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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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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不多時,沈淵宮的宮侍們都知道了阿滿的存在,沈淵宮剛來的那位小妖娘,魔尊看得緊,人人敬著,避而不談,有著諸多忌諱。

過了一個多月,宴尋憶鍥而不舍在阿滿身邊磋磨時間,果然成效顯著,阿滿面對他時自若了許多。

梓璇淵宮裏就沒有不畏懼魔尊的人,阿滿也怕他,但沒別人那麽怕,因為這個人在她身邊總是和顏悅色,甚至有時候是可憐無害的。

不過阿滿心裏清楚,她面前的宴尋憶並非真實的,別人面前的才是。聽了宴尋憶諸多事跡,所以現在與他相處時,阿滿總覺得很割裂。

已至申時,天色未暗,梓璇淵宮明亮堂皇,與阿滿想象中的魔宮相差甚遠。

沈淵宮的正宮裏種著一棵碩大的桃樹,千年結一回果子,桃花經年常新,樹下落了一地花瓣,清香淡雅撲鼻。阿滿最喜歡這棵桃樹,因為此處不僅風景好,桃樹枝上還掛著一架好看又舒服的秋千椅。

她閑著沒事幹,邊在樹底下撿花瓣,邊神飛天外,根本沒註意到身後腳步漸近。

宴尋憶屈身蹲下時,手臂不小心蹭到阿滿,她才猛然發覺,一個激靈看過來。

“你來了......”阿滿松了口氣道。

她現在已經不再稱宴尋憶為尊上,也不再尊稱他為您。

她以有些了解,每次她叫宴尋憶尊上,宴尋憶都十分低眉順眼,格外低沈沮喪。活像是被阿滿問候了八輩祖宗那樣委屈,阿滿時常分不清他倆誰才是四界第一大魔頭。

宴尋憶捏起來一片花瓣,漫不經心瞧了兩眼,臉上掛著笑:“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個地方。”

阿滿來到沈淵宮最長待的就是這棵樹旁邊,她拋下一捧花瓣,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問:“你怎麽知道?難道我從前也喜歡這種地方?”

宴尋憶笑著道:“哪裏的景色好你就喜歡哪裏。”

婁滿不假思索道:“景色好的地方人人都喜歡。”

宴尋憶看著她,目光幽然,語氣森然:“但是卻沒有很多人像你一樣,活得那般隨性自由,想做什麽做什麽,想去哪裏去哪裏,從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牽絆住腳。”

阿滿無言,覺得自己很冤,因為她根本沒有享受過宴尋憶說得那種神仙似的生活。她身上雖沒有太多枷鎖,卻像無數人一樣,普通平庸,被很多東西挾制。尤其身在王宮,僅僅只是微不足道的螻蟻,更需謹言慎行,以防那些達官貴人一個不順心把她給碾死。

阿滿思緒萬千,難以言喻,臉上有幾分不自然的覆雜。宴尋憶伸出手撫了扶她的鬢發,動作溫柔綿綿。阿滿不適應,不過想起前些日子躲開了宴尋憶的親昵接觸以後他的樣子,才強忍著沒再躲開。

宴尋憶惆然:“你為什麽不開心?”

阿滿心裏有些無奈,她整天待在沈淵宮,無事可做,沒人理她,也沒有什麽值得開心的事,要她怎麽開心?

宴尋憶卻不懂:“你現在擁有魔界的一切,只要你說,我什麽都可以給你,比你從前擁有的,還要好上千倍萬倍。”

宴尋憶自是最清楚曾經的婁滿何其高高在上,吃穿用度對當時的他來說極其奢侈,只可惜,曾經的他無力將婁滿尊著供養。

而現在,數不清的和璧隋珠,稀世珍寶,通通往阿滿殿中送過去,一切都變了,如今她雖然也艷羨,卻並不為此欣喜。仿佛一個旁觀者,安靜淡然地欣賞著別人的珍寶。

宴尋憶只有種蒼然無力的頹喪感,他的一腔赤誠,在她眼中,也只不過是一廂情願。

曾經是,現在是,無論她是婁滿還是阿滿,宴尋憶都不懂如何走進她的心裏。比她多活了近四千年,一別經久光景,再度兩兩相望,無上尊崇形同赤手空拳,果真白活。

宴尋憶深深看著阿滿,分明柔腸百轉千回,可內心深處,又摻雜著緩慢增長無法抑制想要摧毀的惡意。

若是真得將她鎖起來,種下情蠱,成為他沒有思想一心承歡的禁臠,那他是不是就不用再忍受這些了。

宴尋憶眼光暗沈,喉結不自然的滑動,他有些呆怔地伸出手,蓋住阿滿回望他的眼睛,暗啞迷茫道:“為什麽不開心?我待你不夠好嗎?你說,我要怎麽做?”

這......

阿滿無可置辯,不是不夠好,在這個世界上,宴尋憶甚至是待她最好的那一個,比凝落還要好。他會留意她的喜惡愛憎,連她的一些不易察覺,很細微的煩悶心情,他都能感覺到,並且放在心上,為此付出心力哄她開心。

其實沒什麽人關註阿滿的歡悅與否,難過與否,從前是只要活著,那就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了。

阿滿也說不清楚在宴尋憶這裏別扭什麽,待在他身邊,總覺得不該是這樣。

宴尋憶的手掌有些涼,阿滿偏頭躲開遮擋住她視線的手,卻有些不敢去看宴尋憶,只能低頭凝視著地上的落葉殘花。

半響,她低低道:“我想離開幾天。”

宴尋憶楞了楞,抿直唇,眼神也冰冷下來,他一沈默,連帶著周圍的氣氛都透著沈悶的壓迫。

“為什麽想離開?”

宴尋憶不懂,她重生的這三百多年,明明過得很不好,而他能給予她最好的生活,為什麽她還不願意留在他身邊?

宴尋憶臉色越來越沈冷,馬上就要抑制不住心中的怨念。

阿滿擡頭看向他,被他的臉色嚇得僵住,忙又低下頭,解釋道:“不是的,我只是想出去幾天而已。”

宴尋憶最不願見到的就是阿滿這幅畏畏縮縮的樣子,他雖氣悶,也只得收斂著脾氣,說:“你想出去散心?我可以陪你。”

阿滿心緒還未平覆,自是不敢要求自己出去,木然又順從地點頭應下。

宴尋憶握住阿滿的手,不輕不重,卻讓她無法掙脫,他沈沈地說:“你別怕我。”

阿滿拘謹地朝他笑了笑,神態間有些小心翼翼:“你現在不生氣了吧?”

宴尋憶也不否認生氣,只是安撫地摩挲了兩下阿滿的手背,說:“世上沒有不生氣的夫妻,就算我真生氣了,發了脾氣,你也不用怕我。”

看著宴尋憶黝黑明凈的眼眸,靜靜註視她,阿滿莫名覺得心安。她神態怔松,鬼迷心竅地問:“是嗎?”

宴尋憶握得她更緊,骨節分明白凈漂亮的手很有力量,同時又很溫暖,剛才覆住她眼睛的那絲涼意也全然消失不見。

宴尋憶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們兩個可以生氣可以爭吵,不開心可以發洩,這都是尋常夫妻會做的事情。我在你面前永遠不是魔尊,我是你未成婚的丈夫。無論如何,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只要求你能好好待我......”

說實在的,阿滿有些感動,她很羨慕那些被人毫不猶豫選擇關心的人,即便有時意見相左,發生過很兇的爭執,也能堅定不移的站在對方身邊。

阿滿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妖,當然也希望擁有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即便那個人是世人眼中獨斷狠辣的魔尊,她也無所謂了。

阿滿蹲太久了,腿有些麻,站起來有些費勁,宴尋憶一旁看著伸手將她扶起來。

阿滿由他挽著自己的手臂,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出去?我想去找一個人。”

宴尋憶不動聲色,反問:“什麽人?”

阿滿想也不想道:“去找我家殿下,就是不知道四公主有沒有沒放她回妖界。”

宴尋憶扯了扯嘴角,眸中倒映著柔和的笑意,說:“滿滿你忘了,我早就同你說過,你不是任何人的奴仆,哪來的殿下?你要是想見妖族五公主,我派人傳她來見就是。”

阿滿面露為難:“可是,我還是想出去走走。”

就算是從前在妖族王宮當差的時候,也沒有如今這麽憋悶過,阿滿是身份低微,可也有跟她同樣身份低微的人陪她說話解悶。

而沈淵宮的宮人沒一個跟阿滿交談的,見了她都跟耗子見了貓似的。戰戰兢兢行禮,戰戰兢兢離開,弄得她也很別扭,都不好意思在人前晃悠。

阿滿不知道,這一切都歸功於宴尋憶之手。他雖沒吩咐什麽,但之前每一個跟阿滿有過交流的人,都被他以各種各樣的由頭發難。自那以後,也就沒有敢再接近阿滿的人了。

宴尋憶對阿滿基本上很好說話,這一次也不是例外。他說:“既然你想出去散心,那我們就出去。”

阿滿眼睛一亮,笑容燦爛,一派明媚。宴尋憶自己都數不清到底多少時光,他只能在夢中回憶阿滿這副笑顏。好似每每近在眼前,又有種遙不可及,有種恍若隔世的朦朧感。

他不由看得呆怔,手還挽在阿滿臂中,被她帶著離開桃樹,才漸漸回神。

兩道青色身影相依走上玉磚架起的高橋上,宛如一對與世無爭的壁人,時光清淺,歲月靜好。

阿滿望著橋下清澈純凈,緩緩而下的溪流,心頭湧上一股柔和的熱意。身邊的人挽住她的胳膊,看似乖順,但存在感特別強。奇怪的是阿滿沒有排斥,且還放松了情緒。

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心太大,還是身邊這位熟通攻心之術。

就像宴尋憶所說,在這一刻,或者在他們相處的每一刻,婁滿大多時候只把宴尋憶當成宴尋憶,而不是世人言傳的魔尊。

阿滿覺得自己暫時不能再糾結離開的事了。  她朝向宴尋憶問:“我們今天晚上吃什麽?”

好多天以前,阿滿委婉的表達飯菜不用那麽奢侈,宴尋憶就開始自己動手給阿滿做餐食了。他做的飯菜很合阿滿口味,阿滿嘗完之後簡直不可置信。

一是驚訝於宴尋憶會做飯且手藝很好,二是完全符合她的口味,任何山珍海味無法比擬。

她吃完以後覺得很熟悉,就像若巧常跟她說的,吃著自己阿娘做的飯,就有種家的感覺。

雖然很奇怪,但阿滿就是有這種感覺。所以她問宴尋憶,上輩子他是不是常做飯給她吃。

毫無意外,阿滿得到了宴尋憶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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