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汪錦華一直認為自己的名字應該取自這句詩，而不像其他人認為的那樣，是個好意頭好期盼。從小學開始，語文老師無一不誇她的名字好，是父母希望她的未來能前程似錦，才華橫溢亦或是榮華富貴，幸福一生，一開始，汪錦華也是這樣覺得的。

做為家中排行第二的孩子，汪錦華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弟弟頑劣，從小就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偷家裏的煙和錢，經常泡在網吧一整天不著家，從小到大都不服管，吸煙喝酒打架早戀什麽事都做過。

但父母對他從來都是縱容偏袒，最嚴重的一次也不過是把他關在房間不讓出去，兩天之後就放了他。

回想起童年，汪錦華只覺得可笑至極，那段在潮濕冰冷的地下室生活的日子仿佛永遠無法忘卻。

五年級的她在逼仄的地下室廁所洗全家人的衣服時，六年級的姐姐在廚房煮全家人的飯菜時，弟弟拿著偷的錢在網吧玩的不亦樂乎；

弟弟因為偷錢買手機跟母親吵架險些動手時，她和姐姐在餐桌上不敢發一言，事後卻沒看到弟弟受一點責備，反而是母親湊上去，像個慈母一樣親切關懷賭氣不說話的弟弟，；

當醉酒的父親毫無緣由地打了姐姐一巴掌，母親和弟弟將這事當做笑話不斷提起時，弟弟從未因做錯事受到父親的打，得到的只有看似嚴厲實則輕飄飄的幾句罵；

當弟弟初中在網上借花唄時，父親同樣沒有任何責罰，只是自以為很好的教育了他一番，然後替他償還了所有借貸。

……

後來，當父母催她和姐姐早點去找兼職賺錢時，弟弟在中專過得逍遙自在，跟幾個好幾個兄弟每天出去旅游；

當母親對賭氣不做家務的她和姐姐惡語相向破口大罵時，面對弟弟在幹活之前出去找朋友玩的行為卻只是佯怒嗔怪，甚至還被一句話哄的滿臉笑意。

汪錦華在高二徹底明白，原來從出生開始，她和姐姐就被當成別人家的媳婦培養，有一定文化、有穩定工作、會做飯、勤勞賢惠聽話……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在以後能匹配上一個好的親家，能得一份豐厚的彩禮，能讓自家兒子有更好的姐夫幫襯。

原來這麽多年的愛都是有代價的，裏面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假意，汪錦華早已分不清，也不想再去努力辨認，反正最後的結果都一樣。

大學畢業後她果斷留在了海虹市，姐姐則選擇回了海平當一個物理教師，汪錦華每月固定發一筆錢給父母，除此之外再無關心問候。

工作幾年後，父母讓兩個女兒要麽出錢要麽出嫁，不管怎樣都要把弟弟的彩禮錢掏出來，汪錦華除了固定的生活費一分沒多給，至於那錢用到了何處，她也不關心。

姐姐婚後常常跟她抱怨，說父母又讓自己幹嘛幹嘛，在勸說幾次無果後，汪錦華只好去找了姐夫，最終讓姐姐得以用婆家為借口避開娘家的絕大部分糟心事。

後來弟弟結婚了，汪錦華沒去喝喜酒，更沒發紅包，電話不接消息也不回，氣的父母直接奔到海虹罵她不孝女，不願意回去就永遠別回去了。

汪錦華一夜未睡，但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流，或許，她的眼淚早在小時候就流幹了。在床上靜悄悄躺了一夜，天微亮時汪錦華起床了，冷靜地提交離職報告，告知房東自己從下個月開始退租，收拾好東西，定了一張最早的機票，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永遠離開了海虹，去往遠方。

如果說在此之前的我是假的我，那麽之此後的我一定會活成真的我，在另一個城市，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

在送別寧渺後，汪錦華發了一條所有人可見的朋友圈，只有一句話。

此處的我，即為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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