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峪山風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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峪山風雲四

當年峪桓宗仗著是戾太後的娘家,在東域一手遮天,搞得民生怨道,人禍不止。是當時正屈居其下的天道院,頂著壓力暗暗聯合起其他勢力。

“直到戾太後政變失敗,我們終於找到了機會,趁勢打上了峪桓宗山門。”白發長老每每回憶起當年種種,都會唏噓不已。

無論是說服眾人時的苦口婆心,還是縱橫聯合時的內外交困,天道院失敗過,卻從沒有退縮過。

直到那日,峪桓宗的山門口,升起了護山大陣。

整個東域聯軍,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峪桓宗弟子躲在大陣裏,肆意挑釁謾罵。

“我們都以為要這樣耗上很久。”白發長老微瞇著眼,朝高空中無影無形的大陣遠遠望去,“聯軍裏人心焦躁,老宗主們也出現了分歧。”

畢竟時間拖得越久,誰也無法保證峪桓宗不會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有宗門堅守不退,自然也有人心生惶恐、想半途而廢。直到十日後,中央王都傳弟子戾太後的死訊。

一夕之間,王都珩氏、南疆巫氏、中原各世家連帶北疆氏族,但凡是大歷有點臉面的勢力,紛紛發聲征討峪桓宗。

“都死了。” 白發長老這樣說道。

他仍記得,那一天峪山上的血色,幾乎染紅了整個天際。

“這就是墻倒眾人推吧。”方庭洲湊到姜離跟前,耳語道。

姜離碰了碰這話癆小子的胳臂,示意他安靜聽著。

“峪桓宗的護山大陣,突然就消失了。”那時,白發長老也不過是黏在師父跟前的一名稚兒罷了,“後來各家都派人找過,說是沒見著大陣遺存。大家都說,是大陣年久不堪重負,以至化為塵埃了。”

於是,這樣一個死死壓在東域眾人頭頂的巨峰,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宗滅人亡。而天道院,自然而然地後來居上,直至成為東域的實際掌權者。

可惜世事無常,禍福旦夕。姜離現下只覺無奈:自己只想幫阿潯悄咪咪地蹭個寶貝,誰能想到如今還有人,敢在天道院的頭上動土呢?

至於箴上道尊,更是已在暴怒的邊緣徘徊了許久了:他是沒料到那早該死透、死絕了的峪桓宗餘孽,能在四千年後殺個回馬槍。

但那又如何呢?

“陣師何在。”箴上道尊道。

“弟子在!”天道院四位陣師齊齊上前一步,應聲道。

姜離默默挪了挪位置,接著,便是一陣沈默。

箴上道尊等了等,直射而來的黑沈目光令姜離不自覺地頭皮發麻,仿佛渾身上下的皮肉都緊繃了許多。

“回道尊,晚輩也在。”姜離只能趕鴨子上架。

箴上這才順了點氣兒,點點頭道:“那便辛苦各位,解陣吧。”

如今,他天道院才是東域的天!

“姜醫師不必擔心,吾等會輔助你。”其中一位陣師溫聲安慰道。

斷崖上寒風凜凜,前方便是萬丈深淵。姜離苦哈哈地點了點頭,在萬眾矚目之下,一步跨出了斷崖!

“阿離姐!”方庭洲失聲喊道。

姜離腳步未停,專心數著腳下該走的路徑,繼續向前移動著,直到停在了三米開外處。

就在此時,崖底濃重的霧氣漸漸升騰而起,彌漫在姜離足下,仿佛將她整個人托起來一樣。與此同時,等在崖邊的其他陣師也緩步走向半空,再以姜離為中心,分列正東、正西、正南、正北,四個方向。

“砍一……艮八”

水色的光罩自五人腳下升起,眨眼間便直沖天際。

只見姜離率先將雙手交疊於前胸,又迅速翻掌背靠相依,尾指緊扣……接著四位陣師由東向西,至南再至北,依次打出方才的手勢。

然後姜離再次雙掌中空相對,十指指腹相貼……其一招一式之間變幻莫測,時緩時快,似有規律的筆畫軌跡中,仿佛蘊含著極其晦澀的奧義。

這便是陣師:空有修為靈力不可得,只看悟性的陣師。

箴上站在離五人最近的斷崖口,看著姜離閉起雙眼,淩空而立卻不見絲毫局促。

只見她雙唇微動、兩指相並,神色自若地在半空中不停地書寫著什麽。

早已推開的眾人無不屏息以待,眼看著霧氣驟聚驟散。

突然,一直主次分明的五人竟同時伸出了右手,烈烈寒風被急速壓縮成團,化作利刃瞬間劃破了五人的手指。

血腥氣驟起!

“嘶~”斷崖上傳來弟子們的驚呼聲。

只見那鮮紅的血液順著風向灑向大陣,獵獵風陣之下的無人仿佛毫無所覺。

而作為中心者的姜離,更是極為專註地不停變換著手勢,不知不覺見,便無法自控地沈入另一片天地。

就好像,又被推回到了那個狹窄又惡臭的洞穴。

“小畜生!今日就先到這了。”鴟鸮扔開手中的荊條藤鞭,慢慢踱步而出。

每次在折磨過姜離後,他都能生出許多的奇思妙想。幼小的姜離趴在地上,腫得只剩一條縫兒的雙眼倔強的睜著,看著仇人旁若無人的擺弄著陣法。

“……破!”

第一道禁陣,破了。

……

“怎麽樣?是不是後悔生做巫長樂的女兒了?”鴟鸮蹲在奄奄一息的女童身側,陰惻惻地笑道。

女孩睜不開眼,更是不願搭話。

“你既不願說出不死之寶,那便等著做我的滋補靈藥吧。”

姜離冷冷一笑。

“生門是兇,死門為吉,杜門中平。開!”

第四道禁陣,破了。

……

“你怎能!小畜生爾敢!”

殺陣噬血。

鴟鸮一身重傷地想拿她補身子,卻不想那時已然半殘的姜離,放盡全身的滋補靈血,為他鋪就的一條喪命路。

姜離收回手,只盼那鴟鸮泉下有知,一定要看到他引以為傲的迷陣,在此刻分崩瓦解。

“萬法歸宗,諸邪盡祛!解陣!”

最後一個陣法,破了。

無聲無風的懸崖突然間狂風四起,絕壁上的夾縫求生的松柏被瞬間打斷了脊梁,殘枝似落石般墜落而下,狠狠砸進崖底。

一副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無面目的祖巫像被刻畫在旌旗上,於狂風中獵獵作響。

那是帝江,相傳巫族始祖——十二祖巫之一的帝江。

“轟隆隆~~”

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雷鳴,冰藍色的光刀在雲層後隱隱閃現,又在瞬息間消失不見。

“小都天神煞陣。”一位陣師驚叫道。

天地之間,月圓之夜。神雷降世,萬物不存。眾生皆螻蟻,萬物皆可殺。

完了,都完了。

此時此刻,在場大部分人心中,都只有這一個想法。

那可是破除鬼□□亓不死之身的絕世陣法!當年若不是憑著它,巫楮族長和珩燚武王也不可能殺死縱橫中央大陸、從無敵手的萬鬼之王!

更別說之後封印了鬼市、對鬼族趕盡殺絕的行為了。

而這一切的代價,便是數千位獻祭的修士神魂,以及一位能夠開啟陣法的巫族血脈。

“死定了……”不知何人喃喃出聲,道出了眾人此時的心裏話。

斷崖之上,再次陷入了沈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息之間,也許是一日已走。

“也……也沒……沒事吧。”一位陣師強自打起精神,安慰道,“這陣法如今也就嚇唬嚇唬人,畢竟巫族早都……沒了?”

說到最後,他又不確定了起來:巫族……確實都死光了吧?珩氏是這麽發的檄文吧?

“其實……”姜離心念一動,不知怎地便想起了範中奇曾說過的話,“道尊,請跟我來一下。”

她仔細想過了,當日之所以認為孩子死了,是因為範中奇自稱吃了他們,而姜離二人除了那一幕莫名出現的幻覺,也確實沒有找到兩個孩子的絲毫蹤跡。但實際上,他們除了聽見那一聲孩子的悲嚎外,也並未親眼見到範中奇行兇的現場。

如今想來,若是一切都是謊言的話……

“你的意思是……那兩個孩子有可能沒死?”箴上隨著姜離走至斷崖另一頭,問道。

姜離點了點頭,只覺心口止不住地發毛:“而且,其中那個男孩名叫阿平。他有……一雙銀眸。”

聞言,箴上眼皮子一跳。

“他應是巫族遺孤。”姜離話一出口,只見箴上道尊猛地瞪大了雙眼,驚聲道:“什麽!”

不遠處正等待著的眾弟子們,全部望了過來。

“噓~”姜離壓低了聲音,示意箴上不要聲張,“道尊,眼下最重要的,是防備巫族殺陣。”

畢竟護山大陣再厲害,也只能困住他們不得出,真正對他們造成威脅的,是能召喚神雷,殺死鬼王的小都天神煞陣。

至於那背後之人……

箴上只是性子沖動,卻不是沒有腦子:若阿平的確是今日開啟陣法的巫族人,想那範中奇作為範羊氏最後一人,便和那躲在暗處的峪桓宗餘孽脫不掉幹系。至於他為何身處天道院庇護之下卻不思報恩、背刺主家,他們是兩兩合謀,還是一方為主……又或是背靠著更大的依仗……

都沒關系。

箴上冷冷一笑:管他是人是鬼,等今日事結,他才好騰出手料理這些孽障!

而姜離,作為已被綁上天道院這根繩子上的倒黴蛋兒螞蚱,深知此刻除了與箴上一同破陣自救之外,大概還能小小地……小小的爭取一下利益。

畢竟,他們是被無辜牽連,即將出大力的人才不是?

“世事無常,晚輩眼下只求這兩件事。”姜離坦然道。

於是眾人便看著自家道尊一會撇緊眉頭頻頻搖頭,一會又舒展開神色點了點頭。

“我與庭洲也算是找齊線索第一個回到演武場的隊伍。起碼後山這場試煉,我們是首甲。”姜離所言,也算有理有據。

不一會兒又有弟子來給箴上尊者傳信:演武臺上勝負已分。

方庭洲遠遠瞧見尊者對姜離說了句什麽,姜離先是一怔,隨即有些驚訝地揚起眉頭,沒一會兒,便輕輕搖了搖頭,笑了起來。

阿潯這運道……倒真是好極了。

得知阿潯因一些……嗯,特殊原因,成為了擂臺的最終勝者,姜離心下歡喜。雖然箴上建議她不急於一時,不若等峪山安全了再讓阿潯進入洄夢鑒。但姜離思慮片刻,仍舊堅持讓阿潯先去再說。畢竟離月圓之夜、陣法開啟之時還有一日多的時間。

“勞煩道尊傳話,讓阿潯進洄夢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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