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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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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6 章

外面兵荒馬亂, 陳天喜的全家也不想出去回市裏,市裏人更多,亂子更大, 還不如機場安全。

整個機場的食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被幾千滯留人口飛快消耗幹凈了。

機場的自來水也停了, 幸好在那之前, 路菲菲提醒他們千萬多備水。

陳天喜的岳父母是那種老派的人, 去旅游是要隨時洗衣服的, 還要泡腳, 嫌別人的盆臟, 於是他們一共帶了三個盆, 還有一個折疊桶……

他們還嫌埃及人不喝開水, 於是各自帶了一升的保暖瓶, 以及一個小小的電熱水壺。

陳天喜當時心裏是覺得他們也太事兒了, 這哪是旅游, 根本就是搬家, 結果現在, 四個人就靠著三盆兩瓶一個桶裏的水過日子。

機場有自己的供電系統, 還有電, 能燒開水。

岳母還給了小兩口一個巨大的驚喜:他們熱愛自己帶食物,飛機餐他們嫌不好吃, 路上轉機得在外面吃好幾頓,於是,他們帶了十幾包方便面、還有一天清早,岳母起來煮了十幾個熟雞蛋帶著。

岳父心疼還沒花完的那一點埃鎊, 早上出去抓緊時間花錢,把一個小販賣的兩百多個油炸素丸子全打包買回來了。

當初陳天喜還在心裏嘀咕岳父母太折騰了, 帶這麽多東西,不夠折騰的,埃及又不是什麽未開化的蠻荒地帶,時代不同了,有錢不就行了麽?

他的包裏要美元有美元,要埃鎊有埃鎊,要歐元有歐元。

在機場裏還有幾個中國人湊過來,問能不能跟陳天喜他們一家子坐在一起,同胞在一起感覺安全一點。

他們年輕、衣著體面,但也帶了不少吃的東西,陳天喜問他們為什麽如此有先見之明。

大家指著一個人說都是他的主意。

此人在大城市工作,但老家比較偏遠,每年春運都要體驗一下被堵在路上兩三天,剛開始什麽都不懂,以為有錢就有一切,結果車堵在荒地上,要走兩公裏才有村子,實在扛不住。

最近看埃及形勢不好,他本能的就帶上了吃的。

大家還開玩笑說:“感謝春運,保證還有一部分人有警惕性,像我們幾個從來不參加春運的人,甩著兩只手就過來了。”

路菲菲掛了與陳天喜的電話後,又馬上撥通了那位在埃及留學生的固定電話,他先沒接電話,讓路菲菲非常擔心,過了三個小時又打給他,總算是接了。

他告訴路菲菲,此時開羅市內已經是一片混亂,普通的小車根本就開不出去,這一天,在開羅市中心的解放廣場打死了將近三百人,銀行商場被洗劫一空,連埃及博物館都沒有幸免。

剛才他家附近有槍聲,他怕自己被誤傷,就躲到了地下室,估摸著亂七八糟的人都走了才出來。

路菲菲問道:“你找大使館了嗎?”

“找了,電話打不通,忙音。”

此時埃及有幾十萬中國人,他們都知道埃及亂了,想回家,大使館對外電話哪能扛得住這麽多人撥打。

不管怎麽說,大使館對中國人來說,肯定是最後的安全區了,路菲菲問:“你有沒試過直接去?”

“試過了,三小時開了五百米,路上都是拿槍的人,還有好多燒毀的車擋著,根本沒辦法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飛過來一個流彈。”他當時親眼看見一個人在馬路上好好的走著,忽然就倒下了,地上一灘血,他立馬棄車跑回家,鎖上門,至今依舊心有餘悸。

路菲菲想了想:“你再觀察觀察路上的情況,我記得在離你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修車廠,那個廠裏應該有兩輛阿斯旺那邊的旅游車,我有那個廠老板的電話,你試試,能不能打通,問問車還在不在。”

阿斯旺的旅游車,指的是擁有防彈玻璃與鐵絲防爆網的小客車。

1997年,女王廟游客被無差別屠殺事件後,埃及成立了旅游警察,從阿斯旺到阿布辛貝勒那段路,所有游客都要集中乘坐這種小客車,並由警車全程護送。

路菲菲在幫著做旅游宣傳的時候,順便推廣了一下中國的智能汽車,賣車的車行都不感興趣,嫌貴。

只有這個修車廠的老板非常有志氣,他認為歐美游客不會在埃及買車,但說不定會開著他們自己的智能車過來自駕。

精密儀器在埃及的大太陽底下曬著,非常有希望壞掉。

於是他與路菲菲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通過網上傳輸資料,來學習智能汽車的修理,並在路菲菲的視頻平臺上開了賬號,宣傳自己的修車廠,天天分享他的修車心得。

幾天前,他非常得意地說接到了阿斯旺的生意,還拍了旅游車的視頻發到平臺。

留學生馬上與老板聯系,那兩輛車還在,而且已經修好了,按理說,老板不應該隨便把客人交來修的車給外人開。

不過,聽說是路菲菲介紹來的人,老板爽快的同意了:“反正開羅已經這樣了,你開吧。”

坐在全副武裝的車上,留學生心裏穩定了許多。

今天的馬路上比昨天太平,因為政府軍的坦克和裝甲車都上街了,驅散了鬧哄哄的人群和趁亂打劫的暴徒。

天空中發出轟隆隆的聲音,留學生努力伸長脖子向天上看,只見幾架戰鬥機正低空掠過城市上空。

“臥槽……”從未見t識過戰爭的他忍不住吐出一句驚嘆。

他收回視線,準備離開的時候,發現旁邊的酒店窗戶裏也探出了幾顆腦袋,一起望向天空。

黃皮膚黑頭發。

留學生搖下車窗大呼:“是中國人嗎?”

也就中國人敢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還敢把腦袋往窗戶外面伸。

那幾顆腦袋齊唰唰地把視線從天空轉到地面,當他們看到留學生開的車時,眼睛一下子都睜大了。

不一會兒,一個男人急匆匆地跑了出來,他自我介紹是一家國內航空公司的人,他們機組前天晚上剛落地,結果第二天機場就關了,現在他們整個機組人員都被封在酒店裏。

昨天他們也嘗試著突圍到大使館,但是他們只有普通的小車,根本就沒有辦法往前走,也只得逃回酒店。

今天清晨,他們看到了政府軍的坦克,心裏感覺很安全,雖然還在想辦法,不過沒有昨天那麽著急了。

“我們已經聯系到了中國駐埃及大使館的武官處,不過,從酒店過去還有一段距離,我們有十六個人,還有好幾個女同志,你能不能幫忙用這個車把我們送過去?”

留學生轉頭打量了一下車:“十六?坐不下哦。”

男人著急:“擠一擠,可以的……行李就不要了。”

留學生想了想:“你找個會開車的跟我來一趟。”

修車廠老板看著去而覆返的留學生,還有他身後站著的男人,聽著他們說要把另一輛車也開走,把頭搖得像個波浪鼓:“我不能把客人的車都給你。”

留學生勸道:“他也是路菲菲的朋友。”

“他也是?”老板懷疑地看著男人。

留學生用力點頭。

“他是做什麽的?”

“開飛機的,把游客往埃及送。”

老板還是不信,繃著個臉。

留學生拿出手機,指著路菲菲公司的視頻平臺問:“你有這個賬號嗎?”

“有。”男人拿出自己的手機,他的賬號等級居然已經挺高的了,可見互動頗多。

留學生又悄悄點開修車廠老板的賬號,指給男人看:“你看過這個賬號嗎?就是他的。”

“看過看過!我還評論過!”

“不是罵他的吧?”

“不是,就評論了一下修車的工具。”

“那就好,快找出來。”

留學生拿著男人的評論記錄給老板看:“他不僅是路菲菲的朋友,還是你的忠實觀眾,你看,他評論了好幾條呢。”

老板終於松了口,同意將另一輛旅游車也給他們用。

埃及現在執行宵禁,下午三點到次日上午八點不允許任何人和車在馬路上出現。

敢出現,就要敢承擔後果。

現在已經兩點五十了,這裏距離武官處還有一段路,大家都怕來不及趕到。

有人提議第二天再去武官處,留學生謹記路菲菲對他說過的話:“馬上埃及就要變成無政府狀態了,你就當日本鬼子進村了,能跑馬上跑。”

出於對明天的不確定性,他們還是決定先去,一路上,負責開車的兩人把小客車開得像F1賽車,在車裏的人,都像搖晃的土豆,時不時的碾過一個大坑,全車人屁股離座,腦袋撞上車頂和車廂,發出劈哩乒啷的聲音。

到底是在宵禁時間之前,趕到了。

武官處名義上是掛在大使館的下面,實際上是解放軍的駐外機關,本質上來說,跟大使館是平行獨立的關系。

機組人員和留學生被武官處熱情招待,晚上,機組負責人接到電話,說外交部和民航局要包機緊急接回滯留的旅客,現在開羅機場整個癱瘓了,所以,需要他們在地面要幫著協調機場的工作。

網和無線通訊還是斷的,只有固定電話能用,機組人員聊完工作,留學生就給路菲菲打了個電話報平安。

“哦?這個老板這麽給我面子,報我名字就能借車?可以可以,我給他掛個首頁推廣。”路菲菲笑道,“你也跟著他們一趟回來?”

留學生:“回不來,沒位置了。他們這趟飛機還有四十多個小孩,是過來藝術交流的,塞滿了。”

路菲菲:“哦,沒事,再等等,馬上還會有包機過去的,你明天跟著他們去機場吧,這市區是沒法待了,記得多帶點吃的喝的。”

“對了,機場二樓的一個角落裏應該有幾十個中國人窩在那裏,要是他們是跟著明天這趟飛機走,你可以找裏面一個叫陳天喜的人,問他能不能把這幾天的生存物資留給你,他是我的員工,你報我的名字就行。”

留學生:“……路總,這個世上還有你不認識的嗎?”

“哈哈哈,那還是很多的。”

次日,一大早,機組人員向機場出發,在路上,他們看見政府軍的坦克和裝甲車都往出城的方向走,那裏更需要強力的武裝。

當他們離開,開羅城不知道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在機場,機組人員與“二樓窩在一起的中國人”順利會師。

此時已經不止幾十個人,而是有兩百多人了。

機場裏的人們得知今天就有包機從國內過來,且眼前這群人就是能帶他們離開的機組人員,立馬把自己珍藏的食物和水都拿出來了。

開羅城裏的物資越來越緊缺,機組人員早上在武官處都只能吃到兩塊蒸紅薯。

在機場,居然還有煮雞蛋、方便面、餅幹、埃及大餅和幾十顆油炸素丸子。

機組人員、老板、建築工人、公司職員……就這麽坐在一起,邊吃邊聊天,十分融洽。

有幾位浙江老板都說埃及這邊的生意短時間應該做不成了,不過他們還有生意在希臘,所以,他們打算回國休整之後,去希臘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陳天喜拿出自己的名片,順手把自己公司推薦給他們,希望有機會合作。

把機組人員都給看呆了:“你們做生意的真厲害,這種時候都能聊生意。”

陳天喜笑道:“我不行,如果今天她也在這裏的話,整個機場的人應該都認識她了。”

一位老板“謔”了一聲:“這麽厲害?”

“是啊,所以,要是找我們公司推廣你的品牌,絕對放心!”

機場裏的人們從早上八點,一直坐到晚上八點多,來自中國的包機才剛剛落地。

機組人員上飛機,先要把從中國運來的二十多噸食物和水從飛機上卸下來。

機場亂的一塌糊塗,要啥沒啥,找人找車都找不著。

看著有飛機過來接人,整個機場都在躁動。

得知這是中國飛機來接人之後,白人和黑人首先放棄。

長得像中國人的黃種人都想試試能不能混上去。

然而飛機容量有限,中國人也不是個個都能上的。

誰能上,誰不能上,這是個問題。

旅客信息沒有,登記牌也沒有,全得靠手動。

機組成員都去卸貨了,只留下兩個人在大廳裏用筆和紙登記旅客信息。

所有滯留的人都想馬上走,都怕把自己給漏了,一擁而上,將兩個機組人員團團包圍,嗚裏哇啦,高呼著自己的名字,要機組人員先把自己登記上。

越是亂,效率就越是低。

陳天喜站起身,這幾天,他也處下了幾個人,知道誰腦子靈光一些,誰有點組織能力,他拉著那幾個人說:“咱們得一起幫忙,不然什麽時候才能走啊。”

建築工頭嗓門大,又常年管著手下文化程度不高的建築工人,非常擅長處理亂哄哄的現場,他站在大廳裏,讓所有中國人都散開,不要擠在一起。

他大聲嚷嚷:“擠在一起誰都走不了!按每組十個人站好!十人!超過人數的往後站!”

最終分出了二十七組,每組第一個人當組長,記錄本隊的個人信息,在紙上寫好之後交給負責往電腦裏輸入的人。

出來公幹的人們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借給機組人員用。

會打字的人留下來幫助機組人員登記。

所有人像軍訓時那樣,組成了一個大方陣,登記上的人們拿著手寫登機牌,心定了,甚至想幫機組人員卸貨,被婉拒。

機場裏的外國人眼看著這群中國人從一片混亂到井然有序,感慨他們是不是都曾經當過士兵,不然報數的時候為什麽這麽有默契。

陳天喜還有些遺憾,區區兩百多人,實在是不夠他發揮的。

他的電腦裏還有路菲菲之前辦大型活動時的應急預案,那些預案分別對應的人數是十萬人和二十萬人。

當其他機組人員搬完東西,準備回來幫忙登記旅客信息時,發現一切已經就序。

十二點不到,所有人完成登機。

機場t還是亂的要命,沒有塔臺指揮,飛機完全靠自己跟各個單位溝通。

淩晨,當飛機退出機位,開始滑行。

當離開地面的一瞬間,整個機艙裏所有人發出同一聲歡呼。

留在機場裏的人多少有點沮喪,他們不能第一時間回國。

而且聽說後面來的國航也是讓老幼先走,有些一家三口過來旅游的,就只能有一個大人帶著孩子先上,另一個得留下。

像留學生這樣年輕力壯的單身男人,怎麽著也得排到後面,他有些緊張。

天亮後,留學生掏出手機看時間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手機信號恢覆了,他打了個電話給路菲菲,單純想抱怨一下。

路菲菲安慰他:“不止一趟包機,好幾班呢,放心,你肯定走得了,也就這一兩天了。”

結果,他是坐最後一趟包機回來的。

路菲菲請他吃飯,給他接風,問他怎麽這麽遲。

他說機場裏有近千個中國人圍著一個航空公司的地勤做登記,地勤聲音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實在不忍心就這麽走了,幫她做人員安排。

“估計等一兩個月,總統換了人,就應該太平下來了吧,我的PS2都忘了收了,希望回去還在。”留學生對未來充滿希望。

半個月後,利比亞爆發內亂。

中國政府決定撤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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