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東開車把蘇瑤送到了警局。她不是執勤, 所以也要匯報情況。蘇瑤進去，林振東在外邊兒等。

車停在警局對面的路邊，他把駕駛座放下，躺在上面看手機。

林振東的手機依然是最普通的智能機。他不玩游戲, 不看八卦。跟蘇瑤結婚以後, 他的生活規律的像個老爺子一樣。

他本想看看朋友圈兒, 但只刷新了三條, 還有一條兒普法的。怪只怪他微信裏的好友左右不超過三十個人。

林振東關了手機，躺在那兒閉上了眼睛。瞇了一會兒有點睡意, 等再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真的睡著了。他看了看表, 艹！一個多小時了。

正要給蘇瑤打電話，餘光突然看到自己一側的玻璃上靠著個人。他定睛分辨了一下，正是蘇瑤的褐色的大衣。

林振東在裏面敲了幾下車窗，窗外的人聽見聲音轉了過來。

他把車窗搖下, 一陣冷風伴著馬路車流的聲音傳來，林振東微惱：“你出來了怎麽不叫我？”

蘇瑤裹了裹衣服, 說：“我看你睡的正香。”

林振東把車窗搖上，打開車門。蘇瑤站在門前，林振東大手一撈, 把人撈進了自己懷裏，順手又把門關住。

越野的空間寬敞, 可也經不住兩人疊在一起。蘇瑤臉凍的通紅，縮在他懷裏一動不動。

林振東摸著蘇瑤，渾身上下哪兒都是涼的, 冷風像是吹透了她的身子一樣。林振東摟緊了她，用自己的體溫中和，低聲罵：“草！你特麽要心疼死我啊！”

蘇瑤把臉貼在他鼻子上，低聲笑：“這點兒風還凍不著我。”

林振東聽了更氣：“要凍去你們警察大隊裏凍去，別在我這兒玩兒什麽刀槍不入。”

他聲音快又粗，帶著股他固有的野蠻和霸道。喉嚨的振動傳到蘇瑤的臉上，酥酥麻麻。蘇瑤無聲的笑了笑，頭埋的更深了。

林潯錄完口供已經夜裏十一點多了。淩塵和程星河等人都跟了過去，十分配合的回答了幾個問題。臨走的時候，一位民警送他們。

走到車前，林潯定住腳步，回頭問：“兇手是路子萱嗎？”

民警楞了一楞，有些難以回答：“這個我們沒辦法斷定。口供和證據都在調查中，不到最後我們警察沒資格給任何人定罪的。不過你放心，有消息會通知你，到時候庭審你也可以過來。”

這段說辭熟練又貼切，卻平覆不了當事人的心。林潯木訥的點了點頭，上車了。

一路上她都看著窗外，心事重重。路子萱為什麽要殺人？她的禮服和妝容完全不是為了這個命案來的。一個疑點，一團迷霧。與她毫不相關，又讓她難以平覆。

回到賓館，淩塵給她倒了杯熱水，輕聲安慰道：“別想了，人自有自的定數。”

林潯喝了幾口，輕聲說：“我還是害怕，那個男人他……”

她說一半說不下去了。那個男人向她求救，可惜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淩塵了然，單手把她摟在懷裏，手背輕輕拍著她單薄的後背，像哄小孩兒一樣。

“忘了吧，別人的事兒，旁觀者終究是無可奈何的。”

淩塵知道這種場面一定在她心裏留下不少陰影。他很耐心的哄她睡覺，一夜都抱著她。

第二天早上，林潯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早飯的時候，尤江來了電話。劇組明天就要正式來了。

淩塵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尤江，說明了現在的情況。路子萱是和劇組單線簽約，找人頂替她以後，將不再和劇組發生任何關系。並且電影還在拍攝期，媒體的曝光都還沒出來，換人幾乎不受影響。

那邊尤江沈默了一會兒，同意了淩塵的提議。

整個劇組在第二天到了文壇縣，林潯繼續做她的小助理，有時候忙的忘了自己。但閑暇時候，總會想到那個晚上。

有一天林潯在路邊買東西的時候，碰到那晚一開始出現的女警官。她穿著裙子，頭發散下來，溫柔的林潯幾乎要不認得了。兩人都在買日用品，還是蘇瑤先認出來的林潯。

蘇瑤詢問她有沒有留下什麽不良影響，林潯搖頭。

分別時，林潯終於鼓起勇氣問她路子萱的情況。不出意外，蘇瑤的回答同樣很保守。證據鑒定程序沒做完，沒開審，一切都是未知數。

好在林潯要到了蘇瑤的電話，問她可不可以有情況立刻通知她。雖然普通刑事案件不歸蘇瑤管，但她還是答應林潯了。

兩人拿著購物袋往外走。林潯忙著在手機裏存蘇瑤的電話，一個不穩，手裏的水掉到了地上。一時間，兩人同時彎腰去撿。蘇瑤手快，先一步拿到了，她笑著遞給林潯，卻在看到她脖子上的玉墜時楞住了。

林潯察覺，接過水，往自己的脖子上看了看。

她耳邊突然響起了老板的話，那是他在雲南時，從一個老婆婆手裏得來的。當年有場規模巨大的緝毒案件，是一個警察留在那兒的。

猜測尚未在林潯腦袋裏成形，蘇瑤就開口了：“這塊玉很漂亮。”

林潯擡手撫了一下，冰涼潤滑的觸感傳入她指尖。

“是一個警察的吉祥物。”

蘇瑤眸光微閃。她方才只是覺得像，卻沒料到天下有這麽巧的事兒。

林潯從她的眼睛裏讀出了所有，擡手摘下來，捧到她面前。

“一位伯伯從雲南帶回來的，說是保了一個警察的命。”她頓了頓，看著蘇瑤盯在玉上一動不動的眼睛：“是你的嗎？”

蘇瑤猛然回神，看向林潯，頓了一秒，擡手把玉拿到手心裏，像是看著久別重逢的故人。

林潯：“拿回去吧。”

蘇瑤卻極輕的搖了搖頭，把玉又放回林潯手裏：“他都已經不要了，誰拿著就是誰的緣分。留著吧。”

林潯想說些什麽，蘇瑤已經沖她一笑，大步走開了。

林潯獨自站在原地，楞了好久，重新把繩子系在脖子上。她想，這輩子應該是不會摘了。

之後的幾天裏，林潯時不時翻出手機，看著蘇瑤的號碼猶豫不決。她想問，但心底有知道不會那麽快出結果。就算出了結果，多半是她不願意看到了，又多了層害怕。

尤江就是在她盯著手機發呆時過來的。

他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舒展了一下四肢，說：“我倒是想知道，你是好奇，還是擔心。”

林潯被他嚇了一下，驚訝擡頭。

尤江不急不緩的問：“好奇原因，還是擔心她的結果。”

林潯抿著唇，說：“自然是都有。”

尤江聽了，低笑一聲，說：“看，所以你自始至終是個旁觀者。只不過比別人更掛念一點兒，但千萬別讓自己陷進去。她怎麽做是她的選擇，我們不知道，就不要去亂猜想。也不要把自己卷入這種惶恐之中，一切都是徒勞。”

林潯低著頭，思考。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你需要關心解決的地步，你自然不能若無其事。但沒有，就別太不能自已。”

林潯聽了尤江的話，覺得自己太過放在心上。她開始調整自己的狀態，開始一頭紮進拍攝裏。

三天後，事實證明尤江的話是對的。事情真的到了你需要關心的地步，便不能若無其事。

那天林潯正在片場和和淩塵對詞，場務跑過來說有個律師找她。

淩塵皺著眉毛問：“找誰？”

場務：“找林潯。”

淩塵心底隱隱升起一絲不安，林潯卻突然迫不及待。她幾天來壓抑住的擔憂和若無其事，這一刻猛的爆發了。

她按照傳話人說的，去了西面街道的咖啡廳裏。一進門，林潯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女人。

觸及鎖骨的短發，白色的襯衫，黑色的小西裝外套。她打理的幹凈又幹練，坐的筆直，眼睛看向窗外。

林潯走過去，女人轉過頭來。是個漂亮的人。

林潯自我介紹：“我是林潯，請問您是虞律師嗎？”

虞帆淡笑，和她握手：“我是虞帆，現在路子萱的代理律師。”

林潯坐下，甚是來不及問她為什麽要找自己，而是脫口而出打聽路子萱的情況：“路子萱怎麽樣？兇手是她嗎？”

虞帆被她激動的情緒和直白的問法搞的一楞。但她很難和非專業人士計較細節問題，便回答了她想知道的。

“根據檢察院院現在掌握的證據，和她自己的口供，死者周方正確實是她殺害的，並且還有另一位傷者李瀟也指認了兇手。”

林潯聽完楞了足有五秒，最後安靜的低著頭。

路子萱她認罪了，真的是她殺的。

虞帆：“不過兩人的證詞大有出入，所以控方還在繼續取證。”

林潯擡頭：“大有出入？路子萱怎麽說的。”

虞帆沈默了片刻，道：“路子萱說她殺死周方正，是因為當時死者正在對她意圖強/奸，她屬於正當防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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