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簧床上楊德榮一蹦三尺高，把身旁的老婆彈了翻個兒，他連忙躡手躡腳跑到客廳，又問：“你撿、撿的？要錢嗎？”

“廢話，不要錢哪兒輪得著我撿？”

“那，那……”

林潯憑空白一眼，楊德榮兩種情況下會變結巴，為財屬其一，為色屬其二。

她耐心把和淩塵的約定和楊德榮說一番他才平靜下來，好一會兒才接受了一個名不見經穿的小劇組一夜之間釣到了金龜影帝的事實。

“百分之六十？你是打算空手而歸了？”

“嗯。”林潯承認，至少在錢上是。“他說我野心大，你覺得呢？”

楊德榮冷笑一聲：“只要名不要利，你這品質有點像卡梅隆。”

林潯嘆口氣：“可名是利的前提。”

“行了行了。我可沒這麽清新脫俗，把我的傭金給夠就行，剩下的你愛怎麽玩兒怎麽玩兒吧。”

林潯聞言綻開笑容，他這是認可了。

掛了電話，楊德榮邊走邊嘟囔。

“單身女人就是愛折騰，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趕緊給你找個男的看住你。”

林潯這幾天異常的忙，《陌路禽獸》的拍攝進入收尾階段，《願世界對你溫柔以待》的籌備工作也展開了。和淩塵談過後的第四天，她成功約上了他的經紀人程洋。

林潯是帶著打印好的合同去的，不知道怎麽的，她就是有信心。

程洋是個長相清秀的小夥子，和娛樂圈裏常見的深沈謀略性經紀人不一樣，他讓人一看就覺得機靈，有點兒小聰明但根正苗紅，骨子裏有年輕人的狂妄勁兒但又不失穩妥。

總體來說和淩塵八字很合。

林潯跟他去辦公室，一眼就看出來淩塵已經告訴了他。程洋板著臉，用生硬的客氣招呼她坐下、喝茶。剛開始談就一臉生無可戀的悲哀和做作的遺憾。

林潯選擇自動屏蔽，這年頭這圈子，人精都在經紀人裏藏頭露尾呢。

林潯大致把淩塵和她的談話內容告訴程洋，又把劇本的概括詳細介紹了一遍，最後又做了充分的可行性分析，半個小時下來，她自己都要膜拜自己了，結果一口水沒喝，就聽程洋長長嘆口氣。

林潯早有預料，也不打斷他，只聽他開始套路性的自我表演。

“林導演，我也很認可您的電影和才華，要知道現在這個圈子裏像您這樣有夢想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你簡直是導演界的女中豪傑啊！想想我剛入圈子的時候，見過多少為名利這段自己夢想雙翼的人啊！”

林潯保持微笑。

你剛入圈子的時候，你現在不也才剛入圈嗎？

“可惜您來的不是時候啊！”

怎麽不是時候你倒是說個一二三四來！

“淩先生他最近檔期太滿，一個月後有個真人秀要開始拍攝，另一部電影也在一年前就談好了，其他……”

程洋慷慨激昂談了半個多小時，距離林潯過來已經一個半小時了，他到最後有點急眼，也沒勁兒了。因為這個女人簡直刀槍不入，從頭到尾一副您接著說我就笑笑不說話的表情，讓他不僅忐忑而且沒譜。

果然，林潯給他遞一杯茶過去，說：“這我都知道，不過我和淩先生談好了，要不你再問問他的意見？”

程洋：“……”

程洋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給淩塵打電話。

百葉窗外，林潯半靠在沙發上，心思一個勁兒的跑神，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有點恃寵而驕，至於寵何而來，嬌有何理據，這些她都理不清，但就是提不起半分勁兒來，似乎無論怎樣結果都是既定的。

不出所料，十分鐘後程洋又走了出來，臉色比剛才似乎更難看了，但他越難看，林潯心裏就越高興。

程洋盯著林潯看了五秒，嘆一口氣：“合同擬了嗎？”

林潯起身：“我都打印好了，你看看？”

“你……行吧，一式兩份，你先給我留下。”

林潯等著程洋詳細的把合同看完，又商討了一些細節地方，至始至終也沒見他露個笑臉，臨走的時候她才又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合作愉快。”

不愉快也沒辦法了。

她已經轉身走了，進電梯之前程洋突然叫住了他。

林潯回頭，難得從這張乖張肆意的臉上看到一絲沈穩。

“林導演，淩塵信任你，所以我也得無條件信任，你可千萬別讓我們失望。”

這話說在別人面前出來有半分詆毀，可兩人似乎誰都沒在意，林潯鄭重的點頭：“一定。”

她走出大樓，孤身一人站在公交站牌，滾動的廣告牌緩慢的切換著內容，直到出現了淩塵的面容。

林潯靜靜地看著他，和一個普通粉絲的凝視沒有區別。這是一款手機的廣告，很巧，和林潯手裏的一樣。淩塵面色嚴肅，白色襯衫，黑色的手機在他手裏顯得異常高端。

淩塵，你真的是個寶，所以在我手裏，一定要讓你更加光芒萬丈。

林潯是當天晚上跟楊芳茹聯系的，楊芳茹一點都不意外，頗是悠閑的說：“我就知道。”

林潯問：“你怎麽知道我能看上淩塵？”

“我兒子優秀啊。”

“那你怎麽知道淩塵一定能看上我？”

“因為他眼神兒不好啊。”

“……”

楊芳茹自己在那邊咯咯笑個沒完後，終於正色：“放心，他看不上我也能讓他看上，你替我好好看著他，這兩年他正浮躁呢，該找點兒坎兒過過了。”

………………

合著我就是你給你兒子找的坎兒是吧。

合同簽過以後，楊德榮和劇組的其他重要人員一起見過淩塵一次，這幾基本上林潯不說話，就楊德榮一個人家長裏短的打聽，淩塵少見的有問必答，一次會面之後，淩塵加入《願世界》的消息徹底坐實了，兩邊人手頭的工作都忙完以後就會開始準備前期的拍攝準備了。

差不多兩個星期，《願世界對你溫柔以待》的前期籌備大致完成了，林潯把《陌路禽獸》兩周的拍攝任務都交給了楊德榮，等到她忙完回劇組的時候發現淩塵所在的劇組在一周之前也搬到了戲劇園。

淩塵所在的劇組是知名導演尤江的，他們在拍一部奇幻背景的遠古時期劇情片，名導演加名演員，很早就被媒體關註的熱火朝天。但尤江是導演界出了名的怪脾氣，想曝的時候恨不得請他個十裏八村的狗仔圍觀，不想曝的時候一個字也不說，性子直來直去，再加上才華橫溢，記者圈一方面敢怒不敢言，一方面又挖空心思爭新聞。

這部電影從曝出到現在的信息都是斷斷續續的，林潯了解過，但發現媒體的真實度不高也就沒再關註。

林潯很快投入了《陌路禽獸》的拍攝，有一次她去領盒飯的時候偶遇過淩塵一次，兩人隔著一條大馬路，中間各式各樣穿戲服搬道具的人走來走去，卻遠遠的對上了目光。

林潯感覺到他頓了一下，剛想擡腳走過來，攝影機前的尤江突然嚎一嗓子把人招了去。林潯笑著朝他揮揮手自己回去了。

拍攝後期楊茜的戲份比較集中，整體拍攝進度順利，林潯也難得好心情，做起事兒來幹勁兒十足，恨不得搞他個翻天覆地來。

楊德榮就深深體會到女人無才便是德這句話的真諦。

“我說了不行！哪兒有用長鏡頭拍這個場面的！”

“怎麽不行，你換一種思維方式，如果在楊茜的遠景裏加入長鏡頭整個影片的味道就提升一個檔次。”

楊德榮急的把導演帽兒都摘下來了，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跟林潯討論拍攝手法的問題了。

他拿起劇本的拍攝方案放到林潯面前：“小祖宗，我們拍的是速食商業片，最重要的是突出矛盾講出劇情，沒那麽多情懷讓你揮灑，你加那麽多長鏡頭幹嘛？！”

林潯也著急，擡手把劇本拿過來：“劇情和矛盾肯定要有，長鏡頭只是渲染氣氛，不然光靠演員吼能吼出什麽效果來？而且這個地方很合適。”

楊德榮正色，勢必要馴服這個初生牛犢：“你告訴我商業電影的宗旨是什麽？”

林潯沈默，突然沖他一笑，不答反問：“楊導演，你知道商業片為什麽叫商業片嗎？”

楊德榮皺眉。

“是因為它能賺錢，如果之後所有的商業片都是為了利潤而效仿，那能拍出第一部 商業片的人就是天才。那種拍攝手法絕對空前絕後的，他做到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改變。”

楊德榮看她慷慨激昂的說完，抿了把下巴：“合著你還打算這麽來是吧？”

林潯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擡手狠拍了兩下他的肩膀。

楊德榮最終還是嘆口氣看著她興致勃勃的調整場地。

林潯下了決心很快行動，站到場地中央拍了兩下手示意集合，然後開始和打光攝影依次講解她的想法，最後又跑到楊茜那兒講戲，整個人聲情並茂，看著有使不完的勁兒。

楊德榮爛泥一樣躺到老板椅上，看著場地中央的林潯忍不住笑了。

“哎！年輕人啊！”

趁著年輕好好瘋吧。

他還正悠閑，身後突然響起一陣低沈的聲音。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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