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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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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凝煙匆促逃回到了藏梨苑, 緊緊關上門,後背靠在門上出神許久,才閉了閉眼睛, 脫力般走到屋內坐下。

“郎君回來了。”不知隔了多久, 她聽到院外響起寶荔的聲音。

第一反應竟是葉南容怎麽來了,恍惚了片刻, 才意識到自己傻了,他們是夫妻, 他是她的丈夫,自然是要來她院裏的。

她收拾起情緒起身相迎, 葉南容進來一見她便彎出笑說:“等久了吧。”

凝煙清楚看到, 他如今看她的目光裏滿是思念與情深,若是過去,她一定欣喜若狂。

“不久。”凝煙搖頭,朝他柔婉一笑。

葉南容去牽她的手,凝煙指尖僵了僵,葉南容感覺到她的不自在,只更用力的握緊, 他知道他們之間隔閡太久, 他會將一切彌補。

“時候不早了,我讓人送水。”葉南容溫聲說。

凝煙心跳漏了一拍,甚至已經不記起他們有多久沒有同床,只想閃躲,“我的身子,不能。”

“我知道。”葉南容目光痛了一下, 凝煙一人忍下這麽多的苦楚,他卻從不知道緣由, 還因為此誤解她,“我只陪著你,抱著你。”

聽得他這麽說,凝煙松出口氣,葉南容站起身去叫水,丹楓端了兩盞湯進來,“夫人與郎君方才在宴上吃的都不多,沈夫人特意準備了葛花玉藕湯。”

她將湯放到兩人面前,“夫人郎君不如喝了再歇息。”

葉南容頷首,給自己和凝煙都盛了一碗湯,丹楓親眼看著兩人喝下,把碗勺收拾退了下去。

凝煙沐浴過率先躺到床榻裏側,聽著凈室裏的水聲響起又落停,她心緒難定的閉緊眼睛。

放輕的腳步聲自遠走來,隨著最後一盞燈熄滅,屋裏徹底暗了下來,凝煙身後的床榻一沈,緊接著身子就被擁進葉南容懷裏。

“睡了嗎?”葉南容頭靠在她後頸處問。

妻子沒有發出聲音,但懷裏的身子卻十分僵硬,葉南容也不揭穿,妻子對他有隔閡很正常,只要她肯給他機會,肯原諒他就好。

凝煙閉著眼睛裝睡著,身後的呼吸很沈緩,就在她以為葉南容已經睡著的時候,他輕輕開口,“我喜歡你。”

凝煙呼吸微停,葉南容將頭埋在她的頸窩,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候為什麽會那樣愚鈍,我裝著不在意,其實我是那麽想看你對我笑,那麽喜歡你嬌羞可愛的模樣,如今想起來,我那時的故作清高,是多可笑,就好像被什麽蒙住了心,總覺得不喜歡你才是對的。”

“我折磨自己,也讓你傷心,讓你對我失望。”葉南容後怕的蹙起眉,雙臂更用力的圈緊懷裏的凝煙。

心口升起的強烈情緒沖進腦海,反讓他感覺神志變得極為沈重,不可抵抗的困乏之意襲來,大抵是連日的奔波耗盡了精力,他合上眼睛前還在無比慶幸的說:“好在,我醒悟的不算遲,凝煙,我們重新來過。”

凝煙心臟沈悶的跳動著,每一下都讓牽動著她的所有不舍,和最初嫁與葉南容時的那份憧憬歡喜,鼻尖忽的發酸,越發用力的閉緊雙眼。

丹楓悄無聲息的勁行在月色下,葉忱所住的廂房在沈府最西邊,她跨進月門,就見坐在院中石亭裏的葉忱,他正自己提著茶壺在倒茶,茶水傾落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色下由顯的沈壓,楊秉屹站在一邊,臉色更是罕見的肅然。

“大人,丹楓來了。”楊秉屹低聲說。

葉忱沒有作聲,只看去一眼。

仿佛立於頂峰的睥睨和威懾感渾然天成,自打從天明教離開,楊秉屹就已經有這種感覺,除非大人刻意收斂,否則有時連他都畏於直視。

丹楓走上前,同樣頂著壓力,拱手道:“稟大人,三公子用了湯,已經睡下。”

那湯裏放了些東西,喝下的人要不了多時就會困倦難當,沈沈睡去。

“睡下?”葉忱在笑,語氣卻冰冷,“睡在一起。”

他唇角輕勾著,眼裏沒有半點笑意,淩寒犀利的眸光讓丹楓和楊秉屹皆是一身冷汗。

葉忱以前還能控制,他覬覦的是自己的侄媳,自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耳鬢廝\.磨,親密無間,可如今不能,沈凝煙從最初就是屬於他。

她的每一寸都是他灌溉養大,她最初的心,全是他的。

葉忱拈起茶盞,指腹來回碾磨著杯壁,眼裏升起噬骨的狠戾,杯盞應聲而碎,鋒利的瓷片直接被他握進掌心,皮肉被割破,淋漓的血珠順著掌心躺下。

*

翌日清早,凝煙起來時葉南容還沒有醒,她坐到妝鏡前梳妝打扮。

聽到丫鬟進出的聲音,葉南容才睜開眼睛,詫異自己竟睡得這樣沈,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了妻子的氣息,他慌了一下,就聽凝煙的聲音傳來。

“夫君醒了。”

葉南容循聲望向凝煙,目光一松,“你在這裏。”

他是以為自己走了嗎?對上凝煙遲疑的目光,葉南容抿住唇耳朵略微發熱,他起身走到凝煙身旁,幹脆也不掩飾,“我追來的一路上,夜夜都想著你就在身邊,睜開眼卻都是空。”

過往凝煙從未想過能從他口中聽到這樣情濃的話,從昨日到現在他卻一直說,她面頰暈紅,不自在的低下目光。

葉南容深凝著她嫣然一片的臉龐,低垂的眼睫纖柔如羽,細細扇一下,就令他心尖發軟。

他後悔自己為什麽不早些坦蕩面對自己的心意,他究竟錯失了多少美好。

凝煙被他瞧的思緒如落葉紛亂,蜷了蜷指尖:“你快去更衣。”

葉南容嗓音柔情似水,“馬上去。”

他洗漱過從隔間出來,正巧溫氏差人來請兩人過去一同用早膳,葉南容頷首應下,替凝煙扶起鬢邊的細發,將手掌遞給她:“走吧。”

看著遞來眼下的手,凝煙神思微恍,也有一雙手,每次都會溫柔的遞到她身前,她快速眨了下眼,牽住葉南容的手,走出院子。

花廳裏,除去溫氏,沈老夫人和沈凝玉也在,溫氏熱絡的招呼兩人坐下,關切詢問葉南容睡得可習慣。

葉南容彬彬有禮的應答:“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溫氏笑呵呵的讓下人端來早膳。

幾人正用膳,沈從儒從花廳外進來,溫氏放下手裏的筷箸吩咐丫鬟:“去給老爺拿碗筷來。”

沈從儒擺手對葉南容道:“我與葉大人要去府衙,他讓我來叫你,你若吃好了,就一起去吧。”

凝煙目光動了動,沈默不語。

葉南容想起昨夜六叔對他說的暗查天明教一事,頷首起身,“我這就去。”

“也不急在一時半會兒啊。”溫氏目光望向外頭,見葉忱正側身等在遠處的洞門下,“讓葉大人一同來用就是。”

凝煙順著秦氏的視線看出去,那道迎風而立的身影淡渺如雲,看到他微微朝這邊側過臉,凝煙忙轉開視線,捧著碗的手收緊。

沈從儒則擺手說:“我們還有要緊事。”

他說罷轉身出了花廳,葉南容向幾人告辭也跟了出去。

“這麽著急。”溫氏抱怨了句,對凝煙說:“我們自己管自己吃。”

凝煙頷首,再次擡起眼眸看向屋外,只看到三人的背影。

葉南容隨著葉忱坐上馬車,昨夜他一直沒尋到機會跟六叔解釋自己與凝煙的事,便想趁這時候說。

“你有話要說。”葉忱看他欲言又止,直接問道。

葉南容對上葉忱淡漠看來視線,心裏沒來由的感到慌神,他自覺羞愧,躊躇開口,“關於我與凝煙。”

“這是你自己的事,無需對我說。”葉忱打斷他,語氣些微莫測,“你只要自己想清楚就好。”

葉南容緘默片刻,道:“那份放妻書。”

“我現在也沒法給你不是麽。”

葉忱審視的目光讓葉南容忽然感覺後背生刺。

葉忱看了他一會兒才又接著道:“我以為你現在的心思該放在夏巡上,既然來了,就別浪費這次機會,好好看看民情,看看當下百姓所處的生存環境,只有切身體會過於你日後處事才會大有裨益,而不是沈溺在兒女之事上。”

葉南容收斂起思緒,鄭重頷首,又問:“六叔說天明教徒扇動民心,意在謀逆,那我們應該趁他們還不成氣候,一舉剿滅。”

葉忱未置可否,“天明教眾遍布多地,而且他們在暗,我們在明,貿然行事無異於打草驚蛇。”

他擡眼看向葉南容,“若是以身犯險,將其引出來,倒是可以一試。”

另一邊,凝煙等人用過早膳後,溫氏又借口關心,拉住她噓長問短,說著說著,便往葉南容的幾個兄弟身上引,“我聽聞葉五郎還沒有娶親,年歲倒是與玉兒也相仿。”

沈凝玉一聽就皺起了眉頭,“母親,你說什麽呢!”

凝煙知道繼母對自己改變態度的原因,但沒想到她還打著要將凝玉也嫁進葉家的主意。

“我與你阿姐說話,你插什麽嘴。”

沈凝玉被溫氏斥了一句,氣惱跺腳,扭頭對凝煙說:“阿姐你別聽母親亂說,我不願意。”

凝煙見她氣的眼睛都紅了,在想到之前溫氏意圖讓她嫁給陸雲霽的事,心裏一陣悵然,溫氏滿心為自己女兒籌謀,卻從沒想過她自己是不是願意。

她想了想對溫氏道:“五弟是三房所生,我與三叔母也並不那麽熟識,五弟的親事如何,更是不好過問。”

事實也確實如此,葉家郎君的親事,哪裏輪的到她插嘴。

溫氏卻當是她還在記恨自己,恨咬了咬牙,滿心不忿,如今繼女嫁入高門,倒是敢公然拒絕她的話了。

溫氏壓下心裏的不悅,笑道:“這我知道。”

她心裏暗暗盤算著,又道:“你出嫁之後,玉兒成日說想阿姐,你這會兒來也不會久住,只怕她倒時又要難過了。”

她說著坐直身體,拉住自己女兒的手,“依我看,你這回不如就隨你阿姐回去,就當照顧你阿姐,給她做個伴。”

沈凝玉知道母親這是還不放棄讓她嫁高門,她心下氣急,甩開溫氏的手,溫氏氣得拍了她一下,“你這孩子。”

沈凝玉捂住手臂,委屈不已。

“母親快別生氣。”凝煙忙攔下又作勢要打的溫氏。

沈凝玉躲在凝煙身後,兩眼通紅,凝煙護著她,溫聲道:“若阿玉肯隨著去陪陪我,倒也好。”

“陪阿姐我自然願意。”沈凝煙望了眼溫氏,“但母親那話我不愛聽。”

只要凝煙肯將女兒帶去,溫氏的心事也算了了,她裝作沒辦法,“好好,我不說你,不管你行了吧。”

凝煙安慰了沈凝玉幾句,管事從屋外進來,向幾人請了安後,對溫氏道:“夫人,老爺讓人來傳話,說要與葉大人和姑爺去查看江堤的整修進度,這幾日怕是趕不回來了。”

溫氏聽後頷首說:“我知道了,你讓隨行的下人一定要伺候好葉大人和姑爺。”

“欸。”管事應了聲,退出屋子。

*

才破曉的江面霧氣繚繞,江風吹著湖面掀起滿江波瀾,河工還沒有開始做工,只有幾個巡查的頭頭在河堤查看情況。

一行人自江邊走來,衙差在前頭開道,沈從儒略低著腰,擡手對走在後面的葉忱道:“葉大人這邊請。”

葉忱遠睇著江河,“沈大人將上下游都加築堤壩確實可以分流洪水,但是馬上就到汛期,竣工時間可算過。”

沈從儒篤定道:“大人放心,離汛期還有兩月,竣工絕對沒有問題。”

“哪便好。”

葉忱尋看過進程,對沈從儒說:“去上游看看罷。”

沈從儒立即頷首:“船只已經備好,大人請隨我來。”

沈從儒走在前面引路,待葉忱與葉南容登船便下令起錨。

穿行了一段,越接近江河中央彌滿的霧氣原是濃烈,可見度十分低,三人站在船頭,沈從儒道:“今日天陰,只怕這霧要過了晌午才能散去。”

葉忱默然頷首,葉南容則鎖眉望著濃霧深處,忽的瞇起眼眸,“六叔看那是什麽?”

他手指向出現在遠處江面上的幾艘小舟,因為霧大的原因,一直到靠的有些近了才被發現。

舟上的人黑衣遮面,最前頭的以伏擊的姿勢弓著腰,似隨時會飛身襲來,後面是一張張拉滿的弓。

沈從儒臉色大變,聲音都開始打抖:“來人,來人!有刺客!”

“咻——”

尖銳的破空聲伴著沈從儒的話音飛射而來,飛轉的箭頭轉眼就在面前,沈從儒嚇得魂飛魄散,好在楊秉屹眼明手快,拉住他往旁邊一拽,箭矢飛速擦身,深深紮進了船欄。

官差一湧而上,楊秉屹見沈從儒沒有大礙,跨步攔到葉忱和葉南容身前,“大人,三公子,你們先進艙房。”

船上的黑衣人縱身躍上甲板,與官差打鬥在一起,葉忱後往艙房後退,其中一個刺客暴怒朝他飛身而來,“你這狗官,你殺我大哥,我要你償命!”

兩眼通紅充血的刺客正是師鷺,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錯信了這狗官,害死了大哥,今日她一定要他償命!

冷光乍現的劍鋒直朝著葉忱刺去,葉南容臉色頓變,抓起手邊的凳子猛厲摜砸向師鷺,“六叔快進艙房!”

葉忱退進艙房,師鷺目次欲裂,朝著葉南容揮劍劈去,葉南容雖然會一些手腳,但顯然敵不過師鷺的身手,他額頭大汗淋漓,瞳孔凝緊,被逼近的劍鋒逼的節節後退。

還有越來越多的黑衣人翻上船,亂箭飛射,廝殺聲一片,葉南容用手抓住了師鷺刺來的長劍,鮮血順著長劍淌落,喉嚨大口喘著粗氣。

楊秉屹命手下保護葉忱,又道:“屬下去帶三公子回來!”

葉忱對他伸手道:“袖箭。”

楊秉屹立刻把袖箭遞給他,葉忱執起袖箭,對向外頭,深暗的眸裏逐漸透出殺意。

楊秉屹目光何等敏銳,三公子與師鷺雖然離得很近,但他還是能分辨出,大人的箭,指向的是三公子!

他不敢置信的扭頭,葉忱面容冷峻,眼裏的陰戾更加令他驚恐。

楊秉屹聲音又低又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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