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078章 再給我一次機會! (1)

關燈
“聽說你在裴憶凡的心理診所上班,還適應吧?”殷聖奕雙手插到風衣的口袋裏,看樣子準備站在這裏跟她聊會兒天。

“還好,活兒又不累,有點事情做著比較充實。”楚妍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心平氣和地站在這裏跟殷聖奕閑聊,尤其他們目前如此敏感尷尬的的關系。

再點點頭,他的唇邊綻出一抹淺笑,棕眸專註地凝睇著她,語氣依舊聽不出什麽起伏:“你還是老脾氣,在家裏待著就渾身難受。”

這話聽著怎麽就那麽不對勁?楚妍沈默了一會兒,便岔開話題:“你媽媽最近怎麽樣?病情恢覆得還好吧?”

“還好,至少她還記得我這個兒子。”殷聖奕緩緩步上一級臺階,跟楚妍並肩站立,晚風揚起她的長發輕輕拂著他的俊面,有種熟悉的幽香沁進他的鼻孔。

楚妍戒備地側目,見他雙手始終插在兜裏,言語淡定舉止優雅而紳士,跟曾經暴虐的樣子完全不同。

這人突然轉性了嗎?她又疑惑又納悶,不過以前的陰影太深太重,她不敢掉以輕心。“沒有什麽大問題就好,不然我心裏也不安。”

“現在你心裏就很安?”男子嘴角彎起幾不可見的譏誚,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聽他的話有點不對,她便不想再跟他閑扯下去,剛轉身就聽到他說:“我跟你一起進去!”

腳步生生滯住,她馬上就打消了進客廳的打算。開玩笑,香港誰人不知他們的離婚案還沒有妥當,現在突然兩人一起走進去,那不是存心給明天的早報添料嘛!

見殷聖奕用征求的目光看著她,她不禁有些尷尬,扭過頭冷冷地說:“我不進去!”

她不進去他也不進去,他極有耐心地陪著她站在外面吹風。

今晚的殷聖奕有些不同尋常,過去那些暴虐的痕跡似乎全都消失不見了。

現在他看起來優雅而冷漠,像個目無下塵的高貴王子。他的外形條件原本就極好,無論是身材還是相貌都可以算得上極品,除了冥夜那樣的妖孽,楚妍還真沒見過比他更俊逸的男子。如果不是那段夢靨般的可怕婚姻生活時刻提醒著她,她幾乎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優雅的紳士曾經是多麽的喪心病狂。

都說人在鬼門關前走個來回,撿回一條命之後就會省悟許多東西。是不是上次他差點淹死,治好了之後突然就大徹大悟棄惡從善了呢?

也有這種可能,楚妍感到精神一震,再轉頭望著他,第一次對他綻露笑顏,“你好像變了。”

女子的璀璨笑臉令滿院的燈光都黯然失色,他微微張睫,深深地凝望著她,沈默不語。

“那次在海邊……謝謝你救了我!”這句話楚妍早就想對他說,可一直缺乏合適的時機,今晚說出來心裏輕松了許多。那晚的事情無論他動機如何,但他救了她那是鐵的事實。雖然安淳風有些危言聳聽,他當時的情況並沒有像他口裏所描述的那樣危急,不過她都很感激他的挺身相救。

男子微微擡起下頜,暖黃的霓虹光芒下可以看到他跳動的喉節,可俊臉上的表情淡漠依舊。

楚妍一怔,跟他共同生活的日子裏,使她對他的一些習慣了如指掌。比如說現在,他的喉節滾動,說明至少有三個原因:1、發情了;2、激動了;3、生氣了。

不知現在他心裏究竟是哪種情緒,更想不通自己普普通通的一句感謝怎麽會觸發他如此激烈的情緒。可是這男人太深沈了,看那張臉還是毫無表情。

兩人相對沈默良久,最後還是楚妍先打破了沈寂。她覺得殷聖奕跟以往相比有所變化,他不再是歇斯底裏的變態,好像變得冷靜而沈寂。

這是不是說明她可以跟他用語言溝通解決問題?如果不用再對簿公堂,當然更好!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好嗎?”楚妍盡量用禮貌而又客氣的語氣,他的改變讓她感覺到希望,心想也許他真的轉性了。

“你說。”他唇邊綻出的笑有些勉強,因為他幾乎可以預測到她想跟他商量什麽。可他真的很迷戀她的微笑,為了多讓她笑一會兒,他沒有拒絕。

“我們註定無緣做夫妻的,可不可以做朋友?”楚妍諄諄誘導,試著用文明人的方式跟他溝通。

他挑了挑俊眉,倨傲地昂起線條完美的下巴,冷哼:“誰要跟你做朋友?”

她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好吧,她收起剛才可笑的臆想,這個暴君怎麽可能變成謙謙君子。

“不就想讓我快點在離婚協議書簽字?”他完全看透她的意圖,卻竭力壓抑著惱怒,溫柔吐字:“休想。”

“離我遠一點,我可不是那些隨便就貼到男人身上的輕浮女人!你要喜歡那樣的女人,就去找她們好了!”楚妍滿臉正色地跳下床,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冷冷地對夏子寒說:“請你出去,我不留男人過夜!”

夏子寒有點頭疼,聳聳肩解釋道:“不要亂吃飛醋好不好?那兩個丫頭對我來說就像我的妹妹,偶爾陪陪她們又沒有做出格的事情,你用得著這麽敏感?”

“這些話我們明天再說,現在請你走!”楚妍心情糟透了,有種仿徨迷茫的感覺困擾著她,讓她郁結很深。面對她的一再驅逐,夏子寒臉上終於有些掛不住了。他下了床,板著臉悻悻地走向門口。

楚妍以為他會擁抱她,再說些甜蜜的話哄轉她,可她想錯了。夏子寒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給她聽,目不斜視地走出她的臥室,然後再走出客廳,重重地摔上房門。

“砰!”楚妍的心隨著摔門聲而顫抖不已,她愕然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就這樣走了!

沒有甜蜜的親吻沒有耐心的誘哄沒有纏棉的溫存,他就這樣毫不假以辭色地給她擺臉子,比試誰更牛叉。

許久,她任性地坐到地板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孱弱的肩頭一聳一聳,好不傷心。

為什麽他要對她如此冷漠?他明明知道她想要什麽,可偏偏就是不肯再遷就她。

壞男人!男人都一樣的壞!他比殷聖奕更壞!

“嗚嗚……”她直哭得氣噎喉堵,抱住自己的肩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發抖。

他生氣了嗎?可他憑什麽生氣啊?今晚是他的錯好不好?他把她丟在庭院裏去陪那對姐妹花賞畫,害她先是在庭院裏被冥夜嚇了一跳再被殷聖奕糾纏。而且她開車先回來了,他都沒打電話問問她到家了沒有!

壞男人!對她這麽冷漠還沖她發脾氣,最後將她丟下獨自走了,難道他都不想想他走後她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嗎?

越想越傷心,她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沒有註意到房門又被悄悄推開。

夏子寒去而覆返,他看著坐在地板上低頭哭泣的楚妍,黑眸中掠過一絲覆雜。

冷眼睇著她,卻沒有立刻去勸慰她,因為今晚她的表現讓他有點失望。他不能只為討她歡心就無原則地嬌寵她,他要讓她明白,有些事情該做有些事情不該做,有的時候她可以任性有的時候她沒有資格任性。

楚妍終於發覺到男子重新站到她的面前,不禁哭得更厲害,可任憑她哭啞了嗓子,他都不理睬,只沈默地凝睇著她。

等到哭夠了,她也沒等到男子的安慰,便用袖子擦幹淚水,扶著墻壁慢慢站起身。

有點暈眩,她扶墻閉目一會兒,再睜開眼睛,沒有回頭看他,只冷冷地說:“你回來幹什麽?我累了,要休息!”

夏子寒趨前一步,一手扳過她的肩膀將她圈進他的懷裏,一手掂起她脖頸上戴的鉑金珍珠吊墜,俊臉冷凝,淡淡地問道:“戴別的男人送的首飾?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

楚妍怔了怔,這條璉子是冥夜強行給她戴上的,說是他姐姐冥月送她的。當時,她沒有拿下來主要是怕冥夜繼續對她糾纏不休,後來進客廳又見夏子寒跟雷家姐妹一起賞畫,她有些生氣就沒拿下這東西。

也許潛意識,她想讓夏子寒看看,她淩楚妍也是有人追求的,不要以為她只能圍著他轉。好吧,她承認自己的心理有些微妙,但她並沒有其他的想法啊!

含淚的清眸忿懣地瞪著他,她的嗓音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有些沙啞:“你把我丟下去陪別的女人賞畫,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

男子黑眸閃爍,隱隱含笑,“唔,你戴這東西是跟我示威?”

她沒說話,卻也沒否認。她要讓他明白,她生氣了,而且很介意!

“把它摘下來!”夏子寒斂了笑,俊臉冷峻地瞧著她,突然對她伸出手,冷冷地命令道。

她倒並非不舍的,但就這麽摘下來,她也未免太遜了吧,好像承認自己有過錯……今晚難道都是她的錯嗎?他就沒有錯誤?這個夏子寒脾氣好像越來越大,態度也越來越強硬,憑什麽?很不平地揭告:“你今晚還把我丟下去陪她們……”

“我又沒戴她們送的東西,純粹是朋友間的交往,是你心眼太小想多了!”

哦,說到底全是她的過錯。

“還有,你在外面跟殷聖奕磨唧了那麽久,以為我是瞎子看不見?”男子不滿地拔高嗓音,真正讓他上火的是這事!“你吃他的苦頭還沒吃夠?看見他還不趕緊躲遠點?你跟他磨唧什麽?還對他笑……淩楚妍我告訴你:我很生氣!”

呃,他看到了……看到就看到唄,她又沒跟殷聖奕有什麽親密舉動,不像他……想起他跟雷家姐妹的親密她心口就堵得慌。只是想不到原來夏子寒的醋勁也這麽大,她沈默了一會兒,弱弱地爭辯道:“我只是想讓他早點把離婚協議書簽了……”

“你這不是異想天開嘛!我們費了那麽大的勁他都不肯松口,突然間憑你跟他說幾句好話他就能改變主意?淩楚妍,有時候我真猜不透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你別告訴我到今天你還對他心存幻想!”夏子寒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結實的胸膛起伏著,看樣子情緒有些激動。

楚妍氣怔了,簡直都不知該說什麽好。原來今晚他是為此事生氣吶,難怪不肯理睬她。

“你這麽大的人做事應該動動腦子吧!那是在雷家,幾乎整個香港上流圈子的人都到齊了!那麽亮的燈光,隔著玻璃門,你跟他就站在門口的臺階上!你以為裏面的人都是瞎子?他們會怎麽想?你考慮過沒有?”夏子寒氣得渾身亂戰,他就不能原諒她對他笑,那笑刺痛了他的眼紮疼了他的心,他不能原諒她!一定要讓她知道他很生氣,還要讓她記住教訓,以後見到殷聖奕要躲遠一點!

楚妍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半晌她只低頭摘下那串璉墜狠狠丟到墻角的垃圾筒裏。

見她丟了珍珠墜,夏子寒這才緩和了臉色,伸手攔腰抱住她,想抱她回床。

“放開!”楚妍掙開他的懷抱,冷冷地說:“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見她真生氣了,夏子寒忙再次攬住她的纖腰,放柔了語氣說:“這次的事情就算了,以後你要記住離這兩個男人遠一點,尤其是殷聖奕,他陰險又狡猾,詭計多端,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躲遠點是最高明的措施。”

不知怎麽的,楚妍突然記起N久以前殷聖奕強迫她寫的檢討書,其中有一種規定,看見冥夜和夏子寒要繞道而行,不許跟他們說話。

剎那間,她突然感覺到夏子寒跟殷聖奕竟然有異曲同工之處。連忙搖搖頭,想甩開這近乎荒謬的想法。

怎麽會呢?她怎麽能把他們倆聯想到一起呢?夏子寒溫柔儒雅,殷聖奕暴虐殘忍,他們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夏子寒再次抱起她,將她抱到那張香軟的大床,替她蓋好蠶絲被,他俯身在她的菱唇印上一吻,安慰道:“別再想多了,睡醒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以後這事我們誰都不要再提!”

她輕輕點頭,鬧騰了一個晚上,她真的累了,也不想再去分證誰對誰錯。算了,這事就算過去了,以後誰也不再提。

不過經過這事,以後她見到殷聖奕可真的要註意註意躲遠點。

短暫的不虞的過後,很快跟夏子寒重歸於好,楚妍照常每天去心理診所上班,下班後煲湯做菜等夏子寒一起吃飯。

也許生活就是這樣的,不會總是只有甜蜜,也會偶爾摻雜一點苦澀。完美的愛情只存在於小說中,而他們只是平凡的煙火男女。

裴憶凡是夏子寒的好朋友,是香港知名的心理專家,除了經營憶凡心理咨詢機構,同時還寫一些關於心理方面的論文,在圈內很有影響力。

楚妍在憶凡心理咨詢機構上班,上八小時休三十六小時,時間非常的充裕。在這裏她也學到了很多的心理知識,明白一個人的情感和生活會影響一個人的性格和習慣。

比如一個從小生活在單身家庭的孩子,尤其是跟隨媽媽生活的孩子會對其產生極重的依賴性,有的長到十幾歲都要跟媽媽一張床睡覺。究其根本,還是潛意識裏嚴重缺乏安全感,覺得媽媽是自己的全部依靠和希望,這會對孩子以後的性格產生非常大的影響。

假如是男孩子,則戀母情節會更加嚴重,對今後的生活尤其是婚姻生活會造成負面的影響。這樣的男孩會敏感、儒弱、害怕承擔責任,對母親的依賴也會影響到夫妻的感情,建議女孩最好不要跟這樣的男子拍拖。

了解到這些,楚妍沈默了,她聯想到自己,從小跟媽媽相依為命。而媽媽也的確把她保護得很好,從不讓她接觸社會的陰暗面,讓她快樂單純得像個布娃娃。

也正因為如此,在她經歷喪母、喪父和不幸的婚姻生活之後才暈頭轉向搞不清狀況。面對殘酷的命運,她缺乏抗爭和改變的勇氣和謀略,只能被動地承受著這一切。絕望時便乞求救世主的出現,幸好她運氣還算不錯,遇到夏子寒,不然現在的她也許還繼續掙紮在水深火熱之中……

“請問裴醫師在嗎?”一聲雖然淡漠或很熟悉的低醇嗓音驚回了楚妍紛亂的思緒。

她愕然擡頭,正對上殷聖奕那張放大的精致俊顏。嚇了一跳,她本能地向後退了退,眼神充滿戒備地問道:“你有事?”

“我想請他做心理治療!”殷聖奕的語氣很冷,臉上的表情更有種說不出的冷漠,面對楚妍的驚訝和戒備,他卻表現得好像不認識她一般。

“做心理治療是要先預約的!”楚妍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拿了登記冊推給他:“先把這張表填寫一下。”

凝睇她一眼,他棕色的瞳仁很深,讓人看不透裏面的情緒。在服務臺外側的高腳軟椅裏坐下,拿過簽字筆,伏在人造大理石的臺面上慢慢填寫著自己的詳細資料。

偷偷瞥了幾眼,楚妍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竟然來做心理治療。難道他也感覺自己的心理有些變態了嗎?不容易啊!

旁邊的小妹已經端來了剛煮好的咖啡,微笑著送到殷聖奕的手邊。

他擡起頭,看著那滿臉羞澀緊張的小妹,優雅地牽動嘴角,說了聲謝謝。

小妹頓時暈菜,忙道不客氣,然後雙手捂著發燙的臉頰退下去。

楚妍不動聲色,對他綻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說:“殷先生請回吧,資料我馬上會輸入電腦,然後由裴醫師決定治療的具體時間,等確定後我會打電話通知您。”

殷聖奕點點頭,俊臉上酷酷的還是沒有什麽表情,然後他瀟灑地轉身離開。

把殷聖奕留下的資料輸入電腦,楚妍怔怔地發了會兒呆,她在想,她是不是也需要找裴醫師治療一下呢?

殷聖奕過來做治療的這天,正巧醫師的助手有事沒有來上班,就讓楚妍進去做助手。

楚妍猶豫了一下,因為小妹催促得緊,容不得她多想,只好懷著覆雜的心情走進了治療室。

治療室幽靜雅致,通風非常地好,窗子用輕紗掩蓋,是一種深深淺淺的紫色碎花,風過如浣,美麗非凡。透紗而進的陽光也很柔和,映照著翠綠卻不張揚的盆栽植物,給人一種輕松的心理作用。

見楚妍進來,裴憶凡沖她微微點頭,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音箱,示意她打開音樂。

數次觀摩過治療過程,楚妍清楚基本的大體流程。她走到音響跟前,調出了背景音樂,然後又拿了安魂玉鎖片走到殷聖奕的身邊。

此時,他神色平靜地躺在專用的治療躺椅上,雙眸闔起,薄唇微張。看起來好像全身都處於放松狀態,可是楚妍還是註意到他的雙手是握起的,這是一種本能的防禦和戒備動作,說明他還是有些緊張。

將安魂玉鎖片放置在他的胸口,她柔聲說:“治療馬上就要開始了,請放松些。”

聽到她的聲音,他的眉尖微微一蹙,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楚妍坐到一邊,等待著治療的開始。不知為什麽,她的心裏竟然有些緊張,好像此時躺在治療椅上的人是她。

輕柔動聽的音樂像清澈的溪水一樣流淌著,滌蕩著每個人心口的陰霾,慢慢地澄澈慢慢地放松……

“我非常榮幸能為殷少做治療,也感謝你對我的信任而且我也可以非常驕傲地對您說:我裴憶凡絕對值得您信任!”裴憶凡柔和的嗓音跟音樂一樣動聽,他的聲音似乎有一種令人安定的魔力,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願意信任他。“治療的整個過程是絕對保密的,我以我的裴憶凡的名字和人格起誓,絕不會洩漏此次有關治療的任何內容,請殷少坦然打開心門,讓我了解到您內心的真實想法,找到您的心結,再協助您解開它。”

殷聖奕依然閉著雙目,沒有任何反應,好像睡著了。

“你聽,音樂聲真美,告訴我,你現在看到了什麽?”費憶凡低柔的嗓音帶著某種蠱惑的引誘,令人情不禁地想回答他提出的問題。

沈默許久,殷聖奕慢慢開口道:“我看到了……天空開始下雨,周圍都是暗沈的灰色,雨下得很密……”

裴憶凡微微張睫,略一思索,接道:“很好,我看到你的世界在飄雨,雨幕席卷一切,你是不是無處躲藏?”

“是,無處躲藏……”殷聖奕的聲音慢慢低下去,好像睡著了,可他神經的某部分卻處在異常活躍的狀態下,而在平時,這些卻是他竭力壓抑的,幾乎從不主動回憶。

“無處躲藏,我們就不躲了,來,昂起頭坦然走進去,這沒什麽大不了!男人嘛,當然應該能承受得起風吹雨打!”裴憶凡的聲音更輕卻隱隱透著煽動,“告訴我,你走進雨幕裏又看到什麽?”

“我看到……溫婉,她還是那麽美!她在對我笑……”他緊閉的眼簾可以看到眼球在滾動,這是做夢時的現象。“然後,我走近她……她突然變成了……我的妻子!”

“很好,你的妻子在對你說什麽?”

“她說……讓我滾遠點!”

“撲哧!”楚妍忍不住笑出來,但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不等裴憶凡向她投去責怪的眼神,她就羞愧地埋低頭,再不敢吭聲。

裴憶凡目光移回殷聖奕的身上,接著問道:“你現在又在幹什麽呢?告訴我好嗎?”

“噓,我在織網!不要打擾我!”殷聖奕的聲音透著神秘,俊臉上浮起慣有的篤定和深沈,“我織了很大的一條魚網,可以抓到她,她都完全沒發覺,還在那裏傻笑!”

楚妍沒有傻笑而是直接傻眼了,沒想到這個陰險的家夥這麽齷齪,連做夢都在織魚網抓她,太壞了!還說她在傻笑,他才傻笑呢!可惡!

室內一片寂靜,只有音樂聲不知疲倦地流淌著,良久,裴憶凡問他:“你織完了嗎?”

他沒有回答卻微微蹙起俊眉,含糊地說:“她不見了!不過估計逃不遠,我織了很多網,天上地下海裏到處都是,應該能抓得到她!”

身處暖氣充足的室內,楚妍竟然不由打了個冷顫,並且下意識地擡頭打量四周看看有沒有他嘴裏所說的“天羅地網”。

“你很渴望能抓到她嗎?”裴憶凡輕聲問道。

“對,我一定要抓到她!”殷聖奕咬牙切齒地回答。

“抓到她你想怎麽樣?跟她恩愛纏棉?或者折磨她報覆她?”裴憶凡覆雜的目光掃向楚妍,不過很快移開。

“我想……囚禁她!做一只鐵籠子把她關進去,再用黑布蒙起來,這樣她就無法看到外界就不會被外面的一切誘惑,就不會再逃離開我!”他的臉上有種惶然的表情,好像無措的孩子。

“你很希望她能留在你的身邊!可你想過沒有,你為什麽非要把她留在你的身邊呢?是因為愛她?或者是因為恨她?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我……我不知道!”他搖搖頭,便沈默了。

“你在逃避這個問題!”裴憶凡毫不客氣地揭開他意圖逃避的想法,“是不是很怕問你這個問題?你愛她或者你恨她,這種情感已經在困擾著你!你無法左右你的心,又缺乏面對現實的勇氣,就這樣忽略著內心的真實感受。用表面的冷硬無情掩飾著你內心的脆弱仿徨,不管愛恨,她在你的心裏都有著極重要的位置,請正視她好嗎?”

殷聖奕沈默,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拒絕回答。

裴憶凡微蹙眉頭,在他的摧眠治療的生涯中還是第一次遇到連在被摧眠的情況下都如此戒心重重的人。他對他的妻子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他不敢面對這種覆雜的情感,就連在摧眠的狀態下依然如此。可見,這種感情到底有多糾結。

現在,他必須要幫他找到導致這種糾結的根本原因,就是找到它的源頭,只有將根拔起,才能治愈這塊心病。

“聽我的話,轉身回頭看,然後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他開始諄諄誘導他探究根源。

一陣沈默後,殷聖奕的聲音突然透出了恐懼:“好大的雨,好黑好冷!”

楚妍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因為她不由想起在海底溺水的時候,那裏真的很黑很冷……幾乎成為她心底永遠的魔靨。

“別怕,你知道自己在哪裏嗎?仔細看看,你站在哪裏?”

“我在雨夜的荒山裏,爸爸開車帶我下山,可突然響起了槍聲,車胎爆胎了。他停下車把我抱到樹後藏起來,告訴我不要亂走,乖乖地在那裏等他……”他回憶著很多年以前的那段可怕往事,那是他心底永不敢觸及的傷痛。

楚妍凝神聽著他的述敘,據說當年殷凡的死大有文章而且還跟她的生父淩宵有關,也不知是真是假。

“然後呢?你等到你的爸爸了嗎?”裴憶凡目露同情之色,他當然知道結果。當年名震香港的商界巨頭殷凡,在他最風光的時候卻突然命喪半山,全身中槍十餘處,直到天亮才被過往的車輛發現。而他年僅十歲的獨子則躲在深冬的樹林裏淋了整夜的雨,高燒昏迷,人事不省。

“沒有……”殷聖奕的眼角隱隱滲出淚光,語聲哽咽,“爸爸被壞人害死了,他不會再回來了!我獨自一個人站在大樹後面,雨越下越大,周圍好黑,沒有一點燈光……我很害怕,可我沒有哭喊,因為爸爸不讓我出聲……”

“你知道你爸爸是被誰害死的嗎?”裴憶凡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在香港翻手為雲覆手雨的殷聖奕當然能夠查出誰是殺害他爸爸的兇手,而真正的答案也正是困擾著他的心結。

“是淩宵!”殷聖奕磨著牙,聲音陡然變得殺氣騰騰,好像那個令他痛恨的殺父仇敵就站在他的眼前,“他為了取代我爸爸在冠凰執行總裁的位置,為了坐上三合會的頭把交椅,他買通我爸爸身邊的親信,趁著他雨夜獨自下山的機會半路做了埋伏!他以為自己做得很周密,卻想不到我早就知曉了真相!原本我打算親手殺了他為我爸爸報仇,可他卻先行一步橫死,算便宜了他!”

“不論你有沒有殺他,可仇人已經死了,你心裏的結也應該解開了!但你為什麽還是這樣絕望呢?雨停了沒有?有沒有看到黎明的曙光?”裴憶凡的目光似無意地再次瞥過楚妍,見她兀自坐在那裏發呆,好像完全沈浸到殷聖奕講述的故事裏。

“噓,我聽到她又哭了!這個蠢女人!”殷聖奕咕噥了幾句含糊不清的話。

“這個蠢女人是誰?”

“她是我的妻子!”說到這個答案的時候,他的薄唇微微揚起,閃過一絲笑痕。

“唔,她回來了嗎?你高興見到她?”

他沈默著不肯回答。

“你很在意她,不用否認,我知道!”裴憶凡很肯定的語氣,“可她回到你的身邊你卻不知道是該高興或者是悲傷,到底愛不愛她對你來說很糾結嗎?要麽愛要麽恨要麽不愛也不恨,為什麽我都聽不到

你對你跟她的感情作一個明朗的斷語?”

“我不能愛她!她是我殺父仇人的女兒,我怎麽能愛她?”他微微搖頭,語氣很肯定。

“不是不愛是不能愛!”裴憶凡點點頭,“那麽你為什麽不殺了她,斬斷這根想愛卻不能愛的情絲?”

正在出神的楚妍聞言差點跳起來,她瞠大清眸望向裴憶凡,不敢相信他竟然給他出這種餿點子!

“不,我不能殺她,我下不了手!”他的語氣跟回答上個問題時同樣的肯定。

“不能愛她又殺不了她,那麽你就放手吧,讓她走!”

“不行!她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男人從我身邊奪走她,哪怕她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抓她回來!”

楚妍伸手擦了把額頭,男子的嘶吼對她來說簡直是魔咒,剛剛對他萌生的一點同情頓時都化成冷汗流了出來,她竟然本能地想再次落荒而逃。

“她是你的妻子,你有沒有試著接納她,跟她過正常人的夫妻生活,難道跟她在一起你就從沒有感覺到甜蜜和幸福?你就從來沒有留戀過這種感覺或者渴望過這種幸福的感覺?”裴憶凡有點累,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半個小時,一般這已快達極限,再摧眠下去,不但會對患者的身體不利,他的體力也會出現透支的現象,所以他要速戰速決。

“我們曾有過一段甜蜜,但是很短暫。每當我享受幸福的時候就會感覺爸爸的眼睛在暗處盯著我,我無法疼愛我仇人的女兒,那樣會讓我覺得愧對慘死的爸爸!所以……只要她在我的面前稍有差池,我就會毫不留情地虐打她。把甜蜜和幸福從她的臉上驅除掉,這樣我才感覺自己對得起爸爸。可是……她不笑的時候,我卻那麽思念她的笑聲到無法自拔的地步!我又會不受控制地想討好她,想讓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臉上,我矛盾糾結痛苦,就這樣反反覆覆地持續下去,直到她徹底離開我!”在心理醫生的輔助下,他終於理清了糾結許久的感情,就像一團亂麻終於理出了頭緒。

“她走了,你只想再抓回她囚禁她,可你有沒有想過跟她改善關系,讓她心甘情願地跟隨在你的身邊?你渴望得到她的愛情和微笑,渴望她的青睞和溫柔,盡管這些會讓你有負罪感,讓你覺得愧對九泉下的父親!只是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麽解決這種矛盾?”

長時間的靜默,殷聖奕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是想不出要怎麽回答?或者是根本就無法回答!

楚妍怔怔地看著微斂雙目躺在那裏的殷聖奕,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以前她只知道在婚後殷聖奕對她的毒打和暴虐,覺得他是個心理變態的男人,卻從未想過他的內心竟然承受如此煎熬。她微笑的時候,她跟他偶爾的溫馨和甜蜜,他在欣喜的同時也會被濃重的負罪感壓到透不過氣來。他感覺他不應該跟仇人的女兒享受幸福,也不允許自己寵溺她,就這樣反反覆覆地折騰她,直到她落荒而逃。

說到底,他就是個心理有病的男人!知曉了原委,也許楚妍不再痛恨他,但她卻無法接受他,更不想跟這樣一個心態殘缺的男人繼續耗下去!

也許會有一個女人出現,撫慰他受傷的心,但這個女人絕不會是她!她也沒有興趣做他的救世主!

“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了!”沈默良久的男子坐了起來,棕色的瞳眸渙發一種異樣的神采。

裴憶凡沒想到治療還沒結束他會突然醒過來,連忙近前觀察他的神色,確定沒有什麽問題,這才松了口氣。“希望今天的治療可以幫到你,不過你的心病由來已久,不是一次治療就可以痊愈的,要堅持下去,每星期至少兩次咨詢……”

“不用,我的心結解開了!”殷聖奕翻身下了治療椅,將胸口的安魂鎖片遞還給旁邊惶然的楚妍。

楚妍接過鎖片,卻觸及男子的大手時反被他握住,不由大驚,失聲道:“你幹什麽?”

殷聖奕拉著她的手,握得並不很緊,只是恰好讓她掙脫不開而已。眸光深邃,語聲卻很低柔:“楚妍,對不起。”

他說什麽?對不起?他殷聖奕蠻橫霸道什麽時候給人道過歉?她忘記了掙紮,懷疑他是不是做治療還沒徹底醒過來。

裴憶凡已經站起身,面露溫和的笑容,對楚妍說:“請淩小姐原諒我的擅作主張,為了幫助殷少解開困繞著他的心結,我讓你代替我的助手進到治療室裏。希望可以幫助你們夫妻恢覆瀕臨破裂的關系,也希望你能多一些耐心幫助他,畢竟他是個心理疾病患者。”

聞聽此言,楚妍更吃驚,她沒想到裴憶凡竟然跟殷聖奕是認識的,更想不到他會幫他們撮合關系。只是他的熱心卻讓她很反感,因為他的確是擅作主張的,都沒有事先征求過她的意見。

“謝謝你裴醫師!”殷聖奕側首對裴憶凡一笑,他也想不到裴憶凡會幫他,因為此人跟夏子寒的關系很不錯,不然夏子寒也不會讓楚妍在他的診所上班。

“不用客氣,能幫到你們就好!”裴聿凡點點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直接轉身離開了治療室。

寬敞明凈的室內只剩下殷聖奕和楚妍兩個人,他依然握著她的手,好像這次打算永遠不再放開。

“放手!”楚妍再次重覆道。

“不放!”他的聲音並不高卻透著不容質疑的決絕,薄薄的唇緊緊抿起,有種倔強的冷硬,如琉璃般澄澈的棕色眼瞳射出異樣的神采,不同於以往高深莫測的冰冷,而是一種近乎於愉悅的希望之光。

任由他緊握著她的手,楚妍沒有再掙紮,心裏有點淡淡的酸澀。兩人對視良久,還是她先開口打破沈默:“我們不可能有什麽結果,殷聖奕,我不愛你!”

“我可以讓你愛上我,只要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他貪婪地註視著她的俏臉,讓他魂牽夢繞難以忘切的女子終於又站到了他的眼前,這次他要牢牢抓住她,再不放她逃開。“是我讓裴醫師叫你過來的,我想讓你明白我的心病,明白過去我對你種種暴虐背後不得已的苦衷!楚妍,我承認以前是我不對,為了上輩的恩怨總是虐待你,現在我想通了,假如爸爸在天有靈,他一定希望我能過得幸福,而不是看著我天天生活在痛苦糾結裏!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再不喜怒無常地折磨你,再也不會讓你懼怕我!楚妍……”他溫柔地將她拉進他的懷裏,圈抱住她,焦渴地急切地表白道:“讓我們重新開始!”

有一瞬間,楚妍是動容的,因為驕傲如殷聖奕竟然會拋下自尊哀求她回頭,他告訴她他願意忘切過往的一切恩怨跟她重新開始!究竟是怎樣一種深切而難以割舍的感情可以讓他做出如此讓步?難道他……真的愛她?

可是隨即,她便清醒了過來:即使他愛她又如何?傷害已經造成,陰影無法抹去,飽受摧殘柔躪的她真的無法再對他萌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