癥狀

那天晚飯後，天邊只是懸著平平無奇的碎雲，師父和師哥師姐們也只是像往常一樣打打鬧鬧，而我呢，就待在小樹下的草墊上修煉逍遙劍意。

我停下來歇一會兒，看見師父朝我招招手:“啾咪過來。”

我乖乖靠到師父的胳膊底下。

師父笑瞇瞇地拍拍我，然後擡起兩根手指探查了一番我的修為，轉頭對著師哥師姐說:

“不錯不錯，咱們的小啾咪真是進步飛快，沒幾天唉就把師父的獨門絕學學會大半。”

“不像你們，天天抱著書啃，結果是物理上的效果，不用心，如何成才？”

藏林大師兄吐掉嘴裏的鴨掌骨頭，嚼著肉含糊不清地說:“師父，聽瀾師妹是神族血脈，當然厲害了，哪天連您都比不過人家呢。”

藏雲師姐從遠處跑過來摸摸我的腦袋:“師父您不也和我們一樣嗎？喏，這是你要的沾了雪梅醬的雞翅。”

師父一把奪過雞翅，但氣勢上決不能輸，於是翻一個白眼，我端著腦袋笑著看他，和他手裏散發著香味的肉。

大家一哄而散，都去忙著修習自己的派別了。我目送著藏海二師兄離開飯桌，又在小灌木叢中閃了閃身子，跳到石頭底下不見了。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大家都發現了，藏海二師兄每天吃完飯都要去找靈仙子，有一次大師兄帶我跟蹤他，看到他把一大塊芙蓉酥和雪花餅遞給她，那天的夕陽沒有靈仙子的臉紅，像是師父喝醉了酒，把紅顏料打翻了。

大師兄興奮地拍一拍我，悄悄趴在我耳邊說:“他喜歡她。”

我點點頭。

師父把那片雞翅用嘴吹了吹，遞給我，“這是你的。”

嘿嘿，我就知道師父最好了。

我在他懷裏吃完了肉，師父用帕子給我擦了擦嘴，我拽過來，自己用力一擦:“師父，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對啊，我們的小啾咪長大了。”師父看著天邊，像是在感慨。

“你自出生就跟著我，姓也跟著我，好像我真的有這麽個孩子。”

我站起來收拾著桌上的餐盤。

“師父，我想要一些百靈鳥姐姐用的藥膏。”

師父把我的臉板正，用大手壓成一團。

“我問你，那藥膏是治什麽的？”

“補腎氣，強筋骨，怯風濕……”怎麽辦，我根本不知道。

見師父張嘴，我趕緊堵住他，提前預判他的問題，“嘿嘿師父，靈姐姐五百歲需要塗，那我現在三百歲就塗，是不是可以提前防範免受疼痛了？”

“不……”師父吐出一個字，表情嚴肅。這樣可不行，我只好變出真身，在師父懷裏滾來滾去，“師父，我怕疼，一點小疼都怕，你最好了，我知道那種藥是有這種效果的！你就給我嘛。”

師父刷的站了起來，本來在衣服上站著的我重心不穩滑落下去，還好及時張開了翅膀，笨拙地飛到樹杈上。

“師父！”

“哈哈哈哈，聽瀾阿，你真把自己當小鳥了？”師父又坐了下去，拍拍大腿示意我站上去，我被他的話吸引，乖乖照做了。

“你本就是神族後裔，血脈珍貴，非百靈鳥族只有一萬年壽命，才會用到藥膏緩解肋骨膨脹的疼痛。”

我變成人形，將手撐在桌子上，“這麽說，我不是百靈鳥阿？那我是什麽鳥？”

師父以前對我說，我的叫聲是簡短的“啾啾”，又生在秋天，出生時夜變海妝，波瀾遼闊，故取名“聽瀾”，體型又這般嬌小，與百靈鳥很像，所以我對真身這件事深信不疑。

“你也不是什麽鳥，你是戰神和魔神的孩子。”

我嘆一口氣“你早就說過了，我說我不信，我是小鳥。”

師父也跟著我嘆了一口氣，我轉過頭看著他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癟癟嘴，這句話都是師父用來激勵我的，他想讓我好好念書修煉罷了“那好吧，其實我今日修煉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真身上的羽毛像有人拽一樣疼，我以為我提前出現癥狀了。”

師父說:“你看，你的小鳥真身是假的，我偽造的。”

“再過一年，等你徹底學會逍遙劍意，你會親自剝蝕掉鳥的羽毛，換上一副新的模樣。”

他還說，“那個時候，我就不逃避你的所有問題了。”

我轉過頭咧開嘴，“那我可以見到爹娘了嗎？”

“嗯，見到爹娘，也不要忘了師父。”

我趴在桌子上揉揉眼睛，擡頭望望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師父沒過來，瞌睡蟲卻來了。

“師父，你不會離開我吧！”

“師父在的，一直在。”

我閉上眼睛，感覺到師父的大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脊背。

我放心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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