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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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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教

一日前靈隱寺中,香爐裏的香火裊裊,寥寥幾個不願離去的善男信女虔誠的跪在佛前祈願,以期望能達成心中所求。

斜陽西沈,穿過斑駁的樹影灑在青石臺階上,一雙黑色的靴子拾階而上,來人身材瘦削,相貌平平,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卻出奇的有神。

小和尚立在山門前對著來人道:“施主,今日天色已晚了,或要進香,還請明日再來吧。”

來人將一錠銀子丟進一旁的功德箱裏,道:“我是來見勿動法師參禪的,還請小師傅行個方便。”

看在銀子的份上,小和尚說:“施主請隨貧僧來。”

將人領進後院最裏間的院落,禪房裏的法師念了一句佛謁後,咚的敲了下木魚,緩緩睜開眼眸看向來人。

男子待小和尚出去後,將門闔好,出聲道:“他們可是要行動了?”來人邊說,邊從耳後一扯,一張仿皮面具被揭下,露出俊逸的臉來。

正是顧星瀾,勿動見屋中沒人了,他扭動了兩下酸軟的腰肢,笑道:“前幾次見你,你都對貧僧不理不睬的,貧僧還以為施主把在下忘了,嘻嘻……”

這一張嘴,高僧的形象碎一地,撿都撿不起來,果然,芯子還是當年那個小和尚。

顧星瀾以手捂臉,不請自坐,說:“你這幾年混得不錯,有長進。”

勿動嘿嘿笑了兩下,起身自袖中抽出一張紙遞給顧星瀾,道:“那還不是托了施主的福?”他揚了揚下顎:“施主對貧僧這份報答還滿意嗎?”

顧星瀾看了紙上的字,點了點頭:“天道教?這也有些年頭了嗎?”

勿動道:“不錯,沈施主還記得初遇貧僧時,追著貧僧打的那兩名女施主嗎?”

“她們便是天道教的教眾。”顧星瀾語氣裏的篤定讓勿動一怔,接著便笑道:“看來沈施主當初便留了心吧,倒是在下多事了。”

這事顧星瀾當時確實留了心的,也著人手暗中摸過底,只是沒想到,這天道教發展得如此之快,不過數年,已隱有揭竿而起之勢。

“怎麽會,還是要多謝法師與我通風報信。”她揚了揚手中的紙條,又道:“這事,準嗎?”

勿動傾身上前,低聲道:“十之八九吧,這些年上邊那位年歲大了,身子越發不得用了,太醫院那邊也只是溫養著,他便越發沈迷這些岐黃之術,自一年前,他宣我進宮,除了參禪之外,還有意無意的向我打探轉生之術。”

顧星瀾聞言一怔,轉眸看向勿動,便見他一臉便秘的又說:“他也想得出來,這世上哪來的什麽轉生,轉世投胎還差不多。”

這話裏的語氣滿是調侃和奚落,顧星瀾漏跳一拍的心又恢覆了正常,她本就對自己重生之事滿是疑惑,偶然聽勿動提起轉生時,不免驚詫。

也是,眼前的勿動是不是高僧她還不知道?這就是個西貝貨,她還能指望在他這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失了一回憶,腦子也吃灰了不成?

勿動神神秘秘的又說:“你知道他為什麽要去東宮嗎?”

顧星瀾搖了搖頭:“不知。”顧征一肚子齷齪事,鬼知道他要幹什麽。

“那東宮的小太子,是他遴選的種子。”

“?”顧星瀾一臉莫名地看向勿動:“什麽種子?”

“就是他給自己選的殼子,用來轉生的。”勿動意有所指的沖顧星瀾眨了下眼睛。

顧星瀾眼眸睜大,難以置信的看著勿動,好半天才吐出三個字:“這也行?”

“行個屁。”和尚都開始口吐芬芳了,勿動不屑的道:“他就是被那幫牛鼻子騙的,都是同行,我還不知道?丹藥也不行的時候,也就只有拿這些懸之又懸之事敷衍了,不然露了餡,還不得被哢嚓了。”

他擡手在脖子上一抹,“說是天天神仙神仙的叫著,真讓他們去見神仙,誰願意?”

原來那些道士和這勿動法師是一路貨?顧星瀾將一張千兩的銀票壓到桌上,重新戴好面具,道:“這事不會牽扯到你吧?”

勿動笑逐顏開的將銀票收好,愉悅的說:“不會,這些事,我做得隱蔽,不曾惹人註意。”

顧星瀾點了點頭,踅身離去,勿動看著顧星瀾的背影,收斂起嬉笑的神色,一臉肅穆的看向屋中的佛像喃喃道:“前塵往事,該來的總會來,但願施主此生得償所願吧,阿彌陀佛……”

“當、當、當……”靈隱寺裏的暮鐘響起,驚起一片飛鳥,勿動走出禪房,看著那些飛鳥入林楞怔的出神,手中的佛珠也不自覺的停下了撥動,不知又參透了些什麽,那神情,竟說不出的悲憫。

沈府中,蔡荀將手中的線報遞給顧星瀾,道:“據宮中線人報,登仙殿用作煉丹的材料莫名的消耗了很多,上個月太醫院還被水淹過一次,很多藥材都損毀了。”

顧星瀾分析道:“硝石和白磷?他們要用火攻?”

顧衡道:“但量不會太大,主要還是用來擾亂視聽,他們好方便行動。”

顧星瀾道:“勿動給的情報和我們自己人報上來的差不多,天道教就這五百來人,估計不能成事吧?趙王圖什麽?”

顧衡道:“不成——那天道教的主子便可以是齊王,成了,他正好可以取而代之,或是一並把顧征也除了。”

蔡荀道:“不錯,主子說得正對,趙王想趁著西境內亂,李宴攪得齊王騰不出手來,來把大的,他也蟄伏了這麽多年了,也是等夠了,三年前的科舉舞弊案,要不是雍王給他出的主意,壽德帝那會兒就能拿他開刀。”

顧星瀾點了點頭,說:“也是,顧征這把歲數,誰知道哪天就嘎嘣了,上次衢山獵場的行刺就是教訓,他要是再不動手,這龍椅誰做,可就說不準了。”

顧衡盯著部署圖反覆確認,還是不太放心的開口:“星瀾,三衛那幫人能用嗎?要不我明天陪著你一路……”

“不行。”顧星瀾出聲打斷,“三衛的人我也觀察了個把月了,還是能用的,你放心。”她沖蔡荀遞了個眼色。

“主子明天的事也很要緊,出不得差錯,天道教的人估計會從東門攻入,他們的目的便是這。”

蔡荀手指點在東宮和承慶殿的位置上,又道:“你要確保拖住東門守將陳煥,讓他明日午時不在值,不然這幫人能不能攻進-去,還真不好說。”

幾年而已,顧星瀾沒想到顧衡的武功進步得如此之快,竟是所有人中僅次於她的,要不是上次顧衡和顧宴動手,她可能還沒發現,顧衡已經成長得這麽強大了。

至於這裏面有沒有顧二公子平時偽裝的成分便不好說了,左右顧星瀾在這上面是沒懷疑過的,無他,只因每次顧衡都被她打得太慘。

“天道教不會這麽次吧?趙王這些年花了不少銀子,就網羅了一幫廢物不成?連個東門守將也解決不了?”顧星瀾道。

顧衡道:“不,不是天道教的人廢,而是陳煥太強,就算天道教的人最終能攻進-去,也會錯失先機,我們既要給天道教的人放水,把水攪渾,還要讓他們最終落到你手裏。”

蔡荀悵然的道:“陳煥是為數不多的正直老臣了,還是晉王府當初的老人,如果可以,還請主子留他一命。”

顧衡嗯了聲,他自然不願傷陳煥性命,如果對方太難纏,打傷了便是,這樣壽德帝事後也不會太過苛責陳煥。

***

顧星瀾薅著綁在一串的三個黑衣人往前一推,向剛收拾停當的壽德帝覆命道:“陛下,除了這幾個活口之外,其餘叛軍已盡數誅殺。”

顧征斜倚在承慶殿的軟榻上,被潘貴妃侍候著喝了一碗定魂滋補的湯藥,還不等他開口,一旁原來呆滯的顏皇後驀地沖了過來。

“你們這些天殺的,還我兒命來……嗚……還我兒命來……”她赤紅著一雙眼,狀若癲狂的撲向幾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顧星瀾眼疾手快的攔在身前,攙架住顏皇後:“皇後娘娘小心。”

顏皇後倏地轉頭兇惡的盯向顧星瀾,不似人聲的吼道:“你竟敢攔著本宮,來人,本宮要砍了你。”

殿裏的侍衛紛紛為難的看向壽德帝,場面亂作一團。

“夠了。”蒼老的帝王終於出聲了,他沖一旁的徐進遞了個眼色:“皇後痛失太子,身心大創,送回坤寧宮養著去吧。”

徐進躬身道:“諾。”

“陛下,臣妾的臨兒啊!他還那麽小,陛下……”

不待顏皇後哭訴完,“咚”的一聲,壽德帝厭煩的一拍榻,冷著臉道:“那也是朕的皇兒,朕自會為他報仇,皇後先回去歇著吧。”

顏皇後恨不得用目光戳死地上捆綁在一處的三個黑衣人,一邊抽咽著,一邊不甘心的被徐進扯走了,走前,還不忘捎帶瞪顧星瀾一眼。

“……”顧星瀾一臉淡定的立在一邊,心下卻腹誹道:“顏皇後,殺你兒子的在榻上靠著呢,你認錯人了。”

壽德帝瞪向三個黑衣人,“說,你們是誰的人?”

黑衣人甲先是癲狂的笑了兩聲,然後一臉高傲的說:“我們是天道的人,是菩薩的使者,你這該死的昏君,你該死,你怎麽不去死?哈哈哈……菩薩普度眾生,東宮當覆,北辰當升。”

“菩薩普度眾生,東宮當覆,北辰當升。”另外兩個黑衣人也跟著喊起了口號。

顧星瀾一前啪啪幾個巴掌,打得三人眼冒金星,瞬間閉上了嘴巴。

她擡手將一根極細的銀針紮入黑衣人甲的心口左下方的穴位,那黑衣人霎時痛得滿頭大汗的哼叫起來。

“不想再吃苦頭,就好好回陛下的話,不然,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說完,她才一掌打在剛剛下針的位置,用內力將針振了出來。

黑衣人甲等那陣撕心裂肺的痛勁轉弱,緩了好一會,才氣若游絲的說:“我們是天道教眾,教主是北辰掌教。”

壽德帝追問道:“北辰是誰?”

這次黑衣人甲說什麽也不說話了,顧星瀾再次將針打入他體內,黑衣人瞳孔充血的咬著牙,身子打著擺子,哼哼了兩聲,才斷斷續續的說:“是、是……齊王。”

話畢,黑衣人甲的嘴角流出殷紅的血,顧星瀾急忙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可是已經遲了,她連忙唰唰兩下點了另外兩名黑衣人的穴位,以防止人咬舌自盡。

“陛下,他死了。”

壽德帝黑陳著一張臉,沖顧星瀾遞了個眼神:“你來問。”

顧星瀾轉身看向剩下的兩個黑衣人,給一旁的賴春生遞了個眼色,賴春生會意的將兩人分開,在皇帝與黑衣人之間撂了一幕白色的簾子。

壽德帝沒出聲,疲憊的靠於榻上,聽著顧星瀾審問。

軍中審人大多血腥,會讓親眼所見之人不適,撂白簾遮著自然是怕驚著身份貴重的人。

顧星瀾抽出佩刀,看向黑衣人乙,鋒利的刀刃唰唰一頓閃,只見那黑衣人胸前肋下的肉便不翼而飛,只剩白花花的骨頭上粘著為數不多的一點血紅的肉渣。

黑衣人身子顫成一團,被侍衛生生扯著,滿腦子的汗順著臉淌,侍衛和賴春生紛紛別過臉去,才能忍住胃裏的不適。

內心無不是哀嚎道:“草,老大這手也太黑了,我以前都說了什麽,天?我回去不會被老大片了下酒吃了吧?我嘴怎麽這麽賤啊?完了……”

一個個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生怕顧星瀾秋後算賬。

顧星瀾盯著黑衣人的眼眸,冷聲問:“北辰是誰?”

黑衣人乙瞳孔渙散的看著顧星瀾,呢喃的說:“趙、王……”說完,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但這足以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最後一個黑衣人眼見著自己的同伴死得如此慘烈,一個沒忍住,直接吐了出來,顧星瀾眉頭微蹙,捏著鼻子一指。

黑衣人哇的一聲哭道:“別殺我,我說,我什麽都說,北辰是趙王,我們是奉趙王之命進宮刺殺太子的,趙王說,必不能讓小太子活,如果可以,把皇上也一並解決最好。”

原本被這一殿的血腥味和嘔吐物熏得煩不勝煩的皇帝驀地站了起來,將一旁的龍紋雙耳花瓶直接砸在潘貴妃腳邊。

“逆子,都是逆子……”

被徹底激怒的皇帝咆哮道:“宣兵部尚書。”

太監副總管衛福滿躬身道:“諾。”

像是想到什麽,顧征在混沌的腦神經中拽回一絲清明,改口道:“算了……沈星瀾,朕給你一萬禁軍,去把趙王擒回來,不論死活,趙王府其他人,全部下獄。”

杵在一旁的潘貴妃在聽到那聲趙王時,臉色早就青白了,這會兒聽她的寶貝兒子,還是最有希望奪嫡的兒子要被處死。

哪裏還顧得上被花瓶砸了的腳疼,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著皇帝哭道:“陛下,此事定有蹊蹺,疆兒不可能做這等忤逆不孝之事,還請陛下三思啊?”

潘貴妃嬌貴的膝蓋被地上的花瓶碎片割破,在那華貴的宮裙上染上一朵朵殷紅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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