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於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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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於征
118
回到樂逍堂，楊逍將她放落床上，欲召婢女到跟前照顧，哪知叫了幾聲，竟無人應答。過了許久，豆蔻等人才匆匆趕來。
楊逍見她們姍姍來遲，就有點生氣了：“曉芙剛來珠園的時候，我就吩咐過你們，她不是一般的賓客，要你們好好照看她，今日她受此重傷，事前竟無一人得知，事後也無一人服侍，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豆蔻嚇得跪了下來，顫聲道：“紀姑娘喜好清靜，事事又親力親為，讓我們不必在旁伺候。”
楊逍怒道：“她不肯使喚你們，你們就躲懶了是嗎？”
他對身邊的姑娘向來婉言溫柔，鮮有這樣疾言厲色，何況豆蔻是他最中意的婢女，哪曾見過他這個樣子，一時驚惶不已。
曉芙楞了一下，忙道：“你不要責備她們，是我叫她們不用服侍我。”
楊逍眸色微沈，克制著脾氣，盯著眾婢沒有說話。
曉芙道：“我不喜歡呼奴喚婢，從前在峨嵋便是如此。”看見豆蔻她們已被嚇得慘無人色，都快哭出來了，於心不忍，又勸道：“她們也是聽了我的話，才不在我跟前伺候。你又因此責備她們，豈不叫人為難？她們每日在樂逍堂忙碌辛苦，你都是看在眼裏的，哪裏就躲懶了？”
楊逍冷眼看著她們，怫然不語。
曉芙怕他發火，向豆蔻使了個眼色，說道：“是啦，這會子我肚子餓得很，可惜這腿腳不靈便，煩請豆蔻姐姐去幫我做點小米粥來。”
豆蔻會意，忙道：“是、是！”領了眾婢退下。
曉芙見楊逍仍是板著臉，便輕輕往他懷裏一鉆，忍著雙臂疼痛，抱著他的腰，仰頭看著他，淺笑道：“你心疼我，也不該拿別人出氣。”
楊逍嘆了口氣，臉色松緩了一些，伸手輕輕捏住她下巴，沒好氣道：“我哪裏是心疼你，我是心疼我自己。剛才看到你渾身是血，我的五臟都揉碎了。”
曉芙坐直身子，保證道：“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養傷，再不會練劍了。”
楊逍垂眸看她：“到底是練劍受的傷，還是跟珊瑚打架受的傷？”
“沒有、沒有！”曉芙忙道：“你這是聽誰說的？”
楊逍沈色道：“你身上的創口幹凈利落，皮肉肌理絲絲分明，有幾劍還深入到骨縫，顯是極鋒銳的劍器所傷。你的玄女劍以沈雄穩捷著稱，劍身雖然輕巧，卻不鋒利，就算真如你所言，是練劍時脫手飛出，反噬自身，也不會造成這樣的刀口。”
說著，他莫名有些酸心：“光明頂上，只有四把寶劍能有此鋒刃。當年新月劍派的掌門克蘭江，為了給陽教主賀壽，將珍藏的四把稀世寶劍送給了教主。後來，教主又將這四把寶劍賞分賜給教眾。一把是棠溪劍，賞給了範兄弟；一把是龍泉劍，賜給了我；一把是天虹劍，給了曹珊瑚；還有一把明月流光劍，去年苦兒剛來的時候，賞給了她。把你傷成這樣，自然不會是苦兒，也不可能是範兄弟。如果不是珊瑚的話，難不成是我？”
曉芙被他說的有點心虛，知道再也瞞不了他，只得顧而言他：“胡醫仙都說了，我的傷沒有大礙，很快就好。”
楊逍冷道：“你既不肯說，我去問她。”
曉芙急道：“千萬不要！”拉住他衣袖，一臉認真：“我就跟你說了吧！其實是我趁你不在，悄悄找她比武的。我自己技不如人，約架輸了，難不成還放潑撒賴，厚顏無恥地怨人家？本來掛了彩，我都覺有辱師門，你還要再提此事，我什麽面子都沒有啦。”
楊逍心知二女脾性，挑起比武的人當然不會是曉芙。只是，心下也不禁疑惑，以曉芙的武功，也不至於被她傷成這樣。
曉芙生怕他深究此事，又道：“咱姑娘家切磋武藝，你一個大男人摻和什麽？難道我以後每次與人比武，輸了都要你來出頭？”
楊逍又將她摟到懷裏，疼惜道：“這姑娘家的纖纖玉手，其實有很多用途，但最要不得就是只知道舞刀弄劍，跟這個比武，那個比武。看你傷成這樣，身上一定很疼吧？”
曉芙柔聲道：“不疼。”摸摸他的臉，微笑道：“真的，不疼。”
楊逍捏住她的小手，盯著她看了會兒，無奈一嘆。
過了幾日，曉芙塗了胡青牛的藥膏，傷口已好了幾分，疼痛也減輕了許多。
她身上舒服了些，每日躺在床上讓婢女照顧，既覺得憋悶，也不太好意思，總覺得麻煩了別人。楊逍見她如此，就親自照顧她，若她厭煩的時候，就牽了青牛貝貝，暫時放下了教務，陪她外出散心。
兩人並騎，她倚在楊逍胸前，不花半點力氣。楊逍對她千依百順，便連那青牛貝貝也是如此。
那青牛極有靈性，每次見曉芙來了，就兩腿一曲，俯身趴下，方便曉芙上背。直到曉芙坐穩，它才挺直牛身。
貝貝雖是青牛，但牛蹄奔跑極快，一般的馬兒均不及它。平日楊逍坐在它背上，它一發足就疾如閃電，有時跑得興奮了，便是楊逍喝它停下也不肯。但奇怪的是，曉芙每次跨坐它背上，它都走得小心翼翼的，速度極是平緩，生怕顛著、摔著了她。
楊逍心下大奇，怎地貝貝見到曉芙竟是這般恭敬溫順？難道它也知道曉芙是女主人？
忽又想起一事，就是每當貝貝看到苦兒，態度則是完全不同。每次苦兒經過它身邊，它就會瞪大眼睛，用蹄子刨地，擺出攻擊的姿態，嚇得苦兒一見到它就離得遠遠的。是以平日楊逍與諸法王同殿議事，但凡苦兒在場，他都不將貝貝牽出來，生怕貝貝襲擊她。
這一日清早，他們騎著青牛四處閑逛，曉芙說光明頂的東邊、南邊的風景都看過了，想往北邊走走。楊逍道：“北邊都是一片大沙漠，沒什麽好看的。”
“大沙漠？”曉芙問道：“是不是之前我們去桃花島時，經過的那片烏蘇沙漠？”
楊逍頷首：“嗯，就是那兒。”
曉芙恍然道：“我想起那個沙漠上，有一個‘夫妻客棧’。”
楊逍微笑：“是的。”
曉芙笑道：“那日我們住在夫妻客棧，胡青羊因鮮於通的事，憤世嫉俗，以為我們是恩愛夫妻，要殺我們。當時，我只覺得那家客棧驚悚恐怖。可現在回想，她開設的客棧，以‘夫妻’為特色，裏頭的茶杯、碗筷成雙成對，墻壁上畫了比翼鳥、連理枝，店內也有很多鴛鴦、並蒂蓮的飾物，客房是婚房的擺設。這樣的格調真的好浪漫啊。”
楊逍淡笑道：“你要想念那裏，我便與你舊地重游。不過，那日範兄弟勒令胡青羊關閉客棧，返回貴州，終身不得再踏入西域……也不知客棧還在不在呢。”
曉芙微感可惜，道：“那就不去了。就讓那個地方留在我的記憶裏面吧。”眼睛彎了彎，甜蜜一笑：“我和你去過的地方，都在我的記憶裏面。”
楊逍垂眼看她：“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更多好玩的地方。”
曉芙眼中閃過一絲憂傷的神色，努努嘴，道：“我寧願這傷永遠好不了，你便這般天天陪著我。等我傷好了，你又去忙明教的事了。”
楊逍聽她說的傷感，憐惜之情油然而生，柔聲道：“以後再忙，我也要將你帶在身邊。”
曉芙嘆道：“自我和苦兒踏出江湖以來，經過多番殺戮。隱約覺得，這武林中紛爭不斷，恩怨不盡，人人忙碌不停、殺伐不休。只盼消滅彌勒宗的大事一了，我們也能找片沙漠隱居，或者也開個客棧，那樣既不會很忙，也有點小事情幹，再也不理江湖中打打殺殺的事。”
楊逍搖頭道：“就算收覆了彌勒宗，我一時還不能跟你去享這清福。教主待我恩重如山，他肩上擔負著驅虜覆國的重任。他一日大業未成，我萬不敢舍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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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樂逍堂，楊逍將她放落床上，欲召婢女到跟前照顧，哪知叫了幾聲，竟無人應答。過了許久，豆蔻等人才匆匆趕來。
楊逍見她們姍姍來遲，就有點生氣了：“曉芙剛來珠園的時候，我就吩咐過你們，她不是一般的賓客，要你們好好照看她，今日她受此重傷，事前竟無一人得知，事後也無一人服侍，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豆蔻嚇得跪了下來，顫聲道：“紀姑娘喜好清靜，事事又親力親為，讓我們不必在旁伺候。”
楊逍怒道：“她不肯使喚你們，你們就躲懶了是嗎？”
他對身邊的姑娘向來婉言溫柔，鮮有這樣疾言厲色，何況豆蔻是他最中意的婢女，哪曾見過他這個樣子，一時驚惶不已。
曉芙楞了一下，忙道：“你不要責備她們，是我叫她們不用服侍我。”
楊逍眸色微沈，克制著脾氣，盯著眾婢沒有說話。
曉芙道：“我不喜歡呼奴喚婢，從前在峨嵋便是如此。”看見豆蔻她們已被嚇得慘無人色，都快哭出來了，於心不忍，又勸道：“她們也是聽了我的話，才不在我跟前伺候。你又因此責備她們，豈不叫人為難？她們每日在樂逍堂忙碌辛苦，你都是看在眼裏的，哪裏就躲懶了？”
楊逍冷眼看著她們，怫然不語。
曉芙怕他發火，向豆蔻使了個眼色，說道：“是啦，這會子我肚子餓得很，可惜這腿腳不靈便，煩請豆蔻姐姐去幫我做點小米粥來。”
豆蔻會意，忙道：“是、是！”領了眾婢退下。
曉芙見楊逍仍是板著臉，便輕輕往他懷裏一鉆，忍著雙臂疼痛，抱著他的腰，仰頭看著他，淺笑道：“你心疼我，也不該拿別人出氣。”
楊逍嘆了口氣，臉色松緩了一些，伸手輕輕捏住她下巴，沒好氣道：“我哪裏是心疼你，我是心疼我自己。剛才看到你渾身是血，我的五臟都揉碎了。”
曉芙坐直身子，保證道：“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養傷，再不會練劍了。”
楊逍垂眸看她：“到底是練劍受的傷，還是跟珊瑚打架受的傷？”
“沒有、沒有！”曉芙忙道：“你這是聽誰說的？”
楊逍沈色道：“你身上的創口幹凈利落，皮肉肌理絲絲分明，有幾劍還深入到骨縫，顯是極鋒銳的劍器所傷。你的玄女劍以沈雄穩捷著稱，劍身雖然輕巧，卻不鋒利，就算真如你所言，是練劍時脫手飛出，反噬自身，也不會造成這樣的刀口。”
說著，他莫名有些酸心：“光明頂上，只有四把寶劍能有此鋒刃。當年新月劍派的掌門克蘭江，為了給陽教主賀壽，將珍藏的四把稀世寶劍送給了教主。後來，教主又將這四把寶劍賞分賜給教眾。一把是棠溪劍，賞給了範兄弟；一把是龍泉劍，賜給了我；一把是天虹劍，給了曹珊瑚；還有一把明月流光劍，去年苦兒剛來的時候，賞給了她。把你傷成這樣，自然不會是苦兒，也不可能是範兄弟。如果不是珊瑚的話，難不成是我？”
曉芙被他說的有點心虛，知道再也瞞不了他，只得顧而言他：“胡醫仙都說了，我的傷沒有大礙，很快就好。”
楊逍冷道：“你既不肯說，我去問她。”
曉芙急道：“千萬不要！”拉住他衣袖，一臉認真：“我就跟你說了吧！其實是我趁你不在，悄悄找她比武的。我自己技不如人，約架輸了，難不成還放潑撒賴，厚顏無恥地怨人家？本來掛了彩，我都覺有辱師門，你還要再提此事，我什麽面子都沒有啦。”
楊逍心知二女脾性，挑起比武的人當然不會是曉芙。只是，心下也不禁疑惑，以曉芙的武功，也不至於被她傷成這樣。
曉芙生怕他深究此事，又道：“咱姑娘家切磋武藝，你一個大男人摻和什麽？難道我以後每次與人比武，輸了都要你來出頭？”
楊逍又將她摟到懷裏，疼惜道：“這姑娘家的纖纖玉手，其實有很多用途，但最要不得就是只知道舞刀弄劍，跟這個比武，那個比武。看你傷成這樣，身上一定很疼吧？”
曉芙柔聲道：“不疼。”摸摸他的臉，微笑道：“真的，不疼。”
楊逍捏住她的小手，盯著她看了會兒，無奈一嘆。
過了幾日，曉芙塗了胡青牛的藥膏，傷口已好了幾分，疼痛也減輕了許多。
她身上舒服了些，每日躺在床上讓婢女照顧，既覺得憋悶，也不太好意思，總覺得麻煩了別人。楊逍見她如此，就親自照顧她，若她厭煩的時候，就牽了青牛貝貝，暫時放下了教務，陪她外出散心。
兩人並騎，她倚在楊逍胸前，不花半點力氣。楊逍對她千依百順，便連那青牛貝貝也是如此。
那青牛極有靈性，每次見曉芙來了，就兩腿一曲，俯身趴下，方便曉芙上背。直到曉芙坐穩，它才挺直牛身。
貝貝雖是青牛，但牛蹄奔跑極快，一般的馬兒均不及它。平日楊逍坐在它背上，它一發足就疾如閃電，有時跑得興奮了，便是楊逍喝它停下也不肯。但奇怪的是，曉芙每次跨坐它背上，它都走得小心翼翼的，速度極是平緩，生怕顛著、摔著了她。
楊逍心下大奇，怎地貝貝見到曉芙竟是這般恭敬溫順？難道它也知道曉芙是女主人？
忽又想起一事，就是每當貝貝看到苦兒，態度則是完全不同。每次苦兒經過它身邊，它就會瞪大眼睛，用蹄子刨地，擺出攻擊的姿態，嚇得苦兒一見到它就離得遠遠的。是以平日楊逍與諸法王同殿議事，但凡苦兒在場，他都不將貝貝牽出來，生怕貝貝襲擊她。
這一日清早，他們騎著青牛四處閑逛，曉芙說光明頂的東邊、南邊的風景都看過了，想往北邊走走。楊逍道：“北邊都是一片大沙漠，沒什麽好看的。”
“大沙漠？”曉芙問道：“是不是之前我們去桃花島時，經過的那片烏蘇沙漠？”
楊逍頷首：“嗯，就是那兒。”
曉芙恍然道：“我想起那個沙漠上，有一個‘夫妻客棧’。”
楊逍微笑：“是的。”
曉芙笑道：“那日我們住在夫妻客棧，胡青羊因鮮於通的事，憤世嫉俗，以為我們是恩愛夫妻，要殺我們。當時，我只覺得那家客棧驚悚恐怖。可現在回想，她開設的客棧，以‘夫妻’為特色，裏頭的茶杯、碗筷成雙成對，墻壁上畫了比翼鳥、連理枝，店內也有很多鴛鴦、並蒂蓮的飾物，客房是婚房的擺設。這樣的格調真的好浪漫啊。”
楊逍淡笑道：“你要想念那裏，我便與你舊地重游。不過，那日範兄弟勒令胡青羊關閉客棧，返回貴州，終身不得再踏入西域……也不知客棧還在不在呢。”
曉芙微感可惜，道：“那就不去了。就讓那個地方留在我的記憶裏面吧。”眼睛彎了彎，甜蜜一笑：“我和你去過的地方，都在我的記憶裏面。”
楊逍垂眼看她：“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更多好玩的地方。”
曉芙眼中閃過一絲憂傷的神色，努努嘴，道：“我寧願這傷永遠好不了，你便這般天天陪著我。等我傷好了，你又去忙明教的事了。”
楊逍聽她說的傷感，憐惜之情油然而生，柔聲道：“以後再忙，我也要將你帶在身邊。”
曉芙嘆道：“自我和苦兒踏出江湖以來，經過多番殺戮。隱約覺得，這武林中紛爭不斷，恩怨不盡，人人忙碌不停、殺伐不休。只盼消滅彌勒宗的大事一了，我們也能找片沙漠隱居，或者也開個客棧，那樣既不會很忙，也有點小事情幹，再也不理江湖中打打殺殺的事。”
楊逍搖頭道：“就算收覆了彌勒宗，我一時還不能跟你去享這清福。教主待我恩重如山，他肩上擔負著驅虜覆國的重任。他一日大業未成，我萬不敢舍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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