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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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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似乎在瞬間停止了跳動,連呼吸也好像停止,裴憶凡一動不動地看著危險的殷聖奕,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

“怎麽樣?願意在這裏陪他嗎?”殷聖奕殘忍地笑著,飛快抽出一把微型手槍,烏黑的槍口瞄準裴憶凡的咽喉,“嗒!”一聲輕響,修長白凈的手指拉開保險栓。

裴憶凡微微擡高下頜,毫無懼色地對視著他的目光,冷冷地說:“想殺我直接開槍,無需找借口!”

靈活有力的手指緩緩扳動槍栓,沒有絲毫的猶豫,棕色的眼瞳緊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卻失望的發現裴憶凡毫無反抗躲避的跡象。

“哢!”槍膛鈍響,因為裏面沒有子彈,殷聖奕無趣地丟掉手槍,瞧著裴憶凡,問道:“你真不怕我殺了你?”

“我知道你不會。”裴憶凡輕輕吐出一口氣,接道:“我在你的眼睛裏沒有看到殺氣。”

殷聖奕抿了抿薄唇,轉身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本房產證,丟給裴憶凡,“這座宅子我已經轉到了你的名下,這裏面的一切都屬於你!”

聽出他話裏的弦外之音,裴憶凡苦笑道:“其實我從來都沒想要跟你爭什麽,包括這座宅子!我有地方住,偶爾來看看就罷了,不必把房產轉到我名下。”

“這是爸爸的遺願!”殷聖奕瞅他一眼,冷哼一聲,“搬來住吧!”

見殷聖奕真希望他搬來,裴憶凡才點點頭:“那好,今天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搬來!”

殷聖奕不禁笑起來,這次是真的微笑,有種孩子般的俏皮,揶揄道:“是不是怕我真把你永遠留在這裏,先拿話支我?”

“呵,不是。”裴憶凡放松了許多,看他一眼,挽唇道:“爸爸不願看到我們手足相殘,你是孝順的孩子,當然不會讓他失望!”

夏子寒出獄的這天,夏家人都來了,楚妍也跟著來了。

在看到那個削瘦卻依然矯健的熟悉身影時,她含淚喊了聲子寒,就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奔過去,跟他緊緊擁抱在一起。

懷裏這個纖弱柔軟的身體是楚妍嗎?夏子寒有種如在夢境的恍惚感,他緊緊抱住她,就像抱住一個失而覆得的家貝。

兩人相擁流淚,默默無語。在經歷了這麽多的挫折打擊苦練磨難之後,他們的心還是貼得那麽近。

吻毫不猶豫地落在她光潔的額頭,夏子寒完全忘記了雷鳴的警告,或者說完全不理睬他的警告。

他確定他無法推開懷裏的女子,她那麽瘦好像輕輕一勒就會折斷,她為他吃了那麽多的苦受了那麽多的委屈,他怎麽能忍心推開她?他怎麽忍心再跟她大鬧一場分手?他怎麽忍心再惹她傷心流淚?

“楚妍,我們回家!”他拉起她的手,大步走向自己的家人。看得出來他們對他挽著楚妍很不高興,不過他卻始終不肯放開。勉強綻出一絲笑容,對家人招呼道:“爸、媽、叔叔,你們都來了!”

“我們都來了?我們還都要被你害死了!”張雯率先發難,苛責著兒子,但眼睛卻狠狠瞪向兒子懷裏的女子,“你還有臉當著我們的臉秀恩愛啊!是不是沒讓我們全家給你們的愛情殉葬,覺得不過癮啊!是不是等我們都死光光了,你再摟著她到我們的墳墓前親熱?”

楚妍臉上火辣辣的,連忙推開夏子寒的懷抱,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媳婦,愧疚地垂下頭。

“我們走吧,有話回家再說!”龍峻煊提議道。

張雯也意識到在這裏吵不太合適,便冷哼一聲,率先向外走出去。

楚妍見大家都開始邁步,不由有些慌了,連忙扯住夏子寒的衣角,囁嚅道:“子寒,我……”

“別怕,跟我來吧!”夏子寒嘆口氣,看著楚妍就像生怕被人遺棄的小狗般緊跟著他,便再次攬她入懷,擁著她一起走出去。

大家一起回到沙田區的別墅,盡管龍峻煊竭力張羅,夏子寒還是感到心裏陣陣發涼。

家裏的房產和財產全部沒收充公,他們失去了一切經濟來源,幾乎完全依靠龍峻煊的接濟生活。

夏子寒踏進這個“家”的時候就已深刻明白這點,他突然變得沈默,而懷裏女子似乎意識到他的情緒變化,連忙更緊地依偎著他,好像一個分離他就會將她丟開。

“子寒,我把我媽媽留下的房子賣了三百萬,如果節儉一點用的話,估計可以夠我們生活個一兩年。我們慢慢找工作,只要大家身體沒有病恙,相信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困難!”楚妍安慰著夏子寒,她生怕他也認為她完全是拖累他們家的“掃把星”,趕緊表示自己也是有價值的。

拍拍她的小手以示安慰,夏子寒見她隨時好像都要哭出來的樣子,便片刻都不忍推開她,無論走到哪裏都任由她依偎在他的身邊。

“楚妍,你過來!”夏子媛突然對楚妍招了招手。

楚妍警惕地依在夏子寒的懷裏不肯過去,只問道:“有什麽事?你說吧!”

夏子媛氣結,卻又沒辦法,她總不能當著哥哥的面趕淩楚妍走吧。

大家坐下喝茶的時候,張雯毫不客氣地開口了:“楚妍,伯母有幾句話就當著大家的面跟你說了。我這人有些心直口快,假如傷到了你敏感的自尊心可別見怪,沒辦法,我們夏家還是要生活的!”

咬緊菱唇,楚妍緊張地拉住夏子寒的胳膊,她知道張雯要說什麽,也知道夏家的人全部都不希望再看到她,但讓她離開夏子寒之後,她該去哪兒呢?

“媽,你什麽都不要說了!”夏子寒臉色嚴肅地望向自己的媽媽,語氣堅定地說:“我跟楚妍相愛到現在,雖然失去了很多也連累了家人,為此我深表愧疚。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無法分開!媽,如果你們實在容不下楚妍,我還是帶著她回灝榮公寓住吧!”

“子寒,你媽媽絕不是記恨楚妍,也不是嫌著多她一張嘴吃飯,只是怕以後再生禍事。”素來不多話的夏平突然開口了,“你想想,殷聖奕只所以這樣殘酷地報覆我們夏家就因為你奪走了她,假如你繼續跟她在一起,他還是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更可怕的報覆還在後面!”

這是個很沈重的話題,可大家卻不得不去因對它。

楚妍忍著淚水,她告訴自己不許再流淚,那是軟弱的表現。她理解張雯的心情也理解夏家人的擔憂,是的,她不應該太自私了,為了愛情已經將這個家毀了一半,再出點什麽禍事,恐怕誰都承受不起!

這次她搶在了夏子寒開口之前發言:“伯父和伯母說得很對,你們放心,我不會再拖累你們,那樣別說你們承受不住,就連我都不能原諒我自己了!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在香港我們舉步艱難,依我看,還不如直接移民好了!”

楚妍的話讓眾人灰暗的眼前不禁一亮,對啊,移民也許還能擺脫困境。殷聖奕在香港的勢力太大,甚至稱霸整個東南亞,仰他的鼻息生活一定會很艱難,還不如移民到歐洲,遠離他的迫協和影響,才能過上正常人的日子。

沒想到第一個反對的就是夏子媛,她很不滿地瞪一眼楚妍,惱恨她出這樣的餿點子,再對她媽媽說:“不能移民!你們走了,我想你們的時候怎麽辦?難不成要我每年只能坐飛機去歐洲看你們嗎?堅決不行!要我說,現在這生活雖說比以前差了些,不過也能過下去嘛!我跟峻煊會努力贍養你們,哥哥也可以進雷總的公司做事,哪裏就被逼到流亡海外的地步了!說到底,還得要哥哥跟淩楚妍分手,只要他們分開殷聖奕才不會再針對我們家!”

聽夏子媛說的也有道理,張雯便點頭,“嗯,還是他們兩個分開比較好!不能再戀愛下去了,不然會害死一家人!”

楚妍是完全孤立無援的,她不忍再讓夏子寒為難,但慢慢地含淚站起身,沒有勇氣去看這一家人,哽咽道:“對不起,我馬上走!”

轉身的時候,一只大手及時抓住她纖細的皓腕,但這並沒有讓她感到欣慰,卻只感到更難過。無聲哽咽變成了壓抑的低泣,她已泣不成聲。

“楚妍,要走我們一起走!”夏子寒再次將她摟進懷裏,態度堅決地對自己的家人說:“爸、媽、叔叔、峻煊、子媛、子全,是我跟楚妍連累了你們,真的很對不起!但我們……實在無法分開!這樣吧!我跟她回大埔區的公寓樓住,再不過來打擾你們的生活,每個月盡所有能力供應你們生活費,你們只需登報申明跟我斷絕親屬關系,相信殷聖奕就不會再遷怒到你們的身上了!”

“斷絕親屬關系?”張雯尖叫起來,她沖動地起身跑過來,拉過兒子狠狠甩了一巴掌,“你這個不屑子,我把你養這麽大,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對媽媽說出這樣不孝的話,我真是白養你了!”

“媽媽,對不起!”夏子寒更深地低下頭,但他卻沒有放開攬住楚妍的手。“我無法跟楚妍分手!”

淚水模糊了眼眶,楚妍突然推開夏子寒,抽噎道:“你……留在伯母的身邊,好好孝敬她……我走了!”說完轉身奔了出去。

“楚妍!”夏子寒回身欲追卻張雯拉住,他猶豫了一下,楚妍纖瘦的背影已經消失。

“哥,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夏子媛走過來,也拉住夏子寒,勸道:“淩楚妍這個女人就是標準的惹禍精,你說我們家是不是敗在她的手裏?”

夏子寒的雙臂被這娘倆拉住,又無法狠心推開她們,畢竟他已拖累了整個夏家,心裏是滿滿的愧疚。轉頭望向父親和叔父,他們的目光也很嚴厲,雖然沒有斥責他什麽,但他看得出來他們對他有些失望。

要放棄跟楚妍的感情嗎?他怎麽做得到?一時間柔腸百折,為難得簡直想去撞墻。

楚妍哭著跑出來,因為這幢別墅位處偏僻的郊區,她連出租車都打不到,就步行著往回走。

邊哭邊抹淚,傷心得一塌糊塗。此時她感到世界真的一片灰暗再也沒有絲毫希望了,假如夏子寒還在監獄裏,她起碼還有目標,她可以把等他出獄當成一種寄托。可現在她還有什麽?

夏家視她如同洪水猛獸,恨不得把她推出十萬八千裏之外,夏子寒左右為難。她已經把他拖累得夠嗆,現在怎麽還忍心讓他為難?

罷了!分手吧!讓她自生自滅好了,反正她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人,就算立刻死了有誰會關心?

夏子寒會哭泣會難過吧,可過兩年他也會忘記她,重新娶妻生子,因為他是個孝順的孩子,從來不忍心讓父母長輩失望。

這時,她真有從山路欄桿處跳下去的沖動。假如生無可戀,她再活著,人生又有何意義呢?

鬼使神差般走向欄桿,她趴在上面向下俯瞰。這是半山腰路段,欄桿下面是陡直的懸崖,掉下去估計會粉身碎骨的。

想到自己的身體被摔得支離破碎的慘相,楚妍不禁打了個冷顫,便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回過身的時候,看到一輛黑色的奔馳車緊貼在她的身後停住。

心猛地一跳,因為她已透過半開的車玻璃看到那個熟悉又冷漠的身影。

車已剎住,車門打開,男子走下車,一身黑色的手工西裝更襯得他氣質寒冽,那雙琉璃般清冷的寒眸緊緊睇著她,薄唇掀起陰戾的冷魅,森寒啟音:“怎麽不跳下去?”

楚妍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她感到害怕。難道他悄悄跟在她的身後就在等著她跳下去?雖說剛才有過這種沖動,不過現在她完全打消了念頭。

“你不是為失戀悲痛欲絕?你不是愛他愛到願意為他死?他不要你了,你怎麽不去死?嗯?”男子邁前一步,迫人的氣息逼向她。

楚妍再後退一步,驚悚地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她的身後是冰冷的欄桿。

“不敢跳是吧?要不要我幫你?”他獰笑著伸手抓住她,兩下就化解了她的微弱攻式,將她纖瘦的身體提起來按在欄桿上。

身體懸在半空,楚妍只覺陣陣頭暈,求生的欲念讓她拼命地掙紮,但如論如何都撼動不了男子的鉗制。“放開我,你這個壞蛋!”

“說,想不想殉情?想的話我幫你!”男子咬牙的時候腮幫上的肌肉在微微跳動,這說明他隱忍的怒氣已瀕臨駁發。

“放開我!”楚妍嚇得尖叫起來,她的上半身已經完全懸空,只有腰部還抵在欄桿上。男子大手牢牢鉗著她的皓腕,長腿壓住她的腰部,形成一種暧昧而又危險的姿式。

“你說你死了之後夏子寒會不會也為你殉情?會不會也從這裏跳下去?”

“你去死!”

“我估計他不會!他可能會假惺惺地掉幾滴眼淚,可用不了幾年他就會娶別的女人為妻,然後為他們夏家開枝散葉。當然做這些事之前,他有可能會先去你的墳前哭幾聲,訴說他的身不由己,讓你不要怪他之類的屁話,然後他會以照顧他的家人為借口,照樣舒舒服服逍遙自在地享受生活!不過你被埋在地下是看不到了!”男子尖刻地假設著對楚妍來說最可怕的結果。

“你胡說,他不會這麽薄情,他愛我!”楚妍嘴裏強硬,但心已是傷痛欲碎。真的會那樣嗎?其實在她心裏也隱隱有了這種預感,此時,她竟然有了以死求證的想法。

男子並沒有發覺,只是痛恨她的執著,再將她的身體向下拖動一點兒,這時她的腰部已經滑下欄桿,“那你就跳下去,看看他到底會不會為你殉情!”

狠狠一咬嘴唇,舌頭都嘗到了血液的腥味,楚妍突然放聲悲慟起來,在男子驚愕的時候,她毅然決然地一腳踢向他。距離太近,男子的全部註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臉上,竟然被她襲擊了個正著。痛得直吸氣,忍不住彎下腰,這時,他手腕上傳來劇疼,發現那丫頭竟然狠狠咬住了他的左腕,看那狠勁似乎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

撒手的時候,他已意識到不妙,趕緊補救,好在女子似乎並不打算自己尋死,而是想再拖上個墊背的,這讓他稍稍有了點挽回的機會。

楚妍卻沒有放開他,在整個身體跳下欄桿的時候,她死死拉住了殷聖奕,想將他也拖下來。

“笨蛋,你還真想死!”男子氣得差點兒要斷氣,可還得死命地抓緊她纖細的手腕,想讓她提上來。

發現殷聖奕竟然在救她,楚妍微微感到意外的同時又感到莫名的興奮,原本她怕他會趁機推她下去,沒想到他竟然暫時還不想讓她死。咬咬牙,她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喊道:“我的手腕要斷了,你抱我肩膀下面!”

看著她纖細的手腕,大概是怕她的手腕真會折斷,殷聖奕便俯低高大的身軀,鐵臂伸向她的腋下,想抱住她。他並沒有意識到此時的動作有些危險,俯低身體鐵臂全力勾住她腋下的一瞬間,他的全部力量都集中到上半身,下盤便有些不穩。

這時,楚妍用腿蹬住崖壁,拼死用力一拽,就成功將俯身抱她的殷聖奕拖了下來。

沒有等到預想中的兩耳生風,楚妍睜開眼睛一看,他們竟然還掛在那裏,原來殷聖奕掉下來的時候一只手勾住了欄桿。

兩人的體重都懸掛在殷聖奕攀住欄桿的那只大手上,一陣山風刮過,他們搖搖晃晃地飄蕩著,危險十分。

喘了口氣,楚妍死死抱住男子的健腰(防止他將她推開),然後開始故意左搖右晃,想晃掉他攀住欄桿的大手。

“這麽想死?”殷聖奕發現了她的意圖,不禁又驚又怒,可又該死地狠不下心丟開她。深吸一口氣,他攀住欄桿的胳膊用力一提,便抱著楚妍慢慢爬上去。

沒想到殷聖奕的能耐這麽大,掉下來居然還能再爬上去,而且還抱著她。折騰了一會兒,看看深不可測的下面,楚妍省起後怕,到底還是不願葬身崖底落得粉身碎骨,便不再掙紮,任由他抱著她慢慢地一點點往上攀。

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海底,她好像也是這樣緊緊地抱住他,兩人一點點地往上游……

說不上是什麽心理,在眼看就要攀上欄桿的時刻,她突然撒開了緊摟住男子腰的胳膊,然後快速地向下面墜去。

“楚妍!”殷聖奕措手不及差點也跟著掉下去,好在他反應敏捷,千均一發時還是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兩人繼續掛在那裏危險萬分地搖蕩著。

離開了男子的懷抱,楚妍才驚悚地發現下面的懸崖有多高,山風陣陣,像堅硬的石塊敲擊著她的身體。身體全部重量都懸在男子揪住她的手腕上,隨時都可能斷線。

頭頂上傳來男子低低的詛咒聲,山風刮過,她聽得不是很清楚,只隱隱聽出好像是什麽蠢貨笨女人之類的。沒有反駁他,她清眸透出點點淚意,卻被冷冽幹燥的山風吹幹。

命懸一線,為何他始終不肯放開她?一次在海底一次在山崖,明知道她是拖累他的包袱,他卻寧死都不肯放手,難道這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種嗎?

他到底得的是什麽病?偏執狂嗎?楚妍再次咬緊已被咬破的嘴唇,凝涸的傷口再次綻出鮮血,滴進了她的嘴裏,鹹鹹的。

那麽大的風,她居然聽得到男子粗重的喘息,握住她手腕的那只大手已微微顫抖。再耗下去,兩人都逃脫不了墜崖身亡的命運。

兩滴清淚滑落,楚妍在心底長嘆一聲:罷了!

“你放開我吧!”她到底還是心軟了,不準備拉他殉葬,“松開我的手……你就可以爬上去了!”

“閉嘴!”男子氣急敗壞的低吼,穩了穩神,他猛地提起一口氣,攥住欄桿的大手突然變得不可思議地靈活,就像蛇頭般昂起,那條肌肉結實的有力鐵臂就像柔軟的蛇身,纏繞著欄桿緩緩上行。

楚妍怔了怔,她沒想到殷聖奕竟然會蛇形瑜伽,意外的同時也暗暗驚喜。她現在真心希望他能帶著她上去了,算了,尋死不是什麽有趣的事,幸好沒死成。

男子終於攀上了欄桿,他身體先翻了過去,然後另只手也抓住楚妍,總算將她弄了上來。

兩人幾乎同時坐在欄桿下面呼呼喘氣,全身又酸又軟,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太陽暖烘烘地烤著柏油漆路,路面溫熱如炕,而抵住他們脊背的欄桿卻冰涼依舊。

楚妍發現自己的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一陣風吹來不禁直打冷顫,不由雙臂環抱起來。

帶著男子溫熱氣息的西裝外套披到她的肩頭,他拉著她站起身。

回魂之後,楚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甩開殷聖奕的大手,再將他披到她肩頭的外套丟還給他。

“離我遠一點!”楚妍橫眉堅眼地瞪著他,極不友好。“我討厭你!”

“哼!”男子沒理她的張牙舞爪,面不改色地問道:“準備去哪兒?”

“不用你管!”楚妍退後一步,竭力想忘記剛才生死與共的一幕,她不願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也許這個男人就是這樣,腦子和心理都有病,所以才總是喜歡做一些正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她可不會天真到以為他對她還有什麽狗屁感情。

“小東西,你就是欠扁!”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好像很兇惡,然後他就像敏捷的豹一樣擒住了妄想脫逃的小白兔。

“壞蛋,放開我!”楚妍被他橫抱起來,不由慌了,拼命掙紮,盡管她明知道這是徒勞。

“我只是想把你送下山!”男子眼睛擡得高高的,一副倨傲的模樣,“我警告你,現在我可是對你半分興趣都沒有,休想再賴上我,我絕不會再要你!”

“你去死!”楚妍要氣炸了,被他強塞進車內,車門和玻璃都被鎖死。

殷聖奕發動開車,揚了揚俊眉,一本正經地道:“除了殷家,你去哪兒我都可以送你!”

尋死沒死成,日子還是要過的,不是嗎?

楚妍繼續去憶凡心理咨詢機構上班,不過她的人生好像失去了期盼和目標,就這樣渾渾噩噩地打發日子。

好在,她還有裴憶凡這位朋友。

裴憶凡更多的時候不止是她的老板正是她的朋友,他溫潤謙和,不急不躁,就像一塊含蓄的和田美玉,可以化解任何人心中的狂躁。

有時候,楚妍覺得他並不像是一位心理醫生,卻更像一位得道高僧,仿佛能勘破俗世虛榮繁華,雲淡風輕地笑看一切。

“楚妍,開心點好嗎?雖然失戀了,但你的生命內容好像不止戀愛吧,你還有朋友,比如我!”裴憶凡的勸解從來都不刻意,工作時,或者下班時,他隨時隨地地把握著一切可以開導她的機會。

楚妍承認他是她的朋友,但這有什麽用呢?開始裴憶凡這樣說的時候,她沈默不語,他說多了,她就忍不住幽幽地反駁道:“那又如何呢?你的朋友又不止我一人。等你戀愛結婚生子,你的人生充滿了忙碌,我這位平凡的朋友在你的心裏眼裏又能占到幾許的份量?裴醫師,我是個孤獨的女人,但我不需要別人的同情。請給我一點兒時間愈合傷口,我應該不會得抑郁癥!”

裴憶凡唇邊的笑更溫暖,聲音也更輕柔,那是一種隨時都會誘人放棄警惕,把最隱秘的內心坦呈給他的迷人語氣:“楚妍,我並沒有認為你是個孤獨的女人,也沒想要同情你,是你在拼命掩藏孤獨的時候誇大了這種孤獨,誤以為它充斥了你生命的全部。其實,這是一種錯覺!”

“不要給我做心理治療,我沒病!”楚妍對他有種敬畏的欽佩,因為他的眼睛總是那麽毒,他的嘴巴總是那麽刁,總能準確無誤地切中她的病竈要害。忌疾諱醫是俗人的天性,她亦不例外,因為她原本就是個俗之又俗的普通女子。

“楚妍,我有新家了,是我爸爸留給我的!下班後你想去看看嗎?”裴憶凡適時地轉移開話題,他知道有時候太過專註也會造成患者在潛意識裏誇大病情,他很小心地盡量給她避免這樣的心理暗示。

“是嗎?”楚妍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她以前曾經聽他說起過自己的身世,不過並不詳細,這次見他主動提起,便好奇地道:“你爸爸不是去世了嗎?他竟然給你留下了房產!可見他非常愛你,臨終前都記掛著你。”

“是啊,每位父親都愛自己的子女,都會盡自己所能竭力為他們安排好一切。”裴憶凡俊臉上有種欣慰的笑意,“以前我只知道我愛我的爸爸,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的爸爸也愛我!”

楚妍微微失神,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爸爸,那位將她騙嫁給殷聖奕的冠凰前任總裁淩宵,不知他對她的愛體現在哪裏呢?

夕陽下,女子的俏臉上浮起久未有過的淺笑,這些天單調又無趣的日子實在讓她郁悶透了,難得今天有點值得期待的事情,她陰郁已久的心情也變得晴霽。

“那座宅子很大,也很美!尤其被夕陽照射的時候,簡直像一幅油畫!”男子誇張的讚嘆勾起了她的向往,使她欣然坐上他的車。

他們迎著夕陽趕往他嘴裏描述的那“油畫”一樣的舊宅子,希翼的目光中,楚妍看到了一座隱在林樹中的巨大宅院。

這哪裏是什麽舊宅子,根本就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豪宅。楚妍詫異地瞪大清眸,喃喃道:“你爸爸原來還是個超級富豪啊!”

進到裏面的時候,楚妍發現裴憶凡的話並沒有誇張。這整籠罩在夕陽金輝下的豪宅真是美極了,就像名家的油畫。

宅子的綠化做得極好,既使在這樣的初冬季節,也是滿目籠蔥,四季常青植物將這座庭院裝點得綠意盎然。

裴憶凡在門口就停下了車,他和楚妍下車,一起挽著手步行往裏面走去。

“這座宅院好漂亮!”楚妍讚嘆著,就像一個突然到了游樂園的小孩子一樣開心,“裴醫師,你爸爸是個很有品味的人!”

“替我的爸爸謝謝你的讚美!”裴憶凡笑了笑,帶她順著鵝卵石小徑走到一架遒勁粗壯的藤架下面,這裏有張古色古香的石桌,桌上擺著一架同樣古色古香的古箏,桌旁有石凳,凳上鋪著棉墊。

楚妍看了看,挽唇笑道:“很有懷古的情調,你爸爸還是個雅人。”

裴憶凡坐到古箏前,伸出手撥了根音弦,發出清脆動聽的音符。

“你還會彈古箏?”楚妍感到有些意外,她以為這古箏只是放在這裏做擺設的。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用實際行動做出回答。嫻熟地彈奏出一曲楚妍從沒聽說的曲子,清脆的音浪就像珠玉迸盤般動聽,敲擊著人的心靈深處。這種韻意是任何一種現代樂器都彈奏不出來的。

一曲彈罷,女子的清眸滿是驚喜和欣佩,拍手讚道:“彈得真棒!”

裴憶凡唇角的笑弧還是那麽淺淡,似乎永遠都不會大喜大悲。他沒有回應楚妍的讚美,甚至沒有去看她,而是轉過身,極其友好親熱地對站在他身後好久的男子招呼道:“過來一起玩吧!”

楚妍好奇地也轉過頭去,卻發現在他們身後,那位迎著夕陽站立的英挺男子竟然是殷聖奕。

他穿一件淺灰色的針織羊毛衫,襯著他冷漠而又高貴的氣質,愈發顯得迷人。完美精致的五官被耀目的夕陽度上一層金光,就像天神般俊美,健碩頎長的矯軀被晚照拉出長長的影子,隱隱有股遺世獨立的味道。

似乎已經在那裏站了好一會兒,既使裴憶凡主動招呼,他也沒有要移步的打算。

“他怎麽會來這裏?”楚妍顰起秀眉,迅速聯想到上次裴憶凡故意安排她做助手為殷聖奕做心理治療的事情,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裴憶凡站起身,俊臉上的笑容淺淡依舊,既沒增一分也沒減一分,就像八十度的溫開水,既能泡開茶葉,又不至於燙壞了茶葉的味道。“別緊張,他不是沖著你來的。哦,忘了跟你說,他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給我留下這座宅子的人也是他的爸爸!有時間的時候,他也會來這裏轉轉,今天湊巧碰上了你在這裏。”

原來如此,楚妍釋然的同時又感到驚訝。這樣截然不同的兩種男人,一位殘佞如煞星,一位溫潤如君子……他們竟然是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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