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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贏,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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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贏,遇襲。

“那你贏了嗎?”

三人圍坐在花木繁盛的錦繡花園裏,巫輕雲的話一出口,自個兒先樂了:“呵~我這問得什麽廢話~你那麽厲害,肯定贏了吧!”

顧青識聞言輕聲笑了,大概是巫輕雲的這份不經細想的信任讓他歡喜了吧。他抿了一口杯中酒,回道:“贏了,也沒贏。”

這話說得,就讓人有些糊塗了。

巫輕雲疑惑道,“這是怎麽個說法?”

“那日……姜與樂。”

自家阿叔都連名帶姓地叫她了,姜與樂只好停下了正要偷偷餵進嘴裏的酒水:“阿叔!我都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巫輕雲也覺得囡囡這回十分占理:“嘖!她都是個成年妖了,可以喝酒!”

“是呀是呀!”與樂使勁地點頭。

但……

顧青識瞧了眼這有人做主就得意的小輩,朝巫輕雲無奈地搖頭:“她沾酒就醉,還會化作鳥身到處啄東西……和人。重明就遭過殃。最後還是他化了原形才壓制住這丫頭的。”

一說起那天的小聚,顧青識就能聯想到他那座毀於一旦的精致別院。

“我明白了。”巫輕雲鄭重地點了點頭。

於是,這杯被姜與樂珍惜地藏在手裏的青梅釀,就這麽落進了自己阿姑的嘴裏。

“囡囡乖,這園子貴得很,阿姑可賠不起的。”巫輕雲抽出了自個兒被拽住的衣袖,堅定並且無情地拒絕了與樂的撒嬌。她側過頭,視線看向了顧青識:“剛才說到哪兒了?你繼續。”

顧青識直接說了結果:“我殺了顧文清,卻讓相裏淮跑了。重明及時趕到峪山,阻止了幹流的攻打,可番陽鎮被燒毀的封印,卻再無修覆的可能。”

“如今鬼王的兩魂六魄都被鬼族集齊,只剩下峪山的身體和一魂一魄被重兵日夜把守。眼下人族是四域各自為政,互有齷齪,卻又站在同一陣線,與占領北疆的鬼族爭鬥不休。”

所以他才說,那日的大戰,他贏了,卻又沒贏。

巫輕雲聞言點了點頭,這些她倒是都知道。她沈睡的這三十年裏所發生的爭鬥與大事件,在她醒來後,司十一都一一講給她聽過了。包括囡囡被陰戮司安全送回了夜呼庭、五年後化妖成功;也包括他和黑帝是如何傾盡心力地照顧她,如何力排眾議地為巫族正名。

巫輕雲將這些都講給了顧青識聽,卻引得他沈默了片刻:重明說的沒錯,還得自己張嘴才行。

“阿離”

“別叫我阿離了。”巫輕雲擺擺手,道,“巫輕雲、輕雲,隨便你喚什麽都好。如今我已身在珩氏王族,以後還不知有多少風雨在等著我呢!就別連累歸安鎮了。”

那裏的安寧,不該被他們這些前塵孽緣纏身的人所牽連。

顧青識聞言點點頭:“輕雲。”

他選擇了一個得體的、既不會顯得疏遠,也不會突然親近到令巫輕雲感到不適的稱呼。

“我……我當日是知道與樂化妖的。可我還是等鬼族退卻之後,才趕去了歸安鎮。”

對於三十年前的那一次選擇,他對得起顧州城,卻有愧於巫輕雲和姜與樂。

他食言了。

所以,老天便要給他一場刻骨銘心的悔意。

姜離死了。

當他趕到醫館時,西屋金桂樹下的那一聲碎裂,竟比那日峪山的神雷還要令他心顫、膽寒。竟讓他連看上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顧青識直楞楞地怔在原地,直到跟隨而來的應珣給了他狠狠一拳:“發什麽呆呢你!武衛說他們朝夜呼庭去了!”

可應珣不知道,不知道泥塑醫館的秘密。

“我在,結界就在。”

姜離的話猶在耳邊,那不再有結界保護著的泥塑,也被顧青識帶回了顧州城裏。

他從不後悔最終選擇了顧洲百姓的安危,卻夜夜輾轉反側,在自責下痛苦的無以覆加:“輕雲,是我辜負了你,是我的錯。”

可巫輕雲不這麽想。

她微微一笑,道:“你重任在身,知道你也曾趕來救我,這就夠了。”

至於他出於大義沒有選擇第一時間來救她…...反正她逃命時,也沒想過他為什麽不趕來救她們。

這些都不重要。

“顧……青識,我不是你必須背負的責任,更不是靠依附而存的菟絲花。我被殺是因為技不如人,與旁人無關。”

旁人。

顧青識垂眸:他怎麽會是旁人。

“好了都過去了。你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嗎?”

雖然她那時,確實是死得透透的了。巫輕雲突然記起了件極重要的事,“對了!顧易!顧易他們還活……咳,好著嗎?”

顧青識:“他們也都受了傷,索幸人都還活著。”

“那就好那就好。”巫輕雲舒了口氣,差點又一次背上無辜之人的性命,“我那日過得……可沒你這般蕩氣回腸。說起來除了逃命就是逃命,倒黴人遇到倒黴事兒。我送囡囡去化妖,結果撞了鬼。還是只大鬼。”

那一日,當她打開車輦的一瞬間……“啪”的一聲,姜離關上門,只想立刻消失。

“嘖、嘖、嘖。”笑容溫雅的中年書生手執書簡,即便一見面就吃了個閉門羹,也不見一絲埋怨。

是啊,他有什麽好埋怨?

幹流盯著緊閉的車門,唇角流露的笑意直楞楞地滲人:這不就送了個大禮來給他出氣了嗎!

“姑娘的英姿,小生這輩子都沒、齒、難、忘!”

鬼王破封的那日,本該是他全族歡欣雀躍、共贏王歸的大典,卻讓這個小女子一手破壞掉,成全了她的大義。

姜離苦哇哇地縮在門板後頭,她的身後,正躺著仍舊昏迷不醒的囡囡:她就是想活著而已,真的。

“小生也不曾料到,能在此遇見姑娘你。”

姜離自覺翻譯成了白話:真是冤家路窄,叫他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啊呸!

姜離在心裏狠命地唾了幾口:你把我的武衛都騙走了,現在裝什麽偶遇呢!

這倒是真的冤枉了幹流。

他好好地突襲著峪山,一門心思只想救回鬼王,卻沒想到那重明帶著一群金光閃閃的光頭和尚給他殺了個回馬槍!一個個壯的跟只牛似的,喊著“阿彌陀佛”就往過沖!

想他一介文弱書生……如今幹流只要一想到那場面,就止不住的手抖:娘的,太傷眼了!

他帶著部下且戰且退,好不容易撤回了安全之地,哪曾想天上就飛過兩輛疾風輦呢~

“有道是緣分到了,擋都擋不住。”幹流一步、一步地向車門走去,“不如由小生做東,請姑娘一聚?”

姜離一邊把囡囡又往深處藏了些,一邊試圖拖延時間:“郎君的待客之道,便是襲擊我的武衛,獨留我一個女子孤身在此嗎?”

“呵呵!”車外的幹流笑了,“不過是部下喜見生人,一時……見獵心喜罷了。”

在他眼裏,今日這幾個出氣筒,只配做他逗弄的獵物。

“叩、叩、叩。”

車門上的叩擊聲緩慢而有力,姜離咽了口唾沫,整個人不自覺地向後微仰。

“早晚都有一見,姑娘又何必再躲著小生?”

她明白這鬼東西的意思:你躲得過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

“不如出來一見。”

不如直接出來受死。

“也好讓小生心中安慰。”

也能叫我好生出了這口惡氣。

“然後我就死了。”巫輕雲仰頭飲下了杯中酒,用這簡簡單單的六個字,將這份回憶戛然而止。

“阿姑……”

姜與樂一時難過地到雙唇直哆嗦。

巫輕雲見狀安撫道:“沒事沒事,我這不是沒事了嗎!”慘痛都過去了,有事……那也只是過去的事。

三十年前的那場峪山封印,讓她和扶桑樹心消耗了巨大的靈力,不等恢覆一些,又遇上連續兩日不停歇地為囡囡輸送生機,讓本就沒多少存糧的靈力雪上加霜。

她只剩下毒,她只能用毒。

在幹流耐心耗盡、撕裂車門的一瞬間……

“嘭!”

充斥著毒物的車輦瞬間爆炸。這是姜離搜刮盡身上所有的毒,她得賭,就賭這一下,能不能給她們掙來生機。

劇毒至艷至麗,在半空中雜亂無章的交織糾纏,幹流早已習慣了防備各種看似無害的敵人,可惜實力的巨大差距,仍舊在無形中給了他驕傲的資本。

他還是輕敵了。

姜離懷抱著虛弱的囡囡,緊緊的,隨著車輦的殘骸一同急速墜落。她甚至可以聽見,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找死!”

幹流已很久沒有陰溝裏翻過船了,驟然麻痹的身體也讓他無法再維持淩空的能力。他同樣在急速的下墜著,丹田處隱隱的灼熱讓他怒意勃發。

區區人族!

區區一個人族!

散發著不詳紅光的書簡朝姜離的方向重重打來,眼看已無法躲避,姜離只能竭力挪動身體,用自己的後背去攔住這份濃烈殺意。

“嘭!”

充滿憤恨的重擊令殘骸再一次經歷爆炸,碎成粉末的木屑在一瞬間彌漫開來,遮掩住了所有視線。姜離只覺背部傳來一股極大的推力,等她再回過神來時,四周已是成片的巨巖石山。

北疆。

少水少林,沙漠戈壁。這裏是五域中陽光最強烈的一域,她們竟然被幹流的一擊,直接打進了北疆:幸好,幸好她用僅存的靈力,為她和囡囡築起了最後一個守護陣法。

“呸!呸呸!”

姜離吐掉嘴裏的沙子,爬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把囡囡捆在自己背上。趁著還有點靈力能維持陣法,她必須向她目之所及的最遠處,那片隱隱約約的翠郁竭力前進。

那裏,應該就是夜呼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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