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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瓊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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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瓊亂玉

099

冬至過後,曉芙就在樂逍堂中住了下來。

自那晚與楊逍一吻定情,一段甜蜜的戀情悄然展開。

戀愛中的逍芙,像兩只恩愛的小鳥,相互依偎在枝頭。他們每天形影不離,漫步在逍遙仙館的小路上,連空氣中也彌漫著幸福的味道。

大地被一層薄薄的白雪覆蓋,仿佛是天上灑下一片純凈的羽毛。

這日,陽頂天和夫人特別邀約了他們兩人,一起在凝翠園中賞菊花,喝美酒。

陽頂天端起酒杯,對曉芙微笑道:“紀姑娘,當日全靠你的家傳寶物白玉牛吊墜,我們才能擊退彌勒宗的敵人,你對本教恩高義厚,這一杯菊花酒,是我敬你的。”

曉芙忙道:“陽教主太客氣了。”回敬一杯,一飲而盡。

陽頂天豪氣地說:“陽某素來有恩必報,紀姑娘想要什麽報酬,盡管開口。”

陽夫人盈盈笑道:“紀姑娘是楊左使的知己,和本教同氣連枝,自己人有難,出手相助是理所當然之事。夫君你若太過客氣,只怕會嚇到人家呢。”

曉芙臉上一紅,與楊逍的目光交匯,流露出一種心照不宣的情意。

二人相戀的事早在教中流傳開來,陽頂天開懷大笑,道:“夫人說得對,既是自家人,我說這些客套話,倒顯得生分了。”

楊逍伸手握著曉芙,和她的手指輕輕勾在一起,滿眼都是愉快甜蜜。

陽夫人又給曉芙斟了杯菊花酒,道:“這菊花酒是用我們西域獨有的冰菊所制,香味濃郁優雅,沁人心脾,有清熱解毒,活血養顏之效。”

曉芙點頭讚道:“此酒輕啜入口,清而不濁,和而不猛,濃香入肺,唇齒留香,確實是難得的極品菊花。”又道:“在我們峨嵋山,也有一種雪菊,能治頭風,安腸胃,定驚止痙,久服還可以延年益壽。用它釀制出來的菊花酒,酒質醇和,綿甜爽凈,其濃香也不輸於西域冰菊。”

陽夫人笑道:“哦?真的嗎?看來,昆侖山的菊花和峨嵋山的菊花,那是不相上下。”她頓了頓,說道:“其實明教的武學,與峨嵋派的武學也是各有千秋。我們對令師也仰慕已久,只恨一直無緣一見。常言道,有其師,必有其徒,紀姑娘一表人才,俠肝義膽,令師自是個了不起的巾幗人物。”

提起滅絕師太,曉芙心中歉疚,但又頗感自豪,說道:“家師雖是女流之輩,但胸懷大志,赤心為民,一生以驅除蒙古韃子,恢覆漢人河山為己任,確是巾幗英雌。”

陽頂天澹笑道:“滅絕師太行俠好義,抗元保民,名揚四川,我們明教雖身處西域,但亦早有耳聞。本教的宗旨,同樣也是驅除韃子,恢覆漢人河山,如果日後我們兩派能夠通力合作,消滅韃子就指日可待了。”

曉芙聞言,眉頭輕蹙,尷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陽夫人續道:“如果令師肯與我們教主結為同盟,他日趕走蒙古人,教主取得帝位,天下兵馬女元帥一職,非師太莫屬。”

曉芙怔楞了一下,道:“可我師父說過,將來趕走蒙古人,應該要從少林、武當、華山這些名門正派中,選一個德高望重、人人心服的豪傑出來做明主。你們明教的名聲在中土不好,江湖群雄不肯信服。”

曉芙為人耿直,說話不懂得拐彎抹角,從前滅絕師太怎麽說,她便怎麽認為。

此言一出,眾人登時皺眉不語,楊逍更嚇了一跳。

空氣仿佛凝固,楊逍見教主臉有不悅,馬上賠笑圓場:“攘外必先安內,明教當前大事,是要先對付彌勒宗,一統聖教。至於驅除韃子之事,也不能急在一時。”

陽頂天心思深沈,掀起眼簾幽幽地掃了曉芙一眼,忽然哈哈暢笑,對陽夫人說:“楊左使說的對,我們當下第一要緊的事,是統一聖教。將來誰當皇帝,實在言之過早了。”

陽夫人忙道:“是妾身失言了。”

陽頂天低頭喝了口酒,目光森森冷冷。

眾人用過酒菜後,陽夫人讓曉芙陪她到園子中走走,陽頂天將楊逍單獨留下,與他繼續對飲。

喝了三巡,陽頂天的臉色倏然沈了下來,淡聲道:“紀姑娘系出名門,端莊秀雅,氣度高華,舉止間透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令人敬畏三分。她與那美艷張揚,輕狂驕躁的曹珊瑚,當真是截然不同。”

楊逍微哂:“嗯……她們是性格完全不同的女子。”

陽頂天挑眉:“性格雖然不同,但脾氣卻是一樣。”

楊逍一怔,心裏微微一沈。

陽頂天看著手中的透明琉璃刻花酒杯,杯中漂浮著幾朵菊花,話裏有話:“你看這冰菊在杯中綻放,哪怕經過長時間的浸泡,花型依然完整。不像那些普通的菊花,浸泡後便難以維持原型。”

楊逍臉上微微發燙,道:“曉芙和珊瑚,確實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們都有自己獨特的個性和氣質。”

陽頂天如月光般的目光在他臉上微微一轉,道:“正因為她們個性獨特,所以不容易受人影響。而且,她們有自己的信仰。曹珊瑚所信仰的,是她的大哥曹粲,而紀姑娘所信仰的,是她的師父,是她出身的名門正派。她們對自己的信仰非常堅定,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楊逍看著他杯中的菊花出神。

陽頂天輕輕搖晃酒杯,淡淡道:“你再看,這冰菊的花瓣,即便浸泡的時間再久,絳紅湯色始終不減一分。”

楊逍的表情凝固了,難言地尷尬。

陽頂天盯著他:“當年你與曹珊瑚相戀,曹粲反叛作亂,她寧願舍你而去,也要誓死追隨她的大哥另立山頭。紀姑娘也會是一樣。她從小生在峨嵋,長在峨嵋,西域冰菊再好,她最喜歡喝的,始終都是峨嵋山的雪菊酒。在她眼中,明教永遠比不上名門正派。”

楊逍沈默無語。

陽頂天喝完那杯酒,道:“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素來視我們為死敵。今日你與紀姑娘相好,不過歡愉一時。他日兩派一旦發生戰爭,紀姑娘會站在哪一邊?你身為本教光明左使,又該如何自處?”

這些問題楊逍不是沒有想過,聽陽頂天這麽一說,眼神中不禁充滿了迷茫和掙紮。

陽頂天續道:“你跟她在一起,滅絕師太會讚成麽?如果滅絕師太不讚成,紀姑娘會為了你而違背她師父的意思嗎?日後雙方起了沖突,你能像當日放棄曹珊瑚那樣,放棄紀姑娘嗎?”

楊逍一時啞口無言。是啊,當日曹珊瑚為了曹粲而背叛明教,他尚且可以與之決裂,但他日明教與中原各派交戰,他是否也能跟曉芙劃清界線?

陽頂天肅聲道:“還有,現在紀姑娘之所以肯和我們一起對付彌勒宗,是因為你讓她以為,彌勒宗害死了她的父母。而事實上,她的父親紀英是因為救助一個被欺淩的婦女,死於市集流氓之手,跟彌勒宗一點關系都沒有。至於她的娘親……如果紀姑娘知道,當日你為了博取她的信任,讓手下配合你在紀府表演英雄救美的戲碼,還誤殺了阮氏,你猜紀姑娘會原諒你嗎?”

陽頂天的話,猶如一把沈重的鐵錘,狠狠地砸在楊逍的心上。

楊逍悚然一驚,顫聲道:“教主明察秋毫,屬下什麽都瞞不過你。”

陽頂天拿起酒壺,又向酒杯裏慢慢地倒入菊花酒,捏著酒杯,對準嘴唇,慢悠悠地喝下,漫不經心地說:“咱們男人啊,無非是想找一個能讓自己安心的女人。如何抉擇,你得仔細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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