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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緋—收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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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緋—收束

唐銘雙眼通紅,嗓子裏面發出含混的聲響。

“可我也不想讓她贏啊。”她看著唐銘喃喃道。

外面開始飄起雨絲,松軟的泥土和水跡會留下更多的痕跡,她覺得該走了。

站起身來的那一瞬間,唐銘爆發出回光返照的力量,扭動著想來拽她的腳腕。

殷緋想了想,跨過他去,從那個用黑色圓珠筆寫滿了他日記的抽屜裏,拿出那個破舊的宇航員毛絨熊,放在他臉旁。

想來小時候唐銘就是經常抱著這只熊,躲在閣樓裏。

“馬上要下雨了,沒有星星,”殷緋蹲在他旁邊低頭看著他,道:“但是天氣預報說明天晴,如果你還能撐到明天的話,說不定能看到。”

就在他看見那只熊的一瞬間,他的眼神似乎穿越了遙遠的過去,然後終於開始源源不斷地向外滲出淚水。

這是她認識唐銘以來,第一次看見他的淚水,也是唯一一次他崩潰的瞬間。

淚水浸滿了唐銘的臉,他失焦的眼神似乎正在努力從混沌裏掙脫出來,她站起來往外走。

他一直一邊掙紮著,一邊拼命喊她的名字:“阿緋,我,如果下輩子.....”

殷緋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只是道:“不要再怕了。”

她對唐銘道:“如果有下輩子,勇敢一點,做個好人。”

她處理好所有痕跡,走下樓,金聚在門口,他們原路返回,閣樓的門輕輕地關上。

唐家老宅依舊靜悄悄的,墻上纏繞的藤曼沈默地註視一切。

從外面看,二樓窗戶裏依舊漆黑一片,整個建築和他們來時沒有任何兩樣。

只有他們知道,唐銘正在裏面逐漸走向死亡。

*

“結束了?”金聚問她。

她道:“快了。”

半夜的時候,唐槿問她進度如何,她回了一個ok。

大概是唐槿想要快點看到進度,隔天之後,他們就動身回來了。

唐槿回來的第一時間就來找她,他們再一次密會,殷緋給她看了唐銘在跳下懸崖的視頻。

唐槿問:“屍體在哪?”

她道:“沈水了。”

唐槿點頭。

殷緋知道,唐槿之所以相信她,是因為在懸崖邊的那天,有人在遠遠地看著他們。

金聚和她早就註意到了那人,在演完那出戲之後,他們她讓大多數兄弟離開,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唐龍回來,第一時間得知兒子在發布會上的醜聞和失蹤的消息。

不知道是因為唐槿的運作,還是唐龍放棄了對這個兒子的栽培,接下來唐龍也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再去找唐銘。

和唐槿見面之後,殷緋離開了B城,一路南下,找到了魏途。

他現在開著一個餐館,這十年間她和金聚一直持續不斷地關註他。

似乎在那一次之後,他倒是真的改頭換面重新生活了。

她見到魏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看見她,魏途楞了一下。

殷緋站在一旁,隨後魏途便很有默契地關了店門,拉下卷簾門。

她往外走到一片空地上,魏途跟過來,假肢看起來走路還是有些費勁。

她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他才跟上來,從兜裏摸出一包煙,問她要不要。

她掃了一眼,是魏途以前看不上的便宜牌子。

她拒絕了,魏途問她:“現在來找我,是有事吧?”

殷緋沒直接回答,問道:“魏星出國的事已經辦妥了吧?”

魏途點頭,說:“已經出發了,現在應該在轉機。”

魏途又道:“其實她走之前,說這幾年還是挺感謝你這個匿名捐助人的,她學這個專業我本來供不起,更何況要出去深造。那些申請學校的事我也不懂,多虧你找的幾個老師。”

殷緋道:“沒關系,我的錢不是白出的。現在差不多要到你還的時候了。”

魏途猶豫了一下,問:“唐銘......死了?”

她道:“快了。”

殷緋又看他了一眼,道:“當年逼死許苑,你也有份,讓你還好好地多活了這麽多年,我是看在魏星的面子上。”

他問:“你想我給許苑抵命嗎?”

殷緋笑了:“你還當你是當年的魏哥?要是沒有我,這幾年你們兄妹倆能活下來?你的命值幾個錢?”

魏途臉上一閃而過的難堪,問:“那你想怎麽辦?”

“唐銘當年做的事,所有證據我都準備好了。等時機合適,你去認罪。必要的時候,唐銘就是你殺的。”

魏途似乎還有疑慮,殷緋淡淡道:“我不是來和你商量的,現場痕跡我們處理過,你就算不認,到時候也會查到你頭上。”

殷緋又笑道:“而且,就算你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你怎麽保證他們相信的是你不是我呢”

有人保她,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替罪羊。

當年唐銘他們對許苑做過的,現在也輪到她以牙還牙。

魏途終於無話可說,他在抽完了一整根煙之後,沈默地嘆了一口氣。

“還有沒有別的路可以走?”魏途道:“我不想讓魏星知道我曾經真的......”

殷緋感到好笑,問他:“你這樣說,會不會有點晚?”

他沒有再接話,只是沈默地抽著煙,脊背彎了下去。

“接下來的步驟會有人來通知你,”她道:“不用想著跑,你也跑不掉。”

當天晚上,租給魏途房子的房東給她發消息說,老板,魏途退租了。

她以為魏途要跑路,可是她派去跟著魏途的人報告,並沒人從他家裏出來。

第二天早上,她喊人去看,發現魏途在家裏服藥自殺了。

他或許知道自己無路可走了,最後在桌子上留了一封遺書。

裏面並沒有提及許苑,只是語焉不詳地說自己自從殘疾之後一直精神抑郁,只想早日解脫之類沒用的話。

這遺書一半是給魏星,另一半是給殷緋用的。

魏途的認罪本來也不是計劃裏重要的一環,現在他死了,對她來說也算目的達到了。

她給外人看的劇本已經能圓上。

唐家兩姐弟爭奪家產,姐姐要抖落出弟弟當年逼死許苑的事。魏途作為被雇傭的兇手,如今和唐銘商量未果翻臉,唐銘爭吵中失手殺死魏途。

許苑的哥哥周逸青從海子箐來到雁江為她覆仇,認識殷緋。

殷緋不願見周逸青去殺害丈夫,於是將魏途的屍體交給周逸青,謊稱這是唐銘的屍體。

唐銘早已出逃,唐槿怕唐銘曝光自己的生活生意上的一系列罪行,幹脆對弟弟和弟媳痛下殺手。

對阿明那邊來說,無論解題過程如何,結果對了就好。

當天晚上,殷緋做了一個夢。

隔了十年,她重新夢到了許苑。

殷緋看著她身上的白色裙子,還有裙子上的羽毛,說:“你好像沒變。”

說完之後她又猛地想起來,現在不是在西河,許苑走了十年,當然不會變。

許苑笑盈盈地看著她,道:“可是你好像變了好多。”

夢裏她站在天橋上,腳下是雁江的濱江大道,是個夏日的艷陽天。

她在橋上坐下來,地面被曬得有點燙,感覺冰淇淋拿在手上半分鐘就會融化。

殷緋說:“對啊。”

許苑挨著她坐下來,冰涼的肌膚貼著她的胳膊。

殷緋看著她,說:“唐銘死了,魏途也死了。”

許苑小小地嘆了一口氣,道:“那你怎麽辦呢,殷緋,你怎麽辦啊?”

“你不用擔心,”殷緋說:“後面的事我都想好了。”

許苑伸出手,捧著她的臉,凝視著她的眼睛,說:“我不是說這個。”

“過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你還能好好繼續活下去嗎?”

殷緋很難問心無愧地說能,畢竟她人生大概最風華正茂的十年,全部都貫註在向他們覆仇這件事上。

可以說這就是她的人生夢想。

這十年來她沒有崩潰過,大多數時候,甚至包括殺了唐銘的時候,她都很平靜。

人在最初落入廢墟的時候,會憤怒,會絕望。

等人和廢墟融為一體後,廢墟本身是寂靜的。

盡管如此,她還是對許苑道:“沒事的,我在不久前,認識一個人,叫周逸青,他說海子箐一年四季得景色都很好,是你家鄉,以後我也可以去那買個小院子修身養性。”

“對不起啊。”許苑看著遠處,突然道:“其實我總覺得,是我絆住了你的腳步。”

“別這樣說。”殷緋道。

她沒有再說話,她的意識變得恍惚,艷陽天下眩暈的光斑占據她的視線,很快,濱江大橋便溶解在他們腳下。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拉開房門,金聚正在做早餐。

“唐銘昨晚死了。”殷緋一邊喝牛奶一邊道。

他問:“你派人去看了嗎?”

她搖頭,但是語氣很篤定。

似乎每一次有人死去,許苑才會出現在她的夢裏。

何建平之後的十年,魏途和唐銘是第二次。

這聽起來完全沒有邏輯,但她想許苑也不會騙她。

接下來,他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

*

在這之後,她又陸續處理了當年何建平和王山的屍體,至於魏途,確實被她丟給了周逸青。

沒想到許苑遠在幾千公裏外,還有一個爺爺,周逸青被她爺爺收養長大,竟然也會為了許苑特意來雁江給她報仇。

只不過他來得太晚,她很早就察覺到他的意圖,而等到他倆“結盟”的時候,其實她的計劃已經接近尾聲了。

周逸青是個好人,從小長在海子箐那樣山清水秀的地方,許苑的爺爺也把他教育得很善良。

更何況他在雁江沒有根基,這是個覆仇的漩渦,他一個人,最多和唐銘同歸於盡。

把一個清白無辜的人拉進覆仇漩渦背離了她的原則。她當年決定了不把魏星當犧牲品,如今也不會讓周逸青來犧牲。

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不準備讓周逸青摻手計劃的核心,在他的視角裏,大概整個事情很簡單,她綁架殺害了唐銘,他負責處理屍體。

他真正的用處,是作為警方挖出許苑案的引線。

就算他出了紕漏被抓住,魏途也是板上釘釘地自殺,遺書為證,周逸青不會有事。

再之後,唐銘失蹤的消息上了新聞。

為了把這個消息鬧大,她布置了一些很有迷惑性的現場。

而她作為唐銘的妻子,又曾經被唐銘坑害,顯然作為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在此期間,唐槿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唐槿不知道為什麽會多出一些子虛烏有的事,也不知道事情殷緋為什麽把事情鬧得這麽大,但她清楚地知道是自己指使殷緋去殺了唐銘。

而殷緋利用了她。

現在唐槿一定在心裏一遍一遍地覆盤,和殷緋聯系的各種證據有沒有被清理幹凈。

殷緋想唐槿現在肯定很慌張,並且意識到自己就是一個自爆卡車式的亡命徒。

唐槿肯定想要徹底解決這個隱患。

在雁江,唐槿不敢下手,於是殷緋啟程,向荒無人煙的地方去了。

就是在這個旅途中,她遇到了姜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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