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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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電影結束時，外面下起了小雨。
我早上出門時看過天氣預報，帶了把傘。
何兆源也帶了傘。
但我們打了同一把傘。
我發誓，我原本是想打兩把傘的，真的。
我只是不知道怎麽的，就鉆到了他的傘下。
電影院離我家只有兩公裏多一點，坐公交車五站就能到。
何兆源說，要不然他陪我一起坐車回家吧。
我說我不想坐車，我想走回去。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說：”那我陪你走回去吧。”
我倆就這樣，打著一把傘，慢慢地向我家走去。
秋末冬初的雨很涼，何兆源又比我高出一大截，他打的傘總是擋不住雨被風吹著落到我身上。
我把這當作我離他越來越近的借口。
就像剛才在電影院裏，我不看電影，只看他，無數次想偷偷牽他的手。
“電影，你覺得好看嗎？”何兆源問我。
“啊？我覺得，還行啊，挺好看的。”
“是嗎？”
何兆源輕笑兩聲。
“我怎麽覺得，學姐沒怎麽認真看電影呀？”
“啊？”
“不是一直在看我嗎？”
我嚇了一跳。
“說什麽呢！誰看你了啊！”
“好好好，你沒看我，是我一直在看你~”何兆源好像逗我上了癮。
“別再開我的玩笑了……”我逐漸沒了底氣。
何兆源順從地閉上了嘴。
再次開口時，他的語氣聽起來嚴肅了很多。
“學姐，你想去哪裏上大學啊？”
“我嗎？”我想了想，“我都可以吧，沒什麽目標，能去哪裏去哪裏唄？”
“怎麽這樣啊，你明明成績很好。”
“但我……確實沒什麽目標啊。”
“那你以後想幹什麽？也從來沒想過嗎？”
我沈默了。
我從沒想過以後的事。
我只是，每天做著該做的事，聽課、寫作業，完成老師和家長的目標，其他的時候，我就無憂無慮地玩。
我從沒想過以後的生活是怎樣的。
“那你呢？”我問他。
“我？”他仰起頭想了想，“我原本也沒想過。”
我看著他。因為一直把傘斜向我的方向，他的右邊肩頭有些濕了。
“但我最近有了想做的事。”
“什麽事？”
“告訴你幹嘛？”
何兆源咧嘴一笑，剛才的嚴肅蕩然無存。
“切，幼稚。”我白他一眼。
“學姐，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問唄。”
“你會一直這樣對我嗎？”
“什麽？”
“就是，一直對我這麽好。”
“我對你好嗎？”
何兆源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我現在在高二1班已經很出名了，他們班人都知道，高三有個學姐喜歡何兆源。
雖然我從來沒說過”喜歡”。
我在教室門外偷偷看他，每天陪他一起上學，邀請他看電影，卻不說喜歡他。
就連蔣丹寧都說，如果我跟他表白，他一定會答應的。
但我沒有。
我喜歡的人，現在就站在我面前，很認真地問我會不會一直對他這樣好。
這和問我喜不喜歡他有什麽區別？
我分明知道，只要我說我可以，我就能得到他。
但我卻猶豫了，我只是像何兆源看著我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我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說實話，我是很喜歡何兆源，我很享受喜歡他的感覺，就是不管我付出多少都很快樂的那種感覺。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會開心，那是一種毫無代價的開心，是我不用擔心任何事，也不用考慮未來如何，就可以有的開心。
我不需要他為我做什麽，不需要向他提要求，不需要擔心我會在哪一天失去他，只是單純地喜歡他，我就會開心。
我是想得到他嗎？
我當然想得到他。
但我也怕失去他。
我怕我多走一步，會讓他分心，我怕我們還小，幼稚的感情總有一天會結束，我更怕我會變得貪心，我會想要他對我好，想要他對我更好，再也不能這樣單純地喜歡他。
如果那樣的話，我還會快樂嗎？
所以我猶豫了，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在我家的小區門口，我們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其實我不敢看他。我只是強撐著。
“學姐。”何兆源突然叫我。
我感覺手腕一陣溫熱，低下頭，看見他緊握著我的手腕。
這是他第一次，不是拉著我的袖子，而是握住我的手腕。
很奇怪，明明是更緊密的接觸，我卻感覺那一瞬間仿佛有一盆冷水潑在我頭上，令我清醒萬分。
“學姐，你真貪心……”
“你怎麽又膽小，又貪心……”
我一下就被他看透了。
我是這樣，我又膽小，又貪心。
何兆源，他總是這樣不留餘地。
他松開手，沖我笑了笑。他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眼裏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低著頭，從他的傘下走出，自己撐起傘。
“我——”
“學姐。”
何兆源打斷了我試圖想說的話。
“學姐，後天見。”他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沖我笑起來。
-----------------------------------------------------
我和何兆源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那天的事。那天以後，我們依舊像之前一樣，每天中午見面，晚上有空的時候，會在微信上聊天。
但還是有些東西變了。
我沒有再約他出去過，一方面我變得越來越忙，另一方面，我總害怕越界。
我開始主動控制自己放在他身上的心思。
雖然何兆源嘴上不說，但我能感覺到他和我的相處也不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欲了。他變得不怎麽敢開我的玩笑，一些從前看起來很暧昧的行為，他都沒再做過。
我們認識的第一天那樣暧昧，到了現在，反而變回了安守本分的朋友。
有時我們會在學校裏碰到，每當這時，周圍的朋友總會拿我們開玩笑，一開始我們還會反駁幾句，後來慢慢習慣了，就不再理他們，再後來，他們也不再開玩笑了。
再後來，我中午沒有時間接何兆源放學了，我們就慢慢的，只是偶爾在微信上聊天。
再後來，連蔣丹寧都覺得，我和何兆源的這股勁，好像過去了。
再後來……
我就畢業了。
高考完的那天，我連夜坐了飛機飛去北京，去參加目標院校的自主招生考試。何兆源發給我的消息，我下了飛機才看到。
HZY：學姐，考得怎麽樣^ ^
我沒有回覆他。
下飛機時已經是淩晨十二點半了，他第二天還要上課，我不想打擾他。
但何兆源好像誤會了什麽。自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給我發過微信。我忙著準備考試，也顧不上他。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和他，已經變得很陌生了。
那句高考結束的問候，我錯了回覆的時機，就再也沒有機會回覆。
而我沒想到的是，有些開始算得上轟轟烈烈，結束卻是悄無聲息的。
我和何兆源的故事，到了這裏，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大學，和高中有很多不同。
上了大學，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只是學習成績好，是沒有用的。
我原本以為像我這樣的小孩，已經算是很愛玩的了，上了大學才知道，我甚至連“愛玩”都比不過別人。
我的朋友們，有的每天晚上都去喝酒，期末考試的時候還是會考到優秀線以上，有的每周末都跑去別的城市看樂隊演出，成績一塌糊塗，自己寫的歌卻在網上有好幾萬聽眾，有的天天研究漂亮衣服和首飾，是別人口中最不務正業的小女生，卻在大一剛結束就去了很厲害的服裝設計公司實習。
而我。
我泯然眾人。
我認真學習，只為了拿一個看得過眼的分數，我在社團，只是站在別人身後當一個背景板，我交朋友，可是我的朋友總是有比我更好的朋友，我出去玩，卻發現自己穿得不如別人時尚漂亮，流行的游戲也不如別人懂得多。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我沒有那麽聰明，原來我並不是什麽事情都能做好。我的光彩照人的高中生活，原來只是因為那個地方太小，走出來以後，我其實什麽也不是。
我在這個偌大的校園裏，像是一只螞蟻，每天按部就班地完成著自己的工作，沒有愛好，沒有夢想，累了就一個人縮在宿舍裏，暗無天日地刷著手機。
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反覆地生病發燒，常常晚上咳嗽到睡不著覺。有一次，我發燒到很高，我抓著室友的手，一遍一遍地念何兆源的名字。
何兆源。何兆源。
我突然很想他。
我的腦海裏反反覆覆地出現他的雙眼，他伸出袖口的指尖，他笑起來可愛的酒窩和虎牙，還有他略帶調侃的溫柔的聲音。
我聽見他叫我“學姐”。
何兆源。
我其實分不清我想念的到底是他，還是我的十七歲。但我知道，他是我整個高中時光裏最耀眼的記憶。
他是我的十七歲。
而我不是十七歲了。
我的十七歲被永遠留在了過去，只有在很深的夢裏，才會被偶爾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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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結束時，外面下起了小雨。
我早上出門時看過天氣預報，帶了把傘。
何兆源也帶了傘。
但我們打了同一把傘。
我發誓，我原本是想打兩把傘的，真的。
我只是不知道怎麽的，就鉆到了他的傘下。
電影院離我家只有兩公裏多一點，坐公交車五站就能到。
何兆源說，要不然他陪我一起坐車回家吧。
我說我不想坐車，我想走回去。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說：”那我陪你走回去吧。”
我倆就這樣，打著一把傘，慢慢地向我家走去。
秋末冬初的雨很涼，何兆源又比我高出一大截，他打的傘總是擋不住雨被風吹著落到我身上。
我把這當作我離他越來越近的借口。
就像剛才在電影院裏，我不看電影，只看他，無數次想偷偷牽他的手。
“電影，你覺得好看嗎？”何兆源問我。
“啊？我覺得，還行啊，挺好看的。”
“是嗎？”
何兆源輕笑兩聲。
“我怎麽覺得，學姐沒怎麽認真看電影呀？”
“啊？”
“不是一直在看我嗎？”
我嚇了一跳。
“說什麽呢！誰看你了啊！”
“好好好，你沒看我，是我一直在看你~”何兆源好像逗我上了癮。
“別再開我的玩笑了……”我逐漸沒了底氣。
何兆源順從地閉上了嘴。
再次開口時，他的語氣聽起來嚴肅了很多。
“學姐，你想去哪裏上大學啊？”
“我嗎？”我想了想，“我都可以吧，沒什麽目標，能去哪裏去哪裏唄？”
“怎麽這樣啊，你明明成績很好。”
“但我……確實沒什麽目標啊。”
“那你以後想幹什麽？也從來沒想過嗎？”
我沈默了。
我從沒想過以後的事。
我只是，每天做著該做的事，聽課、寫作業，完成老師和家長的目標，其他的時候，我就無憂無慮地玩。
我從沒想過以後的生活是怎樣的。
“那你呢？”我問他。
“我？”他仰起頭想了想，“我原本也沒想過。”
我看著他。因為一直把傘斜向我的方向，他的右邊肩頭有些濕了。
“但我最近有了想做的事。”
“什麽事？”
“告訴你幹嘛？”
何兆源咧嘴一笑，剛才的嚴肅蕩然無存。
“切，幼稚。”我白他一眼。
“學姐，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問唄。”
“你會一直這樣對我嗎？”
“什麽？”
“就是，一直對我這麽好。”
“我對你好嗎？”
何兆源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我現在在高二1班已經很出名了，他們班人都知道，高三有個學姐喜歡何兆源。
雖然我從來沒說過”喜歡”。
我在教室門外偷偷看他，每天陪他一起上學，邀請他看電影，卻不說喜歡他。
就連蔣丹寧都說，如果我跟他表白，他一定會答應的。
但我沒有。
我喜歡的人，現在就站在我面前，很認真地問我會不會一直對他這樣好。
這和問我喜不喜歡他有什麽區別？
我分明知道，只要我說我可以，我就能得到他。
但我卻猶豫了，我只是像何兆源看著我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我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說實話，我是很喜歡何兆源，我很享受喜歡他的感覺，就是不管我付出多少都很快樂的那種感覺。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就會開心，那是一種毫無代價的開心，是我不用擔心任何事，也不用考慮未來如何，就可以有的開心。
我不需要他為我做什麽，不需要向他提要求，不需要擔心我會在哪一天失去他，只是單純地喜歡他，我就會開心。
我是想得到他嗎？
我當然想得到他。
但我也怕失去他。
我怕我多走一步，會讓他分心，我怕我們還小，幼稚的感情總有一天會結束，我更怕我會變得貪心，我會想要他對我好，想要他對我更好，再也不能這樣單純地喜歡他。
如果那樣的話，我還會快樂嗎？
所以我猶豫了，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在我家的小區門口，我們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其實我不敢看他。我只是強撐著。
“學姐。”何兆源突然叫我。
我感覺手腕一陣溫熱，低下頭，看見他緊握著我的手腕。
這是他第一次，不是拉著我的袖子，而是握住我的手腕。
很奇怪，明明是更緊密的接觸，我卻感覺那一瞬間仿佛有一盆冷水潑在我頭上，令我清醒萬分。
“學姐，你真貪心……”
“你怎麽又膽小，又貪心……”
我一下就被他看透了。
我是這樣，我又膽小，又貪心。
何兆源，他總是這樣不留餘地。
他松開手，沖我笑了笑。他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眼裏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低著頭，從他的傘下走出，自己撐起傘。
“我——”
“學姐。”
何兆源打斷了我試圖想說的話。
“學姐，後天見。”他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沖我笑起來。
-----------------------------------------------------
我和何兆源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那天的事。那天以後，我們依舊像之前一樣，每天中午見面，晚上有空的時候，會在微信上聊天。
但還是有些東西變了。
我沒有再約他出去過，一方面我變得越來越忙，另一方面，我總害怕越界。
我開始主動控制自己放在他身上的心思。
雖然何兆源嘴上不說，但我能感覺到他和我的相處也不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欲了。他變得不怎麽敢開我的玩笑，一些從前看起來很暧昧的行為，他都沒再做過。
我們認識的第一天那樣暧昧，到了現在，反而變回了安守本分的朋友。
有時我們會在學校裏碰到，每當這時，周圍的朋友總會拿我們開玩笑，一開始我們還會反駁幾句，後來慢慢習慣了，就不再理他們，再後來，他們也不再開玩笑了。
再後來，我中午沒有時間接何兆源放學了，我們就慢慢的，只是偶爾在微信上聊天。
再後來，連蔣丹寧都覺得，我和何兆源的這股勁，好像過去了。
再後來……
我就畢業了。
高考完的那天，我連夜坐了飛機飛去北京，去參加目標院校的自主招生考試。何兆源發給我的消息，我下了飛機才看到。
HZY：學姐，考得怎麽樣^ ^
我沒有回覆他。
下飛機時已經是淩晨十二點半了，他第二天還要上課，我不想打擾他。
但何兆源好像誤會了什麽。自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給我發過微信。我忙著準備考試，也顧不上他。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和他，已經變得很陌生了。
那句高考結束的問候，我錯了回覆的時機，就再也沒有機會回覆。
而我沒想到的是，有些開始算得上轟轟烈烈，結束卻是悄無聲息的。
我和何兆源的故事，到了這裏，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大學，和高中有很多不同。
上了大學，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只是學習成績好，是沒有用的。
我原本以為像我這樣的小孩，已經算是很愛玩的了，上了大學才知道，我甚至連“愛玩”都比不過別人。
我的朋友們，有的每天晚上都去喝酒，期末考試的時候還是會考到優秀線以上，有的每周末都跑去別的城市看樂隊演出，成績一塌糊塗，自己寫的歌卻在網上有好幾萬聽眾，有的天天研究漂亮衣服和首飾，是別人口中最不務正業的小女生，卻在大一剛結束就去了很厲害的服裝設計公司實習。
而我。
我泯然眾人。
我認真學習，只為了拿一個看得過眼的分數，我在社團，只是站在別人身後當一個背景板，我交朋友，可是我的朋友總是有比我更好的朋友，我出去玩，卻發現自己穿得不如別人時尚漂亮，流行的游戲也不如別人懂得多。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我沒有那麽聰明，原來我並不是什麽事情都能做好。我的光彩照人的高中生活，原來只是因為那個地方太小，走出來以後，我其實什麽也不是。
我在這個偌大的校園裏，像是一只螞蟻，每天按部就班地完成著自己的工作，沒有愛好，沒有夢想，累了就一個人縮在宿舍裏，暗無天日地刷著手機。
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反覆地生病發燒，常常晚上咳嗽到睡不著覺。有一次，我發燒到很高，我抓著室友的手，一遍一遍地念何兆源的名字。
何兆源。何兆源。
我突然很想他。
我的腦海裏反反覆覆地出現他的雙眼，他伸出袖口的指尖，他笑起來可愛的酒窩和虎牙，還有他略帶調侃的溫柔的聲音。
我聽見他叫我“學姐”。
何兆源。
我其實分不清我想念的到底是他，還是我的十七歲。但我知道，他是我整個高中時光裏最耀眼的記憶。
他是我的十七歲。
而我不是十七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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