這一次沒有聽到哭泣聲，卻是聽到了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皮特，你不該這樣做的！你的腦袋萬一留下嚴重後遺癥怎麽辦？”
“你也沒告訴我，你要裝木乃伊。我覺得是我做得太遲了。如果我早一點了解你的困境，也不必在今天才出此下策。或許，我們能想到更好的辦法找到盜走你父親屍體的真兇。”
短短幾句話，信息量巨大。
布蘭度本來想再聽一聽，再沖進去把人堵個正著問清始末。
一旁，埃裏克卻微微蹙眉。
今夜，教室樓內一點也不安靜。
疾風驟雨聲像是奏響了喪鐘交響曲，穿透墻體在走廊裏形成了回音。
埃裏克隔著嘈雜風雨，隱約覺得他的右手邊有聲響。
他的右側卻是一堵厚重的墻體，墻後也沒有房間，直接就是室外風雨。
埃裏克將右耳貼到墻面上，這下確定了，微弱的聲音是從下方發出來的。
樓下有什麽？
一樓位置也沒有房間，再往下呢？
怎麽了？
布蘭度與西格註意到異常，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埃裏克讓兩人貼墻聽一聽。
真的有動靜！
說不清是什麽聲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麽在下方活動。
此時，廁所門被打開了。
皮特與佩爾一出門，迎面撞見黑暗的走廊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三個人。
三個人正擺出同一個姿勢，一側耳朵貼著承重墻的墻面，仿佛思考宇宙難題。
皮特：！
佩爾：！
兩人下意識握住彼此的手，差點一句「鬼啊」就脫口而出。
布蘭度三人聽到開門聲，回過頭去。
五個人，十目相對。
這一瞬，空氣凝固起來。
西格正要說點緩和氣氛的話，就聽“咚！”一聲悶響。
這次響聲很清晰，是從正下方傳來的。
皮特握住佩爾的手更緊了。
西格的臉色也不太好，開口打破沈默。
“據我所知，聖約翰學院1號教學樓的負一樓，在我們腳下的方位應該都是土，它沒有修建房間。”
皮特：好得很！
作為本學院的學生，他對教學樓的了解還不如外院學生清楚。
布蘭度從袖中取出一個油紙包。
打開防水層，裏面有幾張地圖。
其中一張是西格繪制的劍橋鬧鬼地圖，還有六張是13世紀-18世紀的劍橋鎮舊地圖覆制版。
她取出了15世紀的那張圖。
指向一個位置，上面被標註了符號「M」。從位置判斷，它與現在的1號教學樓重合。
布蘭度：“這一塊從前是聖約翰醫院的停屍間（mortuary），我就寫了「M」標註。”
所以呢？
五個人現在是不是正在見證真實的鬧鬼事件，地下一層的響動是幾百年前的舊屍體們集體覆活了？
窗外，忽然猛地一亮。
閃電刺破了黑夜，更似打破了人間與冥界的結界。
*
*
劍橋鎮，淩晨四點。
羅伊斯副校長的臥室門被管家敲響了。
管家：“先生，緊急事件。學校裏出事了。”
好一會，羅伊斯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
大晚上的，發生了什麽事？他所剩不多的頭發又要飽受折磨了。
“進。”
羅伊斯不起床，就躺在床上問：
“這個時間點能有什麽急事？難道昨天101號木乃伊覆活後，一夜之間召喚了死靈大軍，屍骨軍隊在暴雨夜裏，圍攻劍橋了？”
管家沒有立刻給出回答。
他沒有點頭，但竟然也沒有搖頭。
羅伊斯慢了兩秒讀懂了管家的沈默。
這種可疑的沈默讓他瞬間清醒過來，直起身體問：“究竟怎麽回事？”
管家：“某個角度上，是屍骨大軍發力了。今夜三點，兩方在地下打起來了，讓聖約翰學院的教學樓塌了一塊。”
羅伊斯：？
羅伊斯：！！！
他一定要換個能一句話把所有事情說清楚的管家。
什麽叫做教室樓塌了一塊？
什麽叫做屍骨大軍發威？
還有，居然有兩撥人膽大包天，在劍橋發生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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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9
血字，又見血字。
不知是不是沃德案給了人啟發，皮特在腦袋撞破昏迷之前寫下了「101」。
這個數字代表兇手嗎？
很快，今天淩晨基督學院有一具木乃伊覆活出逃的消息不脛而走。
現在，人們懷疑101號木乃伊跨學院作案，從基督學院潛入了聖約翰學院。
天色剛暗，聖約翰學院的課程才結束，木乃伊就迫不及待地出來做案了。
它為什麽要襲擊皮特？兩者之間有什麽舊怨嗎？
一則舊聞被挖了出來，皮特的前女友是巴克的現任。
目前，皮特與巴克在一棟研究樓內做著不同課題，兩人從地理空間上又發生了交集。
隨後，陰謀論在晚餐時間很快流傳開了。
巴克與101號木乃伊接觸了近一年，他掌握了某種秘術喚醒101號，唆使其攻擊皮特。原因很簡單，就是看不慣女友的前任。
其實，在活人遇襲事件發生之前，劍橋鎮的氣氛仍不緊繃。
哪怕基督學院出現了木乃伊失蹤，但絲毫不影響其他學院。該上課的上課，該完成作業的一個字都不許少寫。
布蘭度在午休時段研究樓轉了一圈，將一些破案的想法說給法勒隊長聽。
沒有立刻加入後續調查中，下午仍舊要回學院上課，課後去圖書館寫完當日作業。
18:55，她走出圖書館進入學院食堂，這才得知皮特遇襲。
與此同時，見識到了流言的速度。
沒幾個人分析木乃伊覆活的不可行性，反而都在說巴克唆使木乃伊攻擊皮特的陰謀論。
環視一周，食堂裏沒瞧見西格·福爾摩斯，也沒有瞧見馮·線索·菲利伯特先生。
她端著餐盤加入了大一新生那桌，問起了皮特受傷事件的始末。
住在同一個宿舍樓的特隆，他表示剛剛從校醫院探望回來，說起探聽到的最新情況。
“四十分鐘前，皮特在校醫院裏清醒了。他說事發時是獨自回教室，有一本書落在課桌抽屜裏。
準備上樓梯，他突然感覺到身後有風，還聞到了空氣裏多了一股怪香。不等他回頭，背部被一股大力狠狠一推，直接朝前摔在臺階上。
皮特撞到了腦袋。立刻眼前一黑，痛得頭暈眼花。
在昏迷前，回頭想看看是誰做的。只瞧見一個披著白布的背影飛快逃走。
他想起了那股怪香是古埃及課題組裏彌散的氣味，頓時懷疑是木乃伊搞了襲擊。
其他人尚不清楚，但研究樓的幾個項目組在上午都知道今天淩晨發生了木乃伊覆活事件。
皮特以為自己要死了，手指蘸血寫了「101」的標記。”
一桌人認真聽著，連飯菜也顧不上嚼幾下了。
有人問：“聽說皮特的腦袋流血了，這會醒了，他沒有大礙吧？”
特隆：“現在皮特是惡心想吐，暫時沒有發現別的病癥。校醫讓皮特留院觀察一夜。”
又有人說：“木乃伊真是巴克指使做出了攻擊行為？這也太嚇人了，也不知道怪物現在竄逃去哪了，不會有第二個人被攻擊吧？”
有人持不同觀點，“怎麽可能有死而覆生，木乃伊沒內臟，依靠什麽攝取能量？人要吃飯，它吃什麽？”
這下引發新話題了。
你一言，我一語，各自發表不同觀點。
有的說是木乃伊食用怨恨而生，所以巴克能喚醒它，而它攻擊皮特也能收獲怨恨，這個過程中增強了自身的能量。
也有人認為巴克秘制了特殊煉金產物。像是賢者之石，可以提供非同尋常的能量。
布蘭度吃著面條，眼看這話題似脫韁野馬不可拽回來，默默加快了用餐速度。
吃了晚飯，順手捎上兩只橘子去了校醫院，美其名曰探望皮特，實則探測他的遇襲真相。
兩人也算認識，皮特是《羅馬郵政史》研究組成員。
如果沒有發生皮特遇襲，基督學院的木乃伊覆活一事不會立刻廣為人知。
從皮特對外的說辭，他主觀認定了偷襲者就是失蹤的101號。這是不是對於巴克的報覆呢？
所謂壞事傳千裏，但是關於巴克操縱木乃伊陰謀論的擴散程度也太不尋常了些。
17:35，皮特被校工發現流血倒地。
18:55，陰謀論已經飛速在跨學院之間傳播開。
十八個學院的課程不同，放課時間不同，基本在各自的食堂用餐。
流言僅僅用一個小時傳得人盡皆知，太不符合平時劍橋大學的辦事效率了。
布蘭度懷疑這是皮特的蓄意報覆，以流言摸黑前女友的現任巴克。
壓根就不存在木乃伊偷襲，就是自導自演地摔傷撞破頭。
不過，用自傷出血去摸黑情敵，這個代價是不是狠了點？
腦袋撞出血，傷勢再輕，也是輕微腦震蕩，身體必是不舒服。
再細想，皮特此人是些奇怪在身上的。
平時遇見，他是直性子粗獷男學生。偏偏，他在半夜去教室樓讀書，又在廁所裏面哭。
廁所哭鬼的流言傳了半年，皮特不可能不知情，為什麽還要繼續這樣做呢？
故意嚇人？
不像。
皮特夜半出沒在教學樓時的狀態不好，失魂落魄，也不留意四周有沒有人偷窺。
人格分裂？
布蘭度不確定地想，抑或某個特殊原因讓皮特堅持夜半行動。
那會是什麽理由呢？
皮特是廁所詭異哭泣聲的源頭。
提到古怪哭泣，這個詞最近剛剛聽過
——在101號木乃伊運回英國時，埃及的孟農神像發出了怪異哭泣聲。
兩者難道能產生關聯？
布蘭度帶著疑惑進入了校醫院，看到皮特居然準備提前出院。
“聽說你摔傷時出血了，不再多留一晚觀察身體狀況嗎？”
“謝謝關心。”
皮特接下了兩只慰問橘子。
“是的，我覺得沒什麽問題了，在這裏反而睡不好，返回宿舍能更好休息。腦門上是皮外傷，流了一點點血而已，不是傳聞裏血流如註。”
布蘭度順勢問：“大家聽說你當場昏迷了，猜測你傷得不輕。又瞧見「101」血字，更讓人以為你流了很多血。你真的不多留一晚了嗎？”
假如皮特只出了一點血，居然拿手指沾了寫字，寫完還暈了，那聽起來才荒唐。
皮特語氣堅決，“之前摔倒時，我用手撐了一下地面，由於前方是樓梯才沒能完全撐住。
當時，腦袋撞得眼前一黑，頭嗡嗡作響，反應有些劇烈。但在校醫院休息一個小時，覺得好了很多。現在除了有點惡心反胃，沒有大礙。如果不舒服，我晚點再來就好。”
布蘭度打量皮特，他的臉色算不上好。
盡管他額頭上的傷口不大不深，就是指甲蓋大小的口子，但是那個位置微微起包，可見撞擊力度不低。
然而，你無法勸一個鐵了心要走的人。
顯然皮特的去意已決。校醫們讓皮特慎重別亂動，他也沒聽。
布蘭度沒有再勸，像是真誠地提了點註意事項。
“外面的流言傳得很快，說是巴克因為情感糾葛唆使木乃伊發動了對你的攻擊。這會你出院了，身上還有傷，可別再找巴克動手。”
皮特聽到“巴克”的名字，臉上毫不遮掩不悅，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不會沖到基督學院去的，我又沒有把偷襲的木乃伊抓個正著，巴克也不會承認他做的事。”
說到這裏，他眼神一度非常苦澀，陷入了某種自我厭棄情緒裏。
半晌回神，他還不忘替佩爾澄清。
“一切與佩爾小姐無關，她從來都沒有嫌貧愛富，都是我的能力不夠。”
布蘭度瞧著皮特神色不似作偽。
他在厭惡巴克的同時，也有對自身的不滿，可對離去的前任沒有一絲怨言。
或許，皮特對佩爾的感情確實很深，深到分手半年多還走不出來。
這樣的行為與灑脫無關，也不是分開後就不再打擾對方的生活。
今天巴克唆使木乃伊攻擊的流言出現，不可能對佩爾小姐沒有一絲影響。
布蘭度沒有就此再說什麽，而是要確定另一件事。
“大家都希望盡快抓到101號木乃伊，而你現在成了最後一個見到它的人。當時它有做什麽動作，讓你覺得可能是鎖定它的線索嗎？”
皮特搖頭，“我只看到偷襲者的模糊背影。身披一塊大白布，腦袋圍著一圈圈布條。還有木乃伊制作時的怪香殘餘在空氣裏，沒有別的了。”
布蘭度：“這只木乃伊進化得真夠快的，先是會開門，現在又能搞偷襲，也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會換上我們的衣服。如果在人群中遇到它，要怎麽才能認出來呢？”
這話語氣苦惱，又似自言自語地說，“走路姿勢會不一樣吧？木乃伊是一蹦一跳的嗎？”
皮特點頭，“對，它的腿腳被裹屍布綁久了不靈活了。雖然逃得快，但瞧上去像是跳著走的。”
“這樣啊……”
布蘭度無法100%肯定皮特是自己撞樓梯，因為沒有人證物證而他自己也矢口否認，但自導自演的這種可能性已經高達99.99%。
有關木乃伊的失蹤一事，上午亞瑟、巴克在描述時沒有避著組內成員。
相關情況多少流傳了出去，但是更具體的細節，比如亞瑟說遇上的木乃伊遵守古埃及壁畫的正身側面律走路，這就是保密細節。
皮特描述的木乃伊走路姿勢與上午亞瑟說的細節南轅北轍，總不能是101號進化到走路姿勢也變了。
布蘭度目送著皮特離去。
瞧他走路有些不順暢，是摔倒時把膝蓋也磕著了。
即便遇上木乃伊是假的，但是這一跤是結結實實的真摔。
再次疑惑，真有必要拼命嗎？這樣做只為摸黑巴克？
布蘭度都來了校醫院，轉彎去了隔壁唐寧學院的醫學院樓棟，瞧瞧“線索先生”是否仍在實驗。
埃裏克：“晚上好，您來得正是時候，輔助摩根教授進行的藥物實驗有新進展了。”
這個實驗與木乃伊無關，是與前兩次出現的動物興奮劑相關。
興奮劑一次出現在劍橋年市，導致老鼠古怪廝殺、公雞過度興奮；
另一次出現在了10號俱樂部，馴獸師福特在花豹上實驗後，帶去給鱷魚使用。
“現在基本確定兩次興奮藥的藥效相似，更確切地說後者是前者的進階版本。
遺憾的是我們數次努力，但無法還原藥劑的配方。只能大致確定它的有效成分有哪幾種。”
布蘭度有些意外。這算不上好消息，它意味著某種潛藏的高危性。
“這樣看來，很可能存在一個幕後制藥者，以犯下血案的方式在不斷改進配方。”
埃裏克：“我也是這樣想的，是有幕後黑手的存在。制藥的目的不明，而他極可能還會出現。”
空氣有一瞬凝滯。
老鼠、鬥雞、花豹、鱷魚，瞧瞧這些實驗對象，對人的攻擊威脅性是在飛速飆升。
下一次又會醞釀出什麽殺局呢？
以後的事，遇上再說。
布蘭度不多憂慮，把視線轉回了101號。問：“皮特受傷的事，您知道了嗎？”
埃裏克點頭，“半小時前，聽說他想出院，我去看了一看。
皮特摔得不算輕，額頭腫包、手掌破皮、膝蓋青紫。他看起來不像醫院恐懼者，但就是不願留院觀察一夜。”
布蘭度將有關皮特的怪異處一一道出。
隨即說：“您認為皮特回宿舍樓，是否有不得不回的理由？一件待在校醫院不方便做的事。”
病人待在校醫院有很多事都不能做，而其中哪一件是亟待出院才能完成的？
這時，辦公室的大門被敲響了，來的是沒在食堂裏出現的西格。
“水，有水嗎？”
西格喘氣頗急，嘴皮也很明顯很幹，就像是參加了一場上萬米的跑步比賽。
埃裏克指了指茶壺，“檸檬泡的水隨便喝，玻璃櫃裏的茶杯都能用。”
西格顧不上講究，取出一只茶杯，倒了滿杯的檸檬水，大口大口地一飲而盡。
這才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我知道，你們要問我這樣累，是不是去做賊了？告訴你們：不是。”
布蘭度很配合地接話，“那麽您是去做什麽了呢？是為了守護劍橋的和平，是為了防止劍橋被破壞，去做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了？”
西格左右看了看，又神秘兮兮地向兩人招手，示意湊近來聽。
“今天淩晨，巴克被木乃伊嚇昏；今天傍晚，皮特又被木乃伊襲擊。傳言還是巴克唆使木乃伊攻擊皮特，理由是一段三角戀的情感糾葛。由此再看，今天的事，你們不覺得缺了點什麽？”
缺了什麽？
布蘭度與埃裏克一起回答：“女主角。”，“佩爾小姐。”
“對！”
西格就是去查佩爾了。
“班納特，你說六月的船賽舞會上那三人同時出現過。我就去打聽當晚誰見過佩爾小姐。你們猜我聽到什麽？”
西格頓了頓，也沒故作高深，直接給出了答案。
“佩爾長相秀美，這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高，綜合判斷下來是1.62米。這個數字，熟不熟悉？意不意外？”
一米六二，它意味著什麽？
今天，劍橋熱詞第一「101號」，那具死而覆生後出逃的木乃伊，它也是1.62米高。
佩爾小姐與101號木乃伊居然一樣高！
布蘭度與埃裏克對視一眼，兩人都若有所思起來。
這一組相同的身高值，仿佛一道閃電照亮了黑夜，也是劈開了木乃伊事件的重重迷霧。
布蘭度：“原來如此，皮特堅持出院，99%是要與佩爾小姐暗中約見。”
“嘎？”
西格不知道校醫院內的情況，“怎麽回事？請從頭說。”
布蘭度：“好，我們重頭來看木乃伊事件。事情要從去年秋天說起。
皮特與佩爾本來是獲得雙方家長認可的情侶。去年十月，佩爾的父親去世後，這對小情侶發生了情變。問：去年十月還發生了什麽事？”
“十月，皮特剛剛入學劍橋。還有就是……”
西格想到了，“巴克作為新生，卻被蓋提院士點名，陪同去埃及把木乃伊運回了英國。”
這兩件事看起來毫無交集。
佩爾卻與皮特分手，在今年初與巴克在一起了。
埃裏克：“去年十月，孟農神像的哭聲重現，是古埃及項目組遇上的第一起古怪事件。
今年二月起，聖約翰學院傳出了廁所哭鬼的流言，我們證實了這是皮特的夜半哭泣聲。”
這兩件事乍一看也沒關系。
皮特卻在今天故意撞破腦袋，制造出巴克唆使木乃伊偷襲人的謠言。他的行為一直對自己太狠了。
布蘭度：“皮特不怨佩爾要分手，卻很憎惡巴克。這種憎惡甚至讓他不惜以身體健康為代價制造黑料，它還只是簡單地放不下一段感情嗎？
外加木乃伊的身高與佩爾小姐的相同，這就讓人不得不猜測背後另有故事。”
西格馬上懂了。
“我明白了，這不是移情別戀，是臥底行動！佩爾離開了青梅竹馬的戀人，是在她父親死後。
這個時間點就是關鍵，老佩爾的死可能與古埃及研究組相關。”
西格繼續分析：“佩爾小姐接近巴克，想要探查父親之死相關的真相，但是收獲不多。
留給她的時間所剩無幾，還有一周，研究組的任務結束，木乃伊要送去大英博物館封存了。
因此，她踩著這個時間點鬧出木乃伊覆活，想要引發多方關註。皮特自己把自己撞傷，也就是增加了話題度，讓校方必須一查到底。”
這裏就有一個矛盾點。
再看巴克與亞瑟對淩晨木乃伊事件的描述。
兩人都是1.77米的身高，說起木乃伊時，對其身高的感受卻不同。
巴克說，他出廁所後撞上木乃伊。
木乃伊的眼睛與他的眼睛正面相對，是在一個水平線上的。
亞瑟的描述卻說木乃伊比他矮了半個腦袋，是101號的1.62米高。
巴克為什麽會說木乃伊與他一樣高呢？
是在分散別人的註意力，不去懷疑佩爾小姐嗎？
從皮特的態度，對巴克很厭惡。
巴克在老佩爾之死裏的角色不一定正面，他應該不會為佩爾假扮木乃伊打掩護。
埃裏克有了一個推測。“有沒有一種可能，巴克與亞瑟看到的不是同一個覆活的木乃伊。”
西格：“嘶！這樣一來，問題就覆雜了。”
為什麽覆雜？
反鎖的研究區竟然出現了兩個覆活的木乃伊。是誰打開了大門？兩者之間又遇上過嗎？
布蘭度回想上午的詢問場景。
整個過程裏，一直都是亞瑟先說話，他也說得多。巴克的話從頭到尾都很少。
她推測：“亞瑟見到的是佩爾小姐假扮的木乃伊。反觀巴克，他在被詢問時一直不多說，是怕說漏了嘴。
因為所謂的等高的把他嚇暈的木乃伊眼睛，是他下意識透出來了一個訊息——那個盜走101號的疑犯身高。”
埃裏克：“巴克卻從頭到尾沒有露出憂懼神色，不擔心亞瑟真能戳穿他的謊話。
這種自信源於兩人昏迷的真實原因。巴克給亞瑟下藥了，藥劑讓人昏迷也有致幻作用，他認為亞瑟的描述受到藥劑的影響，才有驚悚幻覺。”
必定要有人從內部打開總門。
巴克與嫌犯勾連，開門讓嫌犯盜走了101號，後來他就昏倒了。做戲逼真，他自己也吃了藥。
此後，大門處於未上鎖的狀態。這讓蹲守的佩爾小姐抓住了機會，她潛入了研究組。
不久，亞瑟看到木乃伊從A區研究組成員的大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木乃伊怎麽會關心研究資料，那是佩爾小姐披上偽裝白布，在找東西。
亞瑟撞見這一幕，拔腿就跑。
他不知道身體中藥了，沒跑一分鐘就暈倒在了走廊裏。
西格：“這樣一想就通順了。兩個學生在同一個淩晨都被嚇到昏迷不醒，不全是膽小，而是藥物作用。”
實情是這樣的嗎？
三人的推理是否正確呢？
驗證也不難，就看今晚皮特的緊急出院是不是與人悄悄接頭了。
接頭地點會在哪裏？
第一個重點懷疑地點——聖約翰學院廁所鬼出沒的教學樓。
“哐！”
此時，沒關緊的窗戶重重撞上了窗框，發出一聲巨響。
是外面起風了。
埃裏克走向窗邊。
擡頭一看，不知何時空中烏雲凝聚。雲層厚重，遮蔽天幕，黑沈沈地望不到盡頭。
空氣裏多了些許令人不適的潮濕感。
那股濕氣仿佛要腐蝕衣物，摧毀一切的幹凈舒適感，而讓人被困於無盡大雨之中。
“今晚會下大雨。”
埃裏克回頭，“兩位確定要在這種天氣再探聖約翰學院？”
西格：“大雨天確實不方便爬墻。”
布蘭度轉眼有主意，“那就不爬了。馮·菲利伯特先生，輪到您被記首功的時候了。
請您允許我們在醫學院辦公室多呆一會。等鬧鬼時間一到，我們從這裏直接出發抓鬼。”
埃裏克：“明天傑克學院的舍監詢問昨天你們為什麽夜不歸宿，我還要做一回旁證。
說是臨時找你們做幫手，熬夜完成藥物實驗的任務，對不對？”
兩人齊齊點頭，然後開始花式吹捧。
布蘭度：“您真是思維敏捷，名正言順的逃寢理由是信手拈來。讓我該怎麽讚美才好，就送上我最誠摯的祝福，願您的才智與您的秀發一樣永遠茂盛。”
西格：“不愧是您，年紀輕輕就能被摩根教授收為助手，果然是很有真才實學在身上的。我們留在辦公室熬夜也不怕，能充分向您學習。”
埃裏克回以假笑，自己會需要這種追捧嗎？
“辦公室只有一把備用傘，別指望我替你們去借傘。”
“您休息，我們自己來。”
“對，您別累著，我們去搞點宵夜。”
布蘭度與西格很識趣，趁著大雨未至，先把今夜的裝備給搞好。
兩人走出了辦公室，這會都有同一個想法。多認識一些人果然很好，這不就有了花式的合理夜游借口。
建築物外。
風，狂嘯。豈止是卷起了一地的落葉，更像要吹塌學院的哥特式尖頂。
烏雲滾滾，越聚越厚。
夜色裏，天幕仿佛無限逼近地面。
黑雲摧城的壓迫感讓人不敢再擡頭看天，從頭頂而來的壓迫感讓呼吸不順起來。
行人低著頭，步履匆匆，幾乎都想在傾盆大雨落下前趕回家。
巴克卻接到了口信，不得不離開寢室，頂著惡風去蓋提院士的家。然後，他就被劈頭蓋臉地一頓罵。
“巴斯·巴克，你做的好事！”
蓋提院士橫眉怒目，怒氣沖沖，伸手指著巴克，就差把手指戳到巴克的腦門上了。
“101號木乃伊的覆活，是讓我們的研究項目增加話題度，不是給你的無聊戀情增加熱度！
傍晚，你裝木乃伊去聖約翰學院嚇皮特是做什麽？趁機把他給撞死嗎！你不知道發生了學生流血案件，性質就不一樣了嗎！”
巴克抿著唇克制住怒意，臉上一副虛心挨訓的模樣。
心裏卻在大喊：我沒裝木乃伊推倒皮特！怎麽可能在這種關鍵時刻多此一舉！
蓋提院士看到巴克的虛心受訓模樣，一腔怒火不減反增。
“現在裝得乖巧了，之前你做什麽去了！可別忘了，你家在美國投資的鐵路全賠了，你已經沒有資本為所欲為。
憑著木乃伊研究盡早出名，成為古埃及研究的新起之秀，然後靠著埃及文物賺錢才是正經事，而不是註意那些男歡女愛。你再不務正業，就連紅寶石袖扣都要帶不起了！”
巴克馬上認錯，一個字也不反駁地接受了這頓批評。“我明白的，今天是我沖動了。我保證今後不會再犯。”
明明沒有裝成木乃伊嚇皮特，為什麽要認錯？
巴克垂下了目光，掩去了眼底的陰暗，因為他無法確定「伯克幫」的成員是否自作主張潛入了聖約翰學院。
去年年初，震驚蘇格蘭的殺人販屍案開庭審判。
伯克與黑爾及其幫手的四人團夥，不滿足於盜墓挖掘屍體賣錢，而做起了直接殺人獲得新鮮屍體的勾當。
主犯從犯被抓後，該殺的殺，該關的關了起來。
案件的影響力沒有隨著判決而消失。
黑市上，「伯克幫」悄然興起。
這群人打著效仿伯克的旗號，大肆販賣屍體，形成了龐大的犯罪團夥。
然而，十月議會迅速通過了郵政新案，這給「伯克幫」造成嚴重影響。
新郵政與盜屍有什麽關系？
懂得看風向的人，自然能感覺出一絲關聯。
困擾大英帝國的幾百年郵政弊端說改就改了，那麽距離擴大合法屍源的提案被通過還會遠嗎？
一旦出臺新解剖法，原本能賣出高價的屍體就不再是暴利貨物。
「伯克幫」內部分裂了。一部分認為要早做打算，改做另外的暴利營生。
還是賣屍體，但是要“加工”一下，客戶群體也要變一變。
不賣給醫生或醫學院了，而是賣給能出高價的權貴有錢人。
這是古老的營生——賣木乃伊。
埃及木乃伊不可能說挖就挖，不如自己制作貨源。將盜出的屍體造假，加工變成所謂的“木乃伊”。
巴克因為與古埃及研究相關，被「伯克幫」找上了。
「伯克幫」造假要做得逼真，希望從巴克的研究組獲取木乃伊真實制作配方，而且還要借真的木乃伊參考一下。
這一頭，蓋提院士為了研究項目話題度炮制“木乃伊覆活事件”。
巴克一邊為蓋提院士辦事，一邊轉手就把101號借給了「伯克幫」。
兩頭通吃，這一手玩得非常順溜。
意料之外的事，難免會發生。
巴克不確定「伯克幫」是不是借著木乃伊覆活的由頭，裝成木乃伊在傍晚潛入了聖約翰學院，
那些人想要找大批屍骨做實驗，最好還是死了幾百年的屍骨。
聖約翰學院是在16世紀創立，它的前身是13世紀成立的聖約翰醫院。
「伯克幫」得到的小道消息，聖約翰醫院在16世紀初荒廢時有大批病死的屍體埋在地下。
在聖約翰學院建立時，沒有發現這批屍骨，它們很可能還埋在學院的某處地下角落中。
屍骨，值錢！
死了幾百年的屍骸，用來仿造木乃伊，效果越發逼真，值大錢！
巴克提醒過「伯克幫」不要肆意行動，但今天的皮特遇襲讓他懷疑那些掉在錢眼裏的人沒控制住就亂動了。
潛入聖約翰學院的借口是現成的，披著木乃伊覆活的皮在鬧事。
流言卻變了味，把矛頭反指到自己身上來了，這也不難應對。
巴克：“明天，我就放出消息。說是皮特召喚邪靈附身木乃伊，那才有木乃伊在淩晨攻擊了我與亞瑟，而他的遇襲就是邪術反噬。
然後，我再演出一出戲，用十字架在眾目睽睽下鎮住101號，把它變回一具死屍。這也能證明基督學院極具神性，令您與院長都面上有光。”
這種招數聽起來荒誕可笑，效果卻會不錯。
反正101號不是真覆活，而是在自己手裏。
搞這一出能洗白自身，又能增加研究項目話題度，還保持了基督學院神性的純潔性。
蓋提院士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行，你盡快做，在後天把101號給按回棺材裏。你不許出紕漏。”
“一定不會有問題。”
巴克信誓旦旦地保證。
蓋提院士的一腔怒意總算消了。
他又鼓勵地拍了拍巴克的肩膀，“訓斥你，是我關心你。我們兩家很早就認識，我都是為了你好。”
如果真是一位優秀的導師往正道上指引學生，怎麽可能讓學生打下手搞出課題相關的虛假新聞。
所謂“為了你好”，究竟是為了誰好？
巴克卻感激地點頭，“老師，您太好了，我都懂的。”
一時間，師生倆的氣氛無比和諧。
一個委以重任，一個知恩圖報，暗中卻全是利益算計。覆活鬧事的從不是木乃伊，盡是人類的各懷鬼胎。
*
*
10月24日，淩晨兩點半。
大雨滂沱，路燈的光線被雨幕隔絕，劍橋鎮的街上本該一只鬼也瞧不到。
此時，偏偏有三個人撐著雨傘穿街而過，輕車熟路地來到了聖約翰學院的一號教學樓。
壞掉的窗戶沒有修。
三人依次翻窗進入，然後看到了教室裏已經有一串水漬。地上是腳印，濕的。
布蘭度朝上指了指。
之前的推論十有八.九是方向正確了，今夜真的有人與皮特接頭，而那個人先來了。
埃裏克與西格也點了點頭。
三人放輕腳步，又從走廊的這一端走到了盡頭的樓梯，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地靠近了二樓廁所。
這一次沒有聽到哭泣聲，卻是聽到了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皮特，你不該這樣做的！你的腦袋萬一留下嚴重後遺癥怎麽辦？”
“你也沒告訴我，你要裝木乃伊。我覺得是我做得太遲了。如果我早一點了解你的困境，也不必在今天才出此下策。或許，我們能想到更好的辦法找到盜走你父親屍體的真兇。”
短短幾句話，信息量巨大。
布蘭度本來想再聽一聽，再沖進去把人堵個正著問清始末。
一旁，埃裏克卻微微蹙眉。
今夜，教室樓內一點也不安靜。
疾風驟雨聲像是奏響了喪鐘交響曲，穿透墻體在走廊裏形成了回音。
埃裏克隔著嘈雜風雨，隱約覺得他的右手邊有聲響。
他的右側卻是一堵厚重的墻體，墻後也沒有房間，直接就是室外風雨。
埃裏克將右耳貼到墻面上，這下確定了，微弱的聲音是從下方發出來的。
樓下有什麽？
一樓位置也沒有房間，再往下呢？
怎麽了？
布蘭度與西格註意到異常，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埃裏克讓兩人貼墻聽一聽。
真的有動靜！
說不清是什麽聲音，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麽在下方活動。
此時，廁所門被打開了。
皮特與佩爾一出門，迎面撞見黑暗的走廊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三個人。
三個人正擺出同一個姿勢，一側耳朵貼著承重墻的墻面，仿佛思考宇宙難題。
皮特：！
佩爾：！
兩人下意識握住彼此的手，差點一句「鬼啊」就脫口而出。
布蘭度三人聽到開門聲，回過頭去。
五個人，十目相對。
這一瞬，空氣凝固起來。
西格正要說點緩和氣氛的話，就聽“咚！”一聲悶響。
這次響聲很清晰，是從正下方傳來的。
皮特握住佩爾的手更緊了。
西格的臉色也不太好，開口打破沈默。
“據我所知，聖約翰學院1號教學樓的負一樓，在我們腳下的方位應該都是土，它沒有修建房間。”
皮特：好得很！
作為本學院的學生，他對教學樓的了解還不如外院學生清楚。
布蘭度從袖中取出一個油紙包。
打開防水層，裏面有幾張地圖。
其中一張是西格繪制的劍橋鬧鬼地圖，還有六張是13世紀-18世紀的劍橋鎮舊地圖覆制版。
她取出了15世紀的那張圖。
指向一個位置，上面被標註了符號「M」。從位置判斷，它與現在的1號教學樓重合。
布蘭度：“這一塊從前是聖約翰醫院的停屍間（mortuary），我就寫了「M」標註。”
所以呢？
五個人現在是不是正在見證真實的鬧鬼事件，地下一層的響動是幾百年前的舊屍體們集體覆活了？
窗外，忽然猛地一亮。
閃電刺破了黑夜，更似打破了人間與冥界的結界。
*
*
劍橋鎮，淩晨四點。
羅伊斯副校長的臥室門被管家敲響了。
管家：“先生，緊急事件。學校裏出事了。”
好一會，羅伊斯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
大晚上的，發生了什麽事？他所剩不多的頭發又要飽受折磨了。
“進。”
羅伊斯不起床，就躺在床上問：
“這個時間點能有什麽急事？難道昨天101號木乃伊覆活後，一夜之間召喚了死靈大軍，屍骨軍隊在暴雨夜裏，圍攻劍橋了？”
管家沒有立刻給出回答。
他沒有點頭，但竟然也沒有搖頭。
羅伊斯慢了兩秒讀懂了管家的沈默。
這種可疑的沈默讓他瞬間清醒過來，直起身體問：“究竟怎麽回事？”
管家：“某個角度上，是屍骨大軍發力了。今夜三點，兩方在地下打起來了，讓聖約翰學院的教學樓塌了一塊。”
羅伊斯：？
羅伊斯：！！！
他一定要換個能一句話把所有事情說清楚的管家。
什麽叫做教室樓塌了一塊？
什麽叫做屍骨大軍發威？
還有，居然有兩撥人膽大包天，在劍橋發生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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