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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咪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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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咪咪咪

即便她的愛令人窒息, 甚至流露出傷人的猙獰棱角,但那依舊是陸渺心心念念求來的。

是他要求程似錦擺脫平靜穩定的關系,揭開披著的人皮。

夜色之中, 那一點煙草的火星燃盡了,程似錦縈著草木薄荷氣味的手指鉗住他的下頷,讓陸渺不得不擡起眼, 露出一雙泛紅濕潤的眼。

在兩人短暫的對視之中,程似錦突然放棄了對他闡述是非對錯的意願,在他狼狽挫敗、傷痕累累的神情裏,她一時覺得似乎也不必證明自己是對的。

“先跟我回去。”她停頓了兩秒,“這是風口,再站一會兒又吹病了。”

陸渺轉過頭不回答, 程似錦便擡手解開大衣的帶子,想要脫給他。陸渺驀地按住她的手,不聲不響地盯著她的眼睛:“幹什麽?”

程似錦道:“我沒帶你的衣服。”

他忍不住咬著牙根,覺得心中一陣沒骨氣的酸軟疼痛。程似錦就只會威脅他,她是不是覺得這不是威脅?她不會愛人, 卻能忽然間戳中別人愛她的地方, 讓人丟盔棄甲。

程似錦把他帶回了車裏,保鏢關上車門, 上了後面跟著的車。司機安靜地開回程家老宅,從漆黑的暮夜, 行駛到遙遠的東方微微吐露出一絲淺白。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臉,剛碰到一片發燙, 對方就挪了一下躲開。程似錦墨眉微鎖, 把陸渺拉過來貼了貼額頭,溫度對比的很鮮明, 她抱住陸渺,掌心抵著脊背下的後腰,將對方攏在懷裏:“我就不該讓你過來。”

陸渺逃不開,用力地咬她。牙齒在程似錦的鎖骨上刻了一個印記,泛紅地滲了一點兒血。她卻只是抱著陸渺,並沒有推開,似乎不覺得受到傷害,哪怕曾經對她來說,情人想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跡是很冒犯的事情。

可是陸渺就算用力地咬她,程似錦也不會生氣。

她跟司機說:“給陳醫生……算了,我來打吧。”隨後親自撥通程家家庭醫生的號碼,請他過來一趟,說著把手指伸過去擋住陸渺的小虎牙。

她的指尖伸進去,尖尖的利齒壓在指腹上。陸渺又咬了她一口,程似錦說話的聲音驟然停了一下,隨後很快接續上前面的話,約好時間,掐斷了電話。

陸渺吐出她的指尖,低頭抓住她摟在腰上的手臂。程似錦卻掰開他的嘴,按著他喜歡咬人的牙齒,目不轉睛地說:“就這麽討厭我嗎?”

“……我……”陸渺說不出話,他的下頷被扳正過來,覆上一雙溫暖的唇。

程似錦抵住他的後腦,把他抱在懷裏親吻。她的氣息宛如游蛇般深深探入、滲透進四肢百骸的每一寸,洶湧進入他的齒關,只要陸渺願意,他可以咬程似錦的舌尖、咬她的嘴唇,把她最柔軟最容易破損的地方撕咬得見血,讓濕潤的口腔磨損她的傷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難愈合的鈍痛。

陸渺怔了半晌,竟然無從下手。他知道嘴裏的傷口很難愈合,於是又誕生那些不合時宜的心疼——小貓的尖牙幾次松開,只任由飼主長驅直入,把他的反抗攪得粉碎。

他喘不過氣時,程似錦便先松開陸渺,低聲道:“好熱,你真的生病了。”

“……放手……”陸渺說,“會傳染。”

“我為什麽會怕這個?”

“你的腦子也不好用。”陸渺的聲音低弱幽微,“你們都說我理想化,說我學不會趨利避害,我是笨蛋。那你怎麽不知道離我遠一點……你也是笨蛋。”

“聰明人那麽多,從來都不稀罕。”

車內沒那麽冷,陸渺的臉上很快看得出發熱的樣子。程似錦把他抱在懷裏時,他也不再反抗,只是抵著她的肩膀,埋在肩頭上默默流淚。一個人怎麽會有那麽多眼淚?在一片寂靜中,她肩頭的布料慢慢濕潤。

程似錦有一刻的失神,錯覺般聽到眼淚流下來的聲音。可是轉過頭,周圍依舊只有車輛平穩行駛的細微聲響,破開夜空的一縷霞光漫湧進車窗。

回到程家後,程歸榮和周淑珍對今夜的事不聞不問,只是早上讓管家問程似錦要不要一起吃飯,她當時在跟陳醫生說話,讓他們不用等自己,另外給管家寫了一份清淡營養的藥膳單子,請一位新的阿姨分開做。

“其實沒什麽太大問題,只要多註意休息就行了。”

陳醫生是這麽說的。

陸渺的體檢數據一向正常,自從他來到程似錦身邊後,每個月都會被卓管家帶去仔細檢查一遍。可他這麽容易生病、身體吃不了一點兒苦,陳醫生最後也只能說,或許每個人體質不一樣。

什麽叫體質不一樣,難道就是天生嬌養的命?只能當別人手裏寵著的小少爺。

陸渺檢查完沒多久就睡著了。程似錦望著他的臉看了半晌,那對漂亮的眼珠看不到了,只望見低垂的眼睫抵在枕邊,厚被子擋住了臉,露出一截高挺的鼻梁。

臉還是有點紅。

她伸手去摸了一下。陸渺睡著之後,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別扭,那麽溫順、柔軟,身上沒有一根原生的刺,很符合一個美麗擺件的定位。

可他和自己的外表卻完全不同。陸渺身上長滿了刺,有一些甚至是從“善良”、從“無私”這種形容詞上長出來的,所以就算紮在程似錦的手心裏,刺得她顯露出生疏笨拙的一面,她也生不起氣。

-

長久的疲憊和寒冷,讓陸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從那個夢裏掙紮出來,在對神父說我願意之前突然蘇醒,迎面是一片柔和的日光,灑落在臉上。陸渺對著陽光發了一會兒呆,記憶慢慢地回籠。

房間裏沒有別人。

床頭放著一杯水和配好的藥。他又打了退燒針,針孔上的輸液貼還沒摘下去。陸渺坐在床邊喝了一口水,見到一個完好的手機放在那裏。

他伸手拿起來,沒有鎖,打開的頁面是一個備忘錄:

“會親友。晚上回來,乖乖喝藥,管家會照顧你的。”

程家有很多地位不低的故交親友,臨近年節,能抽得出空來的長輩故交都回到京陽,作為程家唯一的繼承人,交情傳到她的手裏,難免要去見一見。

陸渺關掉備忘錄,看了一眼,程似錦給他辦了一個新的電話卡,似乎是她的副卡,所有消費都從她那邊劃,手機下還放著一個銀行卡,也是差不多的功能。他的聯系列表一片空白,再也沒有任何人好擔心了。

他倒在床上,對著唯一的那個聯系列表看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茫然地摁了幾下,發了一句:

“幹嘛給我錢。”

他又用不到……

無論是金林別墅還是程家,只要跟管家說一聲,需要的東西很快就會有人送過來。陸渺其實不需要什麽錢,他吃什麽、穿什麽,都是程似錦決定的。

父母入獄,唯一的親人也離開了。程似錦得到了對他宣布占領的權力,簡直像是一位新的監護人。

陸渺以為她不會回,對方畢竟每天都有很多正事要做,不像自己這麽沒用。但只過了兩分鐘,程似錦忽然回覆問他:“你不玩游戲?”

沒等陸渺回覆,又一條發過來。

“那你想要什麽?跟我說說。”

陸渺對著這句話沈默片刻。他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很過分的念頭,至少他自己這麽覺得。

面對這種好像能滿足一切需求的問題時,他反而非要提出讓她最不能接受的那個、讓她一定會嚴厲拒絕的那個……於是他回答:“我想跟你結婚,可以嗎?”

這句話不長,在組成詞句的過程中,他打錯了幾次,手指明明沒有凍僵,可還是有一點發抖。

程似錦果然沒有回。

這次應該是他贏了。可是這種戰爭到底有什麽意思?陸渺看著停止變化的屏幕,覺得自己其實從來都沒有贏過一次。

他只在跟其他男人的競爭中取得了微不足道的勝利。可是在程似錦面前,在他真正需要取悅、需要爭取、需要得到的人面前,他從來都沒有取得上風。

那些失敗的男人都搞錯了對象,他們要競爭的完全不是任何別的雄性動物,是她。是程似錦自己的考量與審判。

過了十幾分鐘,她回覆了一句:“不要開玩笑。”

陸渺心裏早就沒有盔甲可言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對程似錦的任何話語全無抵禦防備的能力。但越是痛苦難受,他言辭中表現出來就越堅定執著:“我沒有開玩笑。我要當你的戀人就是為了結婚。”

“你是要報覆我麽?”

程似錦太敏銳,很會覺察陸渺一些細微的心思。

陸渺答不上來。

她很快又發了一條,說得是:“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我就算以後跟別人結婚,也只是因為利益構成的商業聯姻。背叛家族期望和集團利益來做這種沒必要的面子工程,很不理智。”

她說得沒有錯。

程似錦又不是普通人。

陸渺捏了捏喉嚨,明明喝了水,喉口還是幹澀得像有刀片刮下去,擡手想擦眼淚的時候,才發覺哭幹了,只是眼睛熱痛,卻流不出來眼淚。

他不想讓程似錦看穿自己很難過,把手機關掉,再也沒回覆,躲回床內側的一個角落。

過了半小時左右,給小陸先生準備新衣服的管家忽然瞥見大小姐的車開回來。老管家詫異不已,連忙迎上去:“少東家,是有什麽東西沒備齊嗎?您怎麽回來了?太太說您要在那邊待到……”

程似錦擡腿上樓,渾身低氣壓地冷著臉,一雙黛眉緊緊地攏在一起。她問:“他吃東西了嗎?”

老管家楞了楞:“小陸先生沒要東西吃,林媽上去問了一趟,說還睡著。”

程似錦道:“現在給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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