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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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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戰,等待

“相裏淮,你就真的……只是相裏淮嗎?”

歸夢城的正殿上,早已沒有了一開始的喜慶。殿外廝殺震天,殿內……巫輕雲站在布滿紅綢鮮花的絨毯上,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面前這只鬼驟然緊縮的瞳孔。

她笑了。

輕抿的唇角彎起極優美的弧度,但若仔細些看,她的眼底卻見不到一絲笑意:“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麽猜出這些的?”

相裏淮重新掛起那副泰然自若的微笑,攤開雙手,任憑三代癱軟在腳下,“請阿姐賜教?”

“賜教不敢當。”巫輕雲冷冷道:“‘戳穿’兩個字,倒是眼下挺配的……就從你擊穿我心臟的那一刻。”

她一直都不明白,或者說她從未將“輪回”這兩個字,和相裏淮對於魂魄的掌控連在一起。即使是有了孟九安這個先例,她也只以為是相裏淮被嵌入的鬼王之心的能力。

直到她看清胸口深處的那只血淋淋的手,她又一次,或者應該說是最終,她將他放在了徹底的對立面。

“你太會算計人心。在華縣時你看出了我對你的戒備,所以當我出現在巫族遺地,又立刻陷入三代的記憶時,你用相裏君清,替代了本要出現的自己。”

“我從沒想過相裏君清,所以也沒有懷疑那剩餘的魂魄會落入了別人手中。比如你。”

“後來,你以相裏君清的名義送上第一份求親書。我曾想過是相裏君清與你之間的權勢鬥爭,但我卻沒想到,將這件事,與夜呼嶺被侵入聯系在一起。”

“後來我才想明白,你的求親書是為了給我留下印象:你已受制於相裏君清。而夜呼嶺,其實是為了逼我去峪山。對嗎?”

以鬼土的擴張,來提醒她事態緊急,如此,就有極大的可能,會引她去峪山。

巫輕雲她靜靜地看著相裏淮似是極有興致地挑起眉峰,看著他無視歸夢城亂糟糟的一片,甚至,連護衛在她身側的顧青識也不在他一種一般。他只盯著她,就好像……他們正對坐而飲,閑聊家常一樣。

只聽他反問道:“我為何要引你去峪山?又怎麽能確定,你一定會去呢?”

“因為鬼王……我說的是,鬼□□亓。”巫輕雲看上去也不是著急的樣子。她示意守在身邊的顧青識就在原地別動,自己反倒邁開步子往前走,直到與相裏淮相聚不過五六步的距離。

她停住腳,一字一句地,把相裏淮的謀算大白於天下:“我在峪山遇到了封印被損,鬼王差點逃脫。再加上‘鬼土’蔓延之事……自然而然的,進入北疆便成為當務之急。”

“我也想過,你為什麽能如此篤定,我一定會去峪山呢?……後來我想到了,即便那一日我不去,你依然會召喚鬼王軀殼。不為他解封,而是讓駐守峪山的修者,像我求救。這樣,我仍舊會如你所願,見到再支撐不了多久的封印。”

所以,不管如何,她都一定會被引來北疆。

“你在華縣就知道,兒時的那段相伴對我來說,已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所以你一步步地、將自己偽裝成走投無路的鬼將。”

“你用被制成傀儡的相裏君清下令,無論是雁蕩山的追殺,還是晉城的夜襲,都是你喚起我一絲憐惜的……手段而已。”

後來的事,便顯而易見了。

裝模作樣的投奔,狠厲絕情的殺戮。

巫輕雲冷冷一笑:“說你工於心計,可真沒冤枉你。”

“阿姐說得都對。”相裏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狀似疑惑地問了一個問題,“所以阿姐一定猜的出來……我,鬼族的王,明明只需要催化鬼土的蔓延便能拿下大陸,又為何要機關算盡地……做下這些無用之功呢?”

他凝視著巫輕雲,盯著她目光避開了自己的視線,心下卻忍不住歡喜:看,她是知道的。

直到自己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真正的靠近她……然後,得到她。

“阿姐,你為何不作答呢?”

“輕雲心中無你,自然不會有所回應。”這時,顧青識上前一步,平淡地陳述了一個事實。

也僅僅就因為這一句話,便令得一直泰然的相裏淮,神色狠狠一冷!

“閉嘴!我們夫妻說話,與你何幹?”

“夫妻?”顧青識像是看到了什麽臟汙至極的物件一般,高高在上的目光讓對面就快要忍不住殺意。

那是對一個為王者的挑釁,但顧青識,又怎會在意他呢?

“輕雲連你的婚車都沒上,又何來夫妻一說?”

相裏淮猛地看向巫輕雲,若是此刻有別的熟悉他的在場的話,比如渠閡,比如彩鈴……他們一定會無比驚愕的發現,他們的王,眸中竟流露出“乞求”一般的目光。

巫輕雲自然也看得見。

“我以為,你早該知道我的答案。”她直言不諱,字字句句全是對他的拒絕,“我不喜歡你,也不願意嫁給你。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只會是。”

不然,相裏淮又何必用所謂的“百年和平”來操控輿論,逼得她不得不和親北疆呢?

他要她被自己的同類逼迫,他要她對人族,徹底失望。而巫輕雲,便選擇了順勢而為。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拒絕這次和親,是不是”相裏淮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應該說,在他看到人族那些人卸下偽裝的那一刻,就什麽都明白了。

無論是求親被拒,還是黑帝與顧青識聯手壓下輿論,所為都不是巫輕雲的不願,而是他們商量好,做給他看的假象,或者,也不是假象。

他們只是將“不願”的心情更加擴大,讓他得意於自己的謀劃,讓他覺得最後那次的求親和大軍壓境,終於逼得巫輕雲看清了人族的嘴臉,只要她嫁給他,總會有能捂熱那顆心的那一天。

他還是還在哄自己,想給這段夢寐以求的姻緣,求一個結果。

“阿姐啊~”相裏淮滿目皆是悲意,血紅的眸子似是要滴下血一般,“我對你的心,你一點都看不到嗎?”

看到什麽?

巫輕雲聽見這聲貌似質問的悲嘆,一時間快要樂出聲來:“你要我看見什麽?是你一環扣一環的謀算?還是不顧我意願、自認情深的強娶?還有你……”她話音一頓,掩下了還未出口的言語。

殿外的爭鬥仍在繼續,除開你一言我一語的罵娘聲,就只剩利器碰撞帶來的刺耳鳴音。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再指望阿姐會回心轉意了。”此刻的相裏淮,已不再用笑意偽裝本身的冰冷。

他張開雙臂,無窮無盡的黑色絲芒從他身體驟然爆裂,遮天蔽日的黑色霧氣蒸騰而上,顧青識一把攬過身邊人旋身而起,待再看去時,深濃的血海已然蔓延,猩紅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拍擊著綠色的光罩。

顧青識將人牢牢護在懷裏,幾個起落之後,暫時落在了一處宮墻上。

“輕雲。”他低下頭,正好對上了懷中人的盈盈眸光,“你剛才說‘相裏淮,真的是相裏淮嗎’……是有什麽懷疑嗎?”

在他們一開始商量好的計劃中,相裏淮只是一個身懷鬼王之心,所以生出無限欲望的野心家而已。

依照巫輕雲所言,她已查清“鬼土”的根源就是相裏淮。只要殺了他,鬼族便不足為懼。

可方才……

“青識。”巫輕雲出言打斷了他的思緒,“你看。”

在她之間所指之處,血色冥月,已漸漸升起。只瞧著,便覺那瑩白的玉殿光華熠熠……又森冷陰寒。

相裏淮正淩空站立在一抹浪尖之上,沐浴著血月的光華,殺意凜凜:“等我把他們都殺了,就將阿姐囚禁在身邊。我不放手,你便永遠都不能離開。”

巫輕雲清楚地感受到摟在肩上的手倏然一緊,她心下一嘆,不由留戀地蹭了蹭這堅實的胸膛。

隨即伸出手,將人輕輕往外一推:“去吧,該你出手了。”

話音剛落,內斂的火光驟然而起,炙熱而堅定的劍意隨之爆發。顧青識目中光芒一閃,一劍已狠狠向敵人斬去!

這一劍兇悍異常,人雖未離開半分,卻依然像是要斬碎虛空一般鋒利凜冽。

“等我。”他低沈的聲音一如往日地好聽,待巫輕雲再擡頭時,只見他身化劍光,帶著呼嘯的火星向相裏淮的反向直直奔去!

“哼~”

一聲冷哼傳來,相裏淮已將第一波劍雨盡數化解。之後陰聲道:“好一個顧青識,你奪我阿姐在先,又潛入鬼市在後。今日若不斬了你,吾又何以立足鬼族,淩駕於大陸之上!”

話音剛落,就見他雙臂高高擡起,一直散發著濃濃死氣的白骨從血海中探出手來,只輕輕一撈……便有那來不及避開的人族修士被抓在手中。

“老秦!”相熟的修者驚聲大喊,片刻後,一陣詭異又可怖的熟悉咀嚼之音,穿透了眾人的耳膜。

白骨鬼母!

已然經歷過一回的人一聽這聲音就渾身不適,比如司十一,只見他一爪子掏出面前鬼將的紅珠,甩開屍體就蹦跶到了妹妹身邊。

巫輕雲收回一直關註著顧青識的目光,望向眉頭緊皺的哥哥:“哥,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司十一使勁扭動了下脖子,望著遠處那只探出來的巨大骨手,“嘖嘖”兩聲道,“這可比上回大多了。”

巫輕雲無奈提醒了一句:“那只就很大了。還有,你該去幫忙了。”

“我知道。”司十一瞥了眼妹妹,問了句,“扶桑還沒回來?”

巫輕雲點頭:“嗯。”

所有的人與鬼都在戰鬥,只有她,孤身站立在落腳的宮墻上,靜靜地,像是在等待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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